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耐雪的脸色是那么坏,青青白白的,失神又焦躁不安似的,今晨一回公司,她就是这样,忙碌中的同事还不怎么发觉,斜对着她在经理室中的思尧却好担心,好怀疑,几乎忍不住要到她面前问个明白。
耐雪怎么了呢?不舒服?有麻烦?有困难?思尧心中好
,他不停地凝望着她,偏偏她却毫无所觉的半低着头,虽然她在工作,看得出做事毫无心绪。
时间慢慢地过去,思尧并没有放弃对耐雪的注视,他不能任她这样,他一定要知道发生的事,他一定要帮她,她看来…像是受到难以承受的打击…思尧皱皱眉,打击可是来自天威?
想到天威,他心中浮上一个漂亮得出奇却又
气、冷酷得出奇的影子,几天前来找耐雪的那个男孩必是天威了,天威临离开前曾望思尧一眼,蛮有敌意,似乎挑战又似乎不屑的一眼,耐雪可是与这一眼有关?
思尧益发不安了,耐雪的失常可是为了他?这…斜对着他的耐雪拉开抽屉,拿出了些什么,站起来,犹豫矛盾了半晌,看看大门却…又坐下来。耐雪是怎么回事呢?不到半天,她曾做了不下十次这同样的动作,她…可是想拿些东西出去?但为什么又矛盾、犹豫呢?
整个早晨思尧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神经紧张又疑惑不安地注视着耐雪,他…唉!他自己知道,他已深深地陷下去,一点办法也没有,耐雪,几乎从第一眼开始,他就情不自
,无条件地付出了自己二十多年来所存积的全部感情,虽然他还脑控制表面上的情绪,内心里,他却依附着耐雪的喜而喜,乐而乐,愁而愁,他已完全…无法自拔!
午餐的时间,思尧再也忍耐不住,走向耐雪,可惜脚却迟了一步,耐雪像冲锋般地走出办公室,似乎她是一块铁,而外面有一块强大的
铁石在吸引着她,她不由自主的要奔向那方向。
思尧追出去的时候,耐雪正好跳上一辆计程车,思尧也不假思索地跳上另一辆追去,他心中已认定耐雪必有事做,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
闯。
耐雪的计程车走的是她回家的路,果然,她停在那个红门外,跳下车就急急地奔进去,完全没有看见后面跟来的思尧。
思尧打发了计程车,就站在红门外,他在犹豫,该按铃进去呢?或是就在这儿等着?耐雪总要出来的,一个钟头之后她还要上班…犹豫之际,红门突然开了,走出来的不正是刚才奔进去的耐雪?
视线相遇,两人都是意外、惊讶,耐雪更是变了脸,一副小学生做错事被老师抓着一样。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脸色纸一般白,声音发颤,眼眸中还有一抹惊恐。
“我跟着你来的,”思尧不懂,她怕见到他?“我担心你不舒服,又怕你有困难,耐雪,你知道你脸色很差吗?”
“哦…是吗?”耐雪神经质地摸摸脸。“我没有事,也没有困难,唉…走吧!别站在这儿!”
她似乎急于离开,又四下张望,神情非常特别,更惹起了思尧的怀疑。
“一起午餐,好吗?”他诚恳地。他实在只想帮忙,他不忍心见耐雪的可怜神情。
“好…哎!好吧!”她十分恍惚。
走出巷子,拦了一辆计程车,把他们带到希尔顿的咖啡室。
“耐雪,我注意了你一早晨,你心中有事!”思尧开门见山地说“你和平
完全不同!”
“我…”耐雪吃惊地望他一眼,迅速垂下眼帘,不敢正视他关怀的眸子。“真的没什么,你误会了!”
“我真误会了吗?耐雪!”他摇摇头,深沉叹息。“你甚至不当我是个能分担扰愁的朋友?”
“我…”耐雪眼圈一红,话也说不出来。怎么说呢?她和天威之间的那一段…那一段什么呢?不能说情吧?
“耐雪,相信我,”他突然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沉稳有力地说“我愿意为你分担一切!”
耐雪的手挣扎一下,挣不
思尧的手掌,她那冰冷的手却颤抖起来,不知是激动?或是其他猜不出的情绪。
“我的事…没有人能帮忙!”她小声说。
“傻话,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除非你不想真正去解决,”
他肯定地说“耐雪,何必放在心里折磨自己呢?”
“昨夜…我离开了他那儿!”她突然说,不是突来的勇气,是她决定对他坦白。
或者他真可以帮忙,或者她的事能解决。
“昨夜?”他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是说离开天威?”
“是…”她的泪水沿着腮边
下来,滴到他手背上。“我们…为一些事争执,他…他…又打我,还叫我滚,他说…是我
才跟着他,他…他…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我…就离开了!”
“耐雪,怎能任他这样…作
你?”他的手一紧,脸色也变了,声音也愤怒起来。“他有什么资格打你,有什么资格骂你?他…简直没有人
!”
“他…心情不好,”她
鼻子,下意识里还是帮着天威,爱情哦!“他一直受到挫折和打击!”
“那也不能拿你出气!”他低声咆哮着,思尧也被
怒了…被耐雪的遭遇,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他是什么人?他凭什么资格?”
