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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要我去帮九妹求情?”

 悠闲的午后,人的户外,几只肥肥胖胖的大白鹅在池子里游来游去,慕容襄坐在凉亭里,眼看着凤皇子一口茶喝下去却梗在喉咙里,差点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找我?”又是咳嗽又是拍背的,凤皇子折腾了一阵子才又重新坐好,脸上出奇异的表情。

 “因为我想来想去,实在是找不到别人…”慕容襄叹了口气,想起那双曾经灵动,如今却没有半点儿生气的双眼,他就感到难过。

 “我九妹移居凤藻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啊,你看她不是方便多了?”

 “事情并非如此。公主现在的情况,简直形同被软…我实在是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呢?”

 凤皇子闻言,眼中光一扫,慢条斯理地道;“凤藻宫的情况我是不清楚,不过要说‘软’会不会太过了些?父皇向来最是宠爱曙妹,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

 “凤殿下没有亲眼看到,是下会明白的。”慕容襄将自己亲眼所见如实地一一细说,凤皇子一开始很认真的听,到了后头却渐渐两眉微蹙,倒不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而是开始有些嫌烦了。

 “事情就是如此。”慕容襄一心沉浸在曙公主的现状里,也没心思去注意凤皇子的表情。“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瘦得不成人形,实在让人为她担心…”

 “所以,”凤皇子打断了慕容襄。“你希望我去为她求情,让她搬回关睢爆吗?”

 “我知道这样是有点冒昧…”

 “没错。”凤皇子的肯定句让慕容襄愣了下。

 毕竟事关两国媾婚,玄武帝想必是被急了方才出此下策,凤皇子可没兴趣手此事,要是弄巧成拙,捋到虎须岂不糟糕?“父皇向来乾纲独断,这可不是我去说两句就有用的。”

 “但是身为公主的兄长,您应该也下忍心见她如此消沉下去吧?”慕容襄一心为了公主,早就看不见别的事物,根本容下得凤皇子推拖。“如果真的没办法让她搬出那里,不然至少拜托你去看看她,劝她放开心,吃点东西,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嗯…”凤皇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提起茶壶斟茶。“你的茶喝都没喝哪,都冷掉了,我再帮你换一杯。”他边说,边将慕容襄的茶水倒掉,拿起茶壶要为他斟满热茶。

 “哪,这是今年新贡送上来的雨前,你品品。”

 见凤皇子似乎有意规避,慕容襄不免心急,伸手盖住茶碗,阻止了他的动作。

 “呀呀呀…这样可危险哪!”凤皇子硬生生地停住倒茶的动作,慕容襄却再也忍不住。

 “凤殿下!”

 “我听得到哪!不必这么大声嚷嚷。”凤皇子挖了挖耳朵站起来。

 “皇子殿下,其实我并没有为难您的意思,只是实在找不到其它的人相帮,不得已才麻烦您,您要是真有不便,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呢?”

 “世子这么说,岂不是在怪罪我了?”凤皇子笑嘻嘻地道;“要知道,介绍九妹给你认识的人还是区区在下我呢!凤要是不为您出点力,那还成吗?”

 慕容襄一听,大喜过望,登时推桌站起。

 “殿下愿意帮我了?”

 “哎…没办法哪!”谁叫我总是这么倒霉,遇上的净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凤皇子的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世子都开了金口,我要是再装作不知道,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得到他的首肯,慕容襄也就达成目的,过了没多久即起身告辞,凤皇子笑着目送慕容襄离开,只是慕容襄人一定,凤皇子的脸马上就垮了不来。

 “唉…搞什么,尽会给人添烦!”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伸伸懒,身旁收拾的小太监立即走了过来,讨好卖乖。

 “殿下要是觉得麻烦,那就不理他!反正宫里一处归一处,各管各的事,要是了手,只怕惹得一身腥啊!”凤皇子闻言,忍不住笑笑,伸完懒准备放下的手,很顺便地就在那太监头上赏了个大爆栗。

 “你也知道一处归一处、各管各的事?那就给老子注意好自己的分内事,别的少看少听少多嘴!”

 “是…”那太监讨好不成,倒真惹了一身腥,当下连忙捧着茶盘、夹着尾巴滚蛋去了。

 凤皇子冷冷地勾起嘴角,看着这一幕。

 “真是的,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他摇摇头,向左右大喊。“来人哪!傍我传阙怀安来见!”

