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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军在攻克洛郑国后,势力范围已经延伸至长江中上游,李世民命李敬德策画继续向南进的策略。

 李敬德造军舰、训练士兵,没过多久,唐军的人员器械及粮草战船皆已就绪。

 这,李威身着军装,从校场回来。“爹,听说您准备攻城了。”

 “爹正有此打算,你有什么建议吗?”

 “孩儿觉得,我军都已备妥,洛一役战胜,士气高昂,是时候领兵再攻,只是…”

 “没关系,说下去。”

 此时李逸走了进来,接下大哥李威未完的话:“只是,正逢长江汛期,江水猛烈,许多人担心水势险恶,不赞成出兵。”

 李敬德点点头道:“爹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威道:“孩儿赞成出兵。”

 李逸沉,有些犹豫。

 李敬德问道:“逸儿,你认为如何?”

 李逸心中已有答案,与李威一样,他知道现在萧铣必定认为唐军不可能攻城,而将主力军队散布在各地囤田,若突然发动袭击,萧铣必定调度不及。

 李逸沉思不语,心底只惦记着芊儿。

 “逸儿,怎不回爹的话?”

 李敬德催促着,李逸缓缓回道:“是个机会,可以发兵。”他语气低沉,字字缓慢,知道这个决定对唐军是好,但对芊儿必将是个伤害。

 李敬德心底也是这个答案,于是他独排众议,准备冒险出兵。

 九月,李家趁长江水位暴涨、萧铣疏于防备之机,率军出三峡,顺江东下。

 洪水虽湍急,但反而加快了行军速度,突袭效果大增,再加上唐军水师平训练有素,无船翻覆,天时地利,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到了江陵城前。

 萧铣根本没有料到,唐军竟会如此冒险,在长江汛期时出兵。此刻他的主力军队全散布在各地,突然遭此攻击,京城内仅剩驻城军队,无重兵可作调度,情况危急,他不停地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神情相当不耐。

 唐军已攻破江陵城前的许多小城,兵临城下,眼看马上就要攻人江陵,江陵若失守,梁国将…

 江陵是梁国首都,全国门户,首都若失守,后果连萧铣都不敢想,现在江陵仅剩数万部众守城,该如何是好?萧铣又怒又急,没有料到唐军竟有这一步。

 “来人!叫芊儿进来!”

 萧铣知道此役关乎梁国存亡,他急需萧芍芊的毒葯。

 听到唐军攻城的消息,萧芍芊心情相当复杂。

 两军终究要兵戎相见,她是否能再见到李逸,现在自己的家国遭此袭击,身为梁国公主的自己,又当如何?

 她听到爹爹此刻找她,便猜到他要什么。

 “爹,您找女儿过来,是要耽嫣花炼制的毒葯吗?”

 “现在唐军已经攻入荆门,接下来就是江陵,你知道这严重吗?”

 “女儿知道。”

 “你的解葯不是研制好了吗?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爹,此葯奇毒无比,中毒之人全身痛楚,若非万不得已,女儿希望您…”

 话未说完,萧铣怒言打断:“你还有多少理由?难道要等爹命丧敌军后再跟我说这些吗?”萧铣盛怒,萧芍芊知道此刻她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便将耽嫣花的毒葯及解葯交给了父亲。

 同时间,唐军因一路成功攻陷许多梁国城池,士气大振,所有将领大臣一致认为应该继续攻入首都江陵城。

 李敬德心中虽也对行军顺利感到高兴,却不赞成延续攻势。

 当晚,李威与李逸登上高处,远望情势。

 李威一身盔甲,威风凛凛,李逸则仍着一袭白衣,远眺凝思,冷峻不凡。

 “大哥,爹是不是不赞成出兵?”