“别这样,否则…我不讲了!”她用力挣脱他的手。
“耐雪,你…”他一窒,心都柔痛了,那么好的耐雪遇到了怎样的男孩?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我告诉你,并不是叫你批评他,”她抬起头,抹干了眼泪。
“没有人会明白他的痛苦!”
“他痛苦难道就该把痛苦转移到你身上?”他反问。
“我愿为他分担!”她眼中光芒闪动。
思尧心中一凛,她愿为天威分担,不正像自己愿为她分担一样?爱情…真是全无道理可讲!
“耐雪,那么你现在住在哪儿?从昨夜到今晨,你住在什么地方?”他突然想起来。
“一家小旅馆!”她说。她已渐渐平静,不,是冷静,虽然她的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那怎么行?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你该回家,回你母亲那儿!”他小声叫。
“不,我不能回妈妈那儿,她…不会原谅我的!”她马上说。眼中掠过一抹悲哀,母亲当初反对天威是有理由的,傻的只是她自己。
“别傻,哪有不原谅自己女儿的母亲?”他说。
“我妈妈和别人不同,你不明白!”她摇摇头。“你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j”
“我就怕你不会照顾自己!”他也摇头。他是指她就这么跟了天威,是吗?“耐雪,你真让人担心!”
“思尧,我想…全世界上只有你一个才会担心我,”她凝望着他,眼中又闪泪光,那神情异常动人。“如果没有你,我…真是被全世界的人遗弃了!”
“耐雪…”他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她不再挣扎,不再拒绝,思尧的确是全世界惟一关心她的人,她拒绝了他,岂不更孤独无助?
侍者送上他们的食物,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思尧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光却依然在追寻着她…耐雪可是接受了他?
不拒绝是接受吗?是吗?
温暖、柔和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铁塔般的男孩子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他在四下张望搜寻时,耐雪已看见了他,马上脸色大变。
“怎么样?”思尧吃了一惊。
“对不起,有个朋友,”耐雪提着皮包站起来。“我过去讲几句话就回来!”
“好!”思尧看那铁塔般的男孩一眼,低下头再吃午餐。
耐雪大步走过去,阿泰这才看见她,他平
不是这么迟钝的人,这么失神,可是发生意外?
“阿泰,找我吗?有事?”耐雪和他站在餐厅外的走廊上。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大嫂,终于找到你了,”阿泰
着气,惶恐地。“我去你公司,他们说你去午餐,说那个程思尧跟着你出来,可能在这儿…大嫂,出事了!”
“出事?!”耐雪心中一震,脑中嗡嗡作响。“出什么事(7天威呢?”
“天威…唉!我不知道怎么讲,他…”阿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是为难又是焦急。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照实说就是了!”耐雪全身发冷,什么天大的事呢?老天!
“天威被他们困住了,”阿泰面色灰败。“我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尤其…道上的人说是衷啤彬幕后支持的场子,我没有办法!”
“为什么困住?怎么回事呢?天威不会傻得自投罗网,他不知道是衷啤彬的场子吗?”耐雪急切得嚷起来。
“小声些,”阿泰很紧张,四下望一望。“我怕有人跟来,以后会对你不利!”
“我…”耐雪心中一紧。“说天威的事,为什么要困住他?快说!”
“早晨十点多钟的事,”阿泰摇摇头。“他们突然冲进来,我们还都在睡觉,天威还喝得烂醉…你走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喝闷酒,劝也不听。他们来了六个人,天威被他们架走了!”
“青天白
有这样的事,你报警没有?”她脸也白了。
“报不得,”阿泰直摇头。“我们自己也有底案,而且…是天威欠了他们钱!”
“欠衷啤彬?天威…”耐雪眼圈儿红了。“他难道不知道衷啤彬的
毒?”
阿泰犹豫半晌,摇摇头又咬咬牙,终于说:
“我追着去,费了好多
舌才让我见天威,”阿泰嗫嚅地“天威…受了点苦!”
“试凄?!什么?”耐雪不懂。
“哎…受了点伤,”阿泰垂下头不敢看她。“衷啤彬那小子的确毒,居然这样对天威!”
“受伤?!”耐雪吓呆了,印象中只有天威动手打人,别人也能伤他?“受什么伤?”
“挨了打,”阿泰无奈地摇头。“他们…还用烟头烫伤了他的手臂和大腿!”
“什…么?!”耐雪摇晃一下,几乎昏倒。
“大嫂…”阿泰扶住了她。“现在要紧的是先救天威出来,免得他再试凄!”
“怎么救?”耐雪靠着墙,心中什么主意也没有了。
天威竟被人这样折磨,天…她的心痛得好厉害,天威不该受这样的待遇,天威…
“钱!”阿泰偷看她一眼。“只要还钱他们就马上放人!”
“钱?多少?”他问。
“十万块”阿泰说“本来他们不肯,要一次全付,我讲了半天他们才答应!”
十万块钱,就是昨夜天威要她去调而被她拒绝的,她原为这事而出走,而伤心,想不到…唉!是命中注定的吧!
“刚才我回家找天威,你们都不在,”她
鼻子,犹豫一秒钟,打开皮包,拿出一张支票。“我知道天威要钱,我…给他送去!”
