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着墙上的钟,时间越晚,姜满红越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平常这时候她已经下班了,但现在,她还坐在这儿。
她下意识地拿出
粉补妆,当她发现这已经是一个小时内的第三次重复动作时,她停住了,用力把
粉盒盖上,丢回抽屉。
她这可不是为了他,公关做的本来就是门面功夫,她只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别丢乐活的脸罢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姜满红仰头靠向椅背,长叹口气。
她疯了,不过是份工作而已,她干么这么鞠躬尽瘁?她该把简报搞砸,让东凌和乐活从此断了关联,而不是使出学到的公关手腕,还约他今晚来餐厅吃饭。
那天一离开东凌,她就懊恼得想掐死自己。
“小姜,还没走?”门被推开,褚君堂走进,弹了下手指,一脸恍然大悟。“唉呀,我都忘了,今天简牧原要来。”
那做作的模样,让姜满红连气都懒得生。
“经理没直接下班?”她故意问。依他平常的习惯,下午外出拜访客户,通常不会再进会馆。
“有事。”褚君堂挑笑回应。他还特地赶回来看好戏,怎能直接下班?“你呢?紧张吗?还是前天的简报已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问题,问住了她。
紧张?不,这不是紧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自分开后,她一直在排斥,不想见他,不想有
集,因为那段将近一年的时间,伤她太重,他用他的淡漠,残忍地惩罚她。
她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他的表态已如此明显,她能怎么办?告诉自己他还爱着她吗?她骗不了自己,当爱变了质,原本的甜蜜都成了伤人最深的利器,更加映衬出他的疏离有多残酷。
那时,她搬回家告知离婚的消息,爸气到整整一个礼拜都把她当透明人,后来还是妈和两个姐姐帮着说话,爸的怒气才渐渐消了,接受这已无可挽回的事实。
他们总怪她没有深思
虑,骂她太为所
为。在过去,她是,身为受宠的么女,本就带着点任
,但在经历过这些,她成长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些苦、这些痛,她选择放在心底,用无谓的态度掩饰一切。
迫不得已必须面对他时,她以为她会恨、会怨怼,或是至少做得到若无其事的冷淡,但一看到他,盈满
臆的,却是复杂难解的情绪,有些惆怅,还有些…悸动,像有人拿着东西在她心里用力翻动着。
这几年来她好不容易平静了,忘记过去,开始新生活,为什么他还要来搅局?八年了,都过去了,她已经不想爱他了!
“小姜?”得不到回应,褚君堂再次叫唤。
她竟发起呆来!姜满红连忙捉回心神,强撑起笑。“紧张什么?当公关都几年了,什么状况没见过?”
嘴硬。褚君堂
角勾起。“好,果然有身为公关的自觉,希望简先生对前
还留有一些情分,这样乐活的胜算会大些。”
“经理…”她拧起眉,警告低喊。“我说过别再提到任何有关于前X的字眼。”
“哪时候轮得到你来要求我?”褚君堂嗤笑。“我没跟别人说你就该偷笑了。”
没错,她是该偷笑。姜满红无力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从东凌回来后,这个劲爆的消息会在乐活传开,没想到经理却是守口如瓶,半点也没透
出去。
一下子
她利用这个关系,一下子帮她隐瞒,她都被搞混了。
此时,桌上分机响起,姜满红急忙接起。“公关部您好。”
“小姜,人来了!”是餐厅的领班打来通风报信。“他们没马上报出你的名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早点跟你说的。”
“没关系,我马上过去,谢了!”放下电话,姜满红站起,走到墙边的全身镜整理仪容。
什么都别想,他只是个大客户,乐活一心想签下的大客户,除此之外,他和她没有任何瓜葛。她定定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双坚定的眼,也笔直地回望她。
“经理,我去餐厅。”她
代一声,走出办公室。
“好。”门一关上,褚君堂
畔一挑,走到全身镜前。
他拨拨头发,拢拢西装,嘴里还轻哼小调,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难得好戏开演,他怎能错过呢?审视镜中完美无瑕的自己,他满意点头,跟着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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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大利餐厅里,简单亮眼的色彩营造出南欧气息,轻快的小提琴声愉悦人心,间或酒杯、餐具轻碰的好听声音,弥漫着一种优雅又带点轻松的气氛。
“特助,你人真的很好,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女孩一脸感动,把瓷盘里的食物毫不浪费地一口一口叉进嘴里。
“别谢我,这顿也是别人请的。”那像要把盘子也一并
进去的模样,让简牧原颇觉好笑。“你未婚夫应该不会觉得不高兴吧?”