 凤皇子传令下去,下多时,阙怀安来了。

 “听说皇子殿下找我?”阙怀安一身军装,表情肃穆而谨慎,然而眼窝凹陷,精神紧绷,似乎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完全的休息。

 凤皇子细细地观察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

 “阙大人、阙将军,你知道我找你来的用意吗?”

 阙怀安垂首。“请恕属下愚昧。”

 “你的确是愚昧。”凤皇子笑了。“不过怎么就你偏有这个能耐呢?宫里每个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你就偏把大伙儿搅成了一锅热开水,滋滋噗噗的直冒泡儿。”

 凤皇子语气近似在开玩笑,但这同时表示了他其实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内情。

 阙怀安知道他话中所代表的涵义,但却无话可说。

 “唉!本来你们这壶热开水,本人是不愿碰也不想碰,奈何有人直接提着水壶上门来了,也罢,我答应了喝人家的热茶,总下能把它给放凉了。”凤皇子依然是一派轻松样。

 “父皇命九妹移居凤藻宫,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听说这三天来她不吃不喝,成天就坐在树下发呆,才过了没几人就瘦了整整一圈,这事,你知道吗?”

 凤皇子一边说话,一边观察阙怀安的神色,果不其然,原本一直没啥反应的阙怀安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的,迳是惊讶与不解!

 “我说阙大人,您大可不必这么惊讶,也不必问我为什么。”凤皇子走近他,将手搭在他的肩膊上,轻描淡写地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你本该比我清楚,九妹擅自离宫,又让父皇担心,父皇才罚她足几。”

 “公主…”

 “你放心,九妹从头到尾没招出你。她坚称她是一个人心头闷,所以溜出去走走。”

 阙怀安心头一紧,当晚他将曙公主送到城门数十公尺外,公主便坚持不再让他陪侍,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只得在暗处看着公主只身离开。隔,他强自平抚紊乱的心绪进宫值班,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那晚之后,曙公主就被软了起来…

 她一定是和皇上起了冲突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

 那凄然绝望的眸子,时时刻刻都戳得他心在烧、在痛,让他彻夜失眠,让他不断地质疑自己,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是否错误…

 现下看来,他是不是错了。

 不由自主,紧紧地握起了双拳,凤皇子却在这时像是要打醒他似的,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

 阙怀安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凤皇子,后者的眼中,有着似是嘲弄又半认真的神情。

 “你这家伙还算有脑袋,终究没让糊涂油蒙了心。你知道吗?从九妹自宫里出走的那一刻、皇上知道后的那一秒起,他便吩咐下去,只要见到你们便抓。公主自然是要带回宫中了,而你呢,乖乖回来也就罢了,反之,若是你反抗,还是得设法带回宫中,只是…”凤皇子顿了下,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父皇笑了两声,笑声里有着残忍的狡猾。

 “生死不论。”

 阙怀安闻言,身体剧烈地震了一下。

 凤皇子见状,又道;“九妹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维护你,只要坚持自己是一个人,父皇就算知道你们俩在一起,也不能明白拿你开刀。那一你没有冲动带走九妹,其实是对的,否则今你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就很难说了。”

 “我…并不怕死。”半晌,阙怀安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凤皇子闻言却是嗤之以鼻。“别傻了,各人只有一条命,你不怕死,为什么不带着曙逃走?”

 视他的眼神,阙怀安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却震撼。

 “我只是,怕遗留下她一个人。”

 凤皇子有些被撼动的看着阙怀安,后者的眼神却是一迳的坦然无伪。

 阙怀安向来话少,使他难脑粕贵的言语有着真诚而力道万钧的重量。

 他说的,是真话。

 “我不信你都不行。”凤皇子微微牵了牵嘴角,手离开了他的肩膀。“夜里是不行的,得白天。”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阙怀安一愣,凤皇子不翻白眼,干脆讲个清楚明白。

 “凤藻宫是太后寝宫,侍卫三班两班的换,入夜之后宫反而森严,只有早上,太后习惯上御苑逛逛,宫女们跟班的跟班,打扫的打扫,没人会去留意小院落。”

 阙怀安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凤皇子…这是在教他怎么见到曙公主吗?

 “殿下,为什么帮我…”

 “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想手管这件事。”凤皇子答得倒也脆。“我是被慕容襄那小子搞得烦了,才不得已答应他。”

 “我不懂。”阙怀安不解,曙公主被囚凤藻宫,对慕容襄不反是最有利的状态吗?为什么慕容襄却要让她离开凤藻宫呢?

