次晨，云瑛在侍女伺候下，完成梳洗。暮霞将云瑛一头青丝梳成个堕马髻，帮她换上
黄云绸对泠衬月白丝褂和曳地湘裙，
际缚上以绢丝系住的玉环。暮霞看着清丽绝尘的云瑛，脑海已浮现姑爷乍见小姐的错愕神情了。嘻嘻，这应该是
值得期待的。透过妆镜，云瑛瞧暮霞面有喜
，转过头打量片刻，笑问：“不对劲喔，看你一大早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说说，你在想啥啊？”
“小姐，哪儿的事，可能是因为今儿个一起早便是个大晴天吧。”
“是吗？”云瑛笑着睨她，美眸闪烁，嘴角轻扬。
云瑛眼光扫过仍紧闭的门扉，唤道：
“瑟儿，把门儿给我打开来。”
丫环们不解主子这话有何特别意思，只见云瑛又自顾自的吃起来。
暮霞才想问小姐原因，云瑛的声音已出：
“暮霞，泡盏茶来。嗯，就雨前龙井吧。”
暮霞点首，转身便要出房，又听云瑛说道：
“暮霞，沏上两盏吧，光一盏是不够的。”最后说的这句话倒是意味深长。
小姐这么大的阵仗，如果她没猜错，这局是专为姑爷所设的吧。
暮霞待琴、瑟二人出去，这才开口问道：
“小姐，您要瑟儿开门是在等谁来吗？”
云瑛没抬眼，只是凉凉的轻笑。
“除了他还会是谁，我这为人
的自是要开门
他大驾光临。”暮霞闻言，掩嘴一笑，不再多问，托盘
出房取茶，一回身，只见一颀长身形的俊逸男子斜倚在门栏边，眼神却定在小姐身上…暮霞上前一福。
“姑爷，暮霞向您请安。”
云瑛听得“姑爷”二字，猛地抬头，眼眸恰好与程
生撞个正着。程
生总算与自己名义上的子打上照面了…一个原该是自己嫂子的女子。***
由窗棂透进刺眼的晨光，使一夜宿醉的
生从杂梦中惊起。生强撑起身子，只觉喉咙又渴又干，唤了声：“舞文，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舞文一听主子叫唤，赶忙要小厮准备盥洗的东西，另外端茶递与
生。生睁着猫带睡意的睡眼问：“什么时辰啦？”“主子，现在已然是辰时三刻了。”
那不是应该与新妇同上霁晴院去晨省了嘛！想到此，原还残留的几丝睡意早给驱得一干二净了，
生赶紧换上一件蜀锦白色儒衫，往重华轩前去。***
生瞥了暮霞一眼，冷淡的回道：“不用多礼，你这就起来吧。”暮霞离开后，厅堂只剩他们两人，
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划开僵局。云瑛轻轻一笑，首先打破沉默：“请坐。”
生没想到她这么落落大方，微微颔首，拣个位子坐下。云瑛没看
生，却将眼眸调到门边，命道：“暮霞，上茶。”暮霞轻巧的为
生呈上一盏馥郁香茶，又旋身退出。生见她只是沉默。看来她是在等自己先说话了。生抬眼望向她，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就见云瑛揭过盖碗，轻吹几口气，却没急着喝茶，而是先汲取茶的幽香。她的举措，仿佛像是将饮茶当作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云瑛饮过一口后，才朝
生温柔一笑。“您不喝吗？”
原以为会是一张既恼又怨的容颜来
接自己，没想到这陆云瑛的反应倒叫人意外。陆云瑛沉静、大方、端凝、淡然…就是她的淡然让他觉得异样！云瑛见他盯着自己直瞧，觉得奇怪。
“我该如何称您呢？程大公子。”
看来她仍不清楚自己嫁的人不是大哥，也该让她明白了。
“我不是程大公子，我行二，昨天与你拜天地的人是我，我是程府二少爷…程
生。”生回气持平，说得天经地义。“原来如此。这好像与我所知有点出入，还望您为我解疑。”
“因为承袭织造的人是我，所以我当然得娶你。”
生说得理所当然。云瑛垂眼片刻，悠然弯起水灵美眸，轻笑。
“是吗？”
听云瑛没有分毫怨怼的语气，原本冷淡的口吻也软下了，他歉然说道：
“昨晚我醉得厉害，怕打扰小姐安眠，才宿于我的院落，盼小姐莫怪。”
“我自然不会怪您，这是您体贴我，我还不至于不知好歹。”云瑛又扬起她那一贯的温和笑容。
生有点纳闷她的态度。是不是官家小姐都是这么忍气
