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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的话,夏临君希望回到自己觉得只要忍耐一下又不会死而决定开口问曾浅⽇问题的那一秒。

 这个男人不会让她好过的,她为什么会那么天真呢?

 那天中午被叫去会议室,曾浅⽇要她把无法处理的地方指出,当然他也一一为她讲解;只是,他另外要她拿出纸笔,要她将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下。

 在这个只要敲敲键盘就会跑出字的时代,他居然要求她只能用手写。太久没动笔写那么多字,她抄得手坑谙掉。由于惯用电脑,有些字还忘记怎么写,结果被他⽩眼好几次。午休时间结束时,才弄好四分之一,剩下的,他竟要她下班时间留下来做完,结果她被強迫跟曾浅⽇单挑奋战,直到报告里的问题全部解决,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虽然会议记录终于完成了,但是没有加班费,右手也快半残,她的疲倦不甘远大于成就感。

 而且,她直到现在才晓得,这份会议记录只是他要看的而已。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办公室时,他还像鬼一样跟着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坐捷运上下班,但是到车站的一路上她累得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很不巧的是,他跟她在同一个月台上等车。夏临君真的非常不想理他,他也没有和她谈的意思,只是车来之前,他才忽然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给她,道:

 “这是我刚进公司时的笔记,给你用。”

 既然有这种东西,那又何必要她手抄?她一点都不感他。

 岂料,他又道: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要读三页內容,我每天早上都会问你。”

 登时,她拿着那本笔记傻眼。

 “什么?”

 “车来了。”他点点头,没有要搭车,反而不知为何竟走出月台。

 虽然走进月台却没有搭车的事情很奇怪,但是夏临君现在却只在意曾浅⽇临离去前所说的话。

 他该不会真的要那么做吧…

 那本笔记被她丢在房间的地上,别说三页,她连翻开都没有。

 晚上‮觉睡‬时,她又作了恶梦,结果睡过头,又是匆匆赶九点打卡。进到办公室,椅子都还没坐到,旁边的曾浅⽇就对她说道:

 “你是故意来晚的吗?既然早上没时间了,那中午再问你。”

 “问?”问什么?她茫然反应不过来。

 他睇着她。

 “你连三页都读不了吗?”

 忆起他昨夜留下的话与笔记,她呆住。

 她不是在自夸,因为这完全不值得骄傲,但大学毕业以后,她真的就再也没念过书了。午休一到,坐在曾浅⽇旁边的她本逃不了,老实地回答什么也没看之后,她就只能低着头,听曾浅⽇对她说:

 “脑袋太久不用会生锈,该不会是这样,所以你才会连国字也快要不会写。”

 …她真的好想用绳子把他倒吊起来,然后用⽪鞭菗他,用蜡油滴他,再用⾼跟鞋后面那个最尖最硬的地方踢他的脸。

 “相较于销售冷却的分红保单,现在投资型的商品大幅成长,公司下一季要推出的商品,就是你拖拖拉拉才勉強完成的那份会议记录。所讨论的也是属于投资型。由于定存利率减少,消费者会在‮行银‬保贷人员的游说下,转而购买优于定存的投资型保单,我们…你有在听吗?”

 被曾浅⽇问着,夏临君虚弱地抬起脸来。

 小型会议室里,只有她和曾浅⽇两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中午才吃饭她就被迫和曾浅⽇一对一上课。

 也许不是自愿的缘故,她觉得好累好累。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三考前冲剌班,一进到补习班教室她就想逃跑,但又因为逃不了,所以只好坐在那里。

 和补习班不同的是,那时候有一群人同样痛苦,现在却只有她自己孤军战斗。会议室的门是打开的,每个经过的同事都会看到曾浅⽇在待训她,有的人报以同情的眼神,有的人会笑。

 “主任果然是在整我吧?”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地说出口。不管怎样,她都只能这样想啊。

 曾浅⽇站在写着重点的⽩板前,听见她的问话后,只是放下笔。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讨厌我啊!”夏临君理所当然地指控道。“可能是以前⾼中时我惹你哪里不⾼兴,也可能是我上次弄坏你电脑的关系,又或者因为我骂你被你听到…我怎么会知道,这都要问你啊。”

 他用一种“你很无聊”的口吻道:

 “上班时间好好工作就可以了,想这种事做什么?”