 也许,他错估了此人的襟,就像他也错估了自己的忍耐限度一样。

 “慕容襄跑来找我,也不知脑于是明白还是糊涂,一来我跟这事无牵无扯,想见九妹倒也容易,不过偏偏他不知道,老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瞠浑水,叫我为这件、事惹父皇不高兴,犯不上吧!”

 凤皇子这番话让阙怀安听了,真不知足该苦恼还是该苦笑,凤皇子看上去情、暴躁,做人做事又是看爷心情,对待臣子不属全无心肝,但实际上却有着比他人更加深远而敏锐的心思。如今凤皇子说是为了避免麻烦才找上他,但此举等于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说他只是懒、只是顺便,阙怀安不相信。

 “反正呢,我知道你也是想见九妹的,横竖就趁此机会去看望看望她吧!守门太监那儿我会派人打点好,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跟她说说话,明白了吧?”

 “属下知道了。”

 凤皇子一得到他的回答,就仿佛这事儿已经办完一样,轻轻松松的伸了个懒,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转身走人,阙怀安见状,连忙叫住他。

 “凤殿下!”

 凤皇子听到阙怀安的声音回过头来,后者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向来坚毅的眼神之中,有着感激。

 “谢谢您。”阙怀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凤皇子见状,嘴角微微一撇。

 “行了行了,你不必承我的情,老子也是心情好,偶尔做一回功德罢了,下次击球竞赛你要是再故意相让,老子连你另一边的脸都了,让你凑一对八字眉!”

 凤皇子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在空气中远去,他张狂毫不掩饰的作风是那么的任,然而到了顶点之后,教人想讨厌他的坦白骄傲都难,不由得让阙怀安出了一抹苦恼的笑意。

 *********

 翌早晨,嘉太后在侍女与太监的陪伴下前往御苑,凤藻宫因此不若平时热闹,阙怀安便混进了囚居曙公主的小院落中。

 院子小小的、房子旧旧的,一个简朴到几乎可说是简陋的地方,明明就是太监、宫女轮值上夜的处所,现在居然成了公主居住的地方?

 不难想象玄武帝的决心坚强到多么可怕的地步,为了让曙公主改变主意答应婚事,所以就把她像关犯人一样的关在这里。

 晨间阳光温和微热,阙怀安发现公主出现在入口的石梯上,她靠在门板边,虚弱的身子仿佛一吹就倒。

 “公主?”不自觉地轻声唤,曙公主微微一动,本来闭上的双目也缓缓地张开,看见来人高大的身形,她眼底出现了一丝惊愕,后竟化成一抹茫然微笑。

 “不可能,错看了吧…”她笑,气声微弱地自嘲。

 “公主。”

 阙怀安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回,曙公主确确实实地听到了,她眼睛张得大大的,将那身形清楚的映进眼底。

 “怀安?”

 她总是这么唤他,像对挚友、最最珍贵的家人。

 “是我。”

 “怀安…”曙公主扶着门柱勉力支起了自己的身体,阙怀安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动作,一叹。

 “为什么不吃饭?”他问,字句虽然温和,但口气之中却有着严厉。

 总是不爱惜自己,难道不知道他会心疼吗?

 面对他的薄责,曙公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腼腆的笑了。

 “我没有不吃,是吃得少。”

 她说的不是真话,阙怀安明白。

 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他递到曙公主面前,曙公主不解地看着。

 “打开看看。”阙怀安催促她,曙公主于是伸出那细如樱枝的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竟是热烘烘的杏仁酥饼。

 “我请城楼边那卖酥酪的小贩做的。”阙怀安看着她。“只有这个,捂在怀里方便些。”

 “怀安…”曙公主感动得很。要知道宫里要吃什么没有,阙怀安却巴巴的将杏仁酥饼揣在怀里带了过来,他总是最知道她的感受与喜恶,却始终温柔得自然。

 “趁热吃吧!”

 曙公主怔怔地看着热热香香的杏仁酥饼,半晌,她忽然双眉紧蹙,冷不防将那酥饼往上举起,显然就要往地上摔去。阙怀安立时伸手一抄将饼给拦了下来,幸亏他反应快,才没让那饼被公主掷到地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阙怀安惊怒地质问。

 “凤藻宫里时时刻刻有人看守,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进来?除非是父皇派你当说客来了。”曙公主丝毫不害怕他的怒气。“如果你是奉命来说服我的,那就请吧,这饼,我下吃。”

 阙怀安闻言真真哭笑不得,只得板起面孔。“胡说些什么,皇上要分开你我尚恐不及,又怎么会派我来看你?”

