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年一度的扫墓,如同往年那样,
沈沈的去,死气沈沈的回来。
辟靖武开著车,远远的就看见,他与阎冠府居住的地方泛著暖暖的灯光。
将车停进车库,他不疑有他,开启通往內室的门…
“小武哥,你回来啦?”
亲切的问候在门开的那一刻响起,伴随著食物的香气,侵⼊官靖武的知觉。
“我准备了晚餐,你回来的时间正好,去洗洗手,吃饭了。”
辟靖武怔怔的瞪视那抹背著光、整个笼罩在光晕下的窈窕⾝影。
兴许是旅途的倦意松懈了他的心防,更可能,这情境对他而言是太过的
悉,让人感到温暖的晕⻩灯光、食物的香气、对他迟归的亲切…种种的种种,他太过
悉,
悉到让他有些恍惚…
“小武,你回来啦?”
“妈妈准备了很
的晚餐,你回来的时间正好,去洗洗手,吃饭了。”
看着⼊定似的官靖武,⾼薇妮一脸纳闷。
“小武哥?”
谁,谁在说话?
心语?是心语吗?
“小武哥?”上前一步,⾼薇妮站到他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雾散去,回过神的官靖武看清了面前的人。
并不是那朵娇弱堪怜的兰,不是他一心呵护守候的那个人…是了,因为那个人死了,她已经死了…
“⾼姐小。”退回那条无形的界线,官靖武一脸漠然,好像片刻前,那种脆弱跟受伤的表情从没有存在过。
面对他,感受度⾼达百分之一千的⾼薇妮不可能错过那一闪而逝的情绪。
即使稍纵即逝,可他的伤与痛,她感觉到了,也因此对他掩饰真心的故作冷漠,备感心痛。
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人,不应该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薇妮就是知道他不是,不是!
直觉掩饰掉她內心的波涛汹涌,她扬笑,笑咪咪的指出:“哎呀,我说过,叫我薇泥或是妮妮就好了。”
“⾼姐小怎么会…”皱了下眉,官靖武思索著问句。
虽然他心里很不慡她登堂⼊室,⼊侵他下班后的空间领域,但再怎么说,她也是生意上重要合作对象的女儿,跟阎家又是世
的
情。
于公于私他都不方便说什么,不好用太伤人的句子。
“你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薇妮也不需要他问完全句,很善解人意的自动说明。“昨天在拍卖会时,我听丹尼尔说吃腻了外食,所以答应他要做点家常菜让他尝尝…啊!我的汤!”
惨叫一声,将手里的红酒往他手里一塞,⾼薇妮冲往厨房抢救她的汤去了。
“糟了糟了,该不会焦了吧?”忙著关火、搅拌,⾼薇妮慌慌张张的,很怕搞砸这次难得的表现机会。
厨房里満溢著食物的香味,而多数,都是官靖武
悉的。
果
丁、烤椰菜洋芋、炸虾球、
油炖⽩菜…桌面上排出的四道菜⾊,哈恰好都是官靖武个人偏爱的菜⾊,而锅炉上的汤,他绝不会错认,是他喜
的香菇
汤,那种带著甜甜口味的热汤。
“等等茶碗蒸跟烤箱里的
迭香烤
油鲑鱼就要好了,小武哥帮我叫一下丹尼尔,等他过来,就可以吃饭了。”⾼薇妮端著热汤上桌,小小说明一下她的计划。
茶碗蒸跟
迭香烤
油鲑鱼?
辟靖武表情甚是奇特。
他不信真有这么刚好,竟然…又是他偏爱的菜⾊?
鲑鱼那道菜也就算了,但是茶碗蒸这种被归类为幼童食品一样的蒸蛋菜⾊…
“小武,你其实很喜
茶碗蒸的吧?”
“没有。”
“你这心口不一的小孩,我有注意到喔,你其实很喜
用茶碗蒸拌饭,只要妈妈做这道菜,你那天都会多吃一碗饭喔!”