阿泰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耐雪昨夜为拒绝调头寸而试凄、而挨打、而伤心、而出走,她今天竟会送钱回来,耐雪…唉!天威何其幸运,他遇到一个怎样的女孩?
“拿去,先救他出来!”耐雪把支票
在阿泰手中。“是即期支票,十二万!”
“但是…”阿泰怔怔地望住耐雪,他以为在做梦,哪有这般顺利又轻易的呢?
他哪里知道耐雪为这支票挣扎、矛盾、痛苦了一早晨?三番四次地想送给天威,又三番四次理智地打住了,她好后悔,如果早就送去,天威哪需要受皮
之苦呢?
“放心,我会应付!”她拍拍阿泰的手。“多下来的两万给他看医生,他…伤得不严重吧!”
阿泰只是摇头,他不敢再说什么吓着耐雪。
“你…下班回去吗?”他问。满眼希冀之光。
“不,”耐雪深深
一口气。“我不回去,你照顾他!”
“大嫂…”阿泰为难地,想劝解。
“你快去吧!”她转身往餐厅走。“再见!”
她不能再听阿泰的话,她不能再心软,她清楚地知道,离开…或许是大家的生路吧?
回到座位,思尧已吃完他的食物,他沉默地望住她,什么也不问,虽然看得出他在怀疑。
“刚才那个人是天威的朋友,很好的!”耐雪主动说。
她努力使自己更轻松些,努力使自己不想那些支票的事,已经二十六万了,绝对不是她可以还得出的,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担心害怕也是多余,任它去吧!顶多被公司开除,顶多吃官司…
“耐雪,说你的困难吧!”思尧轻叹一声,好多怜惜,好多了解,也好多宽恕。
怎么?他…知道了吗?
“困难?”耐雪有些失措,心也虚了。“我不明白你指什么?我…没有困难啊!”“真话?”思尧凝望着她。
“真话!”她硬着头皮说谎。他不可能知道支票的事,任她瞒得一阵是一阵、拖得一阵是一阵吧!
“那…就好!”他吐一口气,把视线放开。
他是不知情的,但已相信她,是吗?
耐雪毫无食欲,勉强
着食物,一边又担心天威,他挨了打又受了烟头烧伤,那会很痛苦的,是不是?天威真是…沉
得这么深?这么厉害?他会不会因为这次教训而回头?会不会…
“想什么?耐雪。”思尧突然问。
“哦,天威…受伤!”她绝无防备他这么问,下意识?*
隼础?br>
“受伤?打架?”思尧问。
“不…哎!是吧!”耐雪眼光闪一闪。
没说真话,思尧看得出来。
“耐雪,想问你一件事,”他话题一转,笑容也浮上脸。“你喜不喜欢我给你一些假期?”
“假期?!”她好意外,会不会是思尧另有深意?“为什么?我还没做满一年,不该拿假期!”
“你若喜欢,我可以批准你放假!”他笑得平和,不像另有深意。“我认为你该休息一阵,你看来身心俱疲!”
“那只是你的感觉!”她摇头。
“你自己不觉得?”他盯着她。“去照照镜子,现在的你和三个月前的你是不是很不同!”
“是说我又老又憔悴?”她摸摸脸。
“二十岁的人说老?”他笑了。“耐雪,你脸上有了沧桑,知道吗?”
“沧桑?!”她呆一下,酸酸的感觉直往鼻子里冒。
“休息一下,对你有益处的,”他温和地。“回家向母亲认个错,让她来照顾你!”
“我…没有错!”她冲口而出。
他没有反驳她,只是微笑地望住她,望得她…不
犹豫着自问,她错了吗?她错了吗?她不该爱天威,不该随天威走,她…或者有错,爱的本身却没有错!
“还有,我可以陪你去旅行。”他似乎
有成竹。“去哪儿都行,甚至很远的地方!”
“你也休假?”她问。
“不能吗?”他笑。
“你能,我不能!”她摇摇头,放下刀叉。“你虽是经理,我不想成为公司里的特权分子!”
“这件事不急,你慢慢考虑!”他还是笑。“告诉我,今夜…你回天威那儿吗?”
“不…”她神色变了,天威两个字使她失去笑容。“我不会回去!”
“永远?”他眼光一闪。
“我想…应该是!”她轻轻叹息。“我虽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我虽不后悔付出的感情,但我不
,我更不能让别人以为我
。”
“他不是真心这么说你!”他皱眉。耐雪这么好,天威却作
她,这是孽吗?
“不谈这件事,我们回公司吧!”她说。
他招来侍者付钱,伴着她走出餐厅时突然说:“你不再害怕和我一起走进公司?”
她意外得呆怔一下,是啊!她不再害怕了吗?她不是一直避免和他一同出现在同事面前吗?她不是一直害怕不必要的谣言吗?今天…
“我心中坦然比形式重要!”她只能这么说。
“很好,很好的坦然!”他点头称许。
回到公司,他俩的同时出现果然引起一些议论纷纷,耐雪却坦然以对,除了坦然,她心中似乎还有喜悦,喜悦什么呢?她可又说不出来。
下午是平静的,至少耐雪外表上看来平静,她迅速把早晨没做完的工作完成,把该做的账也做好。她同时也发觉,思尧也投入了工作,不再分分秒秒注视她。
于是,她打电话回家…和天威曾共同拥有的家。一次又一次,可是总没有人接听。
天威和阿泰还没回来?阿泰不是说有钱就可以赎天威出来吗?支票是绝对可靠的,难道…对方变卦?要付完了全部欠款才放人?或是…
天威伤得厉害,必须进医院?
