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来日路方长
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天地一线的雨幕掩去了鳞次栉比的高楼,空空
的大街上车人渐稀。地处五一路终段的盛唐夜总会,难得一见地门庭冷落,上客量不足平时的四成,宽阔的出入口和停车场稀稀落落地余下的空间尚大,值班的保安瑟缩在门庭里,这种天气,更多的人是喜欢享受家里的温馨而不是来寻求放纵,但对混迹的保安们,既没有温馨的港湾也没有放纵的资本,都在咒骂着这鬼天气,
保安群里,披着身西装叼着
烟,伸着大脑袋翘首期待的,顾不上和身边的保安们说话,朝着入口看了许久,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开进来,掐了烟头,赶紧地撑着伞跑到了车边扶窗接人。
接人的,大脑袋堆着一脸笑,中等的个子。正是唐大头。被接的,修长的身材,戴着金眼镜,很优雅地下车,很优雅的踱着步子,正是王大头奉若神明的姐夫,李威。
“大头,生意怎么样?”
“姐夫,您是行家,这还用说,下雨天都钻家里搂着老婆睡,谁来这地儿呀?”
“哈哈…这也是市场规律嘛,有盈有亏才是生意。”
“对,就是…”
“你表姐,现在还常来吗?”
“噢,她一般不来这儿,就月底结算过来坐坐。”
唐大头笑着应着,李威问的前
,也就是他的表姐唐授清,两人离异后已少有来往,而且这两个老板,一个前台的、一个幕后,都很少过问这里的生意。而跑前跑后忙着的,明面是雇了一个职业经理,管账目的是曾楠,暗地里却是唐大头和一干保安队在撑着。真正控制在谁手里,让外行还真是一时看不透。
李威边走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外闪烁着的霓虹灯,装修精致的大厅、进门悠扬恬静的音乐池、在音乐里暧昧的一对一对,雨天客少,特别是少了年青人的奔放,环境便更显得幽雅了不少。这里,是他掘得第一桶金的地方,有些人眼里看这里是暧昧、有些人是腐化、更有人认为这里是糜烂,但在李威看来,多多少少有点熟悉和亲切的感觉,这里,什么都不是,就是生意而已。
虽然一度是盛唐的掌舵人,但唐大头知道姐夫李威很少像自己这样在风月场上花天酒地厮混,一来必有什么事要
待,直领着上了二层音乐厅,要了两杯咖啡,厅里只稀落地坐了几对,这么多年,唐大头一直觉得姐夫当公安当得小心过度了,只要坐下的时候,总是警惕四周。
唐大头却是不注意这些细节。笑着边搅着糖块边问着:“姐夫,你可有段日子没来了啊,保安都不认识你了。呵呵…咱们这次得的那几幢楼,能赚多少呀?不会砸手里吧?”
“呵呵…傍着三家大公司,咱们愿意赔,人家还不愿意赔呢,用不了两个月房价就拉到原来的水平了,翻一番都是少算的…还是国资背景的公司厉害呀,说句话就能把政府部门的领导请出来作秀,打个电话报社的就上门来了,跟着他们,想赔都难。房子在手里,你想低价出手都会惹人,不挣钱都不行…对了,张仁和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没有?”李威不无可笑地说道。这个看似畸形的产业真正操作起来处处透着古怪,但不得不承认,利润确实是丰厚的,想赔都难。
“没有。”唐大头摇着大脑袋,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说道:“每天就钻在小相好家里,没准又憋什么坏水呢…不过这次二秃子和黑皮一撂,手下跑路的不少,我想他翻不起什么
来。”
“怕他要乘风破
扬帆远行呀。想翻身,现在四家挤着他,不会有机会;不还钱,银行和债主要挤着他,还钱,他马上就成了穷光蛋了…呵呵,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就剩一条路了。”李威笑着评价道。伸着一
指头。
“我知道了,跑!”唐大头恍然大悟。
李威点头称是,笑着道:“对,我们之所以这么痛快付款,就是给他机会,现在几个亿在他手里,他要是蠢到不知道跑,那就只剩下等死了,只有他出局,这台戏才更好唱一点…别说他了,我顺便过来,是有几件事安排一下,公司新招的保安里有俩个人,一个叫郝建雷、一个谭武义,都是乌龙县来的,憨憨厚厚俩小伙,回头你带带他们,简凡的同乡。”
“嗯,知道了。”唐大头呷着咖啡,应了声。
李威像是在等着唐大头提问一般,不过唐大头除了答应并没有疑问的意思,这才接着说道:“钱给你拔到卡上了,自己取。这次斩获不少,给手下人分分,赏罚要分明,这样才能服众。”
“嗯,知道了。”唐大头又应了声音。
“约束着他们点,除了正常的生意,别在一块打打闹闹,惹事生非”
“嗯,知道了。”
“让你表姐出面,多和西山区王区长走动走动,这个人很好
。风月场上的老手了,挑俩个漂亮点的外地小姐,不要太妖、年纪也不要太小,腿脚要勤快、口齿要伶俐,说不定就用上了。”
“嗯,知道了。”
唐大头每次都是点头称是,李威突发奇问:“大头,你就不能提点意见,光会说知道了?”
