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着川
不息的车马人群,啸月想起了定居在
州的大姐。大姐是那么幸运,不仅能自由自在地上船、出海、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嫁给了自己挑选的夫君,姐夫从来不约束她,不限制她的自由。
在羡慕之余她也明白,大姐的幸福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大姐从来不是个温顺的小女人,她敢跟爹娘争,跟世人争,也敢跟姐夫争,所以她争得了自己的幸福。
如今,只有大姐才能理解她、帮助她。因此她要到
州去,去找大姐!
“对,找大姐去,只有她能理解我的心情!”
主意打定后,她马上行动,在大街上的店铺间询问去
州的船。
要找船,本来该到码头港口去找,可是啸月不敢去,因为那些地方到处是秦家的人,随时会有人把她的行踪告诉哥哥,那她还走得了吗?
好不容易才在东市问到一个要去
州的外地商船,可那脸色黝黑的船老大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她摸摸身上,发现自己身上只有几两碎银而已。
不想再回家去取钱,又怕船主走掉,她想到离这里不远的陆氏“青玉坊”忙跟船主说要他等她,然后跑到“青玉坊”去借银子了。
“青玉坊”的人都认识她,很快就给了她足够的银子。
离开“青玉坊”后她又在一间成衣店买了一件蓝布长衫穿上,再买一块黑色头巾将头发盖住,等一切弄妥赶回时,看到那个黑脸船主果真在等她,不由心喜。
见她变了个样,船主微微一愣,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有银子了?”
“嗯,但要等我上了船才能给你。”她多了个心眼地说。
船主点点头,转身往码头走去,虽说他们走的是靠近秦家码头的一条小径,上船的地点也是码头边内陆小船进出的临时停靠点,但啸月还是怕有人认出她,于是她低着头紧紧跟在黑脸男人身后,还一直担心怕遇到哥哥或者秦家的船工。
但码头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此她很顺利地上了一艘并不小的单桅帆船。
按说为了痹篇岸上的人,啸月应该躲到舱内去的,可是她太想感受乘风破
的滋味,体验起锚时
花飞溅和船身摇晃的感觉,于是她用头巾包住头,再用长衫裹住全身,站在黑脸大汉身边,看他吆喝着起锚。
尽管这不是长风号让她有些失落,但能一圆十七年的梦,她还是很高兴。
很快,铁锚拉起,船启动了,可是并没有以往她在岸上看到秦氏大船起锚时
花飞溅的壮观场面,她想这是因为船单锚小的原因。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毕竟她上船了,她终于可以乘船了!
帆船沿着海岸线往东驶去,站在甲板上,看着停泊在岸边一排排的船帆樯桅在眼前往后退去,她开心之余也觉
口闷闷的,头也晕乎乎的,她想这也许是第一次上船的原因,习惯了就好。
可是她没想到,等船离开海岸越来越远时,她身体的不适感更加严重了,她想吐、想躺下。
她用力抓住船舷,让冷风吹拂在脸上,这样才脑控制住呕吐感。
“哦,看那帆多美啊!”她转移注意力,看着鼓满风的白帆赞美。
“是啊,美极了!”回答她的是个口音完全不同的声音,她惊讶地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并不是那个黑脸船主,而是一个年纪较大的矮胖男人。
他长了一对三角眼,身高与她差不多,但很壮硕,胳膊
壮,身上的衣着也十分整洁,不像是跑船的船工。
“你是谁?”啸月戒备地问。
“我是船客。”三角眼盯着她笑。他的言语和蔼,笑容谄媚,啸月看着他,身子竟窜过一阵寒气。
“我要找船老大。”啸月绕过他,想去找那个带她上船的黑脸男人。
“去吧,他就在船尾。”三角眼没有为难她。
可是当啸月放开船舷往后面走去时,一阵晕眩伴着船身的摇晃让她跌倒了。
“哦,我头好晕。”她低声呻
。
“姑娘以前没有乘过船吗?”三角眼扶起她。
“没有…”啸月虚弱地挣脱他的双手,拉着船舷站稳,将覆盖在头脸的头巾掀开,让凉风吹拂着脸部,她觉得好过一些。
三角眼看着掀开头巾后更显娇美的她,马上垂涎三尺,心旌摇
。
“姑娘这是晕船了,只要躺下睡着就好。”
“不要,我不要睡!”虽然很想躺下,但面对这不怀好意的眼睛,啸月
烈反对。
她听说过晕船的事,知道有的人不适合跑船,船一开动就会头重脚轻、呕吐生病,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毛病!