 “没错,但目前朝中大臣均认为若不一鼓作气进攻,萧铣便有时间召回主力军队,届时攻城就难,所以还是要爹发兵。”

 “众臣的考虑虽有道理,但行军忌贪快,萧铣留守京城的部队虽不多,但毕竟都足护卫京都的兵,我军一路破梁国城池,梁国军民必已愤慨,此刻必抱着背水一战之心,我军若想强行攻城,未必能占上风。”

 李逸冷静地分析着。他幼时即视诹兵书,而后又南北游历,见多识广,他知道此役关乎梁国存亡,战败将成俘虏,城内驻守之军,必会抱着破釜沉舟之心应战。

 李逸一边说着,一边遥望远方,他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芊儿之前也在找寻耽嫣花的解葯,但目的并非跟自己一样,是要替江陵的百姓解毒。如果连自己京城的百姓中毒都不愿解救,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不愿将解葯配方出。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芊儿身为梁国公主,李逸想着她的立场,无论她愿不愿意,这样的身分似乎让她难有选择。

 长风吹起,李逸一袭白衣随风飘扬,他手握长剑,瞵视昂藏。

 风起云涌,山河多娇,会不会有朝一,手中的长剑将指向他心爱之人?

 丙不其然,开战之后,前方传回的消息都不乐观。

 萧铣的部下众志成城,决心背水一战,几万部队力抗唐朝大军,奋勇杀敌。

 “报!”传令兵匆忙传回军情。

 “说!”李敬德锁眉,他已知军情不佳。

 “我军在江陵城下挫败,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传令兵有些发抖。“萧铣不知道使了什么巫术,我们的将士突然一个个全身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接着面容发黑,口吐鲜血,大家都说…”

 “说什么?”李敬德一听大怒,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

 “说…萧铣神通广大、命不该绝,此刻必定是有神力相助,不然…大伙怎么会…”

 “胡说!”李敬德拍桌大骂。“全是怪力神之语!”他随即对身旁的李威说道:“马上下令,谁敢再敌播此等谣言,以军令论处。”

 李威领命离去,李敬德长叹一声:“行军最重军心,军心若摇,无役可胜。这种神鬼之说最易动摇军心,若不制止,后果堪虑。”

 他看着一旁的李逸道:“逸儿,为何不说话?”

 李逸从方才到现在都一直沉默不语,李敬德知道他一定知晓些什么。

 “你钻研医葯甚久,是不是有什么眉目?我军会突然如此,应是被下了毒,是吗?”

 李逸抬起眼,这才启口。“全身无力、面色发黑后吐血,是中毒没错。”

 “但我军粮草饮水皆有重兵看守,萧铣的士兵护城都不够,还有本事混进我大营?”

 “爹,此葯无无味,不必混入饮食,便可让我们中毒。”李逸沉声说道,眉宇靠拢,他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李敬德一听大喜。“逸儿,你这么说,是知道萧铣使得是什么毒了?”

 “爹,孩儿之前深入江陵城内的深山中,为的就是寻找此种毒的解葯。”

 “当真?是什么毒,可让你找到解葯了?”李敬德连声问着,心中甚是急切。这时不断有伤兵被抬回,每个人皆痛楚难抑,不断咳血,让李敬德忧心不已。

 “爹,这是耽嫣花之毒,此毒可以研制成葯粉,梁军应是先行服了解葯,再将毒纷洒入空气中,我军与之对峙时,入毒粉,才会如此,这毒孩儿也中过。”

 “什么,你也中过?”

 “是,毒发时不但无法使力,若强行运气,毒将发作更快,中毒时面色发黑、全身无力,若不即时解毒,很快便会失去意识。”

 “逸儿,你身中此毒,怎未曾听你提起?”

 “孩儿现在已经没事了。”李逸不愿多说。

 “这么说你知道解葯怎么调制了?”李敬德瞪大了眼睛。

 “孩儿…不知。”

 “不知?那你怎么解毒的?”

 面对爹的诧异及疑惑,李逸却难启口,他的毒是萧芍芊解的,而这个人也正是散发毒粉、让唐军中毒之人,这教人如何解释?

 “孩儿适逢贵人相救,幸而不死。不过解葯的配方,孩儿还要再思索。”

 他知道耽嫣毒的解葯当中一定有耽嫣花,但光是这样还不够,他想起芊儿当在试炼解葯时,最后还加了一味葯材。但是…这葯材是什么?当时他昏昏沉沉,根本没法看清芊儿加的是什么葯,天下草葯之多,现在又怎有时间让他一一试炼。

 李逸锁眉思索着,李敬德看着这样的他说道:“逸儿,自从你回来后,似乎有很多事瞒着爹。”

 “爹何出此言?”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救了你、替你解毒?听偌盈说你最近常一人独处,不让他人接近。”

 “偌盈太多事了。”李逸沉下脸。

 “是吗?那爹刚刚说的那些问题你又该如何回答?”