“只是凑巧。”
“是啊,真凑巧。”
面对那言不由衷的附和,没来由的恼火,只能低斥:“少罗嗦,你快吃饭!”
“是、是、是,吃饭…吃饭了…”
至今,官靖武都还记得那天,恬静清秀的娇颜噙著浅浅的笑,流露著少见的调⽪神采,孩子气取笑他的模样。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没人发现。
毕竟他一直就是不挑嘴的人,虽然每个人总有一些特别偏爱的菜⾊跟口味,他也不例外,可是在饮食习惯上,他一直就表现得很好商量,通常是家里煮了什么他就吃,从没因为哪道菜⾊而特别开口说过什么。
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他玲珑剔透的心语才会发现他的偏好,而他一直以为,这是只属于他跟她的小秘密,为什么…为什么⾼家的女孩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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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靖武瞪著一桌子的菜,神⾊
晴不定。
他不信她能从谁的嘴里挖出这份菜单,但她要是没有消息来源,这一桌子的菜⾊…也未免巧合得让人心惊!
“小武哥?”⾼薇妮面露忧⾊。
不单是因为他又突然的定格了,更因为他的表情
晦得吓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那个…你不喜
这些菜吗?”她问,有些小心翼翼。
自从意外过后,因为失忆,她是不知道以前的她到底是怎样啦,只知道再次拥有人生的她还
喜
下厨的,在双亲举双手双脚的认同下,几个月前她跑去报名参加厨艺班,学了些厨房的技巧。
她很有趣兴,但因为时间毕竟不长,目前来说所学有限,眼下能上得了台面的,就这几道她坚持要先学的菜⾊。
之前她一心只想好好表现表现,所以争取到机会,就把这些颇有自信的所学全展开,倒没想到合不合口味的问题。
现在看情况不对了,这让她大感不安…
“如果你真不喜
,那你说说看你喜
什么,我下次再弄给你吃,好不好?”她讨好的问。
“并不需要。”官靖武表情冷,态度更冷。
事实上,他隐隐感到生气,有些些的恼怒了。
明明是一个不相⼲的外人,可是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介⼊他与心语的回忆当中,那个纯净而美好,仅属于他与心语的回忆。
她怎么能?怎么可以?
苞心语不一样,家世背景、外貌与健康,她拥有著世俗所
羡的一切。
特别是健康,看她活蹦
跳、⾜以跟过动儿相比的好活力,单单是这一点,比起心语,她拥有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他有时看着她,想起了他芳华早逝的心语,就忍不住要暗自生恨,恨上天为什么要让这种无脑的女孩拥有那么多,却不肯给心语多一点点的健康与希望?
只因为上天的不公,眼前的女孩拥有了一切,可心语呢?
没有未来,心语她连未来都没办法拥有,就只能永远的停留在过去,只能活在他的回忆当中…
辟靖武不期然的想起今天在墓园听见的片段话语。
是啊,活著。
只要不被遗忘,就不算真正的死亡,因为当世人遗忘时,那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死亡。
所以他的心语并没有死,因为她会永远活在他的记忆当中,那也是他內心深处最纯净美好的一部分。
所以,他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介⼊、玷污那份回忆!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官靖武脫口而出。
“小武哥…”⾼薇妮只是很困惑的看着他,问道:“你这个是恨吗?你恨我?讨厌我?”
她知道她表达得不是很好,但她感觉到了他庒抑又庒抑的忿恨之意,而且是真的搞不懂,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被恨或是被讨厌的理由啊!
对他,她一直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又是那么样认真的呀!
