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个通宵,李颖只写了五千字,她写得那样痛苦,那样艰难,没法写下去的故事硬要
出来,那种滋味是她开始写作以来第一次尝到。她不能不写,报纸副刊主编打电话来,她已没有存稿了,今天不
就只有明天
稿,这是最损职业道德的事,她只能勉强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凑出采,凑足了五千字,暂时可以应付几天,望一望窗外,天已亮了。
可能写得太痛苦,她竟无丝毫睡意、倦意,过度兴奋的大脑使她觉得,她还有力量去打一场篮球。收拾好书桌,把五千字稿子封在信封里,考虑一秒钟,自己走一趟台北吧!让大脑冷静下来,或者她回来时能好好睡一觉。
她去洗脸,又自己做了早餐吃,换了一条牛仔
出来,竟若无其事地那样挨了通宵?她只穿了件白衬衫,外面披一件深蓝的
灯
绒外套,非常的清
、干净。
时间还早,她坐在客厅看早报,她故意痹篇了副刊,只看社会新闻版。她不想看《陌上归人》,更不想看娱乐版,在这个时候,她不想有任何一丝影响她情绪的消息。
母亲起
了,父亲也进了浴室,她仍坐着看报。
“颖颖!你是没睡呢?或是早起?”母亲意外地。“吃过早餐了吗?”
“你猜呢?妈妈,”李颖微笑。“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好像
着我写悲剧似的!”
“下雨和你写稿有什么关系?”母亲摇头。“我叫阿英给你送稿,你睡一下吧!”
“我如果不去做半天苦力,我怕打死也睡不着!”李颖说:“我自己送稿,我必须劳动一下!”
“支持得住吗?”母亲关心地。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李颖笑。
“挨通宵总是不好,你还是白天写稿吧!我希望你生活正常!”母亲说。
“除非不写稿,否则正常不起来,硬
规定白天写稿,岂不谋杀我的灵感?我怎能写出神来之笔?”李颖在开玩笑。
“熬一个通宵真是几天也补不回来!”母亲说。
“我才二十五岁,妈!”李颖摇头。
“你不怕看起来像三十五岁那么老?”母亲说。
“担心什么?我又不靠这张脸卖钱,就算我看起来像四十五、五十五,我还是李颖,读者对我不会改变的!”她半开玩笑地说。
“好吧!你快去快回,送完稿就好回来睡觉,听见没有?”母亲吩咐。
“我若不回来会有电话!”李颖站起来,顺手拿了把伞。
“又去思烈那儿?”母亲问。
“他要上课!”李颖摇头。“我或者去看看翠玲和她的宝贝儿子方大任!”
“下一次去不行吗?你一夜没睡啊!”母亲叹息。她也知道多说无益,李颖从小就我行我素,决定了的事绝对不可能改变。
“我会爱惜自己的!”李颖作一个奇怪的、顽皮的笑脸。“我是栋梁之才,Countryneedsme!”
“你这孩子!”母亲无可奈何地摇头。
###
送稿是很悠闲、很快乐的事,因为稿子写完了才有得送,有一种工作完成之后的轻松。
“五千字!”她用信封打自己手掌,跳上一班公路局车。
鲍路局的车总是开得很慢,不像台北市区里的公共汽车,飞车
似的抢时间。公路局车大概因为是长途车吧?有一种风尘仆仆、任重道远的模样,另有一种特殊味道。
那样摇摇晃晃的到了台北,李颖居然没有睡着,不过也有从摇篮下来的感觉。
不敢再挤公共汽车了,换了计程车直奔报馆。
这个时候是不可能见着主编的,那个当李颖是女儿的风趣主编曾说过,他总得黄昏时才“粉墨登场”她把稿子交给收发室,就离开报馆。
不想回家,不想见任何人,逛街吧!好久没有这么无牵无挂地逛过了,她不喜欢买衣物,但看着什么是时髦,什么是流行也是好的!
撑着伞,独自一人走在雨中也是种不错的滋味,尤其雨不大,却连绵不绝的这么洒着,很给人一种逍遥又宁静的感觉。雨水也该有生命的吧?无数的雨点在天空中形成,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屋顶,有的落在水里,有的打在人的脸上,是不是也像人类一般,各有不同际遇,各有不同命运?在那短短的、落下来的过程中,它们是否也经历了人类相同的酸甜苦辣,生老病死?会吗?
走得怡然,想得入神,有人走进了她的大黑伞,她还毫无所觉,直到那人的手掌轻柔的落在她肩上,她才吃了一惊。
“咦…是你?潘少良医生?”她意外地叫。
“不要在我休假时这么称呼,会令我神经紧张!”少良温文地微笑,又
出那颗略微突出的可亲犬齿。
“我发觉你常常休假,每次碰到你都休假,医生都是那么舒服的吗?”她笑。
这个时候碰到一个朋友实在是开心的事,何况她一直希望有少良这么一个哥哥或弟弟。
“大夜班连着早班的时候,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他摇头。“我们每星期轮休一次!”
“谁替你们排班?大夜班连着早班?铁打的也吃不消!”她说。
“班是排得很好,但我们常常自动互相换班,换得天下大
,有时候就得连续工作二十四小时了!”他笑。
“我发觉总是在很特别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你!”她说。
“我还没有问,你一个人在街上走,又想得这么入神,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想淋淋雨,逛逛街,就是这样!”她笑。“你呢?不至于像我这么无聊兼莫名其妙吧?”