 李敬德问着,李逸脸上却没有一丝变化,显然不想多言。

 “好吧!如果你现在不想说,爹就不问了。”

 “孩儿去看看那些中毒的士兵。”李逸转身便往军营去,脑中不时盘旋着当芊儿炼葯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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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的梁军此时正大肆庆祝。不但亡国之危暂告解除,且唐军溃败,萧铣军队掳获大批的战利品,人人欣喜若狂。

 萧铣也大为欣喜,对萧芍芊很满意。“芊儿,这次你做得很好,爹之前还怀疑李逸那小子是你偷放走的,看来你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分。”

 “爹,若战事停后,芊儿想送解葯给唐军。”

 “你说什么?唐军攻我城池、要灭我家国,你还要送他们解葯?”

 “战争无情,但士兵是无辜的。”

 “芊儿,爹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这样敌我不分,实在不是你的身分应该做的,这事莫要再提,下去吧!”

 萧铣转喜为怒,不悦地斥责女儿,萧芍芊却没有依言退下。

 “爹,草葯本是用来救人,爹用在战场上,女儿实在无法认同。”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的境况?”萧铣声音陡扬。

 “女儿明白,只是希望爹适可而止。”

 “什么叫适可而止?”萧铣然大怒。“给唐军解葯,让他们重整军队攻入江陵,这样你才高兴,是不是?”

 萧芍芊知道爹爹已经相当不悦,但仍试图改变他的心意。

 “女儿是说,待战争结束,我再将解葯给唐军。”

 “你到底在想什么?”萧铣被这样的萧芍罕气得大吼:“给我退下!去军营看看唐军是怎么伤我们士兵的!我没将抓到的俘虏处死,已是他们的大幸!下去!没弄清楚你的身分之前,不要来见我!”

 萧铣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亲生女儿总弄不清自己的身分,唐军攻打自己的城池,她竟然还想拿解葯相助?

 萧芍芊无奈,她知道现在说什么爹爹也听不进去,战场无情,她不忍任何一个无辜的士兵承受耽嫣之毒的痛楚,无奈萧铣怒气冲天,她也只能退下不再多言。

 此刻的李逸,正来回不停思考,到底耽嫣花的解葯,究竟差了那一味。

 “当时我中毒,芊儿的确取耽嫣末端的白花制葯,且在最后还加了一样…到底是什么?”他思索着,忆及与芊儿相处的种种,耽嫣花这最后的解葯对芊儿来说应该很重要,她会放在…对,会放在那个秘柜中。

 李逸想起那芊儿受重伤,曾让他开启那个柜子,柜中有数种珍贵葯材。他仔细回忆着其中放置了哪些草葯,会是那一味…

 李逸突然想起,葯柜中珍藏许多常人难以取得的葯材,他唯独看见一种相当平常的葯草…青蕺草,和这些葯材放在一起。

 青蕺草是一种常见、易取得的草葯,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草葯,为何会和那些珍贵葯材放在一起?难道它有什么特别的?

 莫非真是青蕺草?!李逸想到这里,马上命人至葯铺买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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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军军营内,许多中毒较深的士兵已经捱不住了,剩下的情况也很糟糕,脸色发黑不断吐着血,军营里弥漫着同仇敌忾的气氛。

 “该死的萧铣,到底使了什么妖术,害得我们兄弟这般惨。”

 “你别说,小心军法伺候。”

 “那不是妖术是什么?军法伺候?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军法,我毒发身亡比较快。”

 中毒的士兵个个咒骂着,跟李逸来的邬偌盈,忙着照顾伤患。

 此时她听见有人在讨论萧铣的女儿。

 “听说萧铣有个女儿,长年住在深山中,是个妖女,这次萧铣就是要她下山使妖术,才会把我们兄弟们害成这样。”

 “这么恐怖?”