声、逆来顺受？“你真的没有一点不悦的情绪吗？你让人觉得疑惑。”
云瑛低垂眼眸，慢条斯理的吹着飘于茶水上的茶叶，噙朵笑。
“你认为我可以有丝毫的着恼吗？喝茶吧。”
生凝视她。她很美，眉目如画，难描难绘。但是美又如何，不过是皮囊表相。她再美都不是芊茴，不是自己念兹在兹的女子。云瑛一言断了
生的思绪，她说道：“是时候去向婆婆晨省了。”两人并肩同往霁晴院前去，途中，
生忽想到一事应该告知云瑛，但是却不知她愿不愿帮自己圆谎。好一半晌，才若无其事的道：“陆姑娘，程某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允。”
云瑛微微一笑。
“你有话明说吧。”
“我们昨晚没有同寝一事请暂且别让我娘知晓，我是担心她老人家为我的事担忧上
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可是若让娘知道，会更麻烦！“程二公子一片孝心，我怎会不答应呢。你放心，我不会多子卩舌的。”云瑛投以一抹会意的笑容。
这么一来，未来的日子就算不能相处融洽，表面的相敬如宾应是没有问题的。老天爷总算没给他太大的难题，不是吗？
“多谢你！”
生这三字倒是说得真诚。他是真的感谢云瑛能为他圆谎。“没什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生挑眉望向她仍挂在口角的轻笑。“我们的关系既微妙又尴尬，这样错置的姻缘是否有苟存的必要？”
生硬是
下一肚子的惊愕。她话中的含意是什么？生眼光一瞬不瞬的紧瞅着云瑛依旧平静无波的笑颜。云瑛知道他的眼眸诉说的是不可置信的怀疑，不由低笑轻道：
“真奇怪，我只是说出事实，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生没听清楚云瑛咕咕哝哝的说些什么，却捕捉到她撇头瞬间的轻笑，和眸光散发的一丝释然。生不解。这位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子究竟意为何？而后的路程，只剩下沉默。
***
生夫恭恭敬敬的向宋雨容请安，云瑛呈上一盏茶予程母…她的婆婆。霁晴厅中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蜀锦青衫，手持摺扇，眉宇间有些神似程
生，但是他形于外的神韵与程生却是南辕北辙！他口角含笑，眉眼蕴借儒雅，让人如沐春风。而那名女子一双灵动大眼给人一种机伶的感觉，她容貌颇肖程母，甜美的笑容挂在俏美娇容上，连云瑛都不由大赞煞是动人！云瑛朝他们微笑点头示意。
清丽容颜妆点一朵浅浅笑靥…这是在长者面前应该表现的模样，总要喜孜孜、和和乐乐的，拿捏准确“承
膝下”的分寸。宋雨容将目光调至新媳妇云瑛身上，温婉问道：
“昨晚睡得安稳吗？”
“睡得极好，也吃得好。多谢婆婆的关心。”云瑛笑得甜甜的。
“可想家不想？”宋雨容觉得和云瑛
投缘。她真是个讨喜的孩子！云瑛笑回：“本是有点想，转念思及这有娘的照料，也就没那么想了。”
宋雨容笑得开怀，慈蔼笑言：
“这张小嘴真是会说话！过来，让我瞧瞧。”
云瑛上前，宋雨容握住云瑛柔荑，笑道：
“你们瞧，这模样、这格局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原先以为芊茴已是美极，现在才知道云瑛还胜芊茴一筹呢！”
云瑛忙谦笑道：“娘的盛赞，要云瑛怎么受得起。”
生自请安后便不发一语，冷眼瞧着云瑛的一言一语、应对举措。以一个官家小姐的标准来看，陆云瑛的确很称职，如娘说的一样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但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忽闻娘亲拿她与芊茴比较，
生几乎要认为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没错，她是很美，可是却比不上芊茴在自己心中的楚楚之姿。生不得不客观比较：陆云瑛确实比芊茴还美，可是情感并不是单纯只看皮相面容，最重要的是心。大伙闲话家常后，其他三人先行退开，宋雨容示意要