“好好,不睡,姑娘想喝水吗?”
“不要!”啸月对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很反感,觉得那目光让她的呕吐感越来越强烈,可是不想得罪他,她克制着厌恶感说:“大爷去忙吧,我没事。”
然后她转身面对大海,让海风尽情吹拂她的面庞。
三角眼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态度离开,而是贪婪地盯着她娇美的容颜,心里为这趟圆满返航的意外收获惊喜不已。他相信眼前这绝
佳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再也跑不了了,所以他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享用她!
帆船逐渐加速,看着越来越远的港口和停泊在那里的众多帆船,啸月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请问,这船是去
州吗?”看着远离的海岸线,她惊觉地问身边的三角眼。
三角眼目光闪烁地笑道:“是。”
他回答得太快,让啸月心里有所惊觉,她克制着心头的难受,抓着船舷往后走去,她得寻找那个黑脸大汉,证实是去
州。
这次,她没有摔倒,尽管难受,但她还是找到了船尾掌舵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告诉她是去
州,还跟她要了银子。
傍了他银子后,啸月没有再回到前头去。
她双手紧抓着船舷,坐在船尾甲板上,知道是去
州,而那个令人讨厌的三角眼也没有再跟着她,让她终于放了心。
单桅白帆鼓满了风,驱动着小船沿海岸线疾走。
随着风速的增加,小船的速度也渐渐加快。啸月的晕船症状一点都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了。
注视着船舷边
飞溅的
花,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软软地趴在船舷边,半坐半跪地面朝大海,让海风海
无所顾忌地扑打在她脸上、身上,可是这一切只是缓解了她的不适,并不能让她舒服点。
“老天,难怪爹娘哥哥不让我上船,原来上船是这样的感觉!”她在心里默默地呻
,默默地祈求。“快点到
州吧,快点让我下去!”
可是船似乎没有终点,海岸线也越来越远。她艰难地抬头,眼前是茫茫无际的大海。
此时此刻,在她眼里一向美丽无比的大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魅力,她讨厌大海、讨厌帆船,她要下去!
“老大,
州还有多远?”看着茫茫大海,她几乎是绝望地问黑脸大汉。
可是那大汉不回答,只是沉默地转着舵轮。
她也无力再问,现在一开口,她就觉得有东西在喉咙口急
出。
到后来,她趴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了,身子仿佛没了筋骨,除了借助船舷支撑着虚弱无力的躯体外,她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
终于,当落
将大海染红时,她看到了一座岛屿,还隐约看到一艘船,好像是大船,但太远,她看不清楚。
“大爷,那里是
州吗?”她欣喜地撑起虚弱的身子问掌舵的黑脸男人。
那男人哼了哼,也不说话,只是转动着舵盘。
啸月知道他不爱说话,也就不勉强他,即将见到大姐一家的喜悦,让她振作起一点点精神,她努力忽视身上的不适,看着远处的陆地和大船。
可当船逐渐靠近后,啸月发现那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荒岛,根本没有大姐说过的“商贾云集,船帆连片”的盛景。
“这里不是
州!”她脑子一晕,用力撑着船舷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孤岛。
“姑娘不用去
州,随我走就是了。”
那个让她厌恶的刺耳声响起,她回头看到三角眼正望着她。
“什么?这船不是要去
州吗?”啸月大惊,但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不,这船不去
州。”
“那、那你们是去哪里?”啸月转向黑脸男人,可那男人还是一言不发。
三角眼代替他回答了。“琉球!”
