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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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扬要拍卖机关车队里那三辆新车,是下午才做的决定。决定做出后,他立即通知了省内外一些“大户”朋友——一些大企业的老总和他们的代理人,中央一些驻省单位的老总和他们的代理人,各新闻媒体的领导、朋友,向他们—一说明他的苦衷:他必须凑齐这二百万元,兑现他对大山子下岗工人兄弟们曾经做出的那个铁血般的承诺——尽全力支持他们重新创业,开辟人生新天地。只要他们有这个“雄心”他一定尽自己全部“绵薄之力”
“今晚我拍卖我仅有的三辆新车。各位仁兄仁弟,有钱的请帮个钱场,没钱的也请来帮个人场。拜托拜托。”一个多小时里,他连续打了十多个电话,把嗓子都说
了。为了让那些远在外省外地实在没法赶在这个时限之前
身亲赴现场的“款兄款弟”也能及时掌握拍卖的进展情况,适时参与喊价,他“命令”电信局的同志以“战斗的姿态”设法在现场拉了几条电话专线,以便于那些老总们用电话参与这次拍卖活动。天黑以后,东方广场上便人声鼎沸,光影晃动。那三辆新车在聚光灯照
下,披红挂彩,气宇轩昂,一字排开,雄踞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从市广播局和开发区文化站凑来的几个进口扩音器里反复播放着《我们工人有力量》。那气势,不像是“拍卖”倒像在“庆功”
这时,在夏家,夏慧平和夏菲菲同时发现杜光华突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她们当然感到纳闷。“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夏慧平关切地问。“没什么没什么。我…我要打个电话…”杜光华目光闪烁游移,皇顾左右而言他。“想打电话就打呗。”夏慧平说道。杜光华忙解释:“我得用手机打。”夏慧平笑道:“那你就用手机打呗。”杜光华继续“皇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屋里信号不太好。我…我上外头去…”说着,拿着手机便匆匆上外头去了。
夏慧平想跟出去。夏菲菲忙一把拉住她。她俩都知道“杜先生”所谓“这屋里信号不太好”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大杂院里的房子全为砖木结构,你想让它对手机信号进行屏蔽,它还屏蔽不了,怎么可能“信号不太好”?他只不过是很“拙劣”地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真实目的肯定是为了不受她俩的“于扰”上外头找清静,独自跟谁说“悄悄话”去了。已坐实了自己这个“杜夫人”身份的夏慧平,对此,心里自然会有点酸涩,有点不舒服,当然很想跟出去探探虚实。菲菲则觉得大可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也不该如此小家子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交往双方都应给对方一点自由度。这既是各方应享有的权益,也是相互应有的一种尊重。
杜光华到了院子里,还真做出副“鬼头鬼脑”的模样:在拨号前特地回头打量了夏家的小屋两眼,确证她母女俩此刻没有向外“偷窥”才背过身去,要通了他所要的那个电话。
这时在东方广场拍卖现场,正在叫拍的是那辆宝马车。“宝马200。三十八万。好,这位,三十九万。三十九万。一次…这位,四十万…四十万…”这时,守候在电话专线旁的一个机关工作人员突然激动万分地跑来向马扬低声报告:“有人嫌麻烦,要一气把这三辆车买了。开价二百零一万元。”
得到报告,马扬真是亦惊亦喜,喜出望外。因为,拍卖现场气氛固然热烈,但从拍卖的竟价情况看,三辆车全卖了,最后可能仍完不成两百万的指标。除了这三辆车,机关里还有什么可卖的?前台一声声叫价针扎般刺痛着呆站在后台的他。而现在居然有人一下把价抬到了期望中的两百万,这显然是有“奇人”在暗中相助。这个价码向全场报出后,果然也震动了全场。拍卖现场完全静了下来。主拍师的声音也因激动和意外而有点颤抖了:“二百零一万…一次…二百零一万,两次突然,有一个声音从前边传来,大概不在麦克风近旁,所以听起来有些微弱:”二百零五万。“主拍师忙叫道:”有人开价二百零五万。谢谢。“台下立即掀起风暴似的欢呼声。丁秘书激动万分地跑来告诉马扬:”恒发的张大康把价抬上去了。二百零五万。“
马扬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命令自己沉住气,忙对小丁说:“赶快把这情况通知那个神秘的客人。看看他还有没有可能把价再往上抬一抬。”这时候电话专线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那个“神秘客”一下把价抬到了二百二十万。“二百二十万。二百二十万,一次…二百二十万,两次…”随着传出主拍师的喊价声,全场又一次死一般地静了下来。二百二十万。开玩笑哩?!
张大康接着报出二百三十万。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极难得的“活广告”其效益都不是“一百几鸟”可以形容、可以概括得尽的。
二百三十五万——那个“神秘客”似乎也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二百四十万…
二百四十五万…
“二百五十万!”
全场第三次陷人了死寂般的静谧。风,于是轻轻地从在场所有人的心头掠过…
“二百五十万,一次…二百五十万,两次…”
马扬屏住气,低声问小丁:“告诉那个神秘客没有,有人出价二百五十万了。他还有什么打算?”随后传来的消息是:那位神秘客突然关掉了手机。失踪了。
“二百五十万三次!”拍锤“啪”的一声重重敲击在用不锈钢做成的底座上。
这时,在夏家的那个大杂院里,我们看到,杜光华拿着手机,呆呆地站在那棵大柿子树下。几分钟前,他的手机里还传出拍卖现场工作人员的问话声:“有人出价二百五十万。您听到了吗?二百五十万…”在狡黠地经过一番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快速地关上了手机,然后就回到小屋里,显得特别地高兴和轻松,招呼她母女俩:“走走走。我请客,咱们上外头吃饭去。”夏慧平却说:“烧啥包呀?平白无故地,下啥馆子?!想吃啥,我这里都有,荤的素的,下酒的下饭的,都有…想喝两盅吗?”说着从吊柜里拿出一瓶白酒。杜光华突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身上也涌起一阵阵颤栗,忙跑出屋去。夏慧平忙追出去问:“没事吧?”杜光华竭力地控制住自己:“没事…没事…”在大柿子树下站了一会儿,他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缓缓地对夏慧平解释道:“一点老毛病…没事…以后,在我跟前别提酒这个字儿,也别拿酒瓶在我跟前
晃,我特别见不得也听不得那东西…”“真的假的?大老爷们还见不得酒?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毛病?”夏慧平疑惑地问。杜光华说:“你就把它当真的吧。最近我对酒过敏。真的不能听人跟我提到酒,也不能见到酒…一起码在这一两个月里,你得记住这一点…”夏慧平一笑道:“行。帮你治病。咱们现在就统统灭了它。”说着,回到屋里拿出两三瓶积存下的酒“乒里乓卿”地都在院子里给砸了。
随着一阵阵酒瓶破碎声起,那一注注酒
四溅,酒香四溢,在暗处站着的杜光华身上又涌起了一阵阵无法控制的痉挛般的寒颤,他几乎又要站立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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