生留下，就连一旁伺候的婢子都还开来，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母子二人。宋雨容盯着
生，一脸看不出情绪的平静，没急着导入正题，先是温言：“昨晚见你喝得多，可还睡得好吗？”
生不信娘留下自己就是要说这些，但却不愿先表示疑虑，只得回道：“多谢娘的关心。”
宋雨容轻叹口气。
“
儿，你觉得替大哥扛下这桩婚事很委屈，是吗！”“没有。”
生有点心虚，垂着脸没与宋雨容对视。“你真不委屈吗？换作任何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甘。你老实说，你昨晚夜宿哪？”
见
生静默不语，宋雨容叹道：“今儿一早，香铃儿悄悄对我说：‘二少爷一夜没到新房，却是在倚庐一睡到天明。’
生，你倒说说这是真或是假？”“娘，下人之间传这些小道消息最是不遗余力，其中又有多少是可信的？”
“你不懂我的丫头，但我却清楚香丫头最是不爱说长道短的！你不信我的丫头也罢，你自己院落的小厮不是以少说废话闻名吗，怎么，连你贴身使厮也胡说？”
宋雨容将
生
得辞锋顿失，生有些诧异。“娘，您怎连下人之言都这般确信不疑。”
“香铃儿没说谎，你昨晚没与云瑛行房，娘不会看错！”
这回轮到
生瞠目结舌了。娘是如何看出来的？“娘，既然您已得知真相，儿子便不再相瞒。只是，儿子不懂为什么娘能一眼便知道我们昨晚没有行房？”
宋雨容微微一笑。
“云瑛那体态、眉目神韵，表现的都是少女的娇态，虽然她盘了发、开了脸，但是却骗不了明眼人的。”
宋雨客放柔了脸，劝慰道：
“
生，你这样待一个姑娘家，你要人家情何以堪呢？”生兀自不发一语，宋雨容接着道：“云瑛好歹也是我们程家名媒正娶的媳妇儿，她有什么罪要受你冷落的委屈呢？云瑛的品格、模样可没比芊茴逊
啊！”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反是宋雨容先开了口：“
生，这顶替宁生娶的事是你自愿扛下来的，是你让宁生走的是不是？他连芊茴也一起带走？”他已经知道是谁告知娘亲了！
生思绪才转到此，宋雨容的话已在耳边响起：“然生把事情说予我知道了。”
生并不意外然生的推论与实情差个八九不离十，但是然生又向娘亲说了些什么吗？否则，娘为什么要老扯上芊茴呢？“小弟还有说些什么吗？”
生问得有点迟疑。宋雨呷一口茶之后，才道：
“然生只提一点…他说，你其实也喜欢芊茴，是吗？”
然生怎么看出来的？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对芊茴的情意有别于一般？他一直都将这份情感处理得低调、幽微，然生那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况且，这事要说也轮不到那小子说吧！要坦承、要明言，也该是由自己的口说出。想到这，
生不
低咒：“真是个多子卩舌的家伙！”
宋雨容问道：
“然生说的可是真的？”
生转身背对宋雨容，眼光望向窗外的八月景致，从容说道：“我是喜欢芊茴，但是仅止于兄妹情谊，没有别的遐思，我与大哥
换条件只是不愿意我多年的心血最后反落得为人作嫁。为什么爹在最后的选择中放弃的人是我？我的能力并不比大哥逊啊！”宋雨容闻言，喟叹：“这样的官宦人家还不如小门小户，虽是寒素些，却也和乐安宁。”
生不愿娘亲真的对自己有所误解，忙道：“我并非真的与大哥争啊！别人不懂我，您还不懂么！若不是大哥有意退让，我怎么也争不过他的。娘，我们并不是兄弟板墙，您说得太严重了。”
宋雨容当然清楚
生的
子。这或许不算争权夺利，但两兄弟为继位一事谈条件，听了总让人难受。“怎么说都是娶进门的人了，不能让人平白无故担了虚名，你知道吗？”
生只好点首。“这儿子理会得。”
生见宋雨容颇有倦容，便先退下了。退下前，不忘吩咐香铃儿好生伺候。宋雨容望着