直到下班,她仍无法打通电话,她心中七上八下,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只是回去看看,她仍然要离开的,见不着天威,她怎能放心呢?
思尧仍在忙着,会计主任和他在商量事情,他们神情平和愉快,当然不会是发现了她的事,她已尽量想办法在掩饰了,一时不会被发现,只是…纸总包不住火,她必须想办法弄一笔钱来填补…妈妈,是的,妈妈会拿得出这笔钱,但…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妈妈?
拿着皮包走出公司,思尧完全没有注意她,她竟有些失望了…怎样?她希望他注视她吗?怎样的心理呢?
站在马路上,她突然感到一阵彷徨,她已经没有家可回了,这个时候,总不能回到小旅馆,那间小小的、阴暗的房间会困死她,闷死她,那么…回妈妈那儿?不,不,回天威那儿…哎!回天威那儿!
决定回去,莫名的兴奋涌上来,矛盾、不安却消失了,她跳上一辆计程车,她不能忍受公共汽车一站站的把她带回来。她要尽快见到天威,天威该回去了吧?
红门依然,此时她的心情与中午时相差何其大,她知道,只要见到天威,她绝不再计较昨夜他的
暴…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难道…
仍没回来?卧室果然空着,天威不在。
耐雪怀疑地想,阿泰不可能骗她吧甲阿泰是他们之中最善良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没有理由骗她…转往阿泰的卧室,很意外的,他睁大眼睛躺在
上。
“阿泰,天威呢?”耐雪问。
“啊…大嫂,”阿泰跳起来脸也红了,声音也结巴了。“你…你回来了?”
“天威呢?没有赎出来吗?”耐雪皱眉。
“中午就出来了,他…”阿泰直
口水,又为难又歉然又不安地。“他…”
“他人呢?伤得严重吗?”她关心地。
“不怎么严重,敷了葯过几天就没事,”阿泰的态度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过大概会有疤!”
“他人呢?”耐雪再问。
“他…他…”阿泰张口结舌,就是说不出话来。“我…我…他…”
“别说不知道,”耐雪沉下人“你一定知道,是不是又去赌了?”
“不,不是去赌…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泰脸红脖子
。
“阿泰,为什么对我也不说真话,”耐雪生气了。“难道我还会害他?”
“不,当然不会,”阿泰手足无措。“他…他…”
“告诉我,”耐雪怀疑到了顶点。“我一定要知道他在哪里,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大嫂,我…”阿泰看来是真的为难。“你别生气,他…只是逢场作戏!”
“什…么?”耐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逢场作戏?什么意思?女人?
“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在赌场认识的,”老实的阿泰在心慌意
下全说出来了。“是个酒女,很红的!”
耐雪呆在那儿,像被一个闷雷打中,这是她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个红酒女?!天威除了赌还沾上了女人?这…从何说起?
一种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了,沈耐雪,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满怀柔情地回来看受伤的人,想不到受伤的人却在一个红酒女的怀里,天威,天威,他真对耐雪寡情至此,薄幸至此?
“她叫什么名字?他们…现在在哪里?”她木然地问。
“大嫂…”阿泰嗫嚅地,他闯了祸,是吗?
“请告诉我,阿泰,这是我惟一的请求!”她正
说“请告诉我!”
“大嫂,别去吧!”阿泰吃力地说“这…大家都会不好意思!”
“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耐雪笑了,笑得好飘忽。“只是看看,我不会令大家难堪的!”
“但是…”阿泰望着她,他同情她却无以为助,她是好女孩,人好,心好,就是命运对她不好。
“相信我,阿泰,我不会闹事,只是看看!”她的笑容更柔和平静了。
“那…好吧!”阿泰终于说了一个地址。“我想天威是疯了,他从来对妞儿都不感兴趣的!”
耐雪不出声,转身走出去。
她坐计程车直到阿泰给的地址,那是一幢非常高级、非常新颖、非常讲究的大厦,红酒女的家?她不考虑地,上电梯,事情总要解决,总要有结果。
她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女工,但她已看见和一个妖媚的女人亲热坐在一起的天威。
“找谁?”女工很没礼貌,一副狗眼看人低状。
“找他!”耐雪指着沙发上的天威。
天威闻声抬头,看见耐雪时,意外得皱皱眉,然后大步走过来。
“你找我做什么?”他冷冷地盯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谁告诉你地址的?”
“阿泰!”耐雪也望着他,却冷不起来,她骂自己没出息,哭什么呢?真不中用。“我只…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又没死!”他冷笑一声,顺手把门虚掩上,把他和耐雪都关在门外。
“阿泰说你受伤…”她
鼻子。
“哼!虽然你用钱赎我出来,也别在我面前作出一副恩人状,”他烦闷地。“我没要求你这么做!”
“天威…”她倒退一步,他真是不知好歹得如此这般?
