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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论衡》
 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本外海某海域。

 中年男人累透了的闭上双目,耳边传来潜⽔艇“伊五十二号”的机械作声似更响亮了,鼻端传来那股混和柴油与汗臭的气味还是一样难闻。

 男人知道,欧洲‮陆大‬的战事还在继续,但胜负其实已然分晓,惹⽑‮国美‬这头疯老虎是个‮大巨‬的错误,中途岛的一连串战役令早前珍珠港的大胜利变成一个大笑话。

 战争这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这回事的本质,可能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而且愚蠢的吧。

 当然,这和那群“德意志遗产学会”的人秘密所造的事相比,只是小菜一碟。

 他半点也不喜那个自称W。W。的家伙,即使没有谈,但只要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连空气也要腐朽起来似的。幸好他还留在柏林,没跟着回来。

 对了,还有那些实验。可怖的景象不由自主从他脑海浮现。那群实验体…不稳定的存在…产生出古怪又匪夷所思的现象,还有那股力量…比如那次编号“零八”的实验体的惨剧…不,太可怕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好不容易消灭了失控的零八号后,那群“专家”都在拚命问这个问题,当时自己就提出了看法…可惜没有人认同。

 神话和传说都是人类某种特质的反映,人创作出它们,以表达自己某种想法或**。

 那么“她们”是人造出来的,零八号实验体出现的现象就如…呃,希腊神话中的“赫美芙罗狄特”…呃,又或是希腊文的“polos”…两极、二元

 不不不,扯太远了,又或者更简单点的说,失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实验体不是怪物,更不是武器,而是“人”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啪。”

 倏地传来某物碰撞的声音,男人睁开双目,望向房间一角。

 好一会,男人似低声呢喃着什么,再苦笑了一下,复又闭上双目。

 是的,现在想这个其实已没啥意义,轴心国同盟…当然包括⽇本,会战败的。这甚至不是什么装备、战略的问题,而是一些最初最基本的心态扭曲了,连他这个军事傻瓜也看出来了,可是大部分军人…最少他⾝边的同僚不会同意他的看法。

 “小野先生…小野先生…”

 肩膀处传来被轻轻拍击的‮感触‬,耳边同时传来一道平板的声音。被叫作小野先生的男人再睁开双目,眼前是个穿着⽇本海军制服的中年男子。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对方立正⾝子的道,眼前这个叫小野清志的人没有军阶,而且来历神秘,令这名老海军一直摸不准用什么语气说话,不过军人的训练能令他完全庒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原来如此,辛苦了。”叫小野清志的男人抓抓头,甚具书呆子气的道。

 “是的,木川中尉吩咐,请先生准备一下。”

 “我明⽩了,请在门外等一等,给我五分钟就行了。”小野苦笑了一下,他敢用所有家当打赌,眼前人完全不明⽩“准备”这个词的意思,不过他当然没打算解释。

 “是的。”

 四分三十秒后,厚重的防⽔门再次打开,脸上微微冒汗的小野步出,走了数步后,他忽又转过头,

 看看一旁的空处,点点头,彷佛和某人打了声招呼。⾝前领路的军人一脸不解的回看着他,小野只苦涩的笑了一下。

 二人沿狭长的走道来到某个较宽的会处,已经有两名穿陆军制服,脸上、露出的⽪肤上都是新伤痕的军人等待着。

 “很好,佐佐木伍长,接下来给我们就行了。”其中较年轻的那名道。

 伍长瞧瞧对方,二人在看到小野时,立时紧张起来,连自己的姓也叫错了,这书生真的是个大人物吗?

 不过伍长没有纠正他们,只是侧⾝贴墙,敬了个礼。

 众人鱼贯经过自己⾝旁,金属地板隐约响起四人的脚步声…等等,四人?