“琉球?!”啸月的
息声在那个男人得意的笑声中显得十分微弱。“这小船能到琉球?”
“不能,当然不能,可是那艘就能。”三角眼指指远方的大船。
“送我回去!”她用力抓紧船舷栏杆,大声对掌舵的黑脸男人说。
那男人瞟了她一眼,垂下了头。
“回去?”三角眼凑近她。
“实话告诉你吧,秦姑娘,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如今你哪里都去不了,跟我到琉球去,今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原来他知道自己的身分,啸月愤怒地看着黑脸大汉质问:“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底细?”
那男人点点头,看了三角眼一眼。
这下啸月后悔极了,都怪自己一时不察,错上了贼船。“你休想!我是大明朝人,我的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她虚弱但很坚决地说。
“哈哈哈,不放过我?他们知道你在哪里吗?”三角眼得意地笑瞇了眼。
“就算知道我也不怕,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求我的手下带你走的,没人强迫你。”
他得意的话语让啸月面色更加苍白。
看到她虚弱的模样,三角眼胖子更得意了。
“忘记你的家人,忘记你的未婚夫吧,今后我就是你的夫君,有了你这个美丽的护身符,你父兄能把我怎样?那个该死的提举大人又能把我怎样?等我们成就好事后,谁还敢杀秦家女婿吗?”
“呸!你这倭贼,妄想做秦家女婿,少作梦了!”他的话让啸月又气又急,她没想到这个坏蛋居然是有备而来,将她骗上船不说,还要利用她来要胁她的家人!愤怒中她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厉声大骂。
“骂吧骂吧,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妞!”三角眼
的眼睛盯着她,手也不规矩地抚上了她的脸,让她一阵恶心。
她猛地转开脸,这时骤然加快的船速
起了巨大的
花,她身子飘忽,双脚无法站稳,心口像海
一样起伏不定。
她用手
着
部,想镇住身体里的涌动,让她的胃不要那么难受。
“瞧你这样还敢跟我斗?还是让为夫的帮帮你吧。”三角眼
笑,双手攫住了她,把她按坐在船舷边。“安静坐好,尽量看远处,不要低头看海
。”
他的动作让她厌恶,但按他说的尽量看远处后,确实感到好一点,可是越接近大船,小船晃动得越厉害,这让她更加难受。
“我受不了了,让我回去…”
口一阵翻江倒海,啸月面色苍白地跪在船舷边喊。
“喔,可怜的美人,让我来帮你吧。”三角眼扯下她围在颈子上的头巾,随手扔进海里,再扯她身上的长衫。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啸月惊呼。“
去这些束缚,你就舒服了。”
“不!不要!”啸月用力抵抗他。
可是在摇晃的船上,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的她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很快就被他轻易地
在船舷上,拉下了身上的长衫。但因为她死死抱着船舷不放,他无法将衣服完整地
下。
“姑娘,你最好放明白点,不想吃苦就乖乖的…”
三角眼再次拉她的手,她再也无法克制“哇”的一声,趴在船舷边对着大海吐了起来。
“呃,你这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三角眼骂着,嫌弃地退开了。
啸月趴在那里对着大海呕吐,直到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光了仍觉不够。
她看着那块坠人海中随波逐
的头巾,觉得自己宁愿像那样坠海,也不愿受这倭人之辱。可是此刻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要如何反抗他呢?
天色越晚,海
越大,船也就摇晃得更厉害,连续呕吐了几次后,啸月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过此刻她倒宁愿死掉。不说那条
狼就在眼前,光是晕船的滋味就让她无法消受。知道去不了
州了,如今她只想早点从眼前的痛苦解
。
“噢,轩至号怎么开动了?”这时,那个少言寡语的黑脸大汉开口厂。
三角眼立即跳到了船舷边眺望。
靶受到他们十分紧绷的气氛,啸月无力地转头往前方看看,黄昏的海面上朦胧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混蛋,他们怎么可以开船呢?”三角眼突然狂吼起来,神情十分狰狞。
就在这时,那艘大船上冒起了滚滚黑烟。
“三郎,明朝军船!”又一个男人匆忙跑来对三角眼报告。
“罗大哥!”啸月精神大振,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往后眺望,隐约中好像看到有船驶来。
“靠岸!”三角眼大声喊道:“尽快靠岸上大兰屿!失去了轩至号,我们无法到达青蛇礁!”喊完,他突然抱起啸月往底舱走。
“放我…下来!”虽然虚弱之极,但啸月仍不甘心受辱。
可她的反抗,有如泡沫击打在岩石上,毫无作用。而被紧紧勒住的
腹让她更感难受。
“呕…”她再次呕吐。
“啊,臭女人,你竟敢吐了老子一身!”