为了他,她甚至开始用起不是
流利的中文,天知道那对她有多难。
虽然同是华裔,但她可不像他,只是移民的华裔二代,通常这种二代华裔都具备良好的双语沟通能力,因为他们回到家都还是习惯
的使用中文。
但她跟他,又不是同一种情况。
虽然一样是在国美的领土上上生上长,可她家的情况,就她前阵子所复习到的是,远在她爷爷的爸爸那代就移民了。
实话说,跟她有相同背景的,要糟一点的恐怕连句中文也不会说,而且还是惨到一句都听不懂的那种糟法。
苞这些人一比,她不但是难得,说起来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
当然,她还不至于傻到为自己辩⽩这些,更甚者为了不让他觉得她在邀功或什么的,所以她更是什么都没说。
要不然,这阵子为了讨好他,只是为了让他对她多产生点亲切感,她练习中文真练到都快要⾆头菗筋了。
可是她就是一字不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在做、在努力,虽然不指望他懂,但她也没想过会被讨厌,因为没理由的啊!
为了增加他对她的好感,她已经够辛苦了,当然,更不可能傻到做让他讨厌的事,扣自己的分数,那么,他现在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
斑薇妮怎么想都想不通,而面对她的疑问与不解,官靖武已经
自己冷静了下来。
“⾼姐小不用多心,我的意思是,这里住著两个大男人,你一个名媛淑女进进出出,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勉強封印住那股恨意,官靖武丢出一串很官方说法的说词。
“是这样吗?”⾼薇妮面露狐疑之⾊。
“上流社会总是会传些有的没的,我担心会出问题,所以刚刚说话冲了些,请见谅。”官靖武不想跟她多谈。
“没关系啦!”⾼薇妮心知她探不出他的真意,所以顺著他的话说道:“小武哥你是⽩担心了,因为我现在是丹尼尔的未婚
,所以来帮他煮煮饭也是正常的事嘛!”
辟靖武顿住。
前一刻他才打算用官方方式来草草结束对话,好去质问阎冠府让她登堂人室的原因,倒没想到会听她接了这么炸爆
的一句。
“你刚刚…”又顿住,不确定他该不该问。
“我刚刚说了,我现在是丹尼尔的未婚
,以后还请小武哥多多指教。”
看着她甜滋滋的笑颜,官靖武露出比⻩金还要珍贵的惊愕表情。
未、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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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为进,这是⾼薇妮打的如意算盘。
也难为了她,一颗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竟然能想出这样国中味十⾜的计划。
其实她最初的想法超级简单,就是想先降低官靖武的警戒心而已。
她料想,只要防备心没那么強的话,他要接受她…当然一开始要求也不⾼,她目标就先放在做朋友,希望他能接受她这个“朋友”之后再来想其他的。
而既然要让他不设防,那还有什么能比打著别人未婚
的名号,还要更来得省时省力呢?
想想,名义上要是阎冠府的未婚
,一开头就先拿到了进出许可证,不论是他们公司还是住家,只要不太碍事,谁也不会阻拦她出⼊。
是未婚
嘛,未婚
上门看看未婚夫,这种事也算是天经地义,谁会拦?
除了没人阻拦,没人说闲话的问题,因为名义上是阎冠府的未婚
,那么,就算精明如官靖武也一定料想不到,原来她的主要目标其实是他。
总的来说,她的目的就是以探望未婚夫之名,行亲近官靖武之实!
她自认这计划完美无瑕,因为她连一些小细节都很小心的顾全到。
就像是:早在最初时,为了加強说服力,她就对官靖武先行说明了,这个未婚夫
的婚约仅是低调的口头婚约而已。
因为不是⾝处东方社会,口头婚约对他们所处的西方家国来说,其实也算是稀松平常的事。
说是婚约,也只是让人知道,他们的
往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他们所处的环境当中,一般青年男女时常在订婚约,然后在发现不适合之后,口头解除一下也就OK了。
对⾼薇妮来说,口头婚约的好处可不仅止于解除容易,更是因为它只是个“口头婚约”所以只需要“重点”的人物知道就好。
打一开始就没闹大,到收尾时,要解除这婚约可是比吃顿饭还要简单…毕竟,—直以来,就只有少数的、也就是重点人物知道有这件事情。
斑薇妮本⾝对这计划可是満意到不行,万分佩服她自己,竟然在阎冠府表明绝不出卖朋友、也就是不伤害官靖武情感的前提下,还能想到这么完美的点子。
只是…
随著时间的过去…
转眼间,也都一年多了…
为了贯彻她的目的,她甚至还追著阎冠府跟到了湾台。
随著越磨越厚的脸⽪,她死命硬拗阎冠府指派她的心上人陪她环岛一周。
如此抛矜持、洒少女热情,之用心良苦,真的只能用可歌可泣来形容。
但看看结果…
要问起她跟目标物的进展的话…
唉!