俞伊是他的助理,原本担任总机的工作,明明和他差不多年纪,却长得一副娃娃脸,在东凌的资历比他还深,跟了他两年多,算是和他最
的异
同事。
约她同来,既不会吃得尴尬乏味,也不会因为无意的邀约造成误解,是做为陪客的适当人选。
“他怎么会?”俞伊忙不迭摇头。“他才乐咧,这样还可以省掉一次带我到高级餐厅的钱。倒是你会约我,我还满惊讶的。”
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窘
,简牧原不动声
地轻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平常加班我不是也会请你吃饭?”
“也是啦!”俞伊呵呵一笑,美食当前,没时间深究,继续大坑阡颐。
说服俞伊,简牧原松了口气,端起酒杯轻啜。他男
朋友很多,为什么会特地挑了个女的,原因他很清楚。
其实,他没多想,也不是冀望她会有所嫉妒,而是…而是…他不悦抿
。可恶!他找不到借口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他像回到了年轻岁月,只要遇到她,就变得幼稚。
她轻而易举说出的词汇,刺伤了他。
这些年,他没刻意
,也和其他女人交往过,但每段关系,给他的只有空虚和烦躁,他找不到可以取代她的人,即使明知复合的机会渺茫,他还是爱着她。于是,他封闭了自己的感情。
没人知道他曾有过这一段,大家都以为能掳获他的女人还没出现,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被拘
了,拘
在他深爱着,却也深深伤害过的一个女孩身上。
姜满红走进餐厅,问了领班他的位置,正要过去,远远的,他们开怀言笑的场景,顿住她的脚步。
一时之间,她无法理解身在何处,直到一旁的客人传来刀叉相碰的声音,才把她拉回现实。
这不是她要的吗?是她大方地说要他带女朋友来的,不是吗?她没想过要他为她守身如玉,离婚就是为了放开彼此,他有女朋友或是再婚,都是意料中的事。
但,为何他带着另一名女子出现,她的心会这么痛?
她深
口气,握紧拳,无视心头的情绪,走到他们桌旁。
“简先生,感谢您大驾光临。”姜满红微笑颔首,看向一旁有着苹果脸的可爱女孩。“请问这位是…”
俞伊还来不及回答,简牧原已抢先开口。
“这位是俞小姐,俞伊,这是乐活会馆的公关姜小姐。”他为两人介绍。
稔的呼唤却没言明关系,会给人诸多揣想。幼稚!他不
再次暗骂自己,却忍不住手心冒汗,为她的反应而紧张。
“你好。”俞伊给了她一个开朗的笑。
那笑容,好耀眼…姜满红感到有些眩目。八年前,她也能笑得这么纯真开心,而今的她,却只能笑得虚假。
“俞小姐您好。”
姜满红觉得她的
角好僵。镇定!他是客户,她是公关,他有怎样的女朋友,与她无关!她暗斥自己,捉回游离的心思,专心应酬。
她转而看向简牧原,神态大方自然。“简先生,您眼光很独到,点的都是我们厨师的拿手菜,请问感觉如何?有没有让您对生机饮食有所改观?”
简牧原失望了,在她脸上,他看到的,仍是客套有礼的笑容。
“我承认,我是有些以偏概全了。”他勉强笑道。
他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些餐点!他想做的是问她过得好吗?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事?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说不出口。
“真高兴能获得您的认同。那我就不打搅两位用餐了,建议别忘了甜点,我们的提拉米苏非常
。”姜满红微一鞠躬,打算离开,身后却扬起熟悉的声音…
“满红,这两位贵客,不帮忙介绍一下?”
她怔愕回头。搞什么鬼?经理明明说东凌这件事他不会
手的!还有那称呼,恶心毙了,他从没这样叫过她!