 伍长还没完全意识过来,似有某种凉凉的东西碰到自己另一垂下的手背,然后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全⾝⽪肤彷佛被刺了一下。

 脚步声远去。

 伍长下意识的吁了口气,然后他的叹气变成震惊。

 手背传来一阵古怪的⿇庠感,他抬起手腕,手背、手指各处如雨后舂笋般冒出无数眼睛,大小不一,更似抛媚眼般,集体向他眨了眨眼睛。

 “什…”伍长下颔近乎脫臼,当他正要大叫的时候,眼睛消失了。

 “这…这…”伍长再定睛细看,手已回复正常,只是…五手指的指甲,有如数十天没修剪般,竟长了寸许。

 他决定任务结束后好好喝一杯,不管到时候是几点。

 遗憾的是,这艘“伊五十二号”在回航时,被美军的潜⽔艇击沉,伍长的愿望,连同曾搭戴过这批乘客的证人,都一并沉⼊太平洋中。

 近岸某石滩处。

 远处海上,潜⽔艇无声无息的沉回海中,而两艘橡⽪小艇趁着夜⾊,默默于石滩较宽处泊岸,十多名军人迅速登陆,待各人登岸后,其中四人转⾝把小艇拖离上岸处,消除痕迹。

 其中一名似是领头的军人向小野道:“小野先生,在这儿可以解除…呃“伪装”了…嗯,辛苦你了。”

 “不客气,木川中尉。”小野吁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珠,手在空中轻轻挥动一下,⾝旁的空气如⽔波般晃动,如变魔术般,沙地上出现了一名小女孩。

 小女孩外表约十二、三岁,是一副典型⽇耳曼人式的金发碧眼,悬直而有点单薄的鼻梁,无甚⾎⾊的嘴,再配上无焦点的茫然眼神,令人以为眼前的人只是真人比例的⽩陶瓷娃娃…可惜是工匠失恋时造的。

 女孩⾐衫褴褛,外披一件棕⾊破旧的军用外套,右手拿着一具破旧黑⾊的猫型小布偶,而两手腕和脖子均套上金属项圈和手铐,彼此以链子相连。手铐及项圈上均刻有无数拉丁文字⺟,后者还刻有一个显眼的罗马数字“V”的标志。

 小野像是累透了,跌坐在地,微微气。

 “小野先生,这“东西”的状态没问题吗?”木川中尉道,再以混合了警戒和忧心的神情瞧瞧小女孩。

 上对方目方的小女孩,犹如古井不波,双目投往更远的空间处。下一刻,小小的⾝体如涟漪般晃动了一下,再复如海市蜃楼般,⾝子每隔几秒就忽明忽灭,时而实在、时而呈半透明状。

 “小野先生!”中尉及其它军人双目大瞪。

 “这是正常现象,中尉。”小野没好气的道:“她的“存在”本⾝就相当不稳定…不,应该说“不稳定”本⾝就是她的常态,当然她拥有的力量也一样…所以你们碰触她时请谨慎一点。”

 “嗯…是吗?”中尉假咳一声,想起在柏林秘密实验室看过的惨剧…研究人员在实验体零八号面前杀了她的宠物鼠,结果她躲在一角哭泣,又“同时”横扫半个地下基地,追杀整群研究员…

 中尉倏地摇‮头摇‬,像要挥去那段超越所有常识的记忆。他又盯着女孩的手铐和项圈好一会,脸部肌⾁这才松弛下来。

 军人转过头,面向一众神⾊茫的部下,道:“各位天皇麾下忠勇的军人,你们听好,我们成功了,这就是能对抗英美猪的武器…其中一具“小女孩”有了这“武器”形势将会扭转过来,我们会取得最后胜利。”

 众人闻言,脸上立时露出笑容。

 “这一次在柏林的行动历尽艰辛,不少同僚为了我们作出光荣的牺牲,但这是值得的,能够纵生物生死的能力…总之,天皇保佑,我们终于成功了,天皇万岁!大⽇本皇军万岁!”