“我才无聊,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去看早场电影!”少良笑。“‘大世界’的《古堡藏龙》!”
“《古堡藏龙》!多老的片子?演了几百次了!”她的确觉得意外。“你没看过吗?”
“大概看过几十次,总之每一次重映,只要在台北,我一定再去看一次!”他说。
“为什么?这并不是一部好得要每次重看的电影,我只看过一次,还是当年北一女办的电影欣赏会!”她说。
“不是好与坏的问题,我很难解释,”他稚气地摸一摸头发,这一刻,他更不像个医生,只像个中学男孩子。“当年我念初中,
‘史都华格兰杰’得不得了,凡是他演的电影都看,尤其是古装宫帏斗剑片,这部《古堡藏龙》是我看他的第一部片子,对我…很有一点纪念
,所以每次重映我都看,看得情节都可以闭着眼睛说出来!”
“你倒很念旧嘛!”她看他一眼。她很喜欢男孩子念旧,会给人很温暖,很忠厚,很忠实的感觉。
“是…我每次重看这片子,或许不是看电影,而是回忆我初中那一段时光的生活!”他说:“其他的事都很模糊了,惟独对这部戏记忆深刻,真是奇怪!”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看一次!”她兴致奇好,根本忘了昨夜没睡觉的事。
“真的…啊!太好了!”他喜出望外。“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陪你重温一次儿时旧梦!”她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她不该这么说,她不能再带给他任何希望。
“我会永远记住这意外的幸运!”他真诚地说。
她只好沉默,她说了这么糟的一句错话!
他们是走到“大世界”的,早场原本人少,何况这是一再重映的旧片,阎直没几个人。他们很容易地买了票,也马上就可以进场了,两个收票小姐还懒洋洋的没睡醒似的。
他们在楼上第一排坐下来,四面八方都没有人,好像电影专为他们而放映的。
“你不是只为逛街而在街上吧?”他问。
“我送稿去报馆!”她笑。
“你总是自己送稿?”他望着她,很专注地。
“很少,有时女佣人替我送,有时思烈替我带去,我自己反而最少去!”她说。
“那么今天能遇到你,简直是巧之又巧,幸运又幸运的了!”他微笑。
李颖不便回答,很技巧地转了话题。
“听说芝儿近来常常和你在一起!”她说。
“芝儿?不,不是常常!”他马上说,好像怕引起什么误会似的。
“为什么紧张?这没有什么不该啊!”她说。
“不…我只是希望如果有机会,如果可能,我劝一劝她,开导一下她!”少良真心说。
“芝儿个性强,她不大听别人的话!”她说。
“是…不过,有时也会接受一点意见,因为她知道我绝无恶意!”他说。
“她能听你的话,即使一点点也是好的!”她说。
“也不是说她有听我的话。”少良有点着急。“芝儿…她近来有点改变!”
“哦!澳变?”李颖好奇地。
“她没有拍片了,化妆、打扮都不再夸张,即使言行举止也跟前一阵子不同!”他说。
“不拍戏她在做什么?”她关心芝儿。
“你一定想不到,她在学画,中国山水画!”他说。
“哦…真的?”李颖几乎不能相信,芝儿的个性…学画?她静得下来吗?
“我看过她画的,虽然幼稚,可是初学的已经很不错了,她的老师也很称赞她!”少良说。
“你真的知道得很多!”李颖笑起来。
会有这可能吗?少良和芝儿?世界上的事的确是很难讲的,对不对?
“你别误会,李颖,”少良脸红了,讷讷地不能成言。“芝儿来找我…我只是同情她,想帮助她,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没有误会什么啊!”她说。
“我…是很死心眼儿的人,”少良偷看她一眼,马上垂下头。“我不容易改变,无论任何事上!”
李颖呆怔一下,少良可是指她?是说对她还没死心?他是这个意思吗?
“芝儿认为我的不战而退不应该,她觉得我太不够积极,”少民又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她说得对!”
李颖皱眉,什么意思?芝儿说得对?
“无论如何,我会再等下去,直到真正绝望那一天为止!”少良认真地、郑重地说。
老天!李颖绝对没有想到,少良会借这个机会表示心意,他…他…该知道没有可能啊!什么才是真正绝望的那一天呢?她和思烈走进教堂?教堂…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她从来没想过会和思烈走进教堂,真的,从来没想过!
“我不会为难你,麻烦你,但我有权等,是不是?”少良似乎鼓足了勇气。芝儿鼓励他的?芝儿为什么要这么做?芝儿该知道思烈绝不可能回心转意,即使没有李颖。“你们…会结婚吗?”
“我不知道!”李颖
一口气,她不能表现出婆婆妈妈,她该是洒
的。“有爱情,结不结婚都不重要,那只不过是形式!”
“对大多数人来说,形式还是重要的!”少良是在提醒她吗?
“那当然,我们到底是中国人!”李颖笑了。
“我劝过芝儿离开台湾,她似乎无意这么做!”他说。
“我实在很了解她的感受,她也很痛苦,我想…目前我们三个人都无法打破这个僵持局面!”她说。
“三个人都不让步自然不行!”少良摇摇头。
“然而谁该让步呢?”她垂下头。
少良默然,谁该让步?当事者都说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
“有一个问题,李颖,”少良犹豫着。“如果芝儿坚持不肯放手,你考虑过该怎么做吗?”