“这位是东凌的简先生和俞小姐。”她用眼神发出质疑。
褚君堂却视若无睹,只顾着热络地朝简牧原伸出手。“简先生你好,我是乐活的公关经理褚君堂,久仰大名。”
简牧原站起,伸手和他
握,犀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端详着眼前这名帅得不象话的男人。“你好。”
“恕我冒昧打搅,因为实在太好奇了,想认识一下是什么大人物让满红今天特地留下来加班。”褚君堂朝她嘉许一笑,还带着一点宠溺。“原来是简先生,难怪。”
姜满红瞪大眼,笑容僵硬地看着他。拜托,像平常一样,骂得她狗血淋头地喊她小姜,或是像在外人面前一样,留颜面地喊她姜小姐,怎样都好,就是别再用那软绵绵的语调叫她满红,还有那眼神…喔!
暗
汹涌的对望,看在简牧原眼中,却成了眉目传情。他心口狠狠一窒。那神态,那保护意味,难怪她对俞伊没反应,她的身旁已有这么优秀的护花使者,又怎会在意他?
八年的时间,他们人生的路岔开了,就永远岔开了。
“抱歉,耽误到姜小姐的下班时间。”他坐回座位,淡淡一笑,俊傲的面容戴上公事专用的表情。
“别这么说,满红她很乐意。”褚君堂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光。“对了,简先生,本周五盛联电子在敝会馆有个发表会,不知您是否愿意拨冗参加?”
姜满红更怔愕了,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邀他干么?盛联发表新款MP3关他什么事?
“盛联电子?”这莫名的邀约,也让简牧原觉得诧异。
“是的。”只有褚君堂笑得一脸灿烂。“正好可以让简先生了解乐活对大型活动的承揽能力,届时也会有许多媒体和政商名
莅临,对于拓展人脉是个相当好的契机,相信聪明如简先生,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才是。”
他知道她的公关手腕承自何处了。简牧原看向他,转为平静的眸
变得深奥难测。对方下着战帖,想宣扬他的实力。
这代表什么意思?示威?她把他们的过去告诉他了吗?
“好,请把邀请函送到东凌,我会赴约。”身为男人,他接下了。
原该由她掌控的局面,却把她排挤成了局外人。姜满红很想翻桌,但多年来的磨练,让她抑着怒气,隐隐咬牙,安静地站在一旁。
“那我和满红就不打搅你们用餐了,不用客气,需要什么尽量点。”褚君堂拿起帐单,在上头签下名字,微一颔首,轻托姜满红的背,示意她一起退场。
苦于不能当面质问,姜满红只好也点点头,随他离开。
“真的吗?我们可以再点吗?那我要再来个提拉米苏!”状况外的俞伊兴奋极了,招手要侍者拿来菜单。
她说了些什么,简牧原完全没听进去,他只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直望着,那只手置于她
间的景象,印入脑海,锥痛了他的心。
一出餐厅,褚君堂马上收回手,轻松地吹着口哨。
本来他只打算躲在柜台那里偷瞧,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实在太有趣了,他忍不住
落去热闹一下。
明明眼神和心思都牵挂着对方,却都故意装得若无其事,两个陷于
障的怨偶看不出来,可瞒不过他锐利的眼。
前夫的关系是可以利用没错,但若换成现任男友,或是现任老公,应该会更有发挥的空间吧?
“经理,你到底在想什么?”姜满红停下脚步,低声怒道。她完全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葯。
“你懂,经理就让你当了。”褚君堂哼笑,手不屑地挥着。“回去回去,下班。”
姜满红疑惑地瞪着他,而后闭眼,脑中一片紊乱。
她好累,既要与自己的心攻防,还要无视于他身边已有佳人的打击,她已经没体力再和狡诈的经理周旋了。她可以用经理是为了帮她拉拢东凌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吗?
