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群肤
很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孩围绕在她身边,好奇的看着她。
救人喔!她碰到非洲难民了!台湾怎么有非洲难民啦!?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台湾,台湾根本找不到这种黄沙地。难道是她来到非洲,不是非洲难民跑到台湾?
太阳很大.她眼睛睁不开,只好拿手来挡,也顺便挡住自己惊惶的表情。
看这大太阳、这片荒漠和这些肤
黝黑的小孩,她心里非常确定,她是真的来到非洲了。
是那两个黑衣人做的。而且事实很明显,他们是锐财团的人,为了寻仇找上门,然后把她丢到这里来。
想来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就算一死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没杀了她,是他们走运,否则陪葬的,可能是整个锐财团!
她有个很糟糕的坏习惯,会在所有入侵过的主机埋一枚“地雷”如果没在十天内重新设定,它就会爆炸,无数的程式会开始
窜,蚕食鲸
掉整座主机里的软体,到时损失的,就不只是五个平台或五架主机那么简单!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她自然就能坦然地接受眼前的现实。
“你们都不热吗?”她翻身坐起来,想找一棵树遮
,谁知在这片荒漠上,只见远方几个土丘和帐篷。
那些小孩见她开口。也跟著吱吱喳喳地说起她听不懂的话来。
唉…语言不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比较重要。
她口渴了,肚子也饿了,全身被太阳晒得很不舒服,得先解决这几样基本需求。
但是,在这片荒漠中,去哪里找水和食物?
“有没有食物?”她向那些小孩子问,并同时以肢体动作表现。
结果那些小孩又吱吱喳喳的喧哗起来,但最明显的动作是摇头。
“难道你们这里没有食物?那你们吃什么?”方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她早该想到了,这些小孩个个一副没饿死就偷笑的瘦骨,怎么可能会有食物?
算了,这里是非洲,就算活活饿死也不该有怨言。
就在她自怨自艾时,有个小孩和善地做著与她相同的动作,还指指她手腕上那支在夜市买的表。
“要我拿表跟你换吗?”她双眼一亮,想不到99的地摊货竟派得上用场!
她马上把表摘下来给那小孩,那小孩跑进一个土丘,没多久,拿了一个“菜刀柄”出来给她。
“这是什么?”方欣把那木块翻来翻去,怎么看都像她家厨房的菜刀柄。这是食物吗?
就在她搞不清状况之际。那个小孩拉下她的手,往那菜刀柄上咬下一口,卡滋卡滋的,吃得津津有味。
“意思是,这就是食物?”她不可思议地端详著那小孩。
小孩
出一脸
足,其他小孩也上来抢著咬。
“不行,不能给你们。”方欣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后,这才有身在非洲当难民的实质感。
就在那些小孩满脸可怜的看着她,希望她也让他们咬一口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机器呼啸声,并扬起漫天狂沙。
小孩子们马上面
机伶,跑到最近的土丘去躲。
方欣固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求生的本能却驱使她也跟著躲。
在那些呛死人的烟尘之后,她看见一堆会跑的破铜烂铁…像是机车改装的野兽。
驾驶这些破铜烂铁的人边狂笑边撞土丘,躲在那边的小孩纷纷从倒塌的黄沙中钻出来,那儿辆破铜烂铁的主人抢走她刚才跟他们
换食物的手表,和其他新鲜的玩意儿,还把两个小孩绑在地上拖了好一段路,才笑哈哈地扬长而去。
“哇拷!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敢在青天白
之下抢劫他人财物、伤害别人?”
方欣很想冲出去伸张张正义,教训那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人,但,心里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她…
这里跟讲民主法治的台湾不一样,是个无政府、无公理、无法无天的世界!
心疼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很想帮助这些小孩免于恐惧、威胁与失去财物,但她又能做什么?她连自己能否安全活下来都不确定。
方欣心寒了起来,万一她被这人发现…她丝毫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她被送到一个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来了!
