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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听了‮夜一‬的故事,晴光回所住山庄的脚步,不噤显得有些飘忽,因为満脑子都是照雨,照雨的过去、照雨的⾝世、照雨的⾎海深仇、照雨的爱情…

 照雨的爱。

 想到这个,她的心情便像浸泡在藌里甜孜孜的,能不能马上回到他坚实的怀中。

 “子夜本只是个幌子,是方便师⽗与我见面的幌子,所以你这场雪…”

 “怎么样?难道你要说我是⽩淋的?”

 “不,能出我俩的心意,怎么会是⽩淋的?只是下回别再这么傻了,可好?”

 他们依偎着共披一张⽩熊⽪裘,咽隅私语,照雨的声言虽低,但每一字、每一句听在晴光心底,却都掀起巨涛,涟漪不断。

 “你说咱们在河上的初遇,完全是个意外?”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你以为我会喜在你心底留下那么糟糕的印象?”

 “真的在乎我的想法?”照雨点头,晴光却不依。“那为什么后来还要故意做一些惹人生气的事?”

 “因为你与司徒漠看来登对,平时又有说有笑,我觉得自已无望,⼲脆来个反其道而行,看看可不可以因为惹你讨厌,顺便断了自己的念。”

 “能对你断念的话就好了,没看我房间壁上还揷着你的飞刀吗?我始终舍不得拔掉。”

 照雨听了不舍,随即轻抚她的一头青丝。

 “对了,你刚刚一直说你师⽗,你师⽗是?”

 “天山子的子,地海子。”

 “什么?”这答案真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很讶异?”

 “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也不稀奇,因为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照雨先把二十几年前的那场争斗简单的说给晴光听。“师⽗一向喜孩子,和我姐姐尤其投缘,所以后来就把我们家的⾎债算到天爷的头上去,说全是他教徒无方,才会害死我们全家。”

 “为什么说是全家呢?”

 “难道你听到的不是?”

 “就是是,所以才觉得奇怪。”

 “因为师⽗除了救走昏的我,还丢了两具尸体进去,凑成四个,让外人以为我们全都葬⾝火窟了。”

 晴光想了一想,又想到一点。“照雨,你娘呢?她应该也没死,对不对?”见他神⾊一黯,晴光不噤暗骂自己唐突。“对不起,我就是嘴快,都怪我,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难过,她…我始终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她是生是死,不过…”

 “什么?”

 “有没有注意到我的⾐服?”

 突然被问,她这真需要想一下。“非银即灰,有內情?”

 “我跟司徒漠一样分别扮演着总管⾝边光与影的角⾊,我想做为影子的人总不适合穿⽩或青吧!”

 “如果原因只在这,那你还不如天天穿一⾝黑。”

 照雨笑了。“有这么聪明的女伴,那往后的⽇子…”

 晴光勾住他的手臂,撒挢的说:“会过得更轻松愉快、舒服惬意,信不信?”

 “信,深信不疑。”凝望着她,他接下去说:“我⺟亲姓月,闺名如霜。”

 “月如霜,好美的名字,”晴光赞叹:“我懂了,改名易姓,非银即灰,全是为了感念舍堂。”

 照雨没有回答,但已算是默认了。

 “你一定从没放弃过找她吧?”

 “是的,而且也已经有线索了。”

 “真的?”

 照雨突然陷⼊沉默,没有马上接口。

 “照雨?”

 “车夫的死,害你震惊?你对生死很介怀?”

 “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

 “我们江湖儿女,对于情爱、对于生死,讲的从来不是世俗的那一套,如果是的话…”她轻抚他已长出青⾊胡碴的下巴。“我们现在这样,成何体统?所以说河上的那一幕,我相信你杀人有理,就不会再问,可是车夫…他毕竟只是个下人,分明做了…”

 “替死鬼,”照雨接上。“但在武林门派內当差做事,本来就该抱有迟早都会走上这条路的心理准备,所以你也毋需把他的死一直挂在心上。”

 “总是一条人命呀!对了,你刚刚说的线索?”

 “我怀疑那位老妇其实是个妙龄女子,而且师承我娘。”

 “怎么可能?!”但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接下来就还有一个更震撼人心的问题。“她想杀谁?”

 “晴光,你想到什么?”照雨反问。

 “除非她把所有天门派的人都当成杀夫及杀儿女的仇人。照雨!”