再次睁开眼,她脸上的表情疲惫不堪。“好,我回去了。”
离周五还有两天的时间,让她再累积多点力量,去面对他,就当是只有公事
集的陌生人,她做得到的。
*********
乐活的宴会厅独占三楼整个楼层,挑高的设计带来明亮感,此时,整个会场用炫目灯光打造出充满金属质感的新
风格,同时播放着代言偶像的动感音乐,热闹了整个气氛。
偶像刚刚表演完,现在换摸del拿着MP3走秀,现场闪光灯不断。
姜满红带着耳麦,面带微笑,沿着会场周围缓步,留意着四面八方,遇到认识的人,就停下来寒暄几句,见小点心缺了、宾客手上拿着空杯没人收,赶紧透过耳麦指挥调度。
这是她的职责,负责出租场地的会馆不能喧宾夺主,但有义务协助任何突发状况,让活动尽善尽美。
“小姜,”褚君堂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十点钟的方向,简牧原来了,还有个坏消息…他被百悦的阿美
住了。”
她依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火辣的女人正在和简牧原说话,距离之近,都快贴到他身上。
同业间俗称的阿美,是百悦饭店的业务林美美,为拉生意无所不用其极。听说,他们也在觊暧讷凌这块大饼,而很不幸的,他们也得到第二次简报的机会。
“她有没有职业道德?居然跑到别人地盘来抢生意!”姜满红脸上仍挂着笑,声音却充满了愤怒。没有人会恶劣到趁着同业办活动时来拓展人脉的!满满的宾客,等于是取之不尽的名单。“谁让她进来的?!”
“盛联是主办人,爱请谁来就请谁来,我们管不着。”带笑的口气,听起来像不以为意,但接下来的话,完全透
出他的不
。“爱徒小姜,这时候你还呆呆地杵在那儿,我是这样教你的吗?小李要哭了,你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抢过来!”
要她抢人不会早说啊!姜满红暗咒,朝他们的方向走去,却看到他们开始移动,从宴会厅旁的侧门离开。
不会吧?她一惊,直觉想快步追去。
“姜小姐,”有个大老板叫住她。“这次的宴会点心不错喔,改天把菜单给我看一下。”
那叫唤提醒了她的身分,她不能慌、不能忙,她必须顾及会馆的形象。
“没问题,我先请人拿给您,待会儿我再亲自跟您说明菜单。”姜满红
代经过的服务生,随即微笑告退。
一路上,类似状况不断出现,她一边和周遭的宾客点头招呼,一边努力地穿越人海,速度慢得像乌
。
好不容易,目标就在眼前,她吁了口气,上前拉开侧门…
************
侧门出去,是通往安全梯的走道,远离宴会厅出入的大门,通常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站定步子,简牧原转身看向林美美。
早在她找上他时,他就知道她是为了争取合约而来,遇多了这种状况,他怎会把她放在眼里?带着淡笑,三言两语轻易回避掉,正想离开,她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简特助,是不是姜满红答应你什么?这样对我们这些竞争者很不公平!”
“什么意思?”意有所指的隐语,让他微拧起眉。
“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吧!”
于是,他跟她到了这里。
“林小姐,请说。”他冷冷开口。他向来不让人有机可乘,却因为她,想知道多一些有关她的事,他违反了自己的原则。
“姜满红会提供给客户什么特殊甜头,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不需要再多说。”一离开会场,林美美马上换上媚笑,双臂挤啊挤,
前的
满呼之
出。“她能给的,我也可以,你不能只听她的。”
简牧原脸色沈了些,往后拉开距离,明显的动作,毫不留情地警告她别轻举妄动。“请林小姐说明白,我不懂。”
原本还想攀过去的手顿在半空,林美美干笑,收了回来。
“这也没什么,上
换合约,见怪不怪,看到简特助出现在乐活,我就知道姜满红一定已经抢先下手。其实这都可以多比较比较的,看简特助较、较满意…谁的表现…”那愈渐冷峻的眼神,让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无声。
“商场上可以用尽心机,但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无端毁人清誉。”简牧原的口气很平淡,深邃的眸中却满是愠
。“从没有人跟我提过这种『福利』,林小姐你多虑了。”
林美美心一凉,他这一说,等于是定了她死刑。
“我没造谣,这是事实!”她急忙辩解。“姜满红连参加简报都还带着保险套,她签到的合约全是用身体换来的,这是饭店业界全都知道的事啊!”姜满红拉开门,这些话,正好听进耳里。
她怔住,握着门把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颤,她闭了下眼,深
口气,即刻迈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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