随着一声咆哮,啸月的身子被狠狠地拋在了冰凉的地上,头上的剧痛让她顿时昏
过去。于是,黑暗、晕船和死亡的恐惧都不再能威胁她!
*********
就在啸月被晕船之苦折腾得半死不活时,秦啸
也正风急火燎地到市舶司要求罗宏擎的帮助。
“什么?啸月上船了?!”当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罗宏擎面色大变。
“没错。我的一个船工说看到她站在一艘单桅小船上,可是我查问了很久也查不出那是什么人的船,所以要请官府协助。”
“是什么时候看到她在船上的?”迅速冷静下来的罗宏擎展开海图询问。
“大约是午时三刻。”
“在哪里?船往那个方向行?”
“就在姑嫂塔附近,往东。”
“姑嫂塔?往东?!”罗宏擎一拳击在海图上,眉头深众地说:“大哥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开始时我以为她只是贪玩,后来东市有人说中午看到她在店铺打探商船,还去过青玉坊,我赶去青玉坊问,得知她到那里借了二十两银子…”
罗宏擎坐不住了,作为一城的父母官,他当然知道今天港口外来船舶的
动情况,加上近来他布置的“鱼网”已经显示敌人就在眼前,而偏偏这个时候啸月上了不明来路的船,如果他猜得不错,她该是被人骗上了贼船!
他匆忙唤来黄茳、陈生。“走,去海卫所!”
又转头对秦啸
说:“大哥先回去,这事就交给小弟处理吧。”
秦啸
知道可以信赖他,但仍叮嘱道:“有任何消息记得立即差人告诉我,我不会离开码头。”
罗宏擎点点头,带着两个随从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罗宏擎召来了相关人员、询问了最新的监视报告,因为他已经将海岸线的防御做到了海卫所内所所相连、关关设卡,所以一有异常情况,可立即互相呼应,自由行动。
不过两个时辰,他已掌握了大致情况,而让他意外的是,顺着这条线,他还发现了更大的“鱼”…
一艘被他们追踪了很久,但一直行踪难测的可疑双桅大船…轩至号!
于是怀着担忧与兴奋的心情,他开始调兵遣将。
*********
夕阳终于落下了海平面,天空出现一种可怕的神秘色彩,那不是火,但发出火焰般的红色光芒,其中还夹杂着紫
和淡红色的幽光,它在大海与天连接的地方涂抹上一道浓浓的光晕,那光晕紧
着大海,给航行在海面的人们极大的压抑感和紧迫感,面对这样的光晕,没有人能缓过气来。
但秦啸月除外,因为她根本就感觉不到那神秘的光晕,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活力。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早已吐不出任何东西,虚汗混合着眼泪浸
了她散
的头发,衣服脏污纠结成团,黑暗中她也不再有时间概念,如果一定要说她还活着的话,那是因为她还有微弱的呼吸,还记得死亡尚未降临。
船身
烈的摇摆,把毫无自主能力的她推来推去,将她从最早的昏
中唤醒。可是被关在充斥着呕吐物酸臭味和久不通风的密室异味的底舱内,她晕船的症状更加严重了,再加上头部的撞伤,她早已处于半昏
状态。
因此,当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推到舱房的底部、撞在舱板上时,她再次陷入昏
,随后她被卡在了两个不知为何、也看不见的硬物之间。再来的任何摇摆对她都失去了意义,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夹
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她不知道,就在她等待死亡时,甲板上正展开一场生死搏杀,远处海面上也正炮声轰鸣,海
