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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早啊,各位!”

 近中午,雨晨神采奕奕的走进办公室,把其他四名正埋首苦思的女子给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丢下手边的工作围了过来。

 “雨晨,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没请假,‮机手‬也没开,就这样平空消失了。”

 “我…买房子了。”她喜孜孜的说。

 “原来是忙著置产。恭喜你啊,雨晨!”

 “买在哪里?东区吗?还是明山?”

 “都不是,”她抿嘴笑说:“是金山海边。”

 “金山?!”四女同声齐呼,屋顶差点被掀翻。

 “那里有山有⽔,还可以赏鸟赏月,民风纯朴…”

 “瞧你把那里形容得像是人间天堂一样。”

 “本来就是啊,我每天守著⽇出⽇落…”

 “⽇出⽇落?你打算以后住在那里,每天开车往返台北?”她的陈述吓坏了每个人。

 “不,我刚才递了辞呈。”

 “你要辞职?!”屋顶又差点被掀翻。

 “以后我就是个悠闲的樱樱美代子喽。”她开心的说。

 她开心,其他人可不开心。这消息来得突然,教一向相处融洽的她们如何接受!

 买房子、搬家、辞职,乔大‮姐小‬果然任,只要她喜,有什么不可以;全天下镇得住她的恐怕只有…

 “雨晨,你妈知道吗?”思俐问。

 “等她回国,我再找机会告诉她。”恐怕她得费好大的一番⾆才能说服⺟亲,真是扫兴。

 “她回来了。”

 “真的?!什么时候?”她吃了一惊。

 “今天早上,一下‮机飞‬就直接进公司了。”

 “喔。”她一点也不意外,她⺟亲一向是个超级工作狂。才刚结束两周的欧洲商务旅行,不回家休息反而立刻投⼊公司的业务。

 不知道这个工作狂⺟亲会如何看待她辞职的事?

 “雨晨,你真可恶,那天晚上摆了我们一道,害我们差点赶不上最后一班捷运。”王捷打破沉默,抱怨起她的淡⽔‮狂疯‬之举。

 “都说要把车子给你们开回来,是你们不要的,还怪我咧。”

 “瞧你说得轻松。你和文中的车加起来超过四百万,谁敢开啊!”是喔,车子贵也是她的错?

 她无所谓的哼著歌,开始动手整理菗屉,把‮人私‬物品丢进袋子里,再把不需要的东西丢进垃圾桶。

 三姑六婆互使眼⾊,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

 “你老实说,那天晚上你和文中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还用问吗?你瞧雨晨的表情也知道一定有啦,面带桃花呢!”

 “难怪那天之后就搞失踪,说不定小两口早就偷偷的跑去结婚了。”

 “原来你买的房子是藌月小屋,好罗曼蒂克唷。”

 “雨晨,你们有没有作防范措施,还是打算来个⼊门喜…”

 厚!愈讲愈离谱。她顺手抄起一把尺,往每个人的头上狠狠敲下去,在众女子的叫声中板著脸说:“那天晚上,本没动过。”

 如明著头顶,瞪大眼睛说:

 “天啊!难道你们是在地板上,还是在浴⽩里面…”

 尺又重重落下,如明哀号不已,一副委屈“雨晨,你⼲嘛又打我?”

 “我告诉你们,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出去了,到天亮都没回旅馆,而我就坐在露台上看了一个晚上的夜景。这样够清楚了吧?”

 众女子对这样的结局感到失望,纷纷嘟囔著:

 “什么嘛,真没情调。”

 “一定是雨晨扫兴,文中已经哈很久了。”

 “可怜的文中,要是我,早就放弃了,⼲嘛老看她的扑克脸,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喂,话可不是这样说,咱们雨晨这种货⾊也不是到处都有的哦。”

 “够了没你们!”雨晨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不懂自己怎么有办法和这些三姑六婆共事一年之久。

 “雨晨,你到底不満意文中哪一点?好歹他也是企业家第二代,跟你是门当户对,而且他对你是真心的,不像其他人追没多久就失去耐。”

 “不是他的问题啦。”

 “那就是你的问题喽?”

 没错,问题不在他,在她。

 “我要去找我妈了,姐姐妹妹下次见喽!”丢下三姑六婆的拷问,她急急的落跑了。

 谁规定他喜她,她就一定也要喜他?都什么时代了,女也有感情自主权好吗!

 “董事长,大‮姐小‬找您。”

 “请她进来。”

 雨晨听著秘书用对讲机通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没得到允许便擅自闯进去,结果被⺟亲斥责了一番,然后面壁反省了一个小时。

 长大后,⺟亲已经很少这么严厉的对她,但她对⺟亲的敬畏却已深柢固。

 雨晨推开门,看到⺟亲正端庄的坐在桌前,和公司的重要⼲部商量事情,她认出那是乔氏的元老傅士佑。

 “妈,傅叔。”她喊。

 “雨晨,你先坐一下。”乔敏华随口招呼她便继续谈公事。

 “乔氏金融大楼完工期一再延宕,所有的营运都比计画中要迟。士佑,我看公司的损益平衡必须重新估算。”

 “我会再仔细算过,不过按照目前的财务计画,我预计二00七年将可达到损益两平。”

 “嗯,现在使用执照总算下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招商?”

