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二点了。惜珺在月历上画了一个记号,又过了一天。
他已有十三天没有出现。
她强迫自己照著往常的生活作息,很规律的过著每一天,唯一比较不同的就是画月历,每过一天,就画掉一笔。
代表,他离开她几天。
总是得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硕彦和她之间有太多的冲突点。她从小就早
,而硕彦就算到老也还是会孩子气。
她冷调,硕彦热情;她习惯一切置身事外,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一切,而硕彦向来事事感同身受,甚至一些小事情,硕彦都能将之放大。
还有,她是萱萱的姐姐呀,他怎么可以爱上她,甚至说想要照顾她一辈子!萱萱是那么美好又可爱,而她和萱萱完全没有一处相同,他到底爱上她哪一点?她不懂,他们是那么的不同。
所以,她又习惯性的将一切事情客观理性化。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不会幸福,且看不到未来,因为有太多的不同。快乐如果是短暂的,那么她宁愿不要,因为拥有再失去会很痛。
她习惯只做有把握的事情,她和硕彦之间却有很多的不确定
。
那种不安全感,是她不喜欢的。理性与感
之间很少出现拉锯,她向来理性,也习惯分析,她分析过她和硕彦之间完完全全的不适合,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结束了也不错。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这样算是分手了吗?她想了很久。没有在一起过,何来分手?是她自己说的,这是一场男
女爱的游戏,既是游戏,又何必认真?
大病一场后,她更注重作息了。十一点一到,必定上
休息,以前常常赶稿赶到三更半夜。
十二点,还是没有睡意。想着什么呢?怅然若失的感觉,是愁吧?
门铃叮咚叮咚的响,她几乎是用跑的去开门。
一颗心居然好期待,扑通扑通的跳著,像是少女情怀。
一打开门,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扬起无奈的笑容。“姐姐…”表情痛苦又无奈。
她是做了什么事,让他那么痛苦又无奈?她好想告诉他,这样做比较好,她分析过了,他们真的不适合。
任何事情都可以分析,虽然不是绝对的精确,但至少是一个客观的参考。
而她擅长分析呀。
他感觉好像刚远程回来。跟著她进房,她想说些什么都还来不及,他就急切的把她
倒在
上,几乎是
鲁的
掉她的上衣,最后,一颗钮扣也没解开,干脆撕了它。
“硕彦,你…”来不及讲完,她的话就被他的吻给封住了。
“拜托你不要讲话。”他的动作急切到有一点好笑,换作是平常,她肯定会骂他幼稚。他
她的合身牛仔
得很吃力,那种布料不是一扯就开,最后反倒是她自己
了,也顺手帮他把身上的衣物抛开,不然他一边用力的吻她,一边笨手笨脚的找扣子,样子很好笑。
他来回亲吻她每一吋肌肤,最后才回归原点。她抱著他男
的身体。
真的,好想念他。
“惜珺…赵惜珺…我爱你。”每次和她
好,在到达高
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讲。
男人做
时说的话能相信吗?
她不是很想相信,但是每次听到他这么说,总是有一种幸福盈满的感觉。
常常想要回应他,却硬
著自己闭嘴,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咬他,咬他的肩胛骨。
事后却又不停的懊悔,都瘀血了,但硕彦总是笑,说那是爱的印记,只是痛了一点。
***
爱后,惜珺姐显然累坏了,一句话都没说的窝在他身旁,像是睡著了。
但他知道惜珺姐没有睡著,因她睡觉时一定要关灯。
其实硕彦很怕她开口,却又很希望她说一些什么。
他心里有一些冀望,希望她开口问他这些天去哪了。
问他没出现的这十三天都在干嘛。
聪明如她,其实不用问也可以猜出他在干嘛,还不就是泡在实验室里,不然就是在赶论文。但他心情烦躁得什么都做不好,写的程式漏
百出,老板甚至叫他回家休息。
他的情况很糟。那种脑袋里
满满的,想睡却又睡不著,想做什么又充满无力感;明明该吃饭,却食不下咽;重点是他酒量其差,想要买醉,一杯啤酒就可以让他宿醉,隔天则头痛得要死。
每天对著手机发呆,想着,她该会想打通电话给他吧?
结果没有。一通也没有。
等到失了耐
,等到受不了,等到他快疯了。
他只好自己出现;他和她之间,他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点了一
烟,他好久没有
了,因为惜珺姐大病一场,所以他戒了。
在
头,他
了一口,满满的苦涩。
本来一直都闭著眼的惜珺突然张开眼睛。“
什么烟呀,对身体不好。”用长辈的口吻,然后素手将他嘴里的烟
掉,捻熄。
他也不反抗,就让她这么做,反正
了,心情也不会变得比较好。
看她一脸安然,云淡风轻的,他就有一股气,气她对他不闻不问,更气自己该死的在乎她。
“我还想要。”不等她反应,他低头索求。
望马上就被点燃。她想以冷淡回应他的索求,却一再违背自己的理性,
不住体内一股冲动的回吻他。
硕彦特爱吻她
部上的疤痕,而她总是推拒;硕彦不理会她的推拒,会不停的亲吻,直到她全身红通通的不知如何是好。
事后,他将汗
的她抱进浴室,小心又温柔的帮她净身,不停的亲吻她。“赵惜珺,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吗?打通电话有这么难吗?”他一直在等她,就算不道歉,随便讲些废话也没有关系,为什么连打一通电话都这么难?