“顶多玉石俱焚,是不是?”她笑。
玉石俱焚?可是真心话?李颖!
###
少良找到思烈家里去,令思烈十分、十分意外,少良不该有任何事和他有牵连的,他记得李颖说过,少良只是个医生。
“李颖不在?”少良坐下就问。
“等一会儿她会来!”思烈漠然说,他无法消除心中对少良的敌意。
少良四下张望一下,思烈正在看参考书,大概是预备明天的课程吧?他是个负责的客座教授。
“你一定很意外我来!”少良始终是温文的。“最近芝儿常来找我!”
“她的事与我无关!”思烈马上说,又冷又硬。
“是,我知道,我不是说她,”少良慢条斯理,似乎
有成竹,有备而来。“只是从她的口里,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那…又怎样?”思烈皱起眉头。
“我想告诉你,你无权拖李颖一辈子!”少良正
说。
思烈心中一震,脸色也变了。
“我想…你也无权管这件事!”他冷冷地。“只要李颖愿意,任何人无权说话!”
“你想过自己太自私吗?”少良凝视着他。
“我说过,自私与否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思烈沉不住气了。少良是来挑战的吗?
“我自然管不着,但是两个爱你的女孩子被你这么拖着,你的良心会安吗?”少良再说。他原是温文的人,这次却步步紧
,绝不放松。
“我不会一辈子这么拖着!”思烈咆哮着。“我会解决,我一定会解决!”
“那么解决吧!还拖什么呢?”少良笑了。
思烈
一口气,紧紧地盯着少良。
“我不明白,解不解决与你有什么关系?”他问。
“你知道我喜欢李颖,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放弃,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有利于我的机会!”少良说。
“你…”思烈被
怒了,他完全沉不住气,李颖是他的,决不可能给少良任何机会!“你没有机会!”
“你可以不给我机会,”少良心平气和地。“但是你一直拖着,机会自然就会来,那时我是不会放弃的!”
“潘少良,你…”思烈的眼睛都红了,他那漂亮得令人心颤的脸上布满了杀气。
“不必激动,这原是公平竞争的事,”少良淡淡地笑。“爱的定义该是幸福,你爱李颖,你该给她幸福,如果不能,你不该占着别人的机会,李颖该拥有幸福!”
“我会给她幸福!”思烈叫。
“我希望你能,因为我也爱李颖!”少良站起来。
“你…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思烈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少良说爱李颖?他要杀了少良!“潘少良,你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丝机会!”
“我绝对不怨,不恨,如果公平竞争失败的话,”少良说:“可是我绝不会让你自私地毁灭李颖的幸福!””你不要再说了,你可知道李颖绝对不会爱你?”思烈忍不住说:“那么你再说什么岂不多余?”
“我知道她爱的是你,所以我才心甘情愿在一边默默等待,”少良笑。“我不介意她爱不爱我,因为我对她的感情能包容一切,甚至包容她不爱我!”
“你…你莫名其妙!”思烈怒极了。
“我是莫名其妙,因为我看不惯李颖的爱情那么委屈,”少良也激动起来。“韦思烈,你不知道你现在抓在手心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最好的女孩你还拖什么?你难道想拖到一切不可挽回为止?”
“你…”思烈又惊又怒,什么叫不可挽回?
“我会等,一直在旁边等着,”少良转身往外走。“也许最后的胜利属于我!”
“潘少良…”思烈忍无可忍地冲过去,挥起拳头对准了少良的脸,少良没有防备,砰的一声,整个人撞在门上。“我告诉你,李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谁也抢不走…她是我的!”
少良摸一摸被打了一拳的脸,冷冷地笑一笑,拉开门就往外走,再也不说一句话。
罢走一步,撞上站在门边的李颖,她来了?她来了多久?她听见刚才他们所说的话吗?她的神色那么特别,特别得令所有人都不懂…她看少良一眼,什么话也不说的就走进去。
“李颖…”思烈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他是激动,他的手,他的全身都在抖。
李颖反手关上大门,慢慢抬起脸儿。
“他…怎么会来?”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也许芝儿让他来的,”思烈疲乏地。“我刚才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又打了他…李颖,我是不是发疯了?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微微摇头。“只是…思烈,你怎么那么傻?你怎能随便打人?”
“我控制不住,他说你!”思烈放开李颖,用双手抱着头“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是个自私的人…”
她温暖、稳定的手轻轻地放在他肩上。
“所有的话我都听见了,思烈,”她柔声说:“即使你自私,我也喜欢你的自私!”
“李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为什么说这些话,可是…这是一个考验,你不觉得吗?”她平静地说:“他让我们知道,我们的感情经得起任何外来的力量!”
“李颖…”他抬起头,用力紧握住她的手。
“你真傻,别人的几句话就令你沉不住气,就使你失去信心,方寸大
,你想想,未来的许多困难,我们怎么有力量去克服?”去战胜?”她说。
他不响,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是太沉不住气,”他想一想,苦笑起来。“我没有办法,他口口声声说爱你,一听见你的名字,我已经恨不得杀了他!”
“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你怎能不明白呢?”她清澈、坚定的眼光停在他脸上。“我是李颖,你该听我怎么说,你该听的只是我的话!”
“你怎么说?你会怎么说?”他急切地。这个漂亮的男人中的男人被少良一些话真是弄得方寸大
,像个孩子。
“你该知道我会怎么说!”她不直接回答。
“李颖…”他呆怔一下,把她拖到身边,让她坐下。“我是知道,但是我想听你自己再讲一次!”