生行去的背影，暗叹：“这几个孩子，究竟哪个令我最牵心？”
***
云瑛前脚才进房，没想到后脚便来了位访客。
云瑛望向在门畔来回踱步的程家小姐，要暮霞前去相请。
“夜小姐，别犹豫啦！我家小姐不会吃了您。小姐要我请您进去喝杯茶，坐坐也成。”暮霞一脸笑意的转达着云瑛的话。
程夜脸上一红，有些羞赧的笑。
“这便麻烦姐姐带路了。”
暮霞连忙笑着纠正：
“夜小姐也算得是我的主子，暮霞怎么受得起这姐姐一称，夜小姐，您就唤我暮霞吧。”一面说，已将程夜引入厅堂了。
“我瞧你在外头磨磨蹭蹭好些时候，若是要进来便进来，哪来这么多虚礼俗套！”云瑛接过暮霞端上的茶，亲自替程夜倒一杯香茗，两人隔着袅袅茶烟对坐着。
程夜没急着喝茶，却先开口说明来意：
“嫂子不会怪我太唐突些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和嫂子有说不出的投缘，所以就眼巴巴的上嫂子这来说说话，嫂子别介意。”
“妹子这么说，倒显得生分了！你唤我云瑛便是，我们可是平辈呢！”
程夜连忙摇首。
“这可不成，我看就唤云姐，行还是不行呢？”
云瑛抿嘴一笑，没办法。
“便照你说的吧。还不知小妹子怎么称呼？”
“我是在晚上子时生的，所以爹为我取名程夜。娘与哥哥们不是唤我小夜便是夜儿，嗯，不对，三哥还叫我小夜子。”程夜眨着大眼说，那模样很是天真。
这样的姑娘注定是让人捧在掌心呵疼的，因为，她少了一般官家千金的世故与虚伪。
看着程夜心无城府的开怀笑容，云瑛不由做如是想。
“小夜子，好可爱哟，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云瑛故意捉弄她。
程夜支着小脑袋瓜子，似乎是在考虑要或是不要。
“好吧！云姐比小扮好多了。何况，我喜欢云姐唤我小夜子的模样。”
“真的吗？为什么呢？”云瑛低笑，打量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真的很可爱，让人不疼爱她也难。
程夜还没回话，倒先
入第三个声音：“小夜，怎么不回潇岚院？”
一听这不冷不热的温和声音，程夜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定是二哥。
程夜开心的回身拉扯
生衣袖，张着小嘴然道：“二哥，我才刚刚来，
股没坐热呢，你就要赶我走！”程
生搂着她笑道：“我有事同你嫂嫂说，你能不能将你的云姐借我一会儿？”
程夜抬眼，贼兮兮的笑道：“二哥同我吃味呀！”
生笑斥：“胡闹！不怕你云姐姐笑你？”“才不会呢！云姐姐要笑也是笑你，我又不是与小妹子争风吃醋的丈夫。”程夜一说完，连忙跳开，嘻笑间，人已躲到门扉处，回头佯装个鬼脸。
生看着小妹远去的背影，
角还挂着一丝宠爱的笑意。云瑛没说话，却将生
在眉眼的温柔看在眼里，虽然他的对象不是自己。生回过神，不意与云瑛眸光相触。生有些不好意思。“小夜那丫头让我们惯坏了。看来她很喜欢你。”
“我
喜欢她的，有股机伶劲，又可爱，让人无法对她生气。”云瑛微笑的说道。生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让人有种无比心安的感觉。她的笑容中，没有夹杂太多的情绪，而她带笑的眸子，仿佛一泓秋水，幽深澄澈，很难用言语说明白…云瑛径自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轻啜了口茶，随兴笑道：
“看来，你已经想好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了。”
“你这么重视我怎么待你吗？”
生轻哼。小妹一走，她又是一脸不甚在意的潇洒模样。生瞧她这副样子，横了一眼，坐离她远远的。云瑛却视而不见，径自招了招手，厅堂很快的多一人。
云瑛朝
生笑问：“你想用点什么？我让暮霞去张罗。”
生有点不自在的瞟她一眼。她不回答自己的话，却管起自己想吃什么！“随意，你看着办吧。”
云瑛低声吩咐了暮霞几句，又道：“我喝雨脚花茶，你呢？”