 “我的构想是在正式招商前先办一个大楼落成酒会,一方面打响知名度,另一方面昅引有意的商家前来参观。”

 “这个构想很好。⽇期,还有地点呢?”

 “⽇期是八月八⽇,就在八十八楼圆顶观景餐厅。”

 “太了!士佑,你真是有创意。大楼总共八十八层,你选的⽇期地点又都是八,那岂不是八八八一路发吗?”

 “哈哈,敏华,我就是这个意思。”

 “士佑,公司多亏有你,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敏华诚挚的感谢。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只是尽本分而已。”他看着她,眼里有著一抹异样的关心。“倒是你要多保重⾝体,别让公司的事把你累坏了。”

 “我知道。”

 博士佑接著和雨晨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敏华打了几通电话代公务,通话结束后又独自沉思起来。

 雨晨坐在沙发上看着⺟亲,不敢打扰她。

 ⺟亲是个认真的女人,她崇拜她;⺟亲也是个寂寞的女人,她心疼她。

 但认真而寂寞的女人通常是专制的,于是当有能力的时候,她便开始反抗她。结果呢,输赢互见,因为她们⺟女各有各的固执,而且程度相当。

 她们太像了,无论是外貌还是个

 她遗传了⺟亲的美丽,又被刻意‮教调‬成同样的优雅,但她始终无法学会她的端庄。

 她也遗传了⺟亲的倔強,只不过⺟亲将它表现在对事业的不认输,而她则使它变成了任

 “雨晨,你晒黑了。”敏华结束思考,坐到沙发上端详著女儿。

 “嗯。”⺟亲真是敏感,一点小变化都分辨得出来。紫外线是无孔不⼊的,享受总得付出代价。

 “海边真的那么昅引你?为了它,你宁愿放弃台北的生活,放弃你的工作?”

 “您都知道了?”雨晨惊讶,⺟亲不是早上才进公司的吗?

 “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敏华正视她。“当初是你吵著要到广告部做文宣,我也顺了你,为什么才做一年就不做了?”

 “我遇到瓶颈,写不出来。”

 “一遇到瓶颈就退缩?雨晨,你还是这么任。”责备的语气中有著失望。

 “妈…”

 “这么大的公司就靠我一个人在撑,乔家真的是后继无人。”敏华用手指⽳,状似疲倦。“唉,看来我只能做到死,等我两眼一闭,就什么也管不著了。”

 “妈,您这不是存心要我有罪恶感吗!”雨晨‮议抗‬,她的个是遇強则強、遇弱则弱,⺟亲只要一使出苦⾁计,她便招架不住了。

 敏华按对讲机请秘书送来两杯葡萄柚汁。她一向不喝咖啡红茶,那会使黑⾊素沉淀,⽪肤容易长斑。

 当⺟亲低头啜著果汁时,雨晨突然发现了她发际的银丝。

 她震住了!

 美丽又注重养生的⺟亲居然有⽩头发了?

 她从没想过女強人⺟亲竟然也会衰老,也需要休息。

 “妈,把哥叫回来吧。”雨晨想起在‮国美‬留学的哥哥,他是接掌乔氏的不二人选。

 “靠他还不如靠你。”她那儿子远在天边,就像只脫缰的野马。

 “我?您明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她懒散、任,又没有数字观念。

 “我自己的女儿我当然了解,我指望的是文中。”

 “不可能!”提到婚姻,雨晨的脾气上来了,她提⾼音量:“妈,我不喜他,您死心吧!”

 “你就不能为了妈妈、为了乔氏委屈一下吗?”

 “是委屈一辈子哪,妈,换作是您,您愿意吗?”

 敏华愣住了,她愿意吗?

 她不愿意。也就是因为当年的不愿意,才造成了她今⽇的孑然一⾝。

 她看着与她神似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敏华挥挥手,恢复了董事长的威严。“雨晨,你刚才听到傅叔说了,八月八⽇要在乔氏金融大楼举行一个落成酒会,这个广告文案就给你负责。”

 “妈,我已经辞职了。”

 “辞呈还没批准,你不能离职。”

 “可是…”

 “等这个案子完成,我就准你辞。雨晨,凡事要有始有终。”

 “好啦!”为了成为樱樱美代子,她很不情愿的同意了。

 敏华打开办公桌后方的橱柜,取出两个精致的纸盒递给雨晨。

 “打开看看喜不喜。”

 她打开,是一件蓝绿⾊丝质小晚礼服,另外搭配了同⾊系的细跟凉鞋。

 “哇,好漂亮!”她把⾐服放在⾝上比著。

 “这是我在法国买的,”敏华微笑着说:“祝你生⽇快乐。”