还是别提了!
有点让人怈气的结果,⾼薇妮并不气馁,只不过这会儿到了湾台,人生地不
,脑瓶的只有阎冠府一个。
而眼下,虽然还弄不懂为什么,但既然他要求澄清,那她就澄清一下好了,反正知道婚约这件事的人又不多,加上阎冠府宝贝的那个女孩子,也没差。
解释就解释喽…
“那只是作作戏的啦!”对著那个病慨撅的苍⽩娃娃,⾼薇妮很快的解释道:“因为我很喜
小武哥,但他那人很难亲近,所以我找丹尼尔帮忙,反正他也需要一名长期合作的女伴,好陪他出席一些非得出席的社
场合。”
耸耸肩,⾼薇妮续道:“当然也能帮他挡一点⿇烦啦,虽然他很受
,但他很不耐烦处理这些示好跟爱慕的感情,所以他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假装跟我有口头婚约,让我可以用他未婚
的⾝分去接近小武哥。”
面对⾼薇妮越说越得意的解释,她面前的女孩子只是轻眨著眼睛,乌黑的大眼睛不知想着什么,闪著些许的困惑之⾊。
“就是这样喽,说是未婚
,但也只是说说,没有真正的、正式的订婚啦,更何况我喜
的人其实是小武哥,只是他都不理我而已。”说到心上人官靖武,⾼薇妮忍不住苦恼的直叹气。
阎冠府并没空理会她,朝那个小名刚好就叫娃娃的女孩柔声道:“听到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像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仍是一脸愣愣,明显病容的苍⽩面容透著困惑,越来越困惑…
“你喜
官秘书?”大大的眼睛看着⾼薇妮,病虚的声音重复刚得到的资讯。
“是啊!”用力叹气,⾼薇妮只是没地方倾吐,要不然她可闷了。
女孩看着她,再一次的确认。“可是官秘书没理会你,所以,你假装是冠府的未婚
来接近他?”
“对啊,不这样做,小武哥
本不甩我…话说回来,虽然因为未婚
的⾝分,总算让小武哥肯搭理我,可是他还是一样的冷若冰霜啊!”又是一叹,⾼薇妮实在想不出新招来融解冰山了。
相较于⾼薇妮的苦恼,那苍⽩难掩的病娃娃则是一头雾⽔。
“如果你是冠府的未婚
…”女孩怎么也忍不住,开口问出疑惑。“官秘书怎么可能接受你?”
斑薇妮吃惊的瞪大了眼。
有些东西,好比信念这种,它在震惊当中,逐步的粉碎。
这一年多以来,她的努力、她的付出…她吃苦当吃补,拿热脸贴官靖武的冷庇股…以及那完全没有任何收获的历尽艰辛与用心计较…
一切的一切,有如跑马灯般迅速的在⾼薇妮的脑海中跑过一遍。
当初对这计划的得意,没了,消失了,彻底的粉碎了。
她震惊,是这么这么的震惊啊!
想不通,她想东想西的想了大半天,怎么会忽略这么简单的道理?
她要是别人的未婚
,她心爱的小武哥当然不肯接受她啊!
抱著头,⾼薇妮懊悔到想要去撞墙。
天啊!她真是一个大⽩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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