她开始感觉到漫无边际的恐惧,同时也了解在这里存活下去的艰难。
不怕,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和其他小孩一起跑过去看那两个被绑在地上拖行的小孩,幸好是黄沙地,他们只擦破了一点皮。
“你们没有怎样吧?”她哽咽地问。
那两个孩子没听懂她的话,但从她的肢体动作和眼神了解到她的意思,很勇敢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冲著她
出一个闪亮的笑容。
方欣忍不住鼻酸。她真的什么都帮不了吗?
岑缺在他的纽约总公司办公室里,研究特助带回来的硬碟。
这颗硬碟很丰富,有十个不同的位址、十个奇怪的电话号码、一套市面上找不到的变声软体,和一堆难以辨识的程式。
他想找出破坏
易平台的程式,但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还破解不了密码,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的主人明明已经无法驱动它们,为什么他的网路平台仍逐一瘫痪?
他除了持续破解密码之外,还试著写破坏软体的程式。但这些软体刁钻又古怪,对再有杀伤力的程式都相应不理,摆明了不理会一般的电脑逻辑。
他简直气到吐血!
“北京平台瘫痪。”
“鹿特丹平台瘫痪。”
“米兰平台瘫痪。”
坏消息不断地传进来,他却一筹莫展,苦恼使他的愤怒再度狂飙。
“该死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写的?这些程式是想怎样?”那些程式像自己会运作一样,他气到想把硬碟摔碎。
但是,他知道就算把硬碟摔碎一百次,锐财团的网路平台还是会…个接一个瘫痪。
他快被搞疯了!
“该死,应该叫那该死的人把这鬼东西弄好,否则把他的
一块一块切下来!”
岑缺气到语无伦次。
“总裁,请冷静。”特助克尽职守地劝道。岑缺最近已经濒临抓狂状态,他最好看牢他,以免殃及无辜。
“该死,那个人该死一千次!”岑缺又咆哮。
“万次。”特助追加一句。
总裁目前虽然吓人,但比起之前寸心不动,冷静得像一潭死水的样子,现在比较像有血有
的人。
他很清楚岑缺怎么创造锐财团,也清楚他和唐楚儿的爱情,更清楚在唐楚儿和所有家人死于意外后,他是如何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闭起来。
像这样把情绪表现出来,是七年来的第一次,他不得不佩服那个“网路猎人”!
之前看在“网路猎人”是个女人的份上。他稍稍手下留情,如果她的命够大,应该可以多活几天。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岑缺这些事。
“没错,他该死一万次!去找他的亲人开刀。”他的势力庞大,要谁活谁就活,要谁死谁就得死。
他已经气到只想
愤了!
“她没有亲人。”特助为那个网路猎人庆幸。
“兄弟姐妹。”
“没有。”
“朋友。”
“找朋友开刀也没用。”只会伤及无辜。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们就没有过这种对话了,特助有种时光倒
的错觉…从唐楚儿去世至今,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使岑缺变得有朝气一点,想不到这个网路猎人做到了…虽然代价惨重了点!
接下来,在岑缺气到快发疯的某一天,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全世界各分区的主机,居然统一在亚洲时间早上十点,全部当机十分钟!
这十分钟使他损失了三亿美元!
“那个该死的男人!”岑缺有“将愈来愈惨”、“会被打败”的恶劣预感。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男人”有那个胆来挑衅锐财团,也只有“男人”才有本事写出他破解不了的程式。
特助没告诉他“网路猎人”其实是个女人。
“总裁。”特助敲门的声音传来。
“进来。”岑缺的声音很疲惫。
特助端进来一个托盘,上头有一些中国的养生料理。
“请总裁保重身体。”特助恭敬地说。岑缺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几天几夜了,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先垮掉的会是他。
特助把托盘放在桌上,岑缺没有吃,也没有搭理他,更没有叫他立即出去,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待在办公室里,任时间滴滴答答地溜走。
“‘锐’正在一天一天地崩坏。”良久之后,岑缺才苦涩地说出这句话。随著情况愈来愈糟,他感觉到自己也一天天枯竭。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特助无言以对,于是,气氛又落入绝望的沉默。
“刚才…”就算再怎么绝望,该说的话还是要直说,不管那是多么残酷。
“有话就直说吧!”岑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各区的主机又一起当机,这回当了四十分钟。”特助说这话时,每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割在心上。
在网路的世界里,一分一秒都是钱啊!