 她有些恼了。

 “就是因为你一直用这种态度,所以我才会这么想啊。”心里在意的事,她向来无法庒抑太久,累积到了某个临界点就会爆发,所以她一古脑儿地道:“你不満意我,老是挑剔我的工作,现在又让我在这里让全部门的人…看笑话。”说到最后,她已经觉得有些委屈了。

 曾浅⽇注视着她,道:

 “整个部门只有你是新人,当然要教你东西。你的工作还可以做得更好,但是你没做到,所以我才会说你没做好;我不満意的事,本来就要说不満意;如果明明不満意,还要说満意的话,那不就是在说谎?”

 他的回答令她一时语塞,她支吾道:

 “那你可以用鼓励代替批评啊,说些我很不错、再加油之类的…”

 “我⼲嘛要为了鼓励你而说谎?”他皱眉道。

 看他一副很注重诚实的表情,她竟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虽然他说的道理都没错,但他就是有本事让听的人一点都不认同。

 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可是你老是把人当成傻瓜…”

 “那你很聪明吗?”他冷淡道。

 她呆住。哪有人会那么厚脸⽪说自己很聪明啊!从刚刚开始,不,应该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就不能用婉转一些的话或好一点的态度吗?夏临君快要被他弄得发火了。

 “那你也不能只会批评而不赞美啊。”

 “谁说我不会赞美?”他反问她,并说道:“做得好的话,我当然会称赞。”

 夏临君一愣,简直不敢置信道:

 “你会称赞人?我从来就没听过。”

 “你自己做不好当然没听过。”他回答得肯定又坚持,翻着摆在桌上的笔记道:“连关于工作的学习都不愿意,我怎么可能称赞你。”

 她只是个助理而己,又不是什么专员,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吧,他却塞给她一堆助理之外的知识,她当然会觉得莫名其妙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到一肚子气。

 突然很想让他称赞自己,想要他那张脸⽪上的那个嘴巴,亲口对她说出“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语。只要这样,这样她就算赢了一点吧?

 她不服气地望了一眼门口,想了想,最后还是闷声道:

 “你让门开着,同事都看到我这样…你知道这让人很难堪吗?”

 “你在胡说什么!”他斜眼瞥她。“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只有两人共处一室,本来就不能关门。”

 她一愣!好像到此刻才想到般,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么,他是为了避嫌,不给人说闲话的机会,所以才…这点常识她有,只是从没套用在她和曾浅⽇⾝上,因为她对他从未有过好感,当然不会意识到男或女,只会一直想到厌烦的事而已。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细心…

 彷佛纸门上忽然破了个小小的洞,看过去,发现他与平常形象完全相反的一个小小不同,像全黑的空间里有个小小的⽩点那般引人注目;她不会形容那样的感觉,只是突然之间很意外,却又不想轻易承认他⾝上原来还是有所谓的优点。

 曾浅⽇看着腕表。

 “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望见他就要走出去,夏临君不知哪来的冲动,脫口说道:

 “上次我弄坏电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开除我。”虽然当时就那样忘记了这个想法,但之后偶尔还是会颊起来,就像现在。

 曾浅⽇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道:

 “我还分得出来是故意或不小心。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开除人。”

 闻言,她有些讶异,虽然她那时候对他发脾气,但打翻杯子真的是无心的。

 “小事?可是,你那时候明明很生气…还叫我不准碰。”她记得很清楚。

 “有电当然不能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一脸诡异地说。

 “有电?啊…”说起来,那个时候的确有其他同事提醒过。难道,她又误会了?“我差点自己提出辞职。”她喃喃说。

 “辞职?你想反悔?”他相当不⾼兴地说道:“你自己开口要求三个月试用期的,没有做満就想走人,难道你在之前的公司都是这样没信用?”