 他当然猜得到她的心思。“所以我一定要赶紧找到她,越快越好。”

 “万一…万一…”晴光想到的是,万一月如霜不知照雨是她的儿子,因而误伤骨⾁的活,那岂不成了人间惨剧?一急一慌,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纷纷坠落。

 “怎么哭了?”照雨低呼:“什么事都还没发生,怎么你就哭起来了呢?”

 “谁说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晴光动起来。“照雨,事情早就发生了,二十四年前就发生了,你还不明⽩吗?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天爷心灰意冷,甚至害得你师⽗离开了天爷,还牵动了我的家庭,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一场无谓的争斗,为了争夺一块所谓的‘滴翠⽟令’”她口气,再继续说:“你还问我怎么哭起来,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说起这些事,你一滴眼泪也没有?”

 话一出口,一看到照雨的表情,晴光就后悔了,老天,她怎么可以这么‮忍残‬?他不是她心爱的男人吗?不是她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男人吗?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说出显然让他痛不生的话来?

 “照雨,我…”

 “我早忘了流泪的滋味。”他打断她说。

 “什么?”一时之间,晴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晴光,我不会哭,不是不肯、不愿、不准自己掉眼泪,而是打从那场火灾后,我便失去了哭泣的能力,之后无论怎么痛,我都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照雨!”晴光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表达此刻的疼惜与悲恸,只能跪起⾝来,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没关系,咱们一起努力,有我陪着你,咱们一定可以把你的眼泪找回来,一定可以的。”

 回想到这里,晴光发现自己又流泪了,诚如照雨所说,这件事一定要解决,唯有找出元凶,了结⾎案,所有的伤恸才有开始复元的可能。

 而照雨也才能找回他流泪的能力,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一个分明已到伤心时的男子,若还无法落泪,岂不教人震惊。让人心生不忍?

 晴光肯定,照雨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在他的內心深处,仍有一道紧紧封死的门,这扇门不开,泪堤永远不会溃决,那他四岁那年所受的“伤”他就永远休想复元;这一点,自己一定要帮他。

 之前一直想要知道天门派內有什么秘密,如今照雨已告诉了她大半,再加上之前司徒漠不堪她一再追问,续级透露的片段,晴光自认已大致了解,总而言之,就是为了争权与专利。

 “天爷知道你是婆婆的徒弟吗?”晴光好奇的问他。

 “绝不能让他知道是师⽗收我为徙的条件之一。”

 “婆婆个冥倔,换做是我…”

 “怎么不说了?”照雨俯到她耳旁来问。

 “你还不够得意吗?”晴光推了他一下。

 照雨朗朗笑开,再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哦?”“不信?”

 “说来听听。”

 “换做是我,无论照雨有多惹我生气,要我跟他一分开便是二十几年,那我可绝对办不到,对不?”

 “是,我就这么没出息,你満意了吧?”说完,还是有些委屈。

 照雨赶紧贴在她耳边哄道:“我不过是将心比心,你又向必呕气?”

 这意思是说他跟她一样,也都无法忍受别离之苦,晴光听了自然快,却还是忍不住噴道:“想不到你这张嘴不但会讲气人的话,也会甜言藌语。”

 “谁说我这张嘴只会这两样的。”

 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晴光觉得自己全⾝渐渐‮热燥‬起来。“不然还有什…”

 照雨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或者应该说他本等不及她把话讲究,头一低便吻住她忙碌的小嘴,仿佛再‮吻亲‬多少次,再痴等多久也不够似的。

 “照…照雨,放开我…”

 “不,”他贴在她雪⽩的颈侧,嗅闻她特有的幽香。“一辈子都不想放开你。”

 “人家快不过气来了啦。”

 “气这么短,难怪武艺不精。”

 这句嘲谚让她想起了一件事。“还我!”

 照雨⼲脆支起手肘来,俯视仰躺的她装傻道:“不还,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心,怎能还你。”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么是人哕?”他撩拨着她素绢单⾐的襟领说:“我必须承认你实在人,可是我仍然想等到最合适的时机,不然岂不有愧于你,我不愿意那样。”

 她当然知道他虽貌似浪子,实则在放不羁之中,自有分寸,不过今夜…她也想完完全全的坦⽩。“照雨。”

 “嗯?”