生有些不耐。“一样就好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呃，什么问题？”云瑛说完，打了个呵欠。
生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他不知道如何应付。生没好气的睨她一眼，冷着脸说道：“我是说你这么‘重视’我怎么处置你吗？”
云瑛格格娇笑，把玩饰在
际的王佩，笑道，“这是当然的，您可是我的丈夫。人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妾自是将您的每字每句当作圣旨来看，相公认为有哪不合宜吗？”她在挖苦他，
生一向不易动怒的子却轻易的让云瑛挑起一丝火气。“你不用说得这么委曲求全，”
云瑛偷觑他仍是冷着的一张脸。这场错置的姻缘，会画上一个怎么样的落款呢？
云瑛轻轻一笑，闲闲的道：
“一点也不，相公才是真委屈。”
生冷笑。“娘子倒真体贴我！”
云瑛瞧着他的眼神，不知道怎地，她联想到古时女子望夫的幽怨意态。这要幽、要怨好像也轮不到他嘛！
云瑛忙垂头，忍住笑。
“多谢相公的称赞，
妾真是受宠若惊了！”还好她及时低首，否则溢满笑意的双眸可是会底的。生挑不出她一点错。虽她遣词、语调都是谦卑、体恤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生就是觉得她在挑衅！生不愿再花时间在言语上争锋，于是逸了声轻哼，撇开眸子不愿瞧她。“小姐，姑爷，暮霞为您准备些细点。”暮霞张罗着。
“我上你这，主要是为告知你一件事…”
生回复一贯淡漠的口吻。云瑛轻笑，不以为然的道：
“你就先用餐吧。相公若要训诫，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这女人有将人惹火的本事，先前的温婉、识大体，都是装假的。
“你倒气定神闲，难不成你早算准我所言定是你乐见的结果吗？”
生说这话的口吻不再冷冰冰的，他角微扬，笑意中有一抹轻嘲。云瑛只是笑，突将手绢往上一抛，等它落回掌中。
“程二爷，我乐不乐见不是症结所在，重点在你…你若真要做，什么我乐不乐见之类的都不会是你考量的范围。既是如此，我何苦庸人自扰呢？”
生眯起眼。她的态度太…太令人费解。他直盯着她坦然的美眸，仍旧一无所解。云瑛看他无意暂停，只得开口笑谵：
“您就先用餐吧，还是您怕我的婢女在食物中下毒？”
生冷哼一声，总算暂时鸣金收兵。他心头暗恼：遑论这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是个牙尖嘴利、自以为是的家伙确是事实！云瑛将暮霞呈上的茶亲自递到他面前，欠身微笑。
“程二公子，别绷着一张脸，这些食物可没得罪您。小妹以茶水代酒，向您赔礼，您大人大量，还会计较我的一时心直口快吗？”
她又恢复成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样一来，若他还是摆个架子，倒显得自己器量狭小了。
生听她谦称小妹，有了刁难的心绪，于是轻扯嘴角，嘲笑道：“陆姑娘自称小妹，程某可没这种福气！再说，我也不当你是妹子。”
云瑛打趣笑问：
“那您当我是什么？”
程
生诡异的凝视云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瑛说完便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要是他误会，那可就完全背离自己原本的计划。云瑛神色一转，轻描淡写的移转话题：
“我不在您耳
子边喳喳呼呼。”见她留下这话，人转身就要离开，
生喊住她：“陆姑娘上哪去？”
云瑛真觉得程
生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是从见到她起便看不顺眼么，这会儿她称了他的心，让他耳目清净，他又不满意了。云瑛朝他一笑。
“我只是在门前小院透个气。”
云瑛没再多语，跨越门槛，
面来的是秋凉飒风。算算时