“少良的话不但使你对自己失去信心,也对我失去信心!”她轻叹一声。“思烈,无论环境怎么样,前途怎么样,我是绝不改变心意,我爱你,我不觉得委屈!”
“李颖…”他一把抱住她,紧紧地,紧紧地。
“我说过,只要能让你更有信心,我愿意做任何事,我们必须共同承担任何压力和困扰!”她肯定得无与伦比。
他拥住她的手松了,更松了,终于放开了她,他们面对面地凝视着,他眼中盛满了一种令人毫不犹豫跳下万丈深渊的柔情,一抹坚定,义无反顾的光芒。
“你真…决定了?”他沉声问。
“是!”她坦然地
着他的视线,他的柔情,他的义无反顾。“我决定了,早在接受你的时候决定了!”
“那么…”他
,重重地点一下头。“就是今天,我们开始!”
今天开始!
###
今天,今夜对李颖和思烈是重要的,他们决定了一件事,他们也开始做了。这件事…不知道是对是错,是祸是福,他们也不能再理会那么多,拖下去不但令自己痛苦,也带给旁边有心人机会。他们这么做…至少是快刀斩
麻,是豁了出去。
今夜,李颖没有回家,她住在思烈那儿,她以行动证明了她的决心。
思烈没有再反对,因为他怕自己的坚持反而成了少良的机会,他不敢再冒这个险。
他已得到李颖,完完全全地得到李颖,不,该这么说,他们互相把自己奉献给对方,他们互相拥有对方,占有对方,他们已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清晨,当思烈从沉睡中醒来,他看见李颖躺在他的臂弯里,安详地,温柔地,专注地望着他。他定一定神,这不是梦,真真实实的李颖在他怀里,无比地幸福与
足涌上来,他双臂一合,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没有睡吗?”他快乐地问。“我的新娘子!”
“梦想成真,过多的幸福使我睡不着!”她微笑。
“幸福永远不会过多!”他凝定视线。经过了一夜,李颖精致的小脸儿依然清新如朝
。
“你没听过圣经里说福杯会满溢?”她问。
“顽皮!”他吻她额头。
“昨天《陌上归人》写得痛苦,今天我可以一口气写一万字!”她说:“等一会儿就开始工作!”
“今天不许工作!”他摇头。“我们该开始
月!”
“
月不是形式,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们有一辈子的
月!”她笑。
“说得是!”他温柔的把头发替她拢到耳
。“李颖,你告诉我,你…会后悔吗?”
“我快乐!”她马上说。
“完全不后悔?”他不放心。
“真实的一切比想像中更美好!”她轻叹一声。“从今天开始,我可以说一句死而无憾!”
“李颖…”他好感动,李颖,怎样的女孩子!
“你今天早上有课,是吗?”她凝望他。
“是,我先送你回家再去学校!”他说。
“不必!我自己回去,”她真是个体贴的小
子。“我要把一切告诉妈妈,然后,你下课的时候来我家接我,我要搬一些衣物,用品过来!”
“你母亲…能谅解吗?”他黑眸中盛着担忧。
“我是她女儿,她爱我,她希望我幸福!”她微笑。
“我保证给你一辈子的幸福!”他说。
“幸福不需要保证!”她嫣然一笑,离开他的怀抱。
“这么早起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
“我讨厌赖
的人!”她故意说。
“我起
了!”他反应迅速地跳起来。“我绝不做任何令你讨厌的事!”
“别这样,你会很累的,”她笑着摇头。“我喜欢你是以前那个韦思烈,不要因我而改变!”
“为你而累是值得的,你知道潘少良怎么说?他说我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最好的女孩!”他说。
“我们是不是该感谢他?”她在走进浴室之前说。
感谢少良?是吧!是少良刺
了他们,推动了他们,那么,无论少良是善意,是恶意,他们都该感谢才是!
“我们请他出来吃一餐饭,如何?”思烈在外面叫。他并不认真,半开玩笑地。
“好啊!”李颖在浴室里嚷。“顺便也请翠玲和方同文,这件事也应该告诉他们!”
“你真要这么做?”思烈意外地。
“为什么不?!”她推开浴室门。
今天的李颖看来有了好多、好大的改变,并不因为她由少女变成妇少,而是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她看来开朗而快乐,眉宇间的
霾已一扫而尽。
“我以为…你不愿这么快公开!”他说。
“我自己做的事我不怕别人知道,”她扬一扬头。“而且我不觉得是错误!”
“好,我们请他们一起晚餐!”思烈也沾染上那份坚定的信心和开朗。“我们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李颖黑眸中光芒一闪,想说什么,忍住了。
“轮到你洗脸了!”她走出浴室。
思烈默默地看她一眼,当她经过他身边时,他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还在担心什么?芝儿?”他问。原来他了解她黑眸中的光芒。
“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怎么样?”她反问。
“无论她怎么样我都不在乎了,”他坦然说:“我已决定申请离婚!”
“思烈…不要太急!”她摇摇头。她担心芝儿受不了,真的。
“我有分寸!”他放开她,走进浴室。
浴室门一关上,李颖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比他想像的更担心,更不安。昨夜的决定太冲动,太不顾一切,太感情用事,今晨…当一切已成定局,她发觉原本他们面对的困扰,麻烦并未减少,可能更大,他们可有能力、有信心去解决?