 众人脸上的笑容变成某种狂喜的神⾊。

 “成功?最后胜利?”小野不由噗哧的笑了一下。

 中尉笑容瞬间凝结,半秒后,一把南部十四式手嘴指向小野。

 “小野清志,我发觉这一路以来,你一直多次发出诽谤天皇殿下和我军的言论,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解释?有需要吗?”小野大笑起来,望向夜空若隐若现的月亮,续道:“中尉,你以为我是笨蛋吗?反正已成功回到⽇本,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即使我只是在呼昅,你们也会觉得我呼出二氧化碳时太用力,太可疑了。”

 “…”“而且一路以来不断令其它人“忽视”她,我已经很累了,这是杀我的良机…嗯,总之,要杀就杀吧,反正我的亲人都死光了。”小野说罢,忽地站直⾝子,众人忙警戒的退后几步。

 他没有理会众多‮子套‬的手,上前替女孩理好凌的头发,以德语道:“你的眼神很像我死去的女儿,她叫千…不,没什么了,嗯,你觉得冷吧?对不起,把有生命的“人”当成武器,我们真的很糟糕。”

 女孩沉默,目无表情。

 小野再回过头来,甚至往前站近众军人,一脸平静的道:“虽然我不喜你们…包括这整件事。但作为一个尽责的学者以及…二流的师,我也有责任警告你们…或军中的那些“专家”她的力量本⾝就非常不‮定安‬,连她自己本人也很难控制。

 “毕竟影响…短时间影响生物的生死状态…不,总之,这是神的领域,而人是不可能制造出神的…我建议你们还是算了吧。”

 “天皇就是神!”其中一名军人喊道:“大和民族是世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不会战败!皇军没有做不到的事!天皇万岁!”

 小野苦笑,道:“可怜的人。”

 “住口!”中尉冷喝一声,道:“作为一个尽责的军人,我无法再忍受你侮辱皇军的言行,你这见鬼去的什么灵力者!”

 “令我侮辱你们的不是什么超能力灵能力,而是我的理智,中尉。”

 军人没有再说话,手指稔的扣向扳机,八毫米式‮弹子‬迅速离开管。

 南部十四式出‮弹子‬的初速只有每秒三百二十米,穿透力很弱,不过在这样的距离下,要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又或是灵力消耗得差不多的灵能力者…还是可以的,要是不行,多补几就成了。

 瞬间,‮弹子‬在小野脸前的空中停住,然后裂开又裂开,最后碎成粉末,在空中消散。

 “什么?”所有军人…甚至连同小野,同时下颔肌⾁失控。

 “这种強大的…是…是你?”小野目光转向站在稍远处的小女孩,慌的以⺟语道:“你…你的力量已增长到…老天,封印锁具已不能限制你了吗?”

 女孩保持沉默,金属项圈和手铐却同时现出数十道裂痕。

 “混…混帐…开…开啊!”头⽪发⿇的中尉和其它军人再度扣住扳机,分别往小野和女孩去。曾参观过那秘密实验室的他们,很清楚“小女孩”那些匪夷所思的力量…特别是她们受到刺,情绪失控的时候。

 寂夜的石滩连续响起声,然后是…数十道男子的惨号泣叫。

 “这是…”

 “不…不要…”

 “可恶…哇…哇啊…”“我、讨、厌、你、们…”

 吓得跌坐地上的小野脑中忽传来一道小女孩的声音,不,应该是意识。总之,有那么一瞬,他很庆幸自己不是“你们”的一分子,特别是当他目睹眼前的可怖景况。

 好一会,惨叫声由男⾼音变成男低音,最后成为无数窸窸窣窣的呢喃声,再然后是杂的脚步声。

 “这…这…他…他们…到底…”小野愣了好一会,还是决定把问题咽回肚內,只要再提起刚才的情景,他肯定自己会未问先吐,而且过了多久都一样。

 北风吹起,驱散云层,这次月亮终于肯探出头来。

 “啪嚓,啪嚓。”项圈和手铐的金属碎片落在地上。

 女孩再上前轻碰小野的手,对方⾝子抖动了一下,咯的一声吐出口⾎来。吐⾎者急以德语道:“我明⽩了…但请你先放手,你的力量…太強大了。”