“啊!?姐夫,你
待什么,我干就行了,我能提什么意见?”唐大头愣了下神,却不知道姐夫何来这么一问。
“哎,你要有简凡一半,能比现在的位置强十倍。”李威摇摇头,像在惋惜。
“强十倍还不是这个样,那小子,不就会出个馊主意么?至于比我强十倍么?”唐大头悻悻道。
李威也不以为然,不过却是针对唐大头的:“是吗?那他这一个馊主意,顺顺当当的挣了这么多?你能办到吗?别说办到了,你跑前跑后这么长时间,看懂了没有?”
唐大头经此一问,两眼有点发滞,想了想,摇摇头。净带着人胡搅瞎搅闹事了,除了看明白了姐夫要收拾张仁和,至于怎么收拾的就不清楚了。之前收拾过不少人,照样都不清楚。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执行者而已。
李威笑着,倒不介意唐大头稍稍愣点,不过这次的奇景深藏未
、无人欣赏倒也有点可惜,这倒来了兴致了,放下杯子解释道:“就知道你看不懂…你想想,他是这么做的,第一招来了个撒豆成兵,用虚假消息
起众怒,凭白给仁通添了无数麻烦,让咱们可以趁
为之;跟着来了个釜底
薪。促成咱们和九鼎联合,掐了仁通的后路;让仁通陷到这个泥潭里后,马上又来了一个火中取栗,不打头不打尾,专抓像黑皮这类的中间人,控制了这些人,让张仁和首尾不能兼顾,等于仁通这台大机器马上瘫痪了,一瘫痪把这边的留给咱们渔利;而他,转身回去,虚张声势,威胁利
,愣是让十几家销售商乖乖撤诉,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九鼎的难题,解决难题的办法,从一开头就布下了…如果不是看到他这个想法让我灵光一现的话,我都轻易不敢动仁通。还是公安里人才多啊。这小子干活你看多细致,那像你们,顾头不顾腚…只知道跟在背后要现金。”
听了半晌,唐大头只觉得此事让姐夫过于夸大,且有过誉之嫌,不以为然地找了个话头道:“他是细致,他原来是个大师傅,做菜做饭,能不细么?”
“是吗?呵呵…有点意思。”李威一听倒笑了,笑着安排道:“最后一件事,你给他准备十万块吧,现钞,别用卡。”
“哟,姐夫,你这么夸他,这数目可不算多。”唐大头反应过来了,表扬了一句又为难地说道:“而且这小子可有点别扭,他不一定敢要呀?”
“太少了拿不出手,再多他更不敢要,而且钱多了容易滋生惰
…以前吧,可以说是无功不受禄,这次你强调这是帮了咱们忙的酬谢,别附加任何条件。让曾楠去办吧。”
“哟…我可指挥不动她。”
“呵呵…放心,她这次一定听你的…”
像以前一样,闲坐少许,李威款款告辞离开了。唐大头送走了姐夫,回头就直找了十二楼,经理室敲门而入,一进门却哑然失笑了,步话嚣扔在桌上,曾领班腿搭在桌上正听着音乐,几分无聊地盯着吧台的监控,坐着的人腿双修长,发似波
,如果不是穿着正装,要比盛唐里的头牌小姐还要
几分。
不过看架势就喜欢不起来,旁边的矮几上放着的一瓶干白早已去了一半,估计是没什么生意的缘故,喝着的人脸蛋坨红,看着唐大头进门,如同见着一个小保安一般,斜眼忒忒地几分不屑道:“唐大头,你姐夫又来给你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从这里的监控上可以看到出入的人,不看样曾楠对李威、对唐大头都不太客气。
“姐夫让你去送礼,给个男的。”唐大头故意道。
“想得美。不去。”
“真不去?”
“少罗嗦,爱谁谁去。”
“你说的啊,那算了。我还不待求你了。”
唐大头一返常态,大大方方要走,平
里这唐大头没理也要搅三分,经常胡拿营业收入,调戏新来的服务员,要不就是和那个小姐胡搞瞎搞影响极坏,和曾楠俩人互不买对方的账,俩人没少置气,看今天这么痛快,曾楠倒奇怪上了喊着:“嗨,给谁送呀?这事不都你们一直办着吗?”
“这次不同,不是雷子不是官。”
“谁呀?”曾楠不理会。
“简凡,你去不?”唐大头支着脖子问。
曾楠晃着摇椅的动作蓦地停了,缩着腿坐正了,看看杯里的酒却不再啜了,重重地顿在桌上,很爽快的吐了句:“好啊,你别管了,我去!”