“谁叫你赎我?是你犯
,”他冷酷地笑。“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回来做什么?去找你的程思尧啊!”“你…欺人太甚,傅天威,”耐雪忍无可忍。“算我犯
,只因为我看错了你。”
“你是看错了,”他
恶地笑。“我傅天威只接近可利用的人,像美虹,她是最红的酒女,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她生硬地说。她真的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男孩是天威,天威…哪儿是这样的呢?天威原是个有良心、有骨气的人,眼前这个天威…
“那么让我告诉你,”他毫不在意地说“我陪她玩,陪她上
,陪她做一切她希望做的事,因为她有钱,听见了吗?她有钱,我要多少她都给我,她喜欢我!”
耐雪心中冰冷了,想呕吐的感觉直往上涌,天威是
恶、下
、堕落至此?为了钱,竟可以陪酒女玩,上
,做任何事?天,这是天威吗?没认错吗?
“你不觉得可
?”她忍不住说“你在出卖自己!”
“可
?别人卖不了我这么高价呢!”他笑。
耐雪摇摇头,她心中的天威已死,眼前这个…只是个像天威又恬不知
的家伙,她犯不着再跟他多说,这样的人…让他永远从记忆中消失吧!”
“谢谢你所告诉我的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她转身离去。
打击的另一面,或者是振奋的力量吧?
她没有回头,走进电梯,她永不会回头了,只是…她永远也看不见背后天威脸上的神情!
天威仍在门外站立了一会儿,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隐藏了脸上所有的颜色,推门再入时,他只带着一抹引人的浅笑。
“谁?谁来这儿找你?”美虹已追来门边,她显然已看见耐雪。她像大多数台北风尘娱乐圈的女人一样,有一张生硬的人工改造脸,浓
而公式化。
“一个朋友!”天威淡淡地,拥着她。
“是你的女朋友?”美虹仰起脸,一点也不放松。
天威眼中闪过一抹厌烦与不耐,只是一闪,他依然笑得那么漂亮。
“若是女朋友,我不会赶她走,”他拥着她重新坐下。“别在这儿瞎猜了!”
“那么是谁?”美虹噘着嘴
,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状。“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
天威拥着她的手渐渐变得僵硬,眉头也皱起来。
“我的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他盯着她看。“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美虹呆了一下。“你是傅天威嘛,莫名其妙的故作神秘!”
“好!不说了,我们喝酒!”他推开她站起来,脸上有一
细微的筋在跳动着。
“不喝酒,不喝酒,”美虹又蹬脚又叫着不依,那声音却职业化的又娇又嗲。“你一定要告诉我,傅天威是什么?间谍吗?强盗吗?吓得死人呢!”
“别吵了,美虹,”天威似乎努力在忍耐着。“等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我去上班时你呢?去找刚才那个女孩子?”美虹也跟着站起来,挽着他的手臂。
“你怎么了?美虹,”他的脸沉下来。“为什么专提些莫名其妙的事呢?”
“那你陪我上班!”美虹不肯放手。“我去酒家打个转就走,我们出去玩!”
“打个转都不必了,”天威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我们去阿七那儿打牌!”
“不行,我现钱不够,”美虹对天威倒是言听计从。“不上班也得去酒家拿点钱!”
“拿得到吗?”天威关心的只是这个。
“当然!”美虹傲然一笑。“我美虹开口谁敢拒绝?别说十块二十块小意思,他们…哼!”“那就快换衣服!”天威重重地在她脸上吻一下。“我们可以痛痛快快搏杀一次!”
“你等我!”美虹
足地笑。“天威,从今以后,我要你每天陪着我!”
“担心什么?”天威推她进卧室。“你赶我也不走!”
卧室门关上,天威的脸也突然阴沉下来。他忘不了刚才耐雪离开时的神情,那似乎是万念俱灰,那似乎是大彻大悟,那一种惨白与灰败令他内心扭曲得都疼了。他并非不明白耐雪对他的深情一片,他并非不知道耐雪的忍耐与委屈,没有人比耐雪对他更好的了。对他,耐雪付出了超乎她能负担的情与关怀,在他面前,她几乎完全失去了自我。天威明白一切,清楚地明白一切,他想对她好些,他真是这么想过的,可是…他英俊的脸上掠过一抹暗红,他似乎身不由己的,越陷越深,陷在他曾以为可以迅速致富、他不顾一切选择的路上,这路…不是铺满鲜花,它是一个黑暗的大泥沼,一脚踩进去时已开始下沉,下沉,他…还有自拔的机会吗?
他盯着美虹寂然不动的房门,内心翻搅有如狂涛巨
。他能自拔吗?他有机会吗?耐雪曾说宁愿和他相依相伴的开一间小杂货铺,生一双可爱的儿女,过最平凡最起码的生活,他也向往过,平凡未尝不是种快乐,只是…他不能也无法放弃已选择的道路,傅天威怎能平凡?怎样平凡?一个小杂货店的老板?整天守着十元、八元、酱油醋的蝇头小利,他怎甘心于这种生活?傅天威该出人头地,该轰轰烈烈,该…房门一响,花枝招展的美虹扭着身体出来,啊!美虹…他甩一甩头,展开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笑脸。
不必再想,想得更多,痛苦更大,耐雪已去。
耐雪已去,耐雪已去…
“我们走吧!”美虹的香水味令人头昏,她全身都倚在他手臂上,他忍耐着。
“你真有把握拿到钱?”他在门边问。
“把我看得这么扁!”她扭着打他一下。“你只管去赌就是,其他的一切有我!”