，再不到一月，便轮到姐姐云瑶出阁，人言女子出嫁为于归，但是自己却哪都不是归处，她…陆云瑛只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孤魂野鬼。不过也罢，没了牵绊，倒也逍遥自在。
生望着云瑛削瘦的身形任由秋风吹拂，不觉她娇弱婀娜，反而有一种临风潇洒之感，仿如一个完全成长的女子。生喃喃道：“陆云瑛…”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看她，有如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楚。云瑛旋身与他相对，
生让她猛地回头的轻笑，冲撞得有些不自在，赶忙低首端起盖碗，凑嘴就饮。他还是头一回喝茶这么糟蹋的！“程二公子，你要说什么？现在吃
喝足啦，可以说了吗？”云瑛强忍住恼意。这家伙真不配喝这等好茶，简直像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生再看她，只见她人已经端坐在临窗的月牙凳上。他来这一趟不就是要同她将话说清楚么，既打定主意，就别再拖泥带水，反正总是要说的。“我这就开门见山的说了你应该有点感觉，我对你并无好感，我也不想娶你。”
意外吗？一点也不。云瑛笑得无辜。
“我可没拿刀架着你，
迫你娶我吧。”生苦笑点头。“你是没
我，不过你爹却在我程家。”云瑛很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
“真的？”
“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个烫手山芋？你居然还有兴致嘻皮笑脸！”
生无法臆测她的言行。真不懂她脑袋装些什么。云瑛挑眉，口角扬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轻笑。
“你是在怪我吗？从头到尾我都没
你，我不是你的人，你搞清楚！”生听她说得没心少肺，翻了个白眼送她。“我是为你的名节与你那侍郎老子的声誉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云瑛收笑，状似漫不经心的幽幽说道：
“其实，我只是你的一个绊脚石，要踢开我也不是没方法。”
生扬起俊眉，眼光中有着不可置信的神气。“哦？怎么？”
云瑛微微一笑，浑没将他的不悦放在心上。才觉得有点渴，暮霞早贴心的为她递上茶盅。她吃了口茶，对美婢暮霞赞赏道：
“你今儿个用的茶叶比之前好，水的温度也控制得宜，若以后我们
落市井，还脑瓶这点本事糊口饭吃。我这小姐得靠你这小丫头啦，你别撇下我不管！”说到最后，云瑛将俏脸埋在暮霞的襟袖中。暮霞看她微动的肩头，知道小姐又在利用她了。
暮霞猜的没错，云瑛确是在偷笑。这家伙应该听明白她所指为何了吧。
生纳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在暗示什么吗？“你不要同我打太极，你有计策说了便是。”
云瑛再抬起秀脸时，早束敛自己神色。听他提问并不意外，因为这正中她下怀。挥退暮霞后，云瑛才启
娓娓道来！“我知道自己没有成为程府二少
的资格，也不愿耽误公子，所以，我已经为往后余生做好打算，您不用挂怀。妇有七出：对父母不孝、无生子嗣、
秽放
、善妒、身患病疾、多嘴馋言、窃取偷盗，你可以用随便任何一条罪名赶我出门，我不会怪你、怨你。”生瞠目结舌，不相信陆云瑛真的打着这种主意。他沉下脸，良久，说出他的答案：“我不休
。”没有一点踌躇，说得天经地义。生坚决的凝望云瑛，又重复一次，这回的口吻有着不容反对的威仪。“我不休
，你听清楚了吗？”云瑛错愕的瞪着他，直觉他的神情有异。那决绝的模样，仿佛宣誓，这太可笑了，他不是祝她如毒瘤吗？为什么不愿放手？
云瑛闲适的神态隐褪。
“你这又是为什么？” m.sHＡnZxＳ.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