滔天。
数艘大明战船围住了一艘企图逃窜的琉球国走私船,双方
战中掀起的冲天巨
和红色火光将天边的神秘光晕映衬得更加眩目诡秘。
她不知道当浓烟从舷窗、门
灌入,渐渐弥漫船舱时,紧闭的舱门被打开了,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了她。
她同样不知道,这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离了这地狱般的地方,跃上了另外一艘船,来到空气清新的甲板上。
她身上那件污秽不堪的长衫终于被
去,纠结的头发被理顺,脏污的面颊被擦净…
可是,对这一切她始终没有感觉。
直到冰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清凉的水浇入她的喉咙里,她才渐渐有了意识。
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满天星斗,粼粼波光。
“哦,到
州了吗?”她轻叹,努力睁大眼睛。
眼前出现令她心安的面庞。
“罗大哥!”她绽开了笑容,头痛、晕眩、恐惧不再困扰她,呕吐感不再折磨她,她只想以自己所有的力量抱住他,渴望得到他完全的庇护。
可是她没法更靠近他,因为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胳膊是不是真的抱住了他。
令她欣慰的是他有力的臂膀马上抱紧了她,她的身子如她所愿地被拥进了那宽阔的、令她渴望的怀抱。
“下雨了吗?”她伸出手,碰触到他脸上晶莹的水滴。
“为什么想去
州?”
罗大哥的声音变了,变得浑浊不清且低沉而压抑,可是她听得分明,因为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找、找我大姐…咯咯…我要逃婚…”抹着总也抹不完的水滴,她吃吃地笑,意识依然不清晰。
“不用了,你再也不用逃婚!”他将她小心地抱起,更紧地搂靠在
前,几滴水滴从他脸上滚落,滴在她脸上,悄悄滑进她口中。
“下雨了,进屋去…淋雨会生病喔…”她虚弱地说,嘴里尝到咸咸的、苦苦的味道,恍惚中觉得这雨水好像她哭泣时的泪。
“罗大哥…”她用力睁大眼,想看仔细,可是头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呻
着闭上眼睛。
“呃,头好痛!大船…不好玩,再…也不要…上船出海…要回、回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消失在嘟囔中。
饼于紧绷和疲惫的躯体在依偎进可以信赖的怀抱后马上放松,她的意志再也无法战胜身体的需要,于是她放弃了努力,沉入依然充满疼痛,但不再绝望恐惧的梦乡。
“是的,回家,我会送你回家…”
罗宏擎知道她睡着了,他紧紧地抱着她,注视着她在夜
中安详的睡姿,任泪水在
蒙星光下无声地滑落,点点滴滴浸
这张将永远铭刻在他心头的丽容。
是的,今天的这番经历将与这张苍白的面庞一起伴随他度过余生,他永远不会忘记她,也永远不想再尝试这样的惊吓和痛苦!
看着她躺在那里如同死人一般,孤独、苍白,虚弱、骯脏…那是对他的固执与痴
最严酷的惩罚!
就让平生难有的眼泪今夜
尽吧,明天,会是个新的开始!
小船在夜
中绕过刺桐湾向港口驶去,他知道秦啸
会在那里等候。
他再次轻轻拭去滴落在她脸上的泪,仔细地用心描摹着她的容颜,记录下她曾经属于他的感觉。
天边神秘的云彩早已消失无影,此刻洁白如洗的月光照耀在她玉石般的脸上,尽管她的嘴
失去了
人的血
,双眼也不再闪动活泼的光芒,但罗宏擎知道她依然是那个最美丽可爱的女孩,是那个他此生唯一的爱!