细听了一番原委,唐大头说完便溜了。曾楠手叉在
前,思索了良久,直攒在手里,又停了良久,才拔出去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传来的久违了的声音…
“喂…曾领班呀!我在一朋友家里,有事,去你们那儿不合适呀!…明天,明天我们队里可能有案子要上,不方便…谢我?有什么谢的,别客气了,情领了,我真不方便去你们那儿…好的,那就这样…”
电话里简凡的声音很清楚,有几分磁
,且带着几分稚
之气,那种未经世事的稚
之气,仿佛在刻意的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曾楠暗示了几句要表示谢意,这人不知道装傻还是真傻,百般推
。直气得曾楠挂了电话,悻悻地骂了句什么。
这个有点不识抬举、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也不识美女的简凡,让曾楠没来由地一阵生气,忿忿之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烦意
地想再喝两杯,却是烦燥地把杯瓶直扔进了垃圾桶。越想越有点郁闷,无聊之下,一把拉开了薄薄的窗帘,打开了窗,透进了的冷风吹拂着新鲜的空气,让酒意盎然的头顿时清醒了几分,此时,极目远眺之处,没有星星的夜空只余一份黑暗的深遂,星星点点的地方只是万家灯火的余辉,这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俩口之家、仨口之家包围着浓浓的温情
意,在享受天伦之乐。
抱着肩膀,曾楠只觉得浓浓的寒意袭来,寒冷之后,是比雨夜还要
重的孤独…
…
…
放下电话的简凡已经躺在的被窝里,刚刚给家里打了电话就接到了曾楠的电话,顺手接起来推辞了一番。没有什么心情去接受什么人的谢意,爸妈还是老样子,问问工作、问问生活、再问问什么时候回家,其实在言语里,想让你回家,却是故意在说着家里一切都好,别想家。
怎么能不想呢?小时候伏在父亲的肩膀上,能闻到一种淡淡的炊烟味道,那是杨木、杂木、松柏木烧后的特有清香。而老妈,不管那一件老气的衣服,只要穿在身上,都能拍下一层粉笔灰来。小时候觉得好玩,而长大了,确觉得有点心痛,在炊烟灰和粉笔灰中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爸、老妈,真的越来越老了。
而自己,却依然是爸妈眼里一个孩子。
无聊地看着手机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的待机画面又将思绪勾向了一旁,那个画面,是上周和蒋迪佳在公园照的,画面上的蒋姐正倚着一株乔木,身后是绿意盎然的西郊湖面,而她,是比身后湖面还让的心情波漾的笑厣。
媳妇!?…简凡心里突然泛起这么个词,一个平常无比,却让此时感觉特别怪的词。如果领上这么个媳妇回家,会不会让爸妈高兴呢?会不会像爸妈带着自己回老家见到爷爷
叔叔婶婶那一大家那样高兴呢?一定会的,肯定会的,其实无所谓谁,只要是媳妇,只要是自己领回去的,不管是爸妈还是爷爷
,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简凡叹了口气,悻悻的关了机。这个想法明显过于太幻想主义了,亲亲抱抱搂搂甚至包括上
都不一定是什么难事,但真真到了婚嫁那一步就难了,一个婚姻不是俩个人的事,是俩个人家里所有人的事,活在父母眼里、活在亲戚朋友眼里、活在你身边和社会上所有人的眼里,甚至于一举一动,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周围的影响和支配。
想到了媳妇,想到了家,简凡心里胡思
想着,想起了刘香莼,玲珑有致,小鸟依人,什么时候都透着一股灵气,在她面前,简凡总觉得自己很傻,总是言听计从;想起了蒋姐,高雅贵气,清丽
人,在她面前,简凡总觉得有点自惭形秽;还有谁?对,杨红杏,一身警装飒
中带着抚媚,知道了她的家世,总是让简凡敬而远之;还有谁?对,刚刚打电话的曾楠,什么时候都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神,那种媚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这,就让简凡有点避而远之了。
认识很多女人,每一位都有她的动人之处,就像老三这个黄虫说的,
一时好找、守一世的难求。真正属于我的那一位是谁?又在哪里呢?
是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活着?我是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活着?简凡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头想起,二十年历历在目,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线,有时候牵在父母手里;有时候牵在女人手里;有时候拴在房子和收入上;有时候连提线的人也找不着是谁。可又能如何呢?谁又能挣得断这千丝万缕的牵挂而独处呢?
生活,没有答案,只有疑问。
翻来覆去了良久,想不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邻
上的费胖子鼾声噜噜,睡着正香,偶而一脚,蹬下了被子,
着凸出一大块的浑圆肚子,简凡蹑手蹑脚地起
来,捡着被子轻轻给费仕青盖上,费仕青根本不觉,呼噜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生活,或许只有像他这样才会幸福,不过这种幸福是自己享受不了的。也许,我真该为自己活着而不必顾及什么了,简凡想着,掖好了被子,努力不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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