可是她绝不愿把心中担忧表现出来,她不能再令思烈不安,思烈原来竟是那样地沉不住气,会为几句话而打人,她希望他情绪稳定,否则…怕惹更大麻烦!
思烈从浴室出来,睡衣已经换下来,穿了一套咖啡
直条纹的西装,非常地英
焕发。
“你去教书一定要穿西装?”她又展开笑脸。
“是礼貌!”他说:“我并不喜欢!”
“西装使你庄重,也呆板些,失去了你平
那种味道!”她凝望着他。
“我希望课堂里的学主全当我是大番薯!”他笑。
“当年在我们课堂你也穿西装,却令一半以上的女学生昏头转向!”她开玩笑。
“昏头转向的是我,”他望着她直笑。“你那又冷又不妥协的眼光几乎害了我一生!”
“又来了!”她不依地站起来。“早餐吃什么?”
“你能做吗?”他伴着她去厨房。
“不能!煮生
蛋的时间我拿不准,也怕煎火腿,烤
,早晨我喜欢柠檬茶!”她说。
“我很简单,一瓶鲜
,一块面包就行了!”他笑。“有时加两个蕃茄!”
“真可怕,我受不了生蕃茄味!”她皱皱鼻子。“在吃的方面我们的歧见很大!”
“是问题吗?”他吻一吻她头发。“我爱你!”
“我不会做厨房的事,家事也很不行,恐怕不是个好主妇!”她望着他笑。
“厨房工作和家事女佣可以做,你只要专心爱我!”他说得顽皮。
“有这样的职位吗?”她只是笑。
“怎么没有?我爱你!”他从冰箱拿出鲜
。
“快点吃完走吧!再油腔滑调我就受不了你!”她说。
“真不要我送?”他问。
“我想…我单独见妈妈比较好!”她终于说。
“你对她没有把握?”他不笑了。
“别担心,挨骂是免不了的!”她笑着安慰。
“让我们一起挨骂吧!”他说。
“不想冒弄巧反拙的险!”她摇头。
“我中午去接你,方便吗?”他望着她。
“不方便也得去,龙潭虎
也得闯,我等你,中午。”她轻轻地笑。
“你在吓我吗?”他问。
“走吧!再不走你会迟到了!”她推他出门。
在门口,他捉住了她,深深地切切地吻她,又凝视她好一阵子,才转身出去。
“中午等我!”他说。
必上大门,李颖马上开始换衣服,依然是昨天的那一身,然后胡乱地抓几把头发,镜子里的她可有什么异样…会有异样吗?
早餐也没吃,她决定先回家再说。
###
落到楼下,已不见了思烈的“保时捷”但那个车位上却停了一辆“宝马”宝马二〇〇二。
她意外地呆怔一下,那是辆熟悉的汽车。定一定神,她看见坐在前面驾驶位的少良。
少良…这个时候他来这儿做什么?他不用上班?想着昨天对他那种冷淡、漠然的态度,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少良,这么早?”她努力使自己自然。
少良用一种好奇怪,好特别的眼光凝视她,看得她几乎想退缩,想逃开。
“你考虑过了吗?李颖。”他问。声音是疲倦的。
“考虑什么?”她强自镇定。
“你真是那样不顾一切?”他叹一口气。
她皱眉,少良怎么知道她的决定?
“他提出来的,是吗?”少良摇头。“我开始怀疑,我是看错了他!”
“少良,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正
说:“但是我不能容你误解他,冤枉他!”
“难道我说错了?”少良定定地望住她。“从昨夜到现在,你一直留在他那儿!”
“少良…”她的脸一定红了,她感觉到所有血
全往脸上冲。
“昨天离开他家,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他说得好疲倦,他等了一夜?直到现在?“我想告诉你几句话!”
她十分感动,真的十分感动,要告诉她几句话,他就不惜在这儿等一夜?
“少良…我好抱歉,”她
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眼眶红了,她实在亏欠少良太多。“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现在说已失去意义!”他摇头。
“少良,昨夜…不是他的要求,是我的决定!”她考虑一下,终于说:“我不想令他痛苦!”
“他是幸福的,但是你…你不觉得太冒险?”他问。
“那只是一件迟早都要做的事!”她
一口气,说得十分勇敢,坚定。
“我知道你有理田,然而你这么委屈…”他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我不委屈,我爱他!”她马上说,她是
感的。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他叹一口气。“昨天我不该去找他,这件事…我也得负责!”
“少良,不关你的事!”
“我的良心会受责备!”他还是摇头。“我怎么会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呢?李颖,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做这决定的,是不是?”
“这…”李颖不知该怎么答,她不想让少良不安。
“不要安慰我,请说实话!”他说。
“你的来到很刺
思烈,我不能看他这么痛苦,这么不平静,少良…我该怎么说呢?”她摇头。
“我不是弄巧反拙,我原来…也是想刺
他,”少良犹豫一下,才慢慢地说:“不过…没想到是这种后果!”
“你刺
他什么?”她不明白。
“做一个抉择,怎能再拖呢?芝儿和你,他该当机立断!”少良说。
“你错了,他拖着是因为他善良,他不忍心再伤芝儿,真的!”她护着思烈。
“拖下去不只伤芝儿,也伤你,”少良正
说:“事到如今他还要拖?”
“不会了!”她轻俏地一笑。“我们决定今夜请你和翠玲、同文吃饭!”