 “妈!”雨晨放下手中的⾐服,惊愕的看着⺟亲。

 “很抱歉没有陪你过生⽇,妈太忙了。”

 “妈,谢谢您。”

 雨晨強自眨回即将夺眶的泪⽔。她以为⺟亲忘了她的生⽇,她甚至以为⺟亲是故意安排在她生⽇期间出国,为此她心情不好,连著周围的人也遭殃,想想,自己实在太不成了。

 “雨晨,大楼的落成酒会,你陪妈参加。”

 “什么?我也得去?”她不喜应酬的场合,应付陌生人的虚情假意,她做不来。

 “就穿这件礼服,我保证一定让你惊全场。”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喔。”看到⺟亲冀盼的眼光,她心软了。

 敏华暗自打著主意。企业家云集的酒会已蔚为第二代相亲的场合,到时候要是女儿跟某个门户相当的人对上了眼,那么对她的事业将有如虎添翼的效果;倘若对方是个可造之才,或许她会考虑培养他成为左右手。

 待会儿记得代士佑在酒会中穿揷一段舞曲,营造一点浪漫气氛。

 她想像著蓝绿⾊小礼服裹在女儿玲珑有致的⾝上,衬得⽩皙的肌肤如冰雪般透明,铁定昅引所有人的目光。

 ⽩皙的肌肤?

 糟糕了!雨晨偏偏把自己晒成黑美人。不行,她不允许她的女儿有半点瑕疵,于是她声⾊俱厉的对女儿下达命令:

 “雨晨,想办法让你自己⽩回来,听到了吗?”

 雨晨不得不接下酒会的文宣,因为这是条件换,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她还是小小的给它叛逆了一下,她要让⺟亲知道她的不情愿。她并没有按照⺟亲的意思留在公司的广告部里,而是带著所有的资料回到她的海滨小屋。

 时间有点赶,她得加快速度,必要的时候她打算每天往返台北金山。唉,在这样的人间天堂埋首工作,实在是躇蹋了上帝赐予的美景。

 回到小屋走上二楼,她看到‮全安‬门上的⻩⾊便利贴,陌生的字迹潦草…

 柠檬鲑鱼…来自贤慧男人的晚餐邀宴。

 是孟翔!

 她一笑,也写了张回条…

 谢了,我‮觉睡‬会打呼,不适合当伴。

 然后把手伸进‮全安‬门的隙,将它贴了上去。

 他的邀请让她有点心动,可惜她没时间享受音乐和烛光,而且那个男人太危险。

 把笔记型电脑连上网路,再让‮机手‬二十四小时开著。广告靠的是团队合作,她必须和其他负责艺术美工的同事共同创作。

 她在客厅熬夜工作,让落地门敞开著,任由海风灌⼊,还有音乐。

 夜猫子的音乐,赶走了她的瞌睡虫。

 直到东方翻⽩,她才体力不支关门‮觉睡‬。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她来到台接受海洋的洗礼,储备晚上的战斗力。

 一到台,又看到⻩⾊便利贴,上面写著…

 海鲜烩饭,回报你的‮夜一‬陪伴。

 P。S。我也会打呼,来吧,让咱们相互呼应。

 真是个调⽪的男人,她不觉也起了玩笑之心,于是她回道…

 再谢,只怕呼应扰邻。

 P。S。你误会了,‮夜一‬没睡谓之失眠,非关陪伴。

 她将纸条贴上去,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打开‮全安‬门看看他在做什么。

 晚上,月⾊特别美好,她好想到沙滩上散步,可惜要务⾝。

 幸好她有海风,还有音乐。

 晚上的灵感特别好,她照例工作到隔天清晨,照例睡到下午才起,也照例看到了他的⻩⾊便利贴。她几乎是‮奋兴‬的将它撕下。

 香草羊排,心碎的男人献给无情的女人。

 惨哉,拜你的无情所赐,昨晚我‮夜一‬失眠。

 她大笑,好一记回马

 她不甘示弱的写著…

 又谢,心碎适合独自疗伤。

 而且据说,失眠是专治心碎的良方。

 心碎,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

 她试著回忆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孔,然后对自已摇‮头摇‬。他绝不是会心碎的那种类型,他只会令女人心碎。

 她把纸贴了上去,猜想他还有多少耐继续玩这个游戏。

 隔天,她起时并没有看到⻩⾊便利贴,晚上也没有音乐,她度过了一个孤独的夜晚。

 再隔天,她期待⻩⾊便利贴的踪影,也期待晚上的音乐,但希望落空。

 又隔天,还是没有。

 她想打开‮全安‬门一探究竟,但手指一碰到锁钮便缩了回来。

 她算老几,凭什么‮犯侵‬人家的隐私?

 何况这只是他玩的一个游戏,如今gameover,她又何必当真?

 而且,她怕她本打不开那道门,因为他那边也是上了锁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将会无法忍受。一向只有她拒绝别人,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

 她猛然发现,原来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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