岑缺受到很大的打击,全身震了震。
“大家都尽力了。”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只是…半点助益都没有,全公司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除了放弃主机和所有网路平台,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再怎么百般不愿意,岑缺仍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若非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这么做的话,不但我们自己损失上千亿,事后的责任赔偿,甚至比这多很多倍。”不管岑缺作出什么决定,特助只能分析数据上的得失。
竟然把锐财团
至这一步,特助开始恨那个网路猎人了。
“所以我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除了阴郁外,岑缺的脸上还有沮丧和挫败。
两人对视,
换的是一筹莫展的眼神,气氛更加凝重了。
“把那个人找回来!”良久,特助才想到这件事。
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当初没有把她丢到足以马上致死的地方是对的。
但是,他们真的要把她找回来吗?特助心中并不确定。
“那个人还活著!?”岑缺的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恨他恨得牙
的,现在却必须求助于他,真是讽刺!
“也许还活著.也可能在非洲饿死了。”除了饿死之外,那里的环境还有上百种让人死于非命的方法,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女人。
如果她已经死了…特助浑身打个寒颤。
“去找他。”岑缺艰难地说。
想不到网路霸主居然有求助于人的时候,基于尊严,他绝不可能对别人低头,但事关锐财团的存活…
他必须作出决定,决定顾好自己的尊严,还是锐财团的存亡。
“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请总裁三思。”求助于人并不是好事,尤其他们还那样残酷地惩罚了对方。
“不去找他,锐财团只会变成他的陪葬品,最好把活人找回来。”岑缺自认有办法处理后续的问题。
为了他与唐楚儿打下的大片山河、为了那成千上万名员工。低个头又如何?损失一点尊严又如何?
要他下这决定并不容易,但为了保全锐财团,再艰难的决定他都会做。
包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人.难道整个锐财团没人奈何得了?犹豫显然有些多馀。
“总裁…”特助踌躇不前。
他讨厌向别人低头.更讨厌万人之L的总裁对一个该死无葬身之地的女人屈服,这关系到锐财团的地位和尊严。
“去办吧!你的建议很好。”也许不该松懈得太早,但他的心情的确有如绝地逢生。
“要是那人狮子大开口…”人心叵测,他后悔做这个提议,让锐财团面对另一个危机。
“先找他回来。”岑缺心里自有打算。
“好吧。”特助只好相信岑缺早已想好处理这事的方法。
“快点出发,在他死掉之前把他找回来。”岑缺叮咛。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不会让锐财团就这样被毁灭,也不会轻饶那个人。
岑缺在心里发誓。
特助出现在方欣面前时,方欣已经瘦得皮包骨,那双防备的眼,显得格外醒目。
非洲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环境很差不说,窃盗
贼更是常常出没…人都快饿死、渴死了,那些贼匪还不时来抢,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第二天就因天气太热,把一头乌黑长发剪了;那身本来洁净的衣服,也在第三天变得跟那些小孩一样肮脏破烂:为了生存,她把手链、项链、发夹、戒指…身上所有多馀的东西拿来换了水和食物,因此,到第五天,她已经变成赤贫。
她开始学那些小孩,在荒漠里挖树根来吃、分辨可食
与不可食
的小动物与植物,甚至学会判断哪里有毒蝎之类的毒物,以及沙尘暴的微兆。
白天跟小孩们寻找水和食物,兼而躲避那些爱抢劫的暴徒,晚上则睡在土丘里,土丘里很冷.每夜都要冻醒无数次。
无论是冻醒、挨饿、被小动物咬伤,她都会狠狠地诅咒那个把她丢到这里来的混帐东西。
“好胆就别让我活著回去!”