 “咦!”还有这个原因啊。她更诧异了,因为自己早就不记得什么试用期了。“那…三个月后,你就会把我踢出公司大门?”

 “那当然要看你的工作表现来决定。”他回答道:“你有好好工作的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是、是吗?”原来她一直视为恶鬼的上司,不仅拥有诚实、细心的优点,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虽然完完全全感觉不到。

 “问完了没?”曾浅⽇冷漠回应。“真受不了,你就只会想这种没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他走出会议室。

 为什么…这个人一定要这样讲话?

 夏临君刚刚才发现曾浅⽇小小小小、比⾁眼看不到的细菌还小的优点,马上就被他砂锅大的缺点给摧毁殆尽了。

 *******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每天中午的特训课程的确是有那么点帮助。

 文件上的专业名词,不用问也懂了;资料里比较浅显的內容,也能逐渐明⽩了。这样,夏临君工作上节省了不少时间,多了的时间就拿来做下一项工作,效率自然增加许多。

 其实那些东西在公司待久了也能学得到,只是曾浅⽇先強迫地灌塞给她罢了…她真的很不想承认,毕竟她一开始还觉得很痛苦,因为太厌恶了,所以就算最后得到成功的果实,她也开心不起来,只觉得矛盾。

 像是现在。

 午休吃饭时间,明明曾浅⽇的特训已经在一个多星期前结束,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竟然还会想到他也许等一下就会要她进小会议室了。

 不知不觉养成习惯,习惯之后就会变为自然,这个时候没人拿着笔在⽩板上写着她看不懂的东西,然后她记起来,她还觉得有点奇怪呢。

 可以确定自己是讨厌中午特训的,但是又当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从纸袋里拿出买来当午餐的面包,由于前阵子中午都被抓去上课,所以几乎都是买回来吃比较多。当然,她可以去许久没去光顾的咖啡店,但不知为何,走到门口,又觉得倘若曾浅⽇忽然有事情找她怎么办?最后她只在柜台选了面包带回办公室。

 不过…他本不在。

 瞄一眼旁边的位子,早知道,今天应该买便当的,那样会吃得比较,而且也没人会嫌味道不好。一边啃着面包,喝光一盒牛,她振奋起精神开始下午的工作。

 壁的曾浅⽇一直没有回来,等她终于忍不住靶到疑惑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班一个小时的事了。

 难怪她下午会觉得比较轻松,原来是他不在的缘故。

 将其他专员给她的最后一份文件输⼊电脑,她按个键上传到內建的档案库,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还有半个小时下班,难得曾浅⽇不在,她移动滑鼠点出浏览器,正想上个网偷懒一下,‮机手‬却忽然响了。

 上班时间,很少有人找她的。她奇怪地把‮机手‬从包包里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她停了停,还是狐疑地接起来。

 “喂?”

 “是我。”⾼音的男声从话筒里传出。

 “嗄?”她吓一跳,觉得好可怕,手心还出了冷汗。她只不过才正想要偷懒,反刚刚才开始行动而已,魔鬼上司就打电话来了。她脫口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机手‬号码?”

 曾浅⽇的回应很冷淡:

 “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啊。”夏临君马上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的履历表上一切基本资料都写得很清楚,他是主管,当然会有下属的号码。

 曾浅⽇没理她,只代道:

 “等会下班,你带着我放在桌上的那个蓝⾊文件夹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什么?”夏临君才拿着‮机手‬在他桌面上找到他要的东西,听到他最后一句代,不噤重复道:“等我?”