天威笑一笑,拥着她大步离开。
美虹只是他目前走投无路时随手抓住的一块浮木,他现在需要钱,美虹能给他,
足他,这就够了,只要他傅天威能搏回一大笔钱,能重振声威,他可不在意她是谁、是怎样的人,只因为他的心已麻木,已全无知觉,他的世界已不再有良知、有感情,只是钱,钱,钱!
酒家门口灯火辉煌,他从不涉足这种地方,说什么也不肯陪美虹上楼,只站在那儿等着。美虹去了十分钟,对他来说,却像等了长长的十年。
他焦躁不安地,起码看了十次表,美虹能拿到钱吗?美虹真是那么有办法?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她只不过是个出卖
相的酒女罢了…美虹依然没下来,他却看见似乎已等了不少时间的于文泰。
“阿泰…”他皱眉。
阿泰的态度、神情都令他意外,阿泰只是守在那儿,并没有招呼他的意思,阿泰发神经了吗?面对阿泰,他有着下意识的不安和内疚,阿泰的善良、忠心依然能使他麻木中有一丝知觉…疼痛的感觉。
“天威,”阿泰眨一眨眼,终于走上前来。“我…”
“你有事?”天威凝视着这惟一没离弃他的兄弟。
“你…回家吗?”阿泰嗫嚅地。
“回家?”天威笑起来。“回家做什么?总不能和你大眼瞪小眼的,有机会…我总得博一下!”
“但是…”阿泰摇摇头,显然不赞成。
“担心什么呢?阿泰,”天威拍拍他。“美虹很有办法…她能支持我!”
阿泰咽一口口水,转开话题。
“你的伤没事吗?”他关心地。
“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教训!”天威眼中杀气隐现。
“天威,我是说…”阿泰结巴地。“我是说…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吗?”
“没有!”天威肯定地。“我也不想费神去想,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你…非去搏不可?”阿泰却言又止,并不喜欢赌钱的!
“我是不喜欢去搏,去赌,”天威摇头。“我们输了那么多,总得想办法拿回来,我只能去搏!”
“可是…我怕越陷越深!”阿泰不安地。
天威皱皱眉,望着他半晌。
“她…让你来的?”他沉声问。
阿泰摇摇头,他知道天威口中的“她”是指耐雪。
“不,不是!”阿泰说“她回去过,她没让我来,她只说…叫我不要离开你!”
天威脸上变了颜色,耐雪…他狠狠地甩甩头,他不要领她这份情。
“若你想走尽管走,我傅天威绝不勉强任何人!”他看来是激动的。“你该明白我!”
“天威…”阿泰这高大如铁塔的善良男孩开始不满了。“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我于文泰又岂是那样的人?不论你成功、你失败,在我眼里你依然是傅天威!”
“阿泰…”天威的激动几乎不试曝制了。
“不说了,”阿泰挥一挥
壮的手。“我们兄弟一场…天威,只要你要我,我会永远等在那儿!”
“阿泰,你…”“我不会离开,我答应过她,”阿泰正
说“但是…天威,这次你真的伤了她,知道吗?”
天威再皱眉,阿泰已转身大步而去。
呆怔了好一阵子,才看见美虹满脸不高兴的从酒家里走出来。
“死经理真不够意思,”她埋怨地。“又啰嗦我请假,又不肯爽快给钱,说什么刚开始营业,现钱不够,见他个大头鬼!”
“怎么?没拿到钱?“天威脸色一变。
“他敢不给!”美虹得意地笑。“不给钱我就跳槽,台北又不是只有一家酒家!”
“多少?”天威眼中光芒闪动。
“二十块,也够了!”美或拍拍皮包。“走吧!”
天威深深
一口气,拥着美虹跳上计程车。他觉得拥着的不是个俗
的女人,而是一大堆钞票。
“天威,今天只许赌到十二点,以后的时间…你陪我!”美虹说。
“十二点?”天威不满地。“那怎么行?手风正顺,赢了钱也走?”
“钱有什么关系,管它输了赢了,”美虹不在乎地,挑起眉梢。“陪我才是重要!”
“好…吧!看情形!”天威勉强地。他是变了,他几时勉强过自己?
“看什么情形呢?”美虹抱着他的
,仰望他漂亮出色的脸。
“你要钱嘛,小意思,我有!我只要你好好地陪我,知道不?”
“知道!”他深深
一口气。把厌恶、不耐全
进心里,他展开笑容。“我一定会令你满意!”
爱…天威的心扭曲,疼痛着。
“我当然真的爱你啦!”他说。
他已完全陷下泥沟不能自拔,他…已在出卖灵魂!
已是十点,生活规律、正常的程家已安静了,各人都回到自己卧室预备休息,好恢复体力展开另一天的工作,就是这个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之洛正从浴室出来,顺手拿起电话。
“程公馆!”他说。
“请问…程思尧在吗?”女孩子的声音,很熟悉。
“在…”之洛疑惑地。“你是哪一位?”