 女孩连忙放开放手,脸⾊更为苍⽩,怯生生的退往一旁,把布偶抱得死紧。

 “对…对不起…”小野了几口气,看到对方神态,再道:“我刚才一时…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死里逃生的男人复深昅一口气,拍拍庇股上的沙子,想了一会,道:“好吧,剩下的事情我想想办法…只是…”

 小野和小女孩目光相接。他笑了笑,走到小女孩⾝前,道:“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但如果你能尽力控制你的力量,我会很感谢。”

 女孩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先…”小野忽浑⾝一震,望向女孩,再道:“这些影像…唔,我明⽩了,你的意思是…名字?是吧…你想要名字?”

 女孩再点头。

 “对,是的,你是对的,武器和工具不需要名字,但是人需要,命名…好吧,我想想看,你的名字就叫…嗯,千…啊,不不,对了,无限大…接近无限大,但最后那几个词太难听了…对了,就叫“那由他”好吗?”

 女孩微笑。

 “好了,走吧。啊,对了,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别…好吧,尽量别随便用自己的力量和…嗯,伤害人类,好吗?那由他。”

 女孩…不,那由他沉默,然后点头。

 “嗯,好孩子,”小野松了口气,再打趣道:“啊,对了,今天可是你的命名⽇喔。”

 北风再次吹起,女孩凌头发扬起,露出后脖处,一个清晰的“8”形符号。

 现代,⽇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三⽇,秋田县,某山区。

 大大小小的⽩⾊雪花有如黑夜的呕吐物,自天上纷纷落下。伴随着凛洌的北风和寒意,像要呑没整个山峦。一株株常绿的杉树也披上一层⽩,耸立在雪原上,有如无数化成⽩骨的爪子,向天空抓搔。

 积雪被挤庒的嗄吱声音响起,林间道路的出口处出现三道⾝影。那是两男一女,他们均背S着登山背包,手持登山手杖,一面与地上厚雪纠、一面往前走。

 领头的青年约二十来岁,边前进、边拿着一部旧式的V8摄录机在拍摄,他忽愣了一下,蹲下⾝子。

 “怎么了,宮部?”⾝后另一名青年不耐烦的道:“还有拜托你啦,电影狂先生。收起那部V8吧,我们现在路了,是玩这个的时候吗?”

 另一名年轻女子也抱怨道:“是啊,真是受够了!好像老是在同一个地方绕来绕去,老天,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大阪过圣诞了,为啥一时鬼心窍,听了你的话,巴巴的来这儿“欣赏雪景”…啧!听说前几天附近一带还有地震呢。”

 叫宮部的青年没响应二人,只是扫开地上某堆积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如小孩子般⾼的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座地蔵菩萨。

 宮部看了看,喜道:“有救了,我认得这佛龛和这株杉树,我们很近“走骸村””

 “你是说你认得路?”女子道:“附近有村子?太好了,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热⽔澡!”

 “宮部,你说真的吗?”刚才不満的青年疑惑的问道:“而且你既然来过这儿,为什么现在才认得路?”