 “早晚我都是…所以如果你…愿意,心甘情愿的…”

 话虽讲得呑呑吐吐、支离玻碎,但照雨仍听懂了,却好半天一声不吭,令晴光忘怎不安的抬起眼来,可是一触及他火热的眼神,又慌忙垂下眼帘。

 照雨知道凡是女子,总有她的矜持,便也见好就收,忙把她的铁扇子连同另一样物件塞进她手中。

 “果然是你,好俊的⾝手。”

 “得罪了,任大‮姐小‬。”

 “当然要跟我赔罪?”

 “当然。”

 “那好,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许再到那个叫做什么子夜的姑娘那里去。”

 “我都说她只是一个幌子了嘛!还有你偷听到的那些话也有內情。通常师⽗进去时都打扮成男人,这样你明⽩了吧?”

 心上那块大石终于放下,晴光轻轻“唔”了一声,权充允诺。然后才像发现到什么新鲜事的说:“咦,这是什么?像是一文笔,又像是一把斧头?”而且乌里黑晶亮,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当年我爹给我的小玩意见,现在…转送给你。”

 晴光当然不会不懂这动作背后的意义。“不会…太珍贵吗?”

 “你收下,才珍贵。”

 “我保证会永远珍借。”

 她说到做到,哪!现在不正被她贴戴着吗?既是照雨⽗亲的遗物,她就没有不好好珍惜的道理,而且晴光早想好了,等事情办妥,一切恢复平静后,自己就要把“文武石”还给他。

 既是笔,又是斧头,晴光接下后不久便为它取了个名字,还问照雨好听吗?

 “好听,女孩毕竟心细,我就从没想过该为它取蚌名字。”

 “大侠你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待办嘛!哪管得着这些小事。”

 “叫我大侠?这不是在取笑我,是什么?”

 晴光笑声轻脆。“对了,你为什么又会跟骊山的三教九流扯上关系?”

 “司徒漠是总管的光明使者,我是黑暗使者嘛!走的路线自然有所不同。”

 “但殊途同归?”

 “嗯,应该是。”

 “什么叫做应该是?”晴光追问。

 “你太多心了啦!虽然天门派內暗嘲汹涌,但距离海关天空的⽇子应该已经不远,有大家的努力不是?我只希望…”

 看他凝视自己的模样,晴光早揣测到他的心意,即刻应道:“不。”

 “不?你甚至不晓得我要说什么。”

 “不晓得才怪,你跟爹一样,全都想支开我。对不对?”

 “晴光,松、石、云,泉四派的功力虽各不同,实力却也都不容小觑,加上有我师⽗介⼊,届时…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闪失。”

 “不会,我不会有任何闪失,拜托你就不要跟我爹一样那么爱心了,好不好?”

 “晴光…”

 “嘘,我说过。要跟你在一起。从现在开始,都要跟你在一起。明⽩吗?”

 与她对望良久,仿佛从她的眼光中感受到她坚持的心意似的,最后照雨终于不再反对,只紧紧握住她的手道:“风云一起,恐将天摇地动。”

 晴光很有默契的接下去。“我一定小心,一定珍重,一定想尽所有办法,运用所有能力活下去。”

 “好,”他将她带⼊了怀中:“好,大势底走后,我们再来促膝长谈。”

 “你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是,我会,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晓得的,我都会一五一十的说给你听。”

 晴光当然知道无论⽗亲、司徒漠或寒照雨,现在对自己都或多或少还有所隐瞒,而他们的动机也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她好,为她着想。

 但她并非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这样子的照顾,如果在这次的风起云涌中,她可以好好表现一番,是否就能一举扭转大伙儿的观念呢?

 “你先回去,”今早照雨嘱咐她:“路上小心。”

 “不一起走?”

 “名分尚未正哩!我怎么好陪你一起下去?”

 “但几乎人人都已知道你与我形影不离,是…”

 照雨抢过来说:“你⾝后的幽飨,或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被他拿以前责骂的话来消遣,晴光顿时涨红了一张脸。“照雨!”

 “再亲一个,亲一个我就放你下山。”

 那绵至极的一吻啊!晴光觉得整个人都给陶陶…!眼前的火光是什么意思?

 被烧的,不正是他们的山庄吗?这…还有兵器碰触声,怎么回事?

 她不敢再有任何耽搁,马上施展轻功,飞跃过去。

 “给我搜,给我彻彻底底的搜!”

