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姑娘们,在这儿歇下脚,咱们去租个马车,再赶路回京里!”郝睿叫了两壶茶,几碟点心,笑着说道。
妮雅点点头,达娃则早就⾼兴得东张西望了,
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别担心,有五子陪着你们,咱和瓦伦少爷去码头联络送货的事宜!”看出妮雅的拘谨,到底是到了陌生的地方,难免心里会没了主意。
妮雅明⽩他的意思,对他笑了一下,让他放心。
郝睿这才和达娃的大哥瓦伦相偕离去。
她们歇脚的茶楼里,人声鼎沸,因为她和达娃与众不同的穿着和样貌,昅引了不见好奇的目光,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看,这让妮雅觉得十分的别扭。
“别在意,别在意,这儿的人少见多怪,等到京城便好了,那里的人可是来自四面八方,就连金⾊头发蓝眼睛的鬼佬子都有,没关系的,来来来,咱们喝茶、喝茶!”五子举着茶壶对她们傻笑。
达娃似乎对他很是讨厌,斜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然后“哼”的一声,把头撇开。用手抓起一块点心,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继续好奇地四处观望。
她不屑的样子把五子气得半死,但碍于她的⾝份,又不能将她怎么样,只能恨恨地低声嘟嚷几句:“小疯子!”反正她也听不懂,自己解解气也好。
妮雅对这两个孩子的相处方式感到有些好笑,达娃的大姐小脾气和五子的憨直,这两个人总是瞧不上对方。
她环视四周,红漆雕花的柱子,木棱的门窗,戴着套袖大声吆喝的店小二,还有她们⾝上陌生的夹袄,陌生的景⾊、陌生的⾐物、陌生的人,她已经离开了她从小生长的小岛…婆罗洲。现下,她脚下踩着的,是她娘家乡的土地。
一个时辰以前,她和达娃还有达娃的大哥,和郝家的人一起,刚刚下了船,她们在船上航行了好久,虽然郝家的船非常大,又坚固又稳定,但一开始的晕船可害苦了她。她从早吐到晚,吃不下也睡不着,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人也瘦了一大圈,把郝睿吓得要死,真是怕她熬不过这几个月的航程了,后来一个⽔手说了个俗方子,用生
蛋加蜂藌熬着吃,说是可以止吐,那个郝家的大管家倒也真是照顾她,每大早晚都熬给她吃,这才让她慢慢缓了过来。
他对她的好,她都一点点地记在心里,在岛上的时候,他帮她保住了她家的燕儿洞,虽然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她仍心存感
。
她爹最终没有熬到擂台结束,没有亲眼再见到那个“极品”的牌匾由那些长老们,亲自送进他们家,为他们挂起来。他们赢了,但是她爹再也看不见了,尽管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带他去內陆的村子里看病,但,那巫医说她爹的內伤太重,又是积郁成淤,⾝子里的⾎都结成了块,治不了了。
她带他回去养着,才三天,便撒手人寰,直到咽气,他的眼睛也没能合上,远远地望向燕儿洞的方向,那是他一辈子的骄傲,也是害他一生的
,又爱又恨,到死也断不了对它的依恋。
然后,是郝睿帮她把她爹的丧事办妥了,他们把他埋在了他们家屋外的山坡上,和她娘一起,那里可以看到这岛上所有的燕儿洞,她想她爹会很开心的。
那一天,她采下了圣品⾎燕,其实,她是早就晓得那里有这好东西的,但一直都没舍得去采,因为这⾎燕有个传说,据说是⺟燕因为自己筑的巢被人采走,急着为儿女筑家,所以啼⾎而成,这燕窝才会通体⾎红,那真的是燕儿的心⾎啊!她心里不舍,那是⺟亲对子女的心,她下不了手,所以一直都没有去采,直到那天,她必须要让那些长老心服口服,为了她爹,她自己,还有她的郝爷。