 “就这样。”

 说完这句,曾浅⽇就收线了。

 什么嘛!她瞪着‮机手‬,心忖,最没礼貌的人就是他了。

 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是跟这个人约定好的话最好提早,就算准时也有可能让他不⾼兴,如果迟到就更糟糕了。她強烈地认为曾浅⽇就是那种人。

 下班时间一到,她赶忙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拿起包包和蓝⾊的文件夹赶下楼,站在人行道上左右张望,并没看到人,这时‮机手‬又响起,她紧张地打开包包捞出‮机手‬。是曾浅⽇的号码。

 “啊、喂?”

 “后面。”曾浅⽇在电话里道。

 “咦!”她不懂,随即听到背后有喇叭声。她转过⾝,望见曾浅⽇戴着眼镜,坐在一辆银灰⾊的车里,就停在不远处。她拿着文件夹走过去,副驾驶座的电动车窗往下移动,她便将东西递进去。“主任要的文件。”

 曾浅⽇没有马上接过,仅在驾驶座上问:

 “你晚上没有事吧?”

 “啥?”夏临君一愣。

 他像是在思量什么,稍微考虑后,指示道:

 “你上车。”

 “什么?”她愕然问道。“上车?要去哪里?”

 “去接待客户。”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本来是打算到业务部带人,不过他们还有其他公事要处理。就改变计画带你。”

 “我…为什么?”要带她去?她満脸不解。

 “上车。”他催促道。

 她一头露⽔,最后只好坐上车。

 才刚扣好‮全安‬带,曾浅⽇就放下手煞车,将车驶⼊车道。

 “我们部门…不需要接待客户吧?”迟疑半晌,她趁在路口等红灯时提问。那应该是业务部门该做的事啊。

 曾浅⽇看着前方,道:

 “我在业务部待过一阵子,这个客户认识我,这次他从国外回来,特别指定我去接洽。”

 “啊,是喔…那为什么要我…”她不懂啊。

 “接待客户是一种必要的见识。”他将方向盘打转。

 她一愣。道:

 “哪里必要了?我只是个助理,去见识接待客户对工作没帮助啊。”之前的特训还说得过去,至少內容她会接触到,而跟客户面对面,本是不同的领域。

 “就因为平常没什么机会,也许有一天你意外地必须独自面对客户,到时候你怎么办?”他瞥她一眼,说道:“还有,你现在是助理,等你三十岁、四十岁之后,你还只做助理吗?难道你要一辈子做打字或送文件的工作?”

 “我…”她怔住,似乎有些明⽩他的意思了。也因为如此,她才更回答不出来。好吧,就算这是个可以让她学习的难得机会,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啊。“我不晓得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因为期待你有所表现才带你来的吗?”他直接吐槽道。“你只要在旁边学习应对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她僵硬地扯道。

 老是这样!她早就该习惯这个男人了。谈结束后陷⼊一阵沉默,大概是不曾在下班后和曾浅⽇相处过,不知何故,好像变得比较敏感,平常坐在他隔壁,不说话也不会想太多,但现在,坐在车里,都不开口的话,气氛好像很奇怪。

 受不了这种安静,她抿了抿嘴,道:

 “这是主任的车子吗?”

 “不是,是公司的。”他专注开车,回答也简洁。

 “是吗…”为什么你没买车?这样接下去问似乎没什么意义。停顿了好一会,她悄悄瞄他一眼,总算又找到新话题。“平常很少看你戴眼镜。”她恶质地想,莫非他上班的时候是魔鬼,下班以后就变⾝为普通人?上次看他戴眼镜也是下班以后的事。

 他伸手稍微推了下眼镜。

 “我近视很深,平常戴隐形眼镜,但眼睛比较敏感,不能戴太久。”

 镜片好像満厚的。

 “很深?有多深?”她好奇问。

 “深到你要是打我眼镜的主意,那我们就要一起出车祸上新闻头条。”他眯着眼警告。

 发现自己不小心直盯着他瞧,她连忙坐正,收回视线。

 又没话讲了,明明他们都不是寡言的人。他让她生气的时候,她完全不想理他的,可是现在却又一直找话聊,还真是矛盾。

 斑中的时候,她也没留什么好印象给他吧…车窗外的景物往后飞逝,她很诗意地联想到⽇月如梭,由于觉得太做作了,还偷笑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理由,就这样不小心说出口:

 “为什么学长会录用我呢?”一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才惊觉怎么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而只能冒汗地死命盯着窗户。

 “是我录用你的吗?”曾浅⽇非常冷地回答她。

 不是,是其他人,因为那个时候他出国不在。讲都讲了,她只好硬着头⽪修正道:

 “我的意思是…是…为什么你让我留下来了。”

 “你还在想这件事?”曾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我会在意啊。”她很小声地咕哝。

 曾浅⽇道:

 “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公司了,我能无缘无故要你走吗?我没道理那么做。”停了下,又道:“不论是怎样能力的人,肯努力有进步就好,有上进心就能提升自己,即便是犯了错,有心补救就可以,除非是行为不良,否则我不会随便开除人。”

 “哦…”夏临君傻愣愣地看着他。

 “做什么?”他瞪她一眼。

 “没…没什么。”她飞快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从主任你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好神奇和不可思议。”真的啊。

 他忽然停下车,她微微地心惊。只见他侧目扫过来。

 “什么?”她吓得问。

 “到了。下车。”他道,随即‮开解‬自己的‮全安‬带,先行开门下车。

 “嗄?”她一看外头,车子停在一间⾼级餐厅前面。

 “快点!”曾浅⽇回头催赶她。

 “是!”她慌张下了车,跟在他⾝后,看着他将车钥匙递给泊车人员。虽然车子不是她的,开车的人也不是她,但却是她第一次体验代客泊车这项服务。

 有了新鲜的开始,她不免露出松懈的表情,结果在搭乘电梯的时候曾浅⽇提醒她道:

 “你不要说话,看着我怎么做,跟着做就可以了。”

 “喔。”思及和客户见面也是第一次经验,她又紧张了起来。

 电梯门打开来,在曾浅⽇告知姓名后,服务生带他们进⼊一间包厢。原木⾊的宽敞房间,浅⻩⾊的灯光,衬得木纹圆滑柔软,装渍别致,却没有过分奢华,一进⼊就感觉到相当的⾼尚典雅。

 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她忍不住轻轻地启

 “哇…”

 “你想吃蚊子?”曾浅⽇斜眼对她说道。

 “哪有。”她红脸低下头。

 “哈哈!你来了。”房间的正‮央中‬是餐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看见曾浅⽇就笑着道。

 男人穿着⾼级西服,有一头银发,但似乎保养得不错,脸上的岁月痕迹没有他的发⾊那样明显。

 “常董,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曾浅⽇问候道。

 “不会不会,我本来就是先过来开了酒在等你的。”银发男人笑道。

 曾浅⽇先介绍夏临君是公司的新人,夏临君战战兢兢地鞠躬问好,对方却递手向前,她也赶紧伸出手与之握,只是这样而已,她就満脸发热,掌心出汗。

 在坐定位后,曾浅⽇随即拿出蓝⾊的文件夹,和银发男人讨论起新的‮险保‬续约事项。

 原本,夏临君还觉得像曾浅⽇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做业务的工作,毕竟当业务的人,要有张很会说话的嘴,曾浅⽇也许能言善道,但那多半只用来讽刺骂人而已,从没听过他讲什么好话。不过,在见到他和客户涉后,她终于知道为何这个常董会指名要他了。

 因为他能够将公司商品的內容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让对方清楚明⽩,同时又可以解释得详细深⼊,不会特别夸大商品,让人感觉虚浮,只就內容进行讨论;倘若客户有什么疑问之处,他也能马上回答,无论什么样的方案,他甚至能当场计算最适切的利率。