“公开你们同居的事?”少良问。
“该说是…同居吧!”李颖有一丝犹豫,同居,不是她喜欢听见的字眼。
“什么地方?我一定到!”他说。
“中午我打电话给你,我们要商量一下。”李颖笑。
少良沉思一阵,眼中忽然有了笑意。
“上车,我送你回家!”他说。
“不用去医院?”她拉开车门。
“迟一点去没关系!”他发动汽车。
少良很专注地驾着车,一夜没睡并没有使他憔悴,他是医生,平
一定保养得法。
“少良,我心中一直对你很抱歉!”她忽然说。
“不必抱歉,我们是好朋友!”他看她一眼,微笑。
“我希望你也当思烈是好朋友,”她说:“为了我和芝儿,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他非常孤独!”
“我愿意尝试,我一直喜欢他,他的确出色,除了他对感情的拖泥带水,”少良笑。“可是你没发觉吗?他一直对我隐有敌意!”
“现在不会了!”李颖笑。
“你给了他信心!”他很了解。
“如果我能够,我愿给他所有他需要的一切!”她说。非常肯定。
“能有你这句话,他不枉来世界上走一遭了!”少良叹息。“上帝为什么对他这么宽厚?”
“上帝对每一个人都公平,你认为他得天独厚,是因为你太高估我!”她公平地说。
“你在我眼中的确是这么好!”他说。
“不是我好,而是…人们对得不到的东西都有一份美化了的幻想!”她真诚地。“我这么说希望你别怪我!”
他想一想,摇摇头。
“也许你有道理,不过,你实在是独特的,我从没见过另外的女孩像你!”他由衷地说。
“别人不像我,我也不像别人啊!”她笑。“世界上哪儿去找相同的人呢?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潘少良!”
“我说不过你,我不能忘了你是作家!”他摇头。
“这与职业、工作无关,这是真话!”她还是笑。
他又看她一眼,说:
“李颖,今天你看来的确不同,你开朗而快乐,我想…你的决定是对的!”
“很谢谢你这么说,你带给我信心!”她说。
“我现在祝福你们,不迟吗?”他停车在她家门外。
“真诚的祝福,任何时候都不会迟!”她推开车门。
“李颖…”他叫住她。“你没想过这件事也该让她…芝儿知道?”
“芝儿…这个时候?”她的笑容溜走了。
“我只是提议,不勉强你!”他笑着挥手,汽车掉头而去。
也该让芝儿知道吗?芝儿会…怎样?
###
思烈开着车,远远地就看见倚在石墙上的李颖。她垂着头,披下来的直头发遮去大半边脸庞,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显得那么寂寞。她脚边有两只小皮箱,她已经整理好了要带的衣物?她又何必这么孤单的等在门外?
他的“保时捷”小心的停在她面前,她迅速抬起头,带着一脸孔的微笑。
“来得比我想像中迟!”她的声音也愉快,开朗。
“等了很久?”他下车,替她把行李搬进车尾箱。“你不该出来等!”
“你知道女大不终留这句话吗?”她开玩笑。“我急着跟你走!”
行李放好,盖上车尾箱,他没有马上上车。
“该进去见见他们的,是不是?”他问,很仔细的,很专注地凝望她。
“下一次吧!”她很自然地掠一把头发。“爸上班,妈妈出去了!”
他微微皱眉,却马上转身走回汽车上。她也不再言语,也坐上去。
“保时捷”掉头往台北驶,小小车厢中却是一片沉默,不是不融洽,而是他们俩都怕触及那个问题…虽然李颖笑得那么平静自然,思烈却知道她和父母之间必然发生了问题,李颖不该等在门外。
“我和翠玲联络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只要到时候通知他们地点就行了!”还是李颖先打破沉默。
“潘少良呢?”这是他始终耿耿于怀的人。
她考虑了一下,犹豫了一阵,她…实在没有理由不说实话,对吗?根本不值得隐瞒的!
“你一定会想不到,早晨我回家是他送的!”她说。
“他送你回家?”他果然意外。“怎么可能?”
“我下楼他已在楼下!”李颖淡淡地。她不想提少良等了一夜的事,何必再刺
思烈呢?
“岂有此理!”他涨红了脸。“他还不死心?”
“思烈,别误会他,他并没有企图,而自我也告诉了他关于我们的事!”她说。
他
几口气,硬生生地压抑了心中激动。
“他怎么说?”他问。
“他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祝福!”她非轻松地。“何况他说什么又怎能影响我们?”
“你也请了他晚上吃饭?”他问。
“当然!”她看他一眼。“不是说好也请他?”
“我总觉得别扭!”他摇头。
“思烈,你的好风度呢?”她笑了。
“好风度被爱情埋葬了!”他也笑了。
“看来…爱情还真埋葬了不少东西!”她有些感叹。
“后悔了?”他凝望她。
“不…看着路,好好开车!”她警告着。“我不是后悔,而是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冥冥中自有主宰,很公平的,我们得到一些也必失去一些!”