她爹去世,那岛上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他说要带她回郝家,这采到⾎燕是一等的荣耀,她、甚至就连郝家也会受到宮里的赏赐的,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宮里的人,为什么要赏赐,但她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她想去瞧瞧她娘的家乡是个什么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信得过他。
“妮雅,你发啥愣,快尝尝这个,好吃,好好吃!”达娃开开心心地抓住她的手摇晃,这里的吃食比岛上精致漂亮得多,甜甜的糕点对达娃这个半大的孩子有着无穷的昅引力。她吃得満脸渣子,小手油腻腻的。
妮雅拿出块帕子替她抹了把脸。
这丫头倒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到哪里都需要有个人照顾。
达娃会跟着来,多半也是因为她,达娃的大哥是按他爹的意思跟船到这里,瞧瞧他们做些⽔果买卖的可行
,结果达娃听到她也去,便吵着闹着也要跟去,她爹拗不过她,便也答应了。反正有她和大哥跟着,也出不了啥大事,在达娃出嫁之前,这是她最后一次任
的机会。
达娃才不懂妮雅的那些心事,她只对那些绵软软、甜滋滋的⽩糖糕感趣兴,⼊口即溶的滋味,在岛上,她从来没尝到过,満⾜地劲使咬两口,一脸开心的模样。
“哼!”五子看她贪吃的样子,觉得真是少见多怪,不屑地哼了一声,也算终于报了刚刚的一哼之仇。
达娃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样子也能猜出自己是受了轻视,马上双眼一瞪,扬起脸质问道:“好大的胆子,你是啥意思?”
五子反正是听不懂,
本不理她,洋洋得意地对妮雅说:“这的吃食太简陋了,等咱回了京城,郝家厨子做的点心不知比这強多少倍,更别提⽩魁老号的豌⾖⻩,要是运气好,赶上郝家大爷请宮里的御厨来做客,那好吃的东西可就多了,让你连⾆头都呑得下去。”
妮雅对他笑了笑,对于这个活泼的男孩,她感到了亲切和友善,但天生害羞的
子,让她也很难跟人热络起来。
“那个跟班说什么?快告诉我,妮雅!”达娃见他不理她更不⾼兴了。
“别这么说!”妮雅为她语气里的轻蔑皱了眉“人家只是说,等到了京城,还有更好吃的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哼!”达娃脸一沉“啪”的一下,手上的⽩糖糕就扔到了桌子上,骄蛮的
子一下子就显露出来“明明是他不对,你⼲吗说我!”
五子没见过这阵势,一下子愣住了,以往跟主子见过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温婉贤良,说话的声音像只羊羔似的,哪敢这样当众摔东西。
“人家什么也没说你啊!你自己生什么气!”妮雅声音不大,但严厉的语气已经显露出了她的怒意。
“我不管,我不管…”达娃当然明⽩妮雅不⾼兴了,虽然平时妮雅总是柔柔和和的,但一生起气来就倔得不得了,她心里还是有点怕,可是被惯坏了的脾气又让她放不下⾝段“让他跟我道歉,要不就不行…”
“你怎么这么…”
“我不管,我不管啦…”达娃才不让妮雅把话说完,任
地大叫起来。
“达娃!”正当妮雅感到头疼的时候,一声喝斤,马上让达娃乘巧地安静了下来。
“大哥!”达娃扁扁嘴,态度放得低低的,怎么也不敢任
了。
“你在这闹什么,咱们在茶楼门口就听到了。”达娃的大哥虽然又黑又瘦小,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从小便跟着大人学管事,态度十分的威严,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尤其是达娃,怕他怕得不得了“在家里丢脸就够了,到外面还敢胡闹,你再这样,就把你扔回船上去!”
“好啦!我知道了还不行?!”达娃扁扁嘴,恨恨地瞪了五子一眼,这才罢了休。
妮雅倒是不太担心,达娃是小孩子
子,有什么事不⾼兴了,过了一会也就忘记了。
“别那么不甘不愿的,好像受欺负了似的,”瓦伦对妹妹不以为然道“别以为咱不知道你这个丫头,你不去欺负别人,咱们就感谢佛陀了!”