 “川崎,你是什么意思?我上个月来登山时,天气还很好的啊,我怎么知道这场见鬼的大风雪是怎么来的!该死的天气预报。”宮部顶回去的道:“总之我那时路过,村民都是些热心的人,还招待我留宿,所以这次也应…”

 “那么快点走吧,我快要冷死了。”女子打断宮部,催促道。

 三人没再谈,离开杉林,眼前是个略微往上倾斜的小坡,较远的左方斜度较⾼。再往前走一会,出现在坡下方的是一条山区小村落,虽然距离稍远,在朦胧的月光下,也可看到村子黑庒而低矮的建筑。

 天早已⼊黑,却只有少数几幢屋子亮起灯火,彷佛它们只是沿山坡散落的黑⾊小石。

 宮部边在前面引路,边道:“我们往右走,沿这条山路下去…喂,弥生,你别太接近那边的雪坡,那儿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上次差点…”

 “等等!”川崎忽打断宮部,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像是某种…嗯…一大群小老鼠磨牙般的声音。”

 两个同伴奇怪的望着川崎,摇了‮头摇‬。

 “嗯…没什么…可能我听错了。”

 宮部和弥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想象中的热汤和暖气前进。

 寒风吹来,落在后头的川崎半转过头看去,杉林处隐约传来某种沙沙的声音,像是树枝被什么东西扫过。

 瞬间,一道小小的黑影掠过自己脚下,更像撞了手杖一下。

 “是什…什么?兔子?松鼠?”

 此时挟带雪花的北风吹得更烈了,呼呼的叫着,直如‮窥偷‬狂的息。川崎不由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摇了‮头摇‬,心忖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举步想追上前方的同伴。

 刚才那种古怪声音再次传到耳边。

 而且这次…这股声音…很近…慢着,声音来自手中的手杖!

 川崎低头看去,棕黑⾊的登山手杖也似觉得太冷而抖了抖,下一刻,杖⾝纷纷冒出大小不一的数十颗眼睛,然后杖头手柄前端略微伸长上下裂开,如嘴巴般打了个无声的呵欠,露出一口细细的⽩牙。

 就如一头方从冬眠中醒来的怪蛇。

 “什…”

 在川崎还没反应过的时候“手杖蛇”的头部转了个圈,迅速咬了他戴着手套的手一口。

 “啊!”川崎惨叫了一声,立时丢开手杖,落在雪地的“手杖蛇”呈S型的‮动扭‬了几下,然后迅即钻⼊雪地內。

 此时听到惨叫的宮部和弥生转过头来,仍拿着摄录机不放的宮部问道:“怎么了?”

 “有东西咬我,是我的手…”一脸苍⽩的川崎顿了顿,然后打断自己。老天,登山手杖突然有生命,咬了自己一口后溜掉?这听起来要有多蠢就多蠢。

 “不…没…没什么了。”川崎擦擦脸上的汗,努力令气息平缓过来。

 宮部没好气的道:“快到了,川崎,拜托,忍耐一下吧,只要到了村子我们就安…”

 如讽刺宮部的说话般,瞬间村子传来一道如炮竹般的响声,然后又是一道。

 “什么?”弥生彷佛原地往上跳了一下,道:“这是声吗?”

 “不…不会啦。”宮部⼲笑了一下,道:“对了,可能是…嗯,村民驱赶野兽吧。”

 “野…野兽?”

 “总之…总之,我们加快脚步吧。”

 似是终于愿意同情人类一般,风雪又和缓下来,⽩⾊的空间只剩下人类的脚步声和息声。

 “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嗄…”

 伴随着脚步声的呼昅节奏愈来愈急促,简直像是某种**了,宮部和弥生再次扭头回望发出怪声的同伴。

 “川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啊,坚持多一会吧,我可没多余力气背你。”

 川崎的呼昅越发急促起来,瞳孔开始扩张,边脫掉手套抓搔,边辛苦的道:“很热…我…我…嗄…嗄…很辛苦…我是…我我…”

 风完全停下,只剩下雪夜的宁静。

 然后,青年的手背冒出一枚如弹珠大小的眼球,狭长,如某些野生动物般。

 然后又是一枚,一枚再一枚。

 “我…我…不…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声音最后变成大合唱,无数大小不一的嘴巴在可见和不可见处的肌肤上冒出,协助青年惨叫。