“我…公司里的职员!”熟悉的声音颤抖又不安,是谁呢?公司里的女职员。
“请等一等!”之洛放下电话,扬高了声音。“哥哥,你的电话!”
思尧从卧室里走出来,匆匆忙忙抓起电话,看他的样子似乎早知道有这么一个电话找他。
之洛好奇地倚在门边,他想知道这熟悉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程思尧!”他看之洛一眼。
“思尧,我…耐雪!”声音依然颤抖,像鼓足了最大勇气。
“啊,是你,”他又看之洛一眼。“这么晚,有事吗?”
“我想见一见你,现在,你能出来吗?”耐雪问。
“现在…”他思索一秒钟。“好!我马上来!”
“我在公司旁边的咖啡室等你!”耐雪放下电话。
思尧也放下电话,一转身,看见之洛仍在那儿。
“你要出去?”之洛问。脸上神色特色。
“是!”思尧匆匆往卧室走。
“哥哥…”之洛叫住他。“刚才那女孩…是沈耐雪?”
“是!”思尧努力自然。
之洛皱皱眉,他没猜错,可是他担心,他忘不了那冰冷而杀气隐现的男孩。
“你可知道她…的一切?”之洛问。
“知道!”思尧点点头。“你有什么话要说,是吗?”
“她…最好别惹她,别接近她!”之洛终于说。
思尧摇摇头,别惹她,别接近她,太晚了,不是吗?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就不能自拔了!
“为什么?”他望着关心自己的弟弟。
“她…有男朋友,很难惹的!”之洛只能这样说。他知道天威和耐雪同居的事,他不敢说。
“傅天威?”思尧淡淡一笑。“别担心,我有分寸!”
“你知道傅天威?”之洛大感意外。
“我还知道其他许多事!”思尧微笑着大步回房。
五分钟,他已换好衣服离开,听见他汽车渐渐远去的声音,之洛的不安又加深一些,天威…怎能惹这样一个男孩呢?他是置生死于度外的,不是吗?
只是,他担心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思尧赶到耐雪说的那家咖啡室时,她早已等在那儿。她木然地坐在那儿,失神又孤单,眼中却凝聚了一抹似乎是坚决的光芒。
思尧一步步走向她,每走一步,心中的怜爱就加厚一分,站在她面前时,他已全心全意、无条件地向着她,帮着她了。
“耐雪,我来了!”他坐下来,急切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耐雪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想挣脱他的掌握却办不到,她咬着
,脸色苍白得可怕。
“怎么回事?你不舒服?你有麻烦?”思尧一连串地问“快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这是我要你来的目的!”她说。声音直直的,已没有电话里的颤抖。
思尧呆怔一下,脸色也渐渐凝重,他不出声,只是定定地、深深地望着她。
耐雪沉思一阵,
一口气,她冷静地说:
“思尧,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也难以饶恕的事,”停一停,又说“我现在告诉你,并不请求你同情或帮助,我只是决定对你坦白,对你承认一切!”
思尧还是不语,似在沉思,似在考虑,在他深沉的脸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我…动用了公司一笔钱,我知道犯了法,”她说,益发平静坦然了。“在我向有关方面自首前,我想…我该先告诉你!”
思尧还是沉默着,既不震惊也不意外,怎么?他听不懂她的话?或是骇呆了?
“我该对我自己做的事负责,”耐雪无奈地笑。“而且…我并不后悔做这些犯法的事!”
思尧的眼光抬起来,耐雪看见他眼中盛满了了解,他了解?
“你…说完了吗?”他目不转睛地。
“说完了!”她点点头。
他轻轻叹一口气,似乎…移去了肩头重担,很令人不解的,他有重担?
“你终于告诉我了,”他摇摇头。“耐雪,我眼看着你近来的痛苦、矛盾和挣扎,我比你更难受,现在好了,你终于说出来,你会轻松好多,是吗?”
耐雪皱眉,怎么回事?他不正常吗?他在说什么?她睁大了不能置信的眸子,呆呆地望着他。
“是你傻,我早告诉你,我愿为你分担一切,”他笑了。“你是不信任我?或是不当我是…朋友?”
“不…这种事怎能分担?”她也笑笑,有一抹凄凉。“我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惩罚?!为什么?”他眨眨眼。“谁告了你?”
“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她严肃地。“我等于监守自盗!”
思尧用茶匙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好一阵子。
“我了解你的苦衷,你的感受,”他慢慢地,小心地说“换了我,我也会像你一样!”
“你…”她真的呆住了。
“有一种人宁愿燃烧自己,奉献自己,为的只是一种信念,—种感情,”他又说“那是忘我的…不,或者说根本失去了自我,一心一意为着对方!”
耐雪咬着
,忍受着泪水往上涌的情绪,思尧说她是那种人,是吗?然而,思尧自己呢?他难道不是燃烧自己,奉献自己,失去了自我?
“那行为当然是错误的,”思尧
一口气。“那动机…却也不错!”
耐雪的泪水已
到脸上,思尧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这更叫她受不了,她明明犯了法,做错了事,她没有理由被原谅的!
“明天一早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会计主任,”她说。她绝对没有向他求饶的心。“我想他会知道怎么做!”