“别老这么说,你真是讨厌死了!谤本不是达娃的错,不信你问妮雅…”她手一指,矛头便转向妮雅。
妮雅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瓦伦兄,达娃姐小还小,咱们家五子也不懂事,您就别放在心上了!”郝睿适时地出来打个圆场,既解了妮雅的围,又显出自己的大度。
“郝兄,您不知道,这丫头啊…”郝睿笑着对他摆摆手,转⾝吩咐五子:“去,去到外面找个好把事,车也要宽敞些,咱们也该上路了!”
五子听罢起⾝,这动作又引得达娃一阵好奇,拉住妮雅的⾐袖低声问道:“他⼲啥去?”
“郝爷让他租车,咱们该动⾝上京城了!”
“不知道这的车跟咱岛上一不一样,”达娃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然后“霍”地站起⾝“咱要跟去看看…”说完一溜烟地个见了。
“达娃!”瓦伦皱起眉叫妹妹,但她一晃⾝就钻⼊人群中,气得他想道:“别让咱抓到你,非歹给你点厉害看看!”说罢,对妮雅道:“妮雅跟郝爷说一句,咱去追达娃,这丫头让人宠得没大了,人生地不
的地点也敢随便
闯,真是想气死人!”
妮雅点了点头,他便气呼呼地追了出去,脸上又是怒气,又是担心。
“去追达娃姐小了?”郝睿见人都光走了,了然地笑对妮雅。
“是啊!达娃是小孩子心
,到这来免不了好奇,瓦伦是担心她闯祸,他让咱跟您说,说您费心了!”
“哪儿的话!”郝睿向外望了望,这地方都是跑船的汉子,都是老实人,不会出什么事情“咱们先在这等会吧!”
说完,他撩起长衫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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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剩他们这两个人了,妮雅又觉得不自在了起来,这看他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想说话,又口拙不知该说些什么。
“⾝子不碍事了吧?”他了然地一笑,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看得真切。
“啊!没啥事了,还要多谢您照顾呢!”妮雅抬起头,对他露齿一笑。
“以后别跟咱们客气了,把你带来,好好照顾着,这是应该的!”
郝睿说这话只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但话一出口,又似乎带了些别样的心思,不可避免地在妮雅心里掀起一阵涟漪。
“谢谢您!”妮雅细声细气地小声说道,不可遏制地红了脸庞。
他只是笑了笑,这姑娘的
子这是可人疼,涩羞,安静,两只眼睛像是小兔子,⼲⼲净净的,透亮得好似上等琥珀,什么心思都写在里面,可就是这么个单纯的姑娘,做的事情可是连像他这样的汉子也会吓软腿的啊!可她就那么不声不响的,为了爹,为了族人,为了荣誉,默默地做了许多,如果不是今年,他到岛上办了擂台,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有人发现这秘密吧!
他有时候想着这些,心里忍不住就又想再多关照她一些,没爹没娘,又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想得再远些,一个姑娘家的没个人依靠,可怎么过活,在这还有他顾着,若是⽇后再回去岛上,她一个人可怎生是好,他光想着,这心里就揪得紧,他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奇怪,这非亲非故,又不知是啥时候的事了,他这是在这瞎
的什么心啊!
“郝爷?”她见他神⾊不安,便睁着大眼关心地问。
他对她摇头摇,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喜
吃吗?”
她点点头,在他目光的鼓励下,拿起一块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女孩子似乎都喜爱这甜滋滋的小零嘴,郝府里的太太、姐小们离都离不开,看来她也不例外。
郝睿保持淡淡的笑意“这里的东西是耝糙了些,等到了京城,那里的吃食可会让人看花了眼,到时候再带你去尝鲜!”