“你可知道为什么?”他问。带着一抹动人的笑意。
“为什么?”她望着他。
“因为上帝是天秤座的!”他幽默地微笑。
她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笑,依然那样望着他。
“思烈,该让芝儿也知道吗?”她突然问。
“你想为自己带来无穷尽的麻烦?”他
感地皱眉。
“她迟早总会知道!”她说。
他咬着
,黑眸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他是矛盾的。
“我…不愿意在今天考虑这个问题!”他终于说。
“思烈,你实在变了,这不是你的个性!”她摇摇头。
“我…不想冒险,在妥善办法没想出来之前!”他说。
“我相信由我们告诉她比她自己知道会好些!”她似乎在坚持。
他没出声,半条路都走完了他一直没出声。然后,猛然之间来个大转弯“保时捷”嗖的一声转回另一条路,从几辆汽车之间穿过去。
“思烈,你…”李颖大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我们现在去找芝儿!”他沉声说。
思烈,思烈,怎么回事呢?他的深沉呢?他的稳定呢?他不但失去了好风度,也失去了自己个性!爱情真的埋葬了一切?那么这爱情对或不对?值不值得?
李颖沉默着。虽是她建议的,可是她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现在去告诉芝儿,怎么说呢?我们已经不顾一切的同居了?这…这…然而思烈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汽车已停在芝儿所住的大厦楼下。
“思烈…”李颖犹豫着。
“我们上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好像怕她逃走,怕她临阵退缩。
她暗暗叹息,事到如今已是无可选择,也许凭思烈一时的意气,一时的冲动真能解决呢?
芝儿住的地方从门外望去就与别的不同。她是另外再装修过的,这是她的个性呢!她总是喜欢鹤立
群,标奇立异。
按下电铃,似乎…一切都不可改变了!
###
应门的居然是芝儿。她穿着一袭白色
巾长袍,素净着一张脸,一丝儿化妆品也没有,原先安详的神色在看见思烈和李颖之时起了变化。
“是你们?”她显然是惊讶,意外。
思烈没有表情。也没有出声。李颖觉得好尴尬,这样冒昧上门,算什么呢?
“我们来…看看你!”她有些讪讪然。
芝儿似乎自嘲,又似乎嘲弄地笑了。
“我很荣幸!”她让他们进去。
坐在芝儿那十分精致的客厅里,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当然是别扭的,不自然的。
“喝点什么?两位!”芝儿是很不错的女主人。“酒?或是果汁?”
“我要茶好了!”李颖说。她要费好大的力量才能…使自己笑得自然些。
“思烈,你呢?”芝儿眼波一抛。“什么酒?”
“茶!”思烈没有表情。
他是看见芝儿就没有表情,所有的怨恨,厌恶都凝聚眼中。
“茶!”芝儿重复一句,然后转告一边的女佣人。“两杯茶,我要鲜桔子水!”
女佣人退下去,芝儿也坐下来,坐在李颖旁边。
“思烈以前从不喝茶,他是酒徒。”芝儿笑着说:“我总是喝茶,是那种有茉莉花的香片。回到台湾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都变了,酒徒居然喝起茶来了,而我却是一见到茶就反胃!”
思烈微微皱眉,却依然不出声,他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要沉默到几时?
“有些习惯的改变…的确是很奇怪的!”李颖只好说。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以前她可以面对芝儿傲然、冷漠,她可以不必敷衍,可以不必理睬,现在…她似乎要委曲求全,她不是也失去了自己的个性吗?
“是吗?”芝儿笑得好特别。“思烈不是受你影响?”
“我不知道,”李颖看思烈一眼,要到什么时候才说话呢?“不过常常在一起的朋友,是容易互相影响的!”
“常常在一起的朋友!”芝儿大笑起来,然后,笑声突然停止.非常地怪异。“潘少良刚来过!”
“他?!”这是思烈的声音,深沉的黑眸突然闪过一抹亮得出奇的光芒。
李颖眉峰聚拢!潘少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他在送李颖回家之后就来了这儿!”芝儿笑,有一种难测高深的味道。
“他来…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思烈冷冷地。
“我也是这么想,该不该把他来过的事告诉你们,”芝儿说:“因为他说了一些话!”
“他说的话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听!”思烈硬硬地。
“不想听就算了,”芝儿潇洒地拍拍手,接过女佣人送来的鲜桔子汁。“喝茶吧!”
李颖接过茶杯,心中却不停地在想,少良为什么来?又说了什么话?芝儿为什么
语还休?
有成竹?然而刚进门时,芝儿不是神态安详吗?
少良该不会说了她和思烈昨晚的事吧?少良不该是那么多子卩舌的人,何况…这是件足以掀起巨
的事!
思烈几乎是听见少良的名字就发怒,就沉不住气,他狠狠地盯着那杯茶,呼吸也慢慢变急促。
“要不要吃点心?你们吃过午饭吗?”芝儿轻描淡写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说,潘少良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思烈低吼着。“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你以为他会说什么?”芝儿微笑着反问。
“相信他说的不是我们来所要告诉你的事!”李颖突然加了一句,她似乎冷静下来了。
“哦!你们也要告诉我一些事?”芝儿的笑容变得勉强,变得不自然。
“先说潘少良的!”思烈不肯放松。
“先说你们的,我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和他一样!”芝儿也不肯让步。
“好,你听着,”思烈的脸上浮起暗红,他这么冲动,他能说得好吗?思烈。“我们…我和李颖已预备结婚,而且由不得你阻挠,破坏!”
“恭喜啊!我为什么要阻挠、破坏?”芝儿夸张尖锐,皮笑
不笑的…她也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神经吧?
“那很好!”思烈站起来。“我们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会让律师通知你去签字离婚!”