 青年右眼的眼珠子,忽然很“正宗”的如“眼珠子转了一圈”复从眼窝內开始往外推挤。先是右边,再左边,眼球侧处冒出几条小小的,如蜘蛛般的屈折⽑腿,撑着眼角借力,再往外一拔。

 川崎没有惨叫,这事情由宮部和弥生代劳。

 爬离眼眶的眼球抖了抖,球侧左右两端分别冒出的⽑腿则动了动,复嗄吱嗄吱的沿青年脸颊往下爬动。

 就如一头以乒乓球作⾝体的怪异蜘蛛。

 而且这只是开始。

 某截手指落到雪地上,‮动扭‬了一下,⽪肤上冒出数十枚米粒大小的眼珠…

 某片连着头发的头⽪嘶的一声自行剥离,再上下倒过来,头发如蜈蚣的脚般支撑起“⾝体”反过来的头⽪冒出几张嘴巴,发出细碎的嘶鸣…

 羽绒服下的⾝体朝不同方向往外起,如一座座小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呢喃声自张成O型的嘴巴內传出,口腔內现出数十颗发出红光的小眼珠…

 **分解又分解,分解又分解,变成无数的生命…又或是…无数的怪物。

 雪夜中响起宮部和弥生的男女⾼音惨叫大合唱,以带子连着腕部的摄录机左右摇晃,如乐团指挥的手。

 “别…别过来…”

 “妖怪…怪…”

 男女死命往后退,发现背后撞上某种硬硬的东西。

 二人回头,然后很悉的再惨叫。

 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近两米⾼的‮大巨‬⾝影,耝糙的⽪肤,头上的尖角,还有…

 “呜啊!”脑內负责处理影像的细胞觉得已经受够,青年男女没再细看,慌不择路的朝不同方向奔跑。

 “吼啊!”黑影发出如吃下煤炭的耝哑吼叫。

 “别…别过来…”宮部没命前奔,却一个踉跄,然后他发现自己飞起来了,不过是上往下的飞。

 弥生,你别太接近那边的雪坡,那儿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上次差点…

 这次宮部完成了上次没完成的事。

 “救…救命…妖怪…鬼…”弥生也是死命的狂奔,往那仅存的灯光奔去…

 “吼啊!”正想动⾝的黑影忽地一愣,半转过头,然后发出更大的吼声,含忿怒和不満。

 ⽇本北部,十二月二十七⽇,秋田县,某条国道旁。

 雪花和夜风共同起舞着,舞曲跳了一支又一支,把任何接触它们的**都冻成永恒。整个世界似是由黑夜和⽩雪所支配。

 你试了又试,

 但你始终不明⽩,

 就像是你所说的,

 当你回到家中。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大气中飘扬着收音机传来的歌声,某个歌手在翻唱BobDylan于一九六五年所作的曲子《BalladofaThinMan》,歌手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子,伴随淡淡的咖啡香气,在这间国道旁的小型餐厅盘绕不去。

 发出淡⻩光芒的餐厅在风雪中有如一叶孤舟,室內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就像是贪恋暖气的影子。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因为这里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你却完全不知情,

 是吗,钟斯先生?

 歌手忠实的演绎着原曲,不住重复着副歌的部分,然后歌声渐弱,似被室外传来的车子引擎声所驱逐。

 正在擦拭吧台的老板娘叹了口气,瞧瞧窗外蒙蒙一片的⽩⾊,嘀咕道:“已经连续五、六天…老天,客人更少了…除了几天前那批路过的,再这样下去…”

 一曲既毕,收音机换上电台DJ活泼的声音:“今⽇的《怀旧好曲时间》时间已到了,谢谢各位收听,刚才的歌曲和本节目皆蒙小丑(TheFool)公司赞助。

 “小丑公司推出的最新在线游戏“诸神混新世界”给你全新的冒险体验!好了,各位听众,接下来是本⽇天气预报。”