 “真的?”曙公主仍是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曙公主又问。

 “就是请人打点了下,没什么。”阙怀安不擅言词,又想到凤皇子曾经代不要暴他出面手,于是就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快吃吧,再放要凉了。”阙忾安将饼送回曙公主手中,这一回,曙公主真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了。

 “谢、谢谢你…”“没来由的,为什么道谢呢?”

 “没…”曙公主看那杏仁酥饼,然后张开嘴巴轻轻地咬下一小口,酥饼的香味霎时充满了整个口腔,冲击着多来粒米未进的味蕾,阙怀安正要劝她再多吃,却发现曙公主已经红了眼眶。

 “我本以为、我本以为…幸好不是那样的…”她哽咽而断续地说着;“要是连你都跟他们一块儿来我,那我、那我…”

 阙怀安恻然,心绪翻涌,就像一样。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第几回,曙公主告诉他再也不理睬他,他也允诺了,有时甚至是自己主动推开她温暖的关怀与需要他的双手,彼此是这么的想要离对方的命运,却又总是在情丝将断时情意绵延,如果这是天意,那么老天爷岂不是存心作弄吗?

 这避不掉、逃不开的丝丝纠葛,他该下该了断?

 只是…如何了断?

 “公主。”

 “唔?”曙公主没有抬头,只是文文静静地咬着饼,轻应了一声?

 “跟我走吧!”

 时间留白了。

 阙怀安说出这句话后,时间仿佛在他与曙公主之间划出了一道静止深沉的光,它柔和又温暖地照耀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投出希望的光芒。

 是错觉又似乎不是错觉,一瞬间,阙怀安恍似在曙公主那原本苍白如雪的脸颊上,见到了一丝血润泽,花瓣般的渐层透红,美得玫瑰都为之羞闭。

 “跟你走…”不自觉地,曙复述他的话。跟他走,不仅仅是追随他、让他带领,而是应许他的要求,跟着他直到山穷水尽、地老天荒。

 心在跳动着。

 这句话,就是一生一世了。

 阙怀安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曙公主的手,那从来温热的大掌,是他首次以一个男子,而不是侍卫的身分碰触她,那绵延又悠长的相互倾慕,终在此时此刻得到了释放,他们默默地看着对方,竟没有激动,只有得偿所望的足叹息。

 夫复何求?

 阙怀安如是想,曙公主如是想。

 低头望着她的眉眼,她的,阙怀安的心悸动着,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那埋藏已久的柔情,俯身吻上。

 终于仍是这么做了呵!阙怀安的思绪全然崩解,理智也消失无踪,只剩下这个念头…

 曙公主的小巧柔软,像最甜美的樱桃,红滥芬芳,那种甜蜜教人醉,那份多情令他消融…阙怀安紧紧的拥住她,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却成了无法自已的索求…

 “曙儿…”他低哑的声音喃念着,在她的畔摩挲,不叫她公主,而是亲昵几近怜爱地,唤着她的小名。

 “唔…”曙公主浑身瘫软在这甜美的吻里,从没想过阙怀安也有如此热情的一面,紧拥着她的双臂是那么的有力、吻着她的仿佛要宣压抑了许久的想望,令她晕眩神

 有情人共处的这一秒,再封闭的囚牢亦是满室生辉,数不清换了几个吻,多久的拥抱,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依恋的眼神悬系在对方的身上,半晌,曙公主终于足的轻叹一口气,轻轻地将头靠在阙怀安身上,感受着情人温暖体温与热切心跳。

 “跟你走,你要带我去哪儿呢?”她轻声且无限柔情地问,接续起方才被吻中断的话题。

 阙怀安闻言微怔,半晌才苦笑回答;“这我也还没想到呢…”

 总以为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到心如止水产下兴波澜的地步,没想到终究还是被她攻城略地、占满了心房。她让他说出了藏在心中始终不觉得有机会出口的那句话,自然他也不可能想到答案…

 只是,对曙公主而言,阙怀安的回答似乎也不重要。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曙公主看着他,眼底晶光灿然。“没有你在哪里都一样;有你,身处何方,也都是一样。”

 阙怀安如何不懂她的直笠忌?没有对方,他们身处仙境也如同死城,但若有了彼此,就算是穷山恶水,再困苦的环境里也恍若置身天堂。

 只要有了彼此;少心念念意爱思量,世界就不再黑暗、不再寂寞了…

 甭单寂寞的两个人啊!相依相存的此刻是这么温暖,阙怀安真想抱着怀中心爱的女孩,一生一世,再也不放开。

 *********

 阙府。

 当阙怀安好不容易暂时告别曙公主离开凤藻宫,回到府邸中也已经过了中午,才刚到家,他便看见老丁坐在大堂里,呆呆的出了神。

 “丁伯。”阙怀安唤了一声。

 “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丁看到他回来,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就是去宫里一会儿。”阙怀安自不能告诉丁伯他去看了公主,但又不愿对他说谎,是以只将实情说了一半。然而老丁看见阙怀安的表情与平不大相同,早就发觉出了异状。

 “少爷,您,其实去见公主了对吧?”