“是!他会知道!”思尧点点头。
“这些日子来,今夜我最快乐,”她抹干眼泪,长长地透一口气。“坦白的承认错误,实在比自我挣扎快乐得多!”
“为什么突然决定告诉我?”他问。
她眼中一阵黯然,随即沉默下来。
“耐雪,”他轻轻摇晃着她。“告诉我,你不是决定坦白吗?
告诉我!”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也许…我发觉所有的一切是那么丑恶,那样的…全无价值!”她低声吐出这两句话。
“所以你万念俱灰?”他望着她。
“是吧!”她不置可否。“或者也是大彻大悟!”
他望着她,好久,好久,她突然又笑起来。
“妈妈一直希望我成为淑女,可是我离家出走,跟一个她眼中最坏的男孩子同居,”她对自己涸屏刻。“妈妈希望我有成就,能保障她晚年的生活,我却犯了法,盗用公款,我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别人对我的希望,我做不到,我希望得到的东西,也永远不属于我,快乐从我身边经过,却永不驻足!”
“然而…这并非事实!”他轻拍她。“相信我,这并非事实,所有的一切…必然好转!”
“我不希望你安慰我,”她摇头,今夜看来,她已摆
了身上曾有的阴影、压力,她变得硬朗。“思尧,私人的感情是一回事,我们不能混为一谈!”
“你担心什么呢?耐雪,”他笑起来。“本来早想告诉你,却怕你…哎!我曾一再问你有没有困难、麻烦,我说过帮你的,你说不出口,我也就不提了。事实上…会计主任早告诉我关于你的事了!”
“什么?!”她听得呆了。“你早知道?”
“是!比你想象的还早,会计主任不可能糊涂,晚一天入账的钱也会影响账目平衡,何况…那么久,”他温和又小心地。
“你知道我多担心,看你矛盾挣扎的样子,我甚至无心工作!”
“你们为什么不拆穿我?”她问。有一丝受愚的气愤。她绝对想不到他早已知情。“这是虚伪,是假慈悲!”
“别误会,耐雪,”他抓紧她的手,就怕她会离开似的。“我了解你的一切情形,如果由我来拆穿一切,岂不太残忍?我宁愿你告诉我!”
“现在讲完了,我…走了!”她挣脱他的手站起来“思尧,别告诉我你已经一替我解决了这事!”
“耐雪…”他尴尬了,好像做错事的是他。“耐雪…”
扔了两张钞票,他追着她出去,她没有坐车,沿着马路边往前疾行。
“耐雪,耐雪…”他奔跑着追上去,并一把抓住她。“别这样,我只是想帮忙,相信我,绝非…讨好你,我不是那种人!”
耐雪泪
满面,什么也不说的只是往前走,思尧只好跟随着,一步也不放松。
“耐雪,你要到哪儿去呢?这么晚了…”
“你不要理我,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她哭泣着,终于停在一个黑暗的巷口。
“就算你怪我,能不能给我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呢?”他真诚地说。
“我不是怪你,只怪自己,”她
鼻子。“思尧,为什么我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事情并不糟,只要你平静下来,理出一个头绪,”他安慰又鼓励着。“怕的是你拒绝一切!”
“但是…我还能去公司上班吗?”她又哭了。
“谁说不能?我们预备在你的薪水里每个月扣两千,一直到还完那些钱为止。”他正
说“你会在公司好久,好久一段时间,除非…你不想还钱!”
“是…这样的?”她的眼睛光亮起来,不是他拿出一笔钱的,她的自尊得到了保证。
“当然,叫我也拿不出那么整整的一笔钱啊!”他笑得好开朗。“我所做的…只是安排了你还钱的方法!”
她凝视他好半天,终于破涕而笑。
“谢谢你,思尧!”她说。她心中也明白思尧为她做的应当不止这件事,至少替她担待了盗用公款的罪名…他是怎么和会计主任说的?她不敢问!“真是谢谢你!”
“不需要谢,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当他的手接触到她的手时,一种全新的联系建立起来,那是种安祥、温馨的感觉。
“今天早晨…我实在没办法,”她低下头,慢慢说“天威看来真的有困难,我拿了那张支票想去,找不到他,后来阿泰赶来希尔顿告诉我,天威被一些人抓去,挨了打,被香烟烧了大腿,我…忍不住把钱给阿泰,去救他出来,你知道,那些人是没有人
的!”
“我知道,我明白!”他怜惜地拍着她。
“可是…下班的时候我找不到他,我并不是想回去,我只关心他的伤,但…”她摇摇头,声音变得低沉。“我
着阿泰讲,原来…他有了个红酒女,红酒女能给他很多钱,他看来很
足…我从红酒女那儿走下来,我没有悲哀,只是心冷了,希望幻灭了,我从没有真正认识傅天威,我以为他有骨气而骄傲,但是他…他竟为了钱而出卖自己,我醒了,也大彻大悟,我决定告诉你一切,也决定向妈妈认错,就是…这样!”
“够了,够了,太够了,”他好高兴。“耐雪,这该是最好的结果,我…我…”
“我有那样一段过去,你不嫌弃?”她问。眼眸中光芒闪耀。
“我…陪你去见你妈妈!”他深情地拥住她。
可是雨过天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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