莲蓬头里的热水只淋在她身上,他自己则是
身从后面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嗅闻她的味道。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快没有时间了?为什么不给他一点回应,或是一点点的热情,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傻子。
她不语,只是让热水冲洗著他们。
“我今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了。我视差五百度,所以不用当兵,老板推荐我去波士顿做博士后研究,对方学校给的待遇很丰厚,我老板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赶在她穿浴袍之际说了。
她淡淡的回过头。“那很好呀。这是一个好机会,要把握。”
“那你呢?”还有,那他呢?他去了美国,这样他们不就分开了,难道她不在乎吗?
“我就在台湾呀,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然后走出浴室,关上电灯,倒头就睡。
“惜珺?”硕彦轻轻的靠向她。“跟我一起去美国好不好?”声音低低的,又带著小心翼翼。
惜珺转了一个身,背对著他。“不要。我不想去,你自己去。”
他耐著
子说:“跟我一起去,我照顾你。我们先结婚好不好?怕无聊的话,你也可以过去念书。”
赵惜珺这时才张开眼睛,打开
头灯,转身认真的看着他。“结婚?我说过我们之间只是一场游戏,一场男
女爱罢了。婚姻怎么可以儿戏。修硕彦,我不适合你,你只看到现在短暂的快乐,你有想过以后吗?请你多思考一下。”原来硕彦竟认真到想跟她结婚!事态严重了。
“我当然思考过,所以才要你跟我一起去美国。难道我在你心中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我们真的只是一场男
女爱?”
惜珺别过头,不看他。“是,我们之间只是这样,没有别的了。”
“好了!你他妈的完全不在乎我,我也不用再窝囊的求你!”然后气冲冲的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好。
临走前。“我再问一次,我们只是这样吗?看着我讲。”
惜珺冷然的看着他。“我们之间只有单纯的男
女爱,没有别的了。再有的话,也是姐弟之情。”
忍不住的,还是想告劝他,她缓了缓口气。“硕彦,我真的不适合你,我的个性太自我了,现在在一起,你也只是勉强的配合我,
后呢?我不会改变我自己,你难道要一直配合我?我们不适合,你照著你的计画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讲完后,她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明明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安排,却还是忍不住心痛。
“好,我成全你。”说完,硕彦就愤然甩门离开。
她本来就应该是孤独的呀,有些人注定一辈子孤独,她知道自己的
子会害她一辈子,所以早抱定单身的决心。
她希望硕彦找到个女孩,好好的去爱;她已经不完美,脾气又不好,何苦要执著于她。
她又听到硕彦发动机车的声音了。一定又生气的
飘车了,她走到窗户边看他,发现他刚好也往窗户的方向看。
她一惊,赶紧关上窗。
然后,她听到硕彦离去的声音。她算了算,硕彦虽然不富有,但买一辆中古车应该不难,为什么要一直骑机车钻来钻去。
让她担心。
但以后她也没有立场担心了。
***
听王博仕说,硕彦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了;也听王博仕说,硕彦的老板很器重他,美国那边的学校是他老板推荐的,硕彦只要熬完在美国的博士后研究,之后就可以到任何一家大公司担任研发主管,前途不可限量。
是的,她都是听说的。算了算,她和硕彦已经两个月没见面了。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分手”两个月了。
这样也好。多看看一些别的女生,硕彦才能了解,他们是多么的不适合。
她每天都很努力的让自己步上轨道,甚至比平常还要努力妆扮自己。平常不太化妆的她,最近甚至买了最新的眼影;平常的衣服过于朴素,前些日子,如璘还带她去买衣服,特别妆点了一番,气
变得更好。
她坐在心理师的椅子上,看了下接下来要咨询的病人。
病人走了进来。他很高,大概有一八○,身材十分
拔,长得也好看,特别是他的五官很阳光;很少有这样的男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却像在笑;但他浑身散发的气息很忧郁,精神状况好像也不太好,黑眼圈很严重,也许是很多天没睡好了吧。
男子进来后看了惜珺一眼,眼神中带了点惊
;一坐下来,就开始倾诉,似乎很清楚自己哪里有病,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我生病了。”
惜珺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感冒?”
“不,我有心病。我想,我今天通通讲出来会好一点。你的工作不就是开导我?我想我会好一点,我今天讲完,也许就会死心了吧。
“心理师,我喜欢上一个女人。很刚好,这女人是我以前女友的姐姐。我和她在一起很愉快,她个性有一点
,期望每一件事情都井井有条,让人无从挑剔;她追求完美,我却
枝大叶。她一直说我们不适合,我也觉得我和她个性上也许没那么适合;严格来讲,她是那种很机车的女人,我应该会讨厌这种个性的女人,但是感情不是拿著一把尺丈量,也不是可以分析的,你说是不是?”男子口条很清晰。
惜珺愣了一愣。“嗯…是的,任何分析,只能变成一种困果关系论。分析的目的,是想在相关
的变数中,找出对你最有利的出口。”
男子换了一个坐姿,看起来似乎很苦恼。
“我很爱她。心理师,你相信爱情吗?”