 “罗云?!”看清楚发号施舍的人是谁.只带给她奠大的震撼。

 “啊!大‮姐小‬。”

 “你…你们这是在⼲什么?”

 “想要借你们山庄里的某样东西。”

 “这样叫做借?”

 “大‮姐小‬看完夜景,怎么不继续欣赏晨光,何必一大早匆匆赶回,徒增大家的困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亲不在,正是私会情郞的好时机,你说是不?”

 晴光涨红了一张脸,却也同时想到。“照…翔风!你们把翔风怎么样了?”

 “聪明呀!聪明,可以马上想到月翔风;但也可惜呀!可惜,误信错爱。”

 他险的表情,诡异的口气,让晴光已顾不得眼前的火势,画开扇子,就往他颈间抹去。

 但罗云毕竟是云派的掌门,脚底下虽然连动也没动,可是缩颈,一下子便躲过了这一招。

 “你们要什么?不会正大光明的来要吗?”她嘴里骂着,手上也没闲着,继续发动凌厉的攻势,掌力挟风,不断藉由铁房画开去。

 “我们要什么,恐怕普天之下,少有不知之人,偏师⽗不通人情,硬是不给。”

 “所以你们下毒手,害死寒潇一家人。”

 罗云见招拆招,却也见识到这小姑娘的武艺不俗。“上回的花香你还喜吧?”

 “卑鄙、无聇、下流!”

 “哈,哈,谁教你要如此好骄?我让人绊住司徒漠,再把你偷偷送出,丢到硫磺上去,原本是想让幸运的有缘人陪你玩玩的。谁晓得月翔风那小子书刚好破坏了我的事。”他依然以刀鞘跟晴光比试。

 但坦⽩说,眼前的她实在没有多大耐心与他不断的纠下去,一招“双蝶掌”便想脫⾝。

 “想走?”罗云是老狐狸了,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意图。“没那么容易,以三对三,我们仍不致托大,总不能再让你去帮手。”

 略一寻思,马上明⽩。“我爹和司徒,他们回来了!”

 “你真的、真的很聪明耶!想不到任清辉那酸儒,也能生出心思如此玲珑的女儿来,但还是可惜呀!可惜,你似乎领悟的太迟了。”

 晴光略一失神,肩上马上吃了一记,痛彻心肺。

 “武艺不错,但定力不⾜,这样是要吃苦头的呀!世侄女儿。”

 “嘴巴放⼲净一点,谁是你的世侄女儿?你少往脸上贴金了,说!除了你,还有一两个人?”

 “啧、啧、啧,都是你的长辈,你讲话怎可如此无礼?”

 晴光已然失去耐,一把铁扇快速舞动,就像拿在手中的一朵铁花。“你说是不说?”

 “说有何难?丁泉与钟石都来了,如何?对付你那食古不化的⽗亲与两个情人,应该绰绰有余吧?”

 “你満口胡说八道,在嚼什么咀?”

 “对,对,对,我说错了,应该说丁泉与钟石,再加上心系报仇的月翔风,要对付任清辉与司徒漠那对翁婿,不亏是易如反掌。”

 这一次是她自己撤回攻势,难得的是罗云并没有落井下石,补上一剑。

 “你说什么?”

 “你都不知道?”他先装出一脸惊诧,然后才自问自答:“啊!其实也不奇怪啦!毕竟我们也是到最近,才赫然发现原来今尊是当年的武判官。”

 晴光瞪大眼睛,依然是一副不晓得他在胡说些什么的样子。

 “你听不懂?不会吧!枉费刚刚我才大力赞扬你的智力,任晴光,听清楚了。当年师⽗⾝旁有一文一武两个判官,说是找来辅助他兼监督我们的,其实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把滴翠⽟令直接给我们四人不就得了。”

 “你们会共同保有它?”

 “会…”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说:“会才怪呢!当然是技⾼者得咿!”

 “那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比,何需对寒潇下手?”

 “有捷径可走,谁还希罕花力气去争、去夺?”

 “原来凶手是你们!”

 “错了,大‮姐小‬,凶手是武判官,也就是令尊。”

 她没办法再跟他打下去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有时间听我说的话,还不如快上湖狲愁,他们全在那里,而我安的火葯…”他笑得意,晴光听得全⾝发冷。

 接下来她没有再做耽搁,转⾝便往传闻连猴子攀登都会发愁,可见有多陡蛸酌“湖狲愁”飞掠而去。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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