战船停靠在码头上时,已经是夜午时分。
当秦啸
接过罗宏擎怀里的妹妹时,看到他染血的袖子,惊讶地说:“宏擎,你的胳膊?!”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随意说着,再看了眼
睡的啸月。“令妹晕船得厉害,头上也有伤,大哥得找大夫好好替她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伤。”
“我知道,贤弟也得看大夫,一起来吧。”
罗宏擎摇头。“不啦,我这点伤自己能料理,大哥先走吧。深秋夜凉,小心令妹受寒。”
秦啸
觉得他似乎有点异样,便不放心地提醒。
“贤弟切莫为今
之事自责,啸月任
,这不怪贤弟。”
“怎么不怪?”罗宏擎情绪激动。“大哥知道她为何要去
州找大姐吗?”
秦啸
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她要逃婚!”
一阵风吹过,将啸月额前的秀发吹
,罗宏擎举起未受伤的手替她拨开那缕发丝,低沉地说:“为了躲开我,她
受惊吓,差点儿…大哥,如果秦姑娘发生任何不测,我罗宏擎就是元凶!”
秦啸
想说什么,但他阻止了他。“大哥,请回吧,令妹需要大夫,小弟之事大哥不必多虑,我自有分寸。”
看着他神情激动,还带着几分凄凉,再看他胳膊上的血迹,秦啸
叹息一声,不再坚持。回头对黄茳、陈生说:“照顾好你们大人。”
两个随从齐声应着,看着秦啸
在下人的帮助下,抱着啸月上车离去。
久久注视着消逝在夜
中的马车,罗宏擎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塌了一块,再也难以弥补。
他仰头凝望深远的天空,低声长
。
“秋夜凉,凄风寒,天地苍茫情难忘,若许来生重相见,芳影堪伴谁家郎?”
他沉重的诗句让那两个从小相伴的随从听了很难受,对他的心情,他们了如指掌。
今晚当他们随大人乘战船赶赴大兰屿,拦堵正想逃跑的轩至号时,看到了正往轩至号靠拢的单桅小船。
大人马上断定这正是秦啸
说的那艘骗走啸月的船,于是他命水师主船去拦截轩至号,自己则转向正要靠岸的小船。
双方一接触就互相开了火,有一身功夫的大人一心只想救人,便带着他们利用双方炮火相接的间隙上了船,并一上船即与那帮倭贼展开了
搏战。
他们亲眼目睹了他是怎样将那个叫三郎的家伙打得倒地不起,尽管那家伙临死前向他砍出了一刀,但丝毫没有阻止那记将他送往死路的致命一掌。
最后,躲在舱内的倭寇引燃了船身,想与他们同归于尽,又是大人独自闯入着火的船舱救出了秦姑娘。
从儿时一同练武起,他们从没见过他像今晚这样失去理智,可以说他所击出的每一拳每一掌都毫不留情,不要说倭寇船上那些不经一击的走卒,就是像三郎那样训练有素的武士也经不起他的几拳。
如今,面对他试图掩饰的悲哀,他们更深地体会到他对秦姑娘的感情,也更能理解他的痛苦和悔恨,同时也无法原谅那个造成他如此痛苦的女孩,若不是她的无情,大人何须受此折磨?
“大人,秦姑娘不会有事的。”陈生安慰他。“倒是大人的伤得包扎。”
“是的,她不会有事。”罗宏擎振作精神说:“今晚让两位见笑了,也许是久未杀人,今夜犯了杀戒,不免有点儿女情长起来。走吧,咱们不说这些了,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
黄茳、陈生知道杀了那个名叫三郎的倭贼,并不是令大人情绪低落的原因,让他如此沮丧的人是那个企图逃婚的女孩!
“大人先回去包扎伤口吧。”黄茳说:“明天秦姑娘就会像以往那样来找大人的,成亲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宏擎没说话,但他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就是来,他也不会再见她。
至于成亲?他心里苦笑,就让那成为一个美梦吧!
想起倭贼的凶残和歹毒,想起啸月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孩曾经落入那个恶魔的手中,他的心就像被刀剐般地痛。再想起她躺在底舱地板夹
里的模样,他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如何能不自责?
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娶她,她怎么会有逃跑的念头,又怎么会为了逃离他,而不惜冒如此大的生命危险呢?
被了就是够了,他无法再承受第二次像今夜这样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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