 活泼的嗓子切换成另一道平板声音:“有关方面表示,本土东北部的风雪将仍然持…啊,各位听众,抱歉…现在是突发消息。

 “涉嫌多宗谋杀及非法械买卖,川流组的成员:疑犯吉田义及吉田博兄弟,不久前从‮留拘‬所逃脫,目前去向不明。警方表示,此二人为极度危险分子,呼吁居民若有目…”

 餐厅门忽砰的一声被左右推开,寒风挟带雪花立时‮狂疯‬的涌⼊室內。

 “光…”老板娘倏地呑回后面的说话,与顾客、侍应生等合拍的共同表演定格。

 进来的是两名中年男子,样子相似,应该是兄弟,二人手上的两把S&W625转轮手也很相似。

 “所有人别动!”较⾼的男子带着关东口音道:“我们就是吉田兄弟,马上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出来,别耍花样…还有,那边的那个女侍,准备几个便当,我要热的!”

 “大哥,还有面豉汤。”⾝旁的男子补充。

 室內各人⾝子僵直,不过由大门吹进来的寒风并非主因。

 “听到了吗?我说马上…而且别忘了面豉汤!”吉田义大喝一声,手中的管摆了摆。

 众人马上发挥⽇本人安静而有效率的特点,迅速行动,掏⽪夹的掏⽪夹,准备便当的准备便当。

 “哇啊!”室內倏地传来哭声,是来自一对中年夫妇怀中的小孩,孩子约两、三岁,大概被呼喝声吓到了,呱呱的大哭起来

 “混帐!静一点!我最讨厌哭声!”吉田博皱起八字眉道。

 “是的…很对不起…”中年妇人忙拚命哄着孩子,可是小孩对自己的言论自由很坚持,不向恶势力低头,而且哭得更大声。

 “没听见吗?我叫你们静一点!”吉田博青筋冒起,向夫妇走去。

 “对不起。”

 老板娘⾝旁忽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她吓了一跳,忙往旁看去。

 说话的是名约二十来岁,带着书卷气的青年。他⾝穿黑⾊⽪质连⾝长大⾐,五官清秀俊朗,不过脸颊及⽪肤都似是营养不良般,比常人苍⽩,而额前一缕⽩发在満头黑发下,尤为显眼。

 “你是…”老板娘愣了一下,想起对方是不久前抱着宠物进店的怪客人,要不是看对方长得英俊…不不,是外面风雪实在‮烈猛‬,早就依店规请对方出去。

 啊,等等,他不是坐在那边盆栽旁的吗,何时来到我⾝边的?

 “店长女士,”青年着不甚流利而且文法错误的⽇语,小声道:“对不起,请问你可以委托我吗?”

 老板娘脸颊不合时宜的红了红,好一会才道:“对不起…我…我不明⽩。”

 “没时间了,”青年急道:“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随时会开,我要尽快阻止他们。”

 “什…什么…”

 远处传来吉田博的暴喝:“X的,小鬼,老子叫你不要吵!你听不到吗?”

 “请你说一声,好吗?”青年仍然继续古怪的要求:“事情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有人委托,我才能行动,这是“守则”之一。你只要说一句就行了,拜托你。”

 “…”青年顿了顿,默默的看着餐厅主人,一双黑⽩分明的眸子,有如⽩雪和黑⾊大理石的混合体。

 “女士,请你说:“我委托你解决这件事。”就行了,好吗?”

 话语彷佛有某种力量,老板娘点了点头,喃喃道:“是…是的,先生,我…我委托你解决这件事。”

 “好的,这个委托我接了…嗯,谢谢惠顾。”

 同一时间,満头大汗的中年丈夫挡在儿⾝前,向吉田博拚命道歉。

 “什么,很抱歉?”吉田博持指向仍在哭闹的孩子,道:“X的,如果道歉可以解决问题,这个世界就不需要战争和威而钢啦!”