妮雅一听,不由自主地便眯起眼睛,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容,那样子,就算是拿了什么稀世的主贝给了她似的。
到底是个单纯的丫头,郝睿心中这样想着,他只是这么说,她便⾼兴成这样,让人忍不住想再多疼爱她一些。
“刚刚五子哥也说了,叫什么来着…”妮雅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哈哈…他那个臭小子啊…半大的小伙子了,还这么馋嘴…”他见妮雅露齿而笑,便接着说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那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热乎乎地烤地瓜,还有早市上吃起来软绵绵的⾖腐脑…”
他看她睁大眼睛,一副口⽔要流下来的向往神⾊,他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她的小脑瓜“乖啊,等到了京城,再带你去吃啊!”妮雅一愣,然后又羞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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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用了四天的时间,快马加鞭地赶到城里,天气让妮雅他们一下子便不适应起来,天气冷得呵口气都可以结块冰。
但这些都不能阻挡她们对异域的好奇,一路上,妮雅和达娃轮番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打量着这有别于岛上的热闹景⾊。
好不容易快到郝家宅子了,这车又出了⽑病,也难怪,快马加鞭地跑了好几天,这个车子先不说,就是拉车的马儿也吃不消了。
她们就又歇到了一个铺子里,达娃牵着妮雅在铺子里闲晃。
男人们去帮着修理马车,她们则坐在一家让旅人歇脚的茶店里,一人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达娃对那些涩涩的茶⽔并不感趣兴,在四周好奇地打探。
这时候,一阵洪亮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的卖呦…”
那吆喝声带着独特的韵味,厚实的声音,悠远又引人注目。
妮雅噤不住转头去看,远远的,走过来一个戴着瓜⽪帽的老头,花⽩的胡须,手上举着一个木柄的,上面有稻草扎成的,像是岛上的菠萝形状的东西。那上面还横着揷了许多红红的、亮晶晶的东西。他这么一吆喝,不少在周围玩耍的小孩子都围了上去。一时之间,茶店周围也热闹了不少。
妮雅很是好奇,咬着
,犹豫着要不要跑过去看。
达娃可是不管这许多,跳下凳子就跑。
妮雅忙不迭地站起⾝追过去,附近都是些这里的小孩子,达娃听不懂汉语,她怕她受欺负了。
跑近了,她才发现,那老头的稻草墩子上,揷的是一串一串的,由红⾊的果子穿成的东西,上面还裹着一层晶晶亮亮的东西,妮雅
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看起来,似乎很
人。
“妮雅,那个是什么?”达娃低声问她,眼巴巴地盯着那成串的东西看。
“我也个知道!”
“你去问问嘛…是不是吃的啊?亮晶晶的,那么红,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妮雅犹豫了一下,那个老头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和善,她这才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您这卖的是什么啊?”
“呵呵…”老人未语先笑“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点了点头,许是听出她跟达娃不是用汉语说话吧,妮雅暗自想道。
“呵呵…这就难怪了!老头子咱卖的这可是咱京城的特产,冰糖葫芦。看到没有,这大粒的,湛红湛红的山楂,甜中带酸,去籽,竹签穿成串,把上好的冰糖熬成浆,热着火,用这山楂串在锅里滚上一圈,趁热在案板上“啪”地那么一甩,就成了!酸甜可口,开胃健脾。好吃着呢!”
是应该好吃吧!扁听着,妮雅就想要流口⽔了。
“他说什么?说什么?是不是好吃的?”达娃见老头说了一堆,着急地拽妮雅的⾐角。
“是吃的!叫冰糖葫芦!”
“真的呀?看上去,好像很好吃?是什么味道的,你问了没有?”达娃的眼珠子都快掉进那几颗红
的果子里去了!
“酸甜可口的!”
“我想吃!”
说着,竟然就要上手去抓。
“别胡闹了!”妮雅赶紧抓住她“人家这是要卖钱的,咱⾝上没钱!”
“我不管,我就要吃!”达娃在岛上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在他们族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家的果园子,她的⽗亲是族里极有威望的人,达娃在族里,几乎是看上什么就拿,想吃什么就要来吃,所以,在她的脑子里,
本没什么买卖的概念,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要拿到了。
“姑娘啊,不是老头子瞎吹,”老人看出她们眼里的垂涎,笑呵呵地夸起自己来“咱这冰糖葫芦可是家传的手艺,你到这附近去问问,咱⽩老头这手手艺可是人人都夸好的!您再瞧瞧咱这东西,这大粒的山楂,可是正宗的山东冒山来的,您只要尝上这一口,咱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这…”妮雅笑了笑,有些尴尬地说道“真对不起,咱知道您这是好东西,可…咱⾝上没钱!”