 ⾆灿莲花八面玲珑的业务员很多,但也是有人喜办事能力強又能够予人信赖的业务吧。

 或许是这个原因,那位常董一直在喝酒,好像已经把一切都给曾浅⽇了。

 “你不陪我喝一杯?”常董道。

 “真的很抱歉,我还要开车。”曾浅⽇婉拒。

 在合约得到结论之后,曾浅⽇道:

 “常董,您喝多了,我帮您叫车吧。”他拿出‮机手‬,但因为在包厢內,收讯似乎不大好,于是他离开座位,稍微往落地窗移动。

 夏临君坐在位子上,肚子好饿,虽然这位常董叫了不少菜,但她总不能在重要客户面前大吃大喝吧。一桌菜,她只有三、四样碰了碰筷子而己,本没吃

 除非自己有钱,否则这里本没有想像中的美好。好想赶紧离开去吃个卤⾁饭什么的…

 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朝她而来,她抬起眼,就见坐在对面的常董直盯着她瞧,她只好露出微笑。

 谁知常董慢慢地挪动位置,坐到她旁边来。

 “你是新人?”他问。

 “是的。”她一边觉得意外,一边不解地回答。

 “嗯…不介意帮我倒个酒吧?”他将酒瓶拿给她,指着手里的空杯道。

 “啊、好的。”她拘谨地接下,然后谨慎地将看来相当昂贵的红酒倒进那只空杯。

 “不对不对,你倒太快了,这样才行。”

 常董握住她拿酒瓶的手,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松手,却又被握得更紧。

 “那个…”她急忙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曾浅⽇,他背对着这里正在讲电话。

 “你还満娇小的。你的⾝⾼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吧?”常董呵呵笑道。

 男人愈靠愈近,她僵直背脊,忍住想退开的冲动,企图镇定回答:

 “是啊,我没有一百六十公分。”

 “那…这里呢?”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部上。“你穿得还多的,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虽然娇小,但却很丰満…”

 男人的手轻贴在她的上,她惊得低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事了,但是,要怎么做才好呢?是要严厉地斥责对方,还是要坚决推开对方…可是,曾浅⽇说过这个人是重要客户吧?把对方惹恼了该怎么办?刚刚在谈的合约呢?还是忍耐一下让他摸几下…

 即使有着忍辱顾全大局的想法,但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开始往下移动,在臋之间徘徊着,男人混杂着酒气的浓烈鼻息噴吹在她脸上,无论是哪个部分,都令她极度讨厌和恐惧到作呕反胃。

 虽然愤怒,却也更害怕。她的眼眶聚集了不甘的泪⽔,低着头不知所措。

 “啊!我…”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常董,请你住手。”

 忽然问,夏临君感到臋间恶心的抚触消失了,她抬起脸,曾浅⽇不知何时走近她⾝后,并反握住常董那只姿意妄为的手,没让对方再摸下去。

 只听曾浅⽇不再用敬语,对那常董道:

 “我想你今天喝多了,我已经替你叫好了车,这顿饭我埋单,就到此为止了,如何?”

 夏临君被他巧妙地带起,掩在⾝后。

 有了保护,夏临君双手反地抓着他背上的⾐服。

 常董的目光扫过来,她颤抖了下,曾浅⽇彷佛察觉到,马上不着痕迹地用⾝体完全遮住她。

 曾浅⽇这个维护的举动,令之前惊惶的夏临君在刹那间心安了下来,甚至从来不曾觉得这么需要过他,紧紧地黏着他不放,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他直的背才是最‮全安‬的地方。

 那常董似乎顿了顿,随即道;

 “呵呵,我好像真的喝太多了,那就到此为止吧。”

 “谢谢。”曾浅⽇点点头,低声对夏临君道:“走了。”两人随即步出包厢。

 夏临君被他拉着往前走,感觉自己的步伐不稳,也许是有些脚软了。

 望着前方曾浅⽇的背影,虽然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平常是个跟恶鬼一样的存在,但此时他在她眼里却宛如英雄一般。不知为何,明明上一刻还觉得那样无措可怕,现在却感到心情平复多了。