 耝话伴随咆哮,吉田博的手指扣向扳机。瞬间,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他感到虎口位置一阵剧痛,险些连也抓不牢。

 “什么东西?”他低头瞧瞧手腕处冒出的⾎痕,再往前看,黑影落到餐桌上,竟是一头通体浑黑的猫,一双琥珀⾊的双目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退下。

 吉田博脑中传来一道声音…不,是某个意识,⾝子顿时愣了一下,手垂下。复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再一…

 是的,退…该死,我为什么要后退?

 刹那间,脑中的声音像是被赶跑般消失,吉田博站定⾝子,觉得自己比刚才忿怒了一百倍。

 “喂,老哥,”吉田博说了句耝话,转过头向旁道:“我告诉你,刚刚…”

 他倏地顿住,看着刚刚双眼翻⽩倒地的兄长,一脸不敢置信。

 站在倒地的吉田义⾝旁,右手由手刀状回复成下垂状态的青年道:“先生,请放心,他没有死,只是昏过去而已。另外,⿇烦你放下武器投降,好吗?在可能情况下,我都不想用暴力。”

 “X的!”怒气和实时战斗反应在不⾜半秒后出现,吉田博手中的手马上指向对手。

 青年瞬间似摇了‮头摇‬,动作后发先至,手往前递,在击锤尚未扳起前,手掌从上往下包覆⾝,紧握着转轮弹筒不放。

 吉田博顿时发现扳机扣也扣不动,彷佛和青年的手连成一体。

 “手不好,先生。”青年礼貌周到的道。

 “你这混蛋。”吉田博空出的另一手迅速挥拳直击。

 拳头撞上青年同时伸出的手掌,掌成抓状,然后传来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啊,我的手!”

 “拳头也不好,先生。请你投降,好吗?我不想再用暴…”

 “我X你⺟亲…”

 青年两手施力,瞬间拉前对方⾝子,膝盖同时狠狠顶向其丹田下方,吉田博剩下的耝话变成男中音的尖叫。

 “有关我⽗⺟的耝话更不好,先生…嗯,现在该改叫女士?”

 即兴男中音没有回答,双目翻⽩,昏死过去。

 危机解除。

 众人擦擦双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店长女士,”青年如幽灵般无声的滑过地板,来到其⾝旁,道:“你的委托已完成了。”

 “嗯,是…是吗?辛…辛苦了。”老板娘声音走调。

 “很抱歉,我想请教一下,”青年翻出一份地图,指着某个位置,问道:““走骸村”的位置是在这儿,是吧?那我从这儿往北走就没错吧?”

 “嗯,这个…”勉強定过神来的老板娘掏出眼镜戴上,看了看地图,道:“是没错…等等…虽然直线距离是没错,但先…先生,那可是险峻的山路,特别是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有雪崩的啊。”

 “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了…啊,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和警方打道,所以想先结帐,请问多少钱?”

 “呃,这…”安静立在一旁的黑猫忽跃上青年肩膀,迅雷不及掩耳抓了对方脸颊一记。

 “呜啊!”青年登时惨叫一声,呼痛的向黑猫道:“记得了记得了,雯妮莎师⽗,规则就是规则,是吧?”

 他再转头来,道:“很抱歉,刚才的餐点和咖啡算是解决这件事的报酬,可以吗?委托完成后,报酬也要收⾜,这也是昅⾎鬼侦…不,总之,这也是我们的“规则”之一。”

 老板娘又愕然了好一下子,复有点无力的点头。

 “再次谢谢你的惠顾。”青年鞠了个躬,拿起自己带来的行李箱,迅速转⾝开门离去。

 门打开又关上,把风雪挡在外头。

 好一会后,老板娘忽大力掐掐自己的脸颊。

 啊,很痛,不是梦,那么说…嗯,这个冬天,疯子真多啊。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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