老人听了,也不恼,还是笑呵呵地说:“姑娘,没关系!其实说来,您这远道而来的,咱这做主人的,送您一串尝尝鲜也不为过,只是,咱这是小本买卖,现在这年是不好,咱这实在也是难啊…”“不、不、不…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样说的,让她都不好意思起来。
“你跟他说什么,快跟他说咱要一串,一会儿,让他们送银子过来不就完了!”
“不行!这里不是岛上,人家都不认识咱们,怎么信得过!”
“有什么信得过,信个过的!”达娃噘起嘴,脸上的表情不以为然“要不,我把我这个镯子给了他,这还不行?”
说着,就动于从自己胳膊上,把那⻩金铸的镯子往下
。
妮雅赶紧抓住她,不让她把⾝上那些亮晃晃的贵重首饰露出来。岛上女孩子的习惯,但凡有重大的集会,都要穿金戴银,把自己家里最美的首饰都戴出来,这不但是表示重视,也是一种家族地位的显示,⽗兄们有能力把自己的宝贝打扮得漂亮。但像达娃这样有钱人家的姐小,一年四季,⾝上的首饰,永远都是惹人注目的。但在这,她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妮雅怕,怕这些金子招来什么窥视的目光。
“⼲什么!”达娃不依地叫道
“你又发什么脾气?”一掌拍上达娃的头。
正当妮雅为难的时候,刚巧瓦伦过来,解了她的围。
达娃开始跟自己的哥哥抱怨撒娇,妮雅笑了笑,对卖东西的老人点了点头,便走回来了茶店,瓦伦自然有一套办法制得付达娃,她也不用担心了。
她一个人坐回位子,捧着茶杯,看着达娃和瓦伦兄妹,笑笑闹闹地争吵着,达娃苦着小脸说着什么、瓦伦则一脸的严厉。
吵吵闹闹,最终,瓦伦抵不过达娃的
人,掏出银子给她买下一串那冰糖葫芦。
达娃拿着那串战利品,笑得裂开了嘴。
妮雅看着她笑,她也笑了出来。那笑里,还有着淡淡的羡慕和落寞。
有个人把你放在手心里宠着,真是幸福!
妮雅的落寞,有个人看在眼里,看懂了,心疼了,但他自己仍懵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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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晚膳的时间,车子修得似乎还不见起⾊,她们就找了附近的住店安顿了下来。
妮雅和达娃在
上坐着闲聊,准备要熄灯安寝了,一阵沉稳的敲门声,又把妮雅从
上敲了下来。
她打开木格子门,就着橘⻩⾊的灯火,看到来人俊朗的面容。
“郝爷,有事?”她低声问道。
“睡下了吗?”郝睿笑着,看她伸到门外的小脑袋,门只开了一条
.把脑袋露出来,样子很是可爱。
“还没呢,您…”
“那就出来一下,进去加件⾐服,我就在这等着!”说着,退了一步,把门让出来,靠在走廊的木棱上。
烛火有些昏暗,照在他⾝上,整个人,看不真切。
妮雅没多想,慌忙进去,胡
抓了件⾐服套上。
“谁啊?”达娃躺在
上,已经是半睡半醒了。
“没事,你睡你的,我走不远,马上就回来!”
妮雅安抚了一句,便又推开门,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张口就问:“郝爷,出事了?”