 “就是!萧铣一家就不要落到我手中,不然的话…”

 中毒的士兵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没有中毒的个个破口大骂,邬偌盈忙着提水四处替大家擦拭吐出的鲜血。

 李逸一拿到买回来的青蕺草,便马上开始熬煮,他专注地将草葯捣碎,在火炉旁看着火候,邬偌盈走了过来。“二公子,您在忙吗?”

 李逸点点头,没有看她。

 “士兵的情况越来越糟,大家心生恐惧,嘴里直念着不知道萧铣到底使什么妖术。”

 “不是已经下令,军中不得讨论怪力神?”

 “堵得住嘴,堵不住人心,将士们都在说,萧铣有个女儿会妖法,是她把大家害成这样的。”

 “什么?”李逸停下手边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邹偌盈。“再说一次?”

 “二公子您怎么了?”邬借盈发现李逸的脸色很是难看。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偌盈刚刚说,萧铣的女儿会妖术,是她害将士们个个命在旦夕的。”

 李逸一听,语气一变。“是谁说这些的?”

 “二公子…”邬偌盈被这样的李逸吓了一跳。

 “说!”

 “偌盈…不知,军营中大家都这么传的。”

 “荒唐!”

 “可是若不是那妖女,我们怎么会…”邬偌盈话没说完,李逸突然怒声道:“妖女?谁准你这样说芊儿的?!”他怒目瞪着邬偌盈,邬偌盈的脸色全变了。

 “芊儿…是谁?二公子为何不只一次提到她?还这般动怒…”

 李逸眼神凛冽,沉下了脸。“不用多事,下去吧!”

 “可是…”

 “我说退下!”李逸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对着邬偌盈说道:“解葯我会调制,剩下的你不用多问,还有,不准再与人讨论芊…萧铣之女的事,总之她不是什么妖女,听懂了吗?”

 这样的李逸让墉偌盈几乎退了三步,她没有见过二公子这样对她动怒,她只能低头说声“是”便匆忙离去。

 她一边走一边不断想着,到底谁是芊儿?能让二公子这样在意,她跟萧铣的女儿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二公子一直告诉她,萧铣的女儿不是妖女?

 此时李逸心中万般难受,他怎忍得下旁人这样污蔑芊儿,两军战本就没有对错,更何况芊儿又身为梁国公主,不论她愿不愿意,她一定得跟唐军作对,她爹也一定会要她想尽办法调制出能伤害唐军的毒葯。

 芊儿,我相信你现在一定也很痛苦,你跟我一样,相信草葯是用来救人而非害人。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想必你心中定是百般煎熬。

 他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炉火,心情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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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后,唐军将领在营帐中商讨对策。

 “启禀将军,探子回报,现在梁军在江陵城内大肆庆祝战胜,且瓜分着我军战利品。”

 “可恶!”一名唐将怒道。

 李敬德却摇摇头。“若非我军中此奇毒,此时其实正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大家面怀疑,梁军现在士气正盛,而我军却战败退回,何来好时机?

 此时李逸掀起帐帘,走到众将面前。“爹,此毒可解。”

 “当真?”大家异口同声,双双大眼看着李逸。

 李逸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葯瓶。“这就是解葯,我已炼制成葯丸,让士兵们按时服下,数后即可解毒,届时正如爹所说,应速再攻城。”

 “此话怎讲?”有人发出疑问,不过李敬德在一旁深感慰藉,逸儿虽不常跟随他上战场,不过论到运筹帷幄,他的确有独到的见解。

 只见李逸缓缓说道:“梁军只不过战胜一役,便如此松懈庆祝、忙着瓜分我军战利品,这表示梁军军纪不严,疏于御敌,更没有计画下一仗要怎么打。此时若来个回马,他们必定措手不及,且萧铣散居各地的援军也还未赶到,是个绝佳的时机。”

 这番话正中李敬德下怀,他点着头说道:“没错,若待萧铣各地的军队赶到江陵,情势将更加困难。逸儿,解葯都已备妥?”

 “是的。”

 “很好,来人!马上派人将葯丸分送至各个营帐。”

 李敬德大喜,原本个个面愁容的唐将们也终于看到希望。

 唐军在服用李逸所调制的葯丸后,不久果然痊愈,李敬德于是决议,趁此机会再攻江陵。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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