 此话一出,阙怀安怔住,却没有否认。

 “少爷,您、您怎么可以…”老丁见状,已心下了然,又悲愤又痛心。“她是什么身分,您难道不知道吗?!”

 “丁伯…”

 “老丁知道,老爷毕竟是犯了滔天大罪才受到抄家灭族的血祸,上愧皇上、下惭世人,让少爷背负报仇的念头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为我阙家留下一脉香火,也就余愿足矣。可是这人千万、千万不能是皇上的女儿啊!

 少爷…您总该为阙家的名声想一想吧…”

 “名声…名声…”阙怀安喃喃地重复了两次,嘴角不自觉苦苦笑了起来。

 名声,阙家如今还需要这种东西吗?这两个字,又如何抵得上一份真情挚爱?

 虽然父亲与家人的惨死令他感到伤痛,但也终是该做出取舍的时候了…

 “丁伯。”

 “少爷?”老丁看着少主子眼中似已有所决断的神情,不感到忧惧。

 有什么要发生了,但结果…似乎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一个…

 “我有自己的想法。”阙怀安缓缓地道,声音沉稳,如同他的眼神,盘石一样的坚定。“我身边并没有什么财产,顶多就是年俸而已,但这些年不来,也有了一笔积蓄,我想将其中的一半送给您。”

 “少爷?!”老丁听得两眼发直。“您…打算要做什么?”

 “公主是无辜的,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阙怀安道;“这一生一世,我已经决定,只为她而活。”

 此话一出,满室静寂。

 老丁错愕不解地看着这个他曾以为自己十分熟悉的孩子,是的,他了解阙怀安,自从来到阙府,阙怀安一向尊重自己,更从未看轻自个儿其实不过是个下人的身分。但只有一提到曙公主,阙怀安的情绪就会完全下受左右,现在更说出这种话,怎不教他感到既伤心又气愤呢?!

 “少爷!”老丁急道;“你说这是什么话?老爷跟夫人九泉之下,会有多伤心?!”

 “我顾不上了。”掩饰着被指责的揪痛,阙怀安淡淡的回答。

 是的,他顾不上了,父母的形容已淡,如今萦绕在他心怀的,是曙的身影啊!

 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觉得日子有滋有味,没有了她,他又该如何生存在形同黑白无声的世界里?

 他不能。

 “丁伯,请你原谅。”阙怀安深深一揖。“只有她,我无论如何不能放手。”

 “你…”老丁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好,是老丁碍眼多嘴,所以你想用钱打发我走是不是?”

 “我只是希望丁伯晚年有靠。”阙怀安道,他已决定带公主出走皇宫,既是如此,年老体衰的老丁是绝不可能跟着他们一块上路的,更何况老丁对公主强烈反感,两相比较之下,他不得不做出割舍。

 然而这样的决断,无疑是冷酷自私的,至少对丁伯来说是如此。

 “我没想到,真的万万没想到…少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连家声、荣誉都不顾了,天哪!天哪!”

 面对他凄然的怅笑,阙怀安无语。

 老丁是不会明白曙公主在他心中的地位的。

 不只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孩那般简单,多年来他们生活在彼此的世界里,相互依靠早就成了习惯,没有了对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曙之于他除了情人,更是无可取代的家人啊!

 就让世人笑他懦夫、就让流言贬损他的无情,他阙怀安只需要一个人的理解,此生足矣。

 “丁伯,您的指责都是对的,怀安不会辩解,如今…我已经顾下上那些身外之事了。”

 老丁没有想到他的心意如此坚定,气极痛极,竟反倒笑了出来。

 “我真是错看少爷了,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上可曾张大了眼睛仔细看?这就是、这就是你们阙家的好子孙啊!”老丁苍老破碎的声音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划开了歪歪斜斜的伤口,刀锋滴着鲜红血珠,让阙怀安的心强烈的痛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咬住了牙,一言不发的忍了不来。

 起风了,老丁的白发在风中飘扬,那是最后的怒火,燃烧着一个老人绝望悲切的控诉。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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