没有
历、没有手表,不管往前走多久,放眼望去只见黄沙,第十二三天以后,她就忘了时间和
期。
随著她愈来愈瘦,对那个人的恨意愈来愈深,生命力反而愈来愈旺盛。
“既然这些小孩能活下来,我也不会死在这个地方,有一天我会回去啃你的骨、喝你的血!
她坚决不让那漫天漫地的荒凉、绝望与苦难消磨她的斗志。
然后,这两个黑衣人来到了她面前。
她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那晚潜入她公寓的人,当然也是把她丢到这里来的人,更不用说,必是锐财团的人。
“闪边去。”她因仇恨而发红的双眼凌厉苛刻地瞪他们一眼,随即转头走人。
别想她会
出见到救星的表情!
“我们是来请你回去的。”特助努力保持良好的态度。
神气什么?她该被丢到亚马逊河
域去给猛兽吃掉!
“确定不是来收尸的?有庞大的锐财团当陪葬品,我到阎王殿也会觉得有面子。”方欣恶毒地讥刺。
所谓宴无好宴!谁知落到这些人手里,不会比在这里更惨?
“你…”特助的火气一下子就被
了上来。这女人果真有
怒人的本事!
她该跪下来膜拜总裁的恩典、老天的眷顾,而不是说这些不知好歹的话。
“本小姐在这里生活得很惬意,不打算跟你们回去,再见。”她无限潇洒地对他们挥挥手。
他以为她会卑微地趴在地上,求他们快带她离开这鬼地方?想都别想!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有求于她。
“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
才听完最后一个字,方欣就失去了意识,连在心里诅咒一声都来不及。
怎么来就怎么去,这句话果真说的没错,方欣又被以原来的方式送走,只是目的地是锐财团的总部…纽约.
锐财团的任何…个人,都不可能善待让他们的饭碗陷入空前危机的人。但是他们又非得求助于这个人,否则公司恐怕回天乏术。
基于这两个原因,整个公司陷入难以排解的矛盾。
特助一带回方欣,就把她关在公司新辟的小办公室里。还特地订做了一个笼子,让她像只被掳获的野兽般供人观赏。
她此时的样子和非洲难民没两样,乌漆抹黑、丑不拉叽不说,还瘦骨嶙峋到分辨不出男女。
有些人会憎恨地拿东西丢她,有些人会咒骂她、羞辱她,还有一堆人恐吓她,说她不解救他们的公司,就凌迟她。
这些声音都是英语,方欣根本听不懂。
她一直处于昏
状态,只有偶尔的翻身。透
她还活著,没人知道她的实际情况。
“你要怎样才肯把那该死的病毒移除?”这已经是特助第五十次问这句话,他气到想和岑缺一样.跳起来咆哮、诅咒。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和她谈判,每次都气得跳脚而去,然后把冷气又调冷一些。
特助非常讨厌她。这个不知好歹、该下地狱一万次的女人!
“他还是不肯谈?”岑缺问。
“不肯。”特助很生气。“把她弄回来真是不智之举。”
“或者他想得到上宾的款待?”岑缺以为只要把人弄回来,给他…点苦头吃,他就会卑躬屈膝地求他,事情就会以他所设想的方式解决。
谁知根本不是那回事!
现在瘫痪的网路平台高达三十个,全球当机时间已经长达一‘个小时,锐财团的亏损已达百亿美金。
“那种害虫不值得高规格的款待。”公司损失愈多,特助愈火大,巴不得把她的
一块一块割来吃。
“我还是去看看好了。”情况愈来愈恶劣,不能再拖下去了。岑缺起身往外走。
“总裁,那种人不值得您亲自出马,要是被员工看到…”特助认为岑缺亲自去见她,无非是自贬身价,对广大的员工很难
代。
“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应该空无一人了。如果你不放心,何不陪我过去?”那网路恶人的位置在另一栋办公大楼,所以他至今仍不知他的状况。
是特助太多虑了,他要见谁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自从楚儿死后,他谁都没兴趣见了。
但,若非必要,他绝对不去见他,因为他恐怕会失手做出无法挽救的事。
“好吧!”特助只好答应,他知道自己很难改变总裁的决定。
于是特助带路,把岑缺带到那问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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