惜珺顿了一顿。“我相信。爱情让人产生力量,他散发的费洛蒙让人变得更有吸引力。”
“我也相信爱情,但她始终不相信,一直不断的排拒我,我其实可以感觉到她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无情。她比我大两岁,加上我是她妹妹之前的男朋友,所以她才会这么排拒?”
“这我不清楚。也许你要问她。”
“她一直很孤单,也很好强,她唯一的朋友是她的妹妹,但是她妹妹去世了。你说,对于一个去世的人,我们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我想到她,还是会有一点难过,毕竟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生。但是,她已经离开了呀。”
“是的,她离开了,我们无法不悲伤,但还是要活在当下,让悲伤慢慢远离我们,然后怀念这个离开我们的朋友。”惜裙带著辅导的口气讲,她都是这样跟她丧亲的病人说的。
“我知道,也调适得很好。但她好像表面上好好的,事实上,我觉得她根本没办法走出来,她只会假装自己过得很好,假装很坚强。她很好强,她不喜欢
朋友,也不善于
朋友,但她很擅长分析,也很冷静,常常把我批评得像是一无是处的幼稚鬼。我小时候还有一点怕她,现在却爱上她,我想,我大概没有她不行吧。”他苦笑。
“你说她擅长分析,那也许经过她评估后,你们真的不适合。她有她的考量,也许你们分开,对你来说是较有利的。”
“是的,我也尊重她的决定,和她分手了,是她提出来的。但是,心理师,你不觉得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分析的吗?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分析就说得准的。气象预报常常也唬弄人,他们不也经过
密的仪器和专业的判断?但是又如何?还不是常常在唬人,更何况是感情。人有七情六
,本就很难去分析。就算她觉得这样是对我好,但我并不觉得啊。那到底是为我好,还是纯粹是她个人的逃避,然后用一句‘为我好’来打发我走?要是我不觉得那是为我好呢?”
有好一会儿,惜珺突然说不出话来。停了三秒,她才缓缓开口:“那也许是她自以为是,也可能是她自私的只专注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我很想告诉她,我不在乎一切,只要她肯爱我、肯要我,我都无所谓,我都能配合。反正我在她面前也没什么男
尊严了,我想要好好照顾她。她很孤单,不爱
朋友。台湾一年就有三次情人节,西洋、七夕再加上一个白色情人节,还有圣诞节、跨年,每次都是我硬拉她出门的。这些节日一个人过很无趣,又会显得特别孤单,我想陪她。”
“嗯…也许她不需要人陪。你说了,她习惯孤单,也许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那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我害怕我做了那么多努力,却依然没有用。但我还是爱她,不想放弃。我常常被她丢来丢去。做
的时候热情如火,然后不知道哪
筋不对了,我又被她轰出门。但我还是她妈的没有她不行。你说是她有病,还是我有病?我得到一种病,病源是赵惜珺,只要她一出现,我所有的抗体都会消失。”
他看着惜珺的眼,认真的说,让惜珺有一点窘,旁边还有一些护士呢。
“也许她根本没有爱过你,她是在玩
你,你不要花太多心力在她身上,这样对你比较好。”
“我认识她十几年了,她是怎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但我不晓得她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可以的话,我希望她好好用分析我的态度去分析一下自己。真的是一场游戏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她好。”
惜珺
了一口气,看着他。“我想,她会很好的。这样听起来,她是一个很独立的女人,凡事她都经过思考和分析,应该会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
“我下礼拜一飞美国,改变主意的话,打电话给我。”他说完,就准备离去了。
惜珺叫住他。“硕彦,我不会去的。祝你一路顺风,不要再想我了,我真的不适合你。”
硕彦背对著她。“既然不爱我,那就不要管我过得好不好,你自己好就好;记得照顾自己,定期回去检查。你没有不完美,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说完,还回头看了惜珺一眼。“看来你过得很好,至少容光焕发。也许就像你讲的,你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
说完,硕彦就走了。惜珺看着硕彦的背影,眼泪竟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奇怪,她从不掉泪的呀,怎么说哭就哭?
下礼拜一飞美国。还有六天,硕彦就真的要离开她了。
想了一下,在一起那么久,她居然连硕彦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
她和他之间,也许就这样画下了句点。
硕彦…好想谢谢他,其实也想告诉他,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她还是没有办法走出自己那一关,就让她逃避一辈子吧。
一旁的护士突然凑近惜珺。“喂,那男的说的病源是赵惜珺耶,那不就是你?不要再ㄍ一ㄥ了好不好?你们之间的问题,就是你莫名其妙嘛。吼…有这种男人你不要,那送我好了。”
惜珺清清喉咙。“你怎么可以偷听病人讲话?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叫下一位病人进来。”说完,低头写自己的东西。
护士吐吐舌头。还是工作重要,赵心理师是出了名的严谨,只是…天呀,居然有这种浪漫的八卦!这么优的男人,干嘛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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