“好!”芝儿这个好字不知道说他直截了当得好?或是答应到时候去签字,从她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来。
“谢谢!”思烈也不理会她是什么意思,反正好就是好,对吗?“谢谢你的爽快!”
“不要谢得太早,说不定以后你会恨我、怨我!”芝儿似笑非笑。
“你是什么意思?还想玩什么把戏?”他忍不住怒气了,芝儿的爽快并不是真的!
“把戏我并不想玩,但是目前我仍有权告你!”芝儿的笑容一下子收敛,变得冷酷。
“告我?你能告我什么?”思烈涨红了脸。“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或者是莫名其妙,但我有人证!”芝儿冷笑。
李颖心中忽然冒上一股寒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人证?潘少良?可能吗?少良是那样的人。
“人证?”思烈也呆怔一下。“去用你的人证吧!我不介意你告我,我的目的是离婚,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我知道你们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了。”芝儿看沉默的李颖一眼。“然而我就这么好欺负?”
“没有人要欺负你,我只是不想被你拖累一辈子!”思烈沉声说。
“哈!我拖累你?好得很,当初又不是我
你结婚的,今天你也没办法
我离婚!”她说。
“原来你还是不肯离婚!”思烈恨得声音也变了。
“我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但是,我不能任人欺负!”芝儿神色一变,强硬得无与伦比。“想造成事实来
我就范?当我叶芝儿是什么人?”
李颖像当
挨了一拳,造成事实…是潘少良说的,少良那么好,那么善良,那么有教养的一个,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少良…难道她看错了他?
“这是…潘少良告诉你的?”李颖问。她脸色苍白,声音发颤。若少良真是这么做,她真是得对所有的人、所有的善良重新估价?
“难道这件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芝儿嘲讽地。“思烈和你都不在意你们的名誉?”
“我们并非造成事实来
你就范,我们…”李颖好困难地解释。“这也不是名誉的问题,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愿意负责!”
“好伟大、崇高的爱情!”芝儿冷笑。“身败、名裂都在所不惜?”
“什么身败名裂?你能告我什么?”思烈吼着。“我只求离开你,其它的什么都不在意!”
芝儿被他这句话重重地伤了,只求离开她,其它的都不在意…她真是这么一文不值?
“我告你们通
!”芝儿扬一扬头,她是豁出去了。
思烈冲动地握起拳头,李颖更快地制止了。
“不要这样,你该冷静!”李颖说。
“我更有权告你同样的罪名!”思烈说。他那永远黑白的眸子也变红了。
“证据呢?”芝儿冷笑,
边的肌
却在颤抖,她也是强自镇定。“别忘了我有人证!”
“芝儿,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李颖不允许思烈再说下去。“何况,潘少良在楼下等了一夜,也并不能证明我们在楼上做了什么事,他亲眼看见了什么吗?”
“你们…整夜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芝儿似乎在崩溃的边缘。
“你…”思烈忍不住。
“听我说,”李颖再一次制止他。“芝儿,今天我们来原是很诚心地告诉你一件事,我没料到事情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潘少良说了什么,但…我不相信他是恶意的!”
“你原想告诉我什么?”芝儿深深
一口气。“我是绝不受任何人威胁,
迫的!”
“我们没有这意思,”李颖摇摇头,很真诚地。“我们是想…这件事我们自己告诉你比较好,免得传言失真,误会更深。芝儿,我们…已经同居了,昨夜开始!”
之儿一震,面庞越加没有血
。少良的话使她隐约知道一些。却方万料不到李颖会坦然相告,她是那么骄傲,那么要面子的女孩,她…实在受不了,真的!她有被人一把推下深渊的感觉,她…万念俱灰,再无生念,李颖和思烈同居了,她…她…哦!思烈已永远离她而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也抖起来。“你不怕我告你们?”
“我从来不以为你是这样的人!”李颖是绝对地诚恳。“我告诉你,是我们觉得应该这么做,真的!芝儿,无论你谅解与否,我们都要告诉你!”
“你的父母同意你这么做?”芝儿还是无法平静。
“不同意、也不谅解,”李颖眼中掠过一抹忧愁,一抹悲哀。“但是我做了,因为我爱思烈!”
“你爱思烈?!”芝儿惊逃诏地地笑起来,才笑几声,眼泪竟也跟着
下来,她是哭?是笑?“李颖,你爱思烈,你为什么不早讲呢?早在两年前,早在我们都是思烈的学生时,为什么不表示,不讲呢?你爱思烈!”
“芝儿…”
李颖的心又
又痛,芝儿的神色也令她害怕,芝儿发狂了吗?“芝儿,是我错,当初…我太骄傲!”
“就因为你的骄傲,就该…牺牲别人的幸福吗?”芝儿满脸泪痕,但她的神态依然强悍,她也骄傲!
“我…抱歉!”李颖歉然低头。
当年的是是非非,当年的对与错现在讲都已太迟,是不是?现在惟一该做的是怎么补救…有人能补情天?有人能医治受伤的心灵?
“你抱歉又有什么用?别人的幸福已破碎,已为你牺牲了,”芝儿咄咄
人。“你真潇洒,你只是抱歉哦!”“叶芝儿,你不要太过分!”思烈忍无可忍,他对芝儿的厌恶、怨恨已
深蒂固,牢不可拔。“抱歉也不行,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也不会真去告你们,”芝儿
息着。“但是…种什么因的人,不该结什么果吗?李颖,她该自食其果!”
自食其果…那是什么?
m.ShaNZ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