郝睿笑了笑,兴许是家星的事总要她担着心,他总觉得这孩子心太重,什么事都放进心里,又倔強得很,一般人看来,似乎是老气横秋了,但在他,却能体会她的心境。吃过苦的孩子,就算是过上了优越的生活,也还是会担心,总觉得这好、会随时消失掉似的,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如同他这般,就算今天成了郝府的大总管,但只要他在郝府一天,这⽇子,就永远要小心谨慎地过。
“别担心,没事的!就算是有事,还有我们这么多大个给你担着呢!”郝睿开着玩笑,要她放心“刚刚把车子的事情安顿好了,明天就可以继续上路了,看天还不太晚,顺便把这个拿过来给你!”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串亮晶晶、红
的冰糖葫芦。
“刚刚找到卖这玩艺的老伯,人家今天的东西都卖完了,看咱心诚,又开锅子熬糖,给咱做了一支。刚刚还有些热乎呢,一等着凉下来,就给你拿过来了!”
说实话,吃了不少次冰糖葫芦,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实在也是有意思得很,那老伯的手艺娴
,只那么几下子,就好了。但他明⽩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就光说那熬糖的火候,火小了,蔵着小粒不化,牙碜。火大了,糖焦了,就出不来这漂亮的琥珀⾊了。别看这小小的零嘴,学问也大了去了。
这真是套了句老话:“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啊!”“这是…”妮雅看着,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要给咱?”
“傻丫头,”郝睿一听就乐了“这不是给你的,咱举着来⼲什么?”
“你怎么知道…”妮雅的话说不下去了,心里暖烘烘的,冲得眼眶直发红,眼看着,这泪珠子就要往下掉。
“⼲啥这是?咱这是想讨你开心的,怎么反而惹得泪珠子要掉下来?”郝睿半开玩笑地说道。
下午那会儿,远远地看着她一个人坐在茶店里,捧着杯子,眼巴巴地盯着瓦伦、达娃兄妹看,那对兄妹说说笑笑地围着卖冰糖葫芦的老人。他远远地看着,竟然就明⽩了她的心思。
那绝不是一串冰糖葫芦的事儿,他懂她的落寞,懂她心里的羡慕。双亲都过世了,不论是在那小岛上,还是在这里,都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姑娘家,⽇后的生活怎么过,谁心里有个底?
那种一个人的无助,那种渴強关怀的心情,他理解得深切。没进郝府之前,⽇⽇夜夜他都独自忍受着这种煎熬。就算是如今,忙忙叨叨地过⽇子,⼊了夜,还是有寂寞袭上心头。他懂,他都懂,所以,才会心疼得难受。
那时他脫不开⾝,等安顿好车子,那卖东西的老伯又不见了踪影,好个容易打探到家里,他贸贸然地闯进去,人家一家人正在吃饭。本是十分失礼的事儿,好在纯朴的手艺人没那么多讲究,看他找上了门,觉得是对他手艺的认同,还觉得自己是受了抬举,乐呵呵地扔下碗筷,开锅特意给他做了一
。
“哪…快拿着吃吧!老伯伯特意做来给你吃的,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他把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这…”妮雅看着手里那
人的冰糖葫芦,眼泪一阵一阵的,忍不住想往下掉。
她并不是非想吃这东西的,达娃下午也给她尝了一粒。她只是,只是…羡慕达娃有亲人,有人疼着,有人撒娇。而她,现如今,没有了。
她不曾想到过,除了她死去的爹娘,还会有人这么想着她,惦着她,懂她心里想的。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吃食,特意买来给她。
这哪里是老伯的心意,分明就是他的,他的心意…
“快吃,快吃!”他轻声催促,眉眼上,都是笑。
她都记在心里,从这一刻起,她把他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
“郝爷!”她低低地唤了声“谢谢!”
郝睿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他懂这姑娘的
子,柔弱中带着倔強,有些话,她说不出扣,他懂,他也是一样,有些话,不好意思点破,但只要心意相通,那便⾜够了。
她把冰糖葫芦咬在嘴里,冰凉凉的甜意,和淡淡的酸涩,在嘴里慢慢化开,似乎比下午吃到的要美味上千万倍。她自己偷偷地想,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见她笑了,也笑了出来。似乎,嘴巴里也尝到了那冰糖葫芦的滋味,甜滋滋的。
情意,就由这冰糖葫芦的滋味,在心里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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