 “啊…哈哈,我刚还在想,就忍耐给他摸一下呢。”她⼲涩地笑两声,用自我调侃来转化之前的恶心感。

 岂知,曾浅⽇非常生气地转过头来。

 “你是⽩痴吗?!”他相当严厉地道:“这一点都不好笑!觉得厌恶的话为什么不躲开?!什么叫做忍耐给他摸一下?!我带你来是要和客户谈生意,不是要你陪酒,要你让人家摸!”

 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指责,她仅能睁着一双眼。

 “我…”

 他又怒道: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遇到这种事情不懂得反抗吗?!”

 她咬着嘴,好不容易才说出1:

 “我…我也想要打他两巴掌啊,但是,你跟我说那是重要的客户,要我不能出错,如果我惹他不⾼兴了怎么办?我是在为公司着想耶。”

 他更火大了。

 “你觉得我会认为损失客户比下属被騒扰重要吗?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为了公司就要卖⾝?你是笨蛋还是猪脑!”

 “我哪有卖⾝!”她是、是想到公司,想到他刚刚和那个⾊狼谈好的合约,所以才会犹豫。

 “你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可取,难道你不会分事情轻重吗?!”

 被他用前所未有的严厉态度斥责,她拚命忍住的两道眼泪终于扑簌簌流了下来。

 “你、你⼲嘛一直骂我啊!”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再也不管是否有人在看了,就算泊车小弟在她旁边惊奇地瞪着眼睛,她也不理了。

 “你…你哭什么?”他诧异道。

 “我也是很委屈啊!只好假装笑一笑来掩饰,我又不愿意!但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我把客户弄不⾼兴了,说不定你要生气,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站在那边讲电话,也不赶紧来救我…”她菗菗噎噎地,讲到后来不过气,还咳了几声。

 “我最后不是阻止了?”他反驳道。

 “那你骂我做什么?”她哭泣控诉。

 “你哭什么?不准哭!”他的口气完全没有缓和。

 “先生,你们的车…”泊车小弟总算找到机会揷话。

 曾浅⽇抓了钥匙,就把她赶上车。

 “哭什么?!别哭了,不准哭!”他重复说道,拿起车里的面纸盒耝鲁地塞给她。

 夏临君坐在副驾驶座上,虽然不想这么难看,但或许是积庒的情绪整个爆发,眼泪就这么哗啦啦流个不停。现场唯一可以安慰她的人又一点都不温柔,她终于迁怒道:

 “⼲嘛连哭也要你批准!”讨厌死了。

 曾浅⽇的表情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绷着脸将车子驶到马路上。

 “好吧,别哭…拜托你,不要哭!”最后简直是在低喊了。

 她略感奇怪地张开泪眼睨他一眼,朦胧视线中,只见他目视前方,额间隐隐约约冒出浅薄的一层汗意。

 曾浅⽇道:

 “我也有疏失。常董喝多了,我以为没有走出房间就不会有问题,我应该要一直注意你那边的情况…为公司着想是没错,但那要视情况而定。你要分清楚,就算你因为这个原因把客户惹火了,我也绝对不会怪你。我认为这种事情很严重,以后若再发生,不舒服一定要当场明确说出来…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抱歉。所以,不要哭了。”

 她张大眼没动,好半晌,才记得眨了一下眼睫,跟着,她菗出放在腿上的面纸,擦⼲眼泪。

 “嗯…喔。”

 然后瞧见曾浅⽇彷佛松了口气,脸⽪不再那么紧绷。

 她就那样望着他好一会儿,直到他蹙眉问:

 “什么事?”

 她摇‮头摇‬,低下头,很不淑女地着鼻⽔,然后带着鼻音说道:

 “原来,主任你怕女生哭啊。”

 他没有回话,但脸⾊非常非常非常地难看。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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