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撤离
给殷峤下了这个结论后,李世民再也不想跟殷峤说一句话,他扶着城墙慢慢向城门方向走去,还有五名总管和刘文静没有看到人影,他急切想知道他们的安危,根本没有精力来找殷峤算账。
时间慢慢地走过,城外的败军一波又一波地往城里跑,无一例外带着恐惧与沮丧的表情。然而,李世民却寻找不到那些熟悉的身影了,五位总管,一位长史。很快,回城的军士越来越少,渐渐地,城外再也看不见的身影,而西秦的大队人马却已经冲杀过来。
李世民不甘地望着城门方向,他还舍不得下令关闭城门,因为城门一旦关闭,城外的唐军,还没有逃回来的刘文静、刘弘基等人就再也进不了高城了。
“秦王,秦王,下令关城吧,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长孙无忌等人都站在李世民身后,焦急地看着西秦大军向敞开的城门方向扑了过来。
望着张牙舞爪冲过来的西秦大军,李世民瞪圆了双眼,咬了咬嘴
,不甘心却不能不下达关门的命令:“关门,弓箭,准备。”
命令被快速传达到了城门口,厚重的城门吱呀呀地叫着,
息着慢慢向中间靠拢。城墙上的将领们都不忍听这个声音,不忍去看李世民充血的眼睛。这道门,关上的不仅仅是西秦大军的进攻,还有没能回来的弟兄们的命。
衔在唐军身后冲过来的西秦前军被一阵箭雨挡在了护城河以外,他们抬头看到的是严阵以待地守军,秦王的大旗飘舞在城门关上,一如既往般的飞扬。
薛举骑在战马上,抬头看了一会儿秦王大旗。然后在距离大旗不远的城墙上找到了李世民的身影,那个身影往日看起来是那么的充满活力,今
却似乎已经站立不稳。薛举微微一笑:“传令,攻城。活捉李世民者,重赏。”跟我斗?李世民,你还太
。
“杀呀。活捉李世民有重赏。”
西秦大军在重赏地刺
下向城墙扑了过来,他们坚信,城里的守军已经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了,而败退回城的唐军也没有了斗志,拿下高城将会轻而易举。
回应西秦军的是暴雨般地箭矢。严阵以待的守军将早已准备好的弓箭发
般地倾泻向西秦军,密集的箭雨将西秦军的进攻一次次打退,西秦军在发动了四五次进攻后,终于意识到,他们想在今天攻进高城,无疑痴人说梦。
望着似乎牢不可摧地高城城门。薛举冷笑着下令收兵。今
战果辉煌。打扫战场。清点胜利果实还需要时间。战斗了一天地部队也需要一夜地休息。望着城墙上那一直面对他。丝毫没有移动地身影。薛举举起手臂。冲李世民作了一个劈砍地动作。他坚信。在西秦军强大地攻击力之下。已经溃败涂地地唐军坚守高城再也不会有往日地信心。他有信心在几天内攻下高城。
天。黑了下来。城外。西秦军营里地火把就像幽冥中地鬼火一样跳动不休。李世民地心也在狂跳。他没有去休息。坐在城墙上。身子半靠墙上。望着城外地夜
发呆。攻防之战虽不
烈。但他地身体还是吃不消了。西秦收兵后。他就瘫软在地上。没有再起来过。
身体虽然很难受。但他地心更难受。与他一起并肩作战一年多地刘弘基依旧下落不明。而慕容罗地死已经被证实。大败之后。军队上下充满了绝望地气息。他一手带出来地精锐骑兵也损失了大半。高城。恐怕真地守不住了。
“秦王。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怕是…”
李世民回头看看走上前来地杜如晦:“还没有刘文静他们地下落吗?”
“暂时没有。不过。这恐怕是个好消息。”杜如晦一
股坐在李世民对面。
“嗯?”
杜如晦轻声叹气:“按照薛举的
子,如果抓住了刘长史他们,恐怕早就押到城墙下向我们示威了。臣想,刘长史他们一定突围出去了,只不过,因为回城道路被堵,所以没有硬向高城方向突围。”
李世民点点头:“分析地有道理。你再说说,如果你是刘文静,会向哪个方向突围?”
“向南。”
“南?回长安?”
杜如晦肯定地点头:“对,就是不回长安,也要眷找到可能的援军前来解救高城之危。刘文静虽然自作主张出击,但他并不是莽夫,大败之下,一定会想到秦王您还在高城,而薛举一定会全力进攻高城。即便不为了立功赎罪,就是为了秦王您,刘文静也会去找援军来解救高城。”
李世民频频点头了:“分析的好。刘文静…唉,胆子太大了。杜如晦,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是坚守高城等刘文静找来援军再与薛举一比高下,还是暂时放弃高城,回长安搬兵再战?”
“回长安。”杜如晦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个问题,他和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早就商量过了,他来找李世民,也是为了提出这个建议。
“理由?”
“理由有三。一,我军经此大败,军心涣散,毫无斗志,经不起西秦军多次冲击了。二,高城已成危城,守,是守不住的,白白牺牲将士性命而已;三,
敌深入。”
前两个理由,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打不过只能跑的解释,而最后一个理由,杜如晦一说出口,李世民眼前就是一亮:“好,就这条。马上传令,军不卸甲、马不卸鞍,全军造饭,全体
食,然后,带上三天的
食,下半夜出东门,撤回长安。”
“遵令。”杜如晦马上转身就跑。
“等等。”李世民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叫住杜如晦:“派人把庾立找来。”
“是。”
半个时辰后,庾立气
吁吁地跑了过来:“秦王,您找我?”
“庾长史。”李世民顿了一下,才慢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庾立:“所以,我派人请你过来,想让你安排百姓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撤离高城。”
庾立对李世民做出的撤离决定似乎没有感到吃惊,他冷静地询问:“秦王准备何时动身?”
“下半夜。西秦人打了一天,下半夜一定睡的很死。”
“好,臣马上去安排大军撤离的有关事宜。”
李世民皱了一下眉头:“庾长史,我让你安排的是百姓的撤离。”
“城中百姓早在西秦大军到来之前就遣散了大半,没离开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无法说服其离开的人。所以,秦王不必为高城百姓担忧。”
“庾立,你是个人才呀!回长安后,本王一定向父皇禀明你的功绩。”李世民这番话出自于真心。
“臣身为地方官员,自当作好份内之事。”庾立躬身回答,没有丝毫的得意之
。
“好了,你去安排吧。”
“是。臣告退。”
半个时辰后,另一个不幸的消息被证实,蔺兴粲也战死了。到现在,八大总管中,慕容罗、蔺兴粲战死,刘弘基、李安远、丘行恭下落不明,刘文静也没有音信。回来的其他人,身上也带了轻重不一的伤势,再战的能力没有了。
听到蔺兴粲的死讯,李世民已经没有了白天的愤怒与痛苦,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重申了子夜出发的命令。死者已逝,生者才重要。
夜里丑时,仅剩下不到两万的唐军整肃全军,悄无声息地从东门慢慢撤出了高城。李世民不是第一批撤出的,相反,他虽然躺在担架上,却是最后一批离开高城的人。不顾众人的反对,李世民坚持率领他的亲卫队和逃回来的精锐骑兵,约有三千人在大军身后断后。
李世民要最后走,有一个人却不肯走,他就是庾立。见庾立把自己送出城门后,转身要回城,李世民愣住了:“庾长史,你…“秦王快走,臣为秦王坚守一天。”
“不行。大军已经撤离高,城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没有守城的能力。”
庾立不为所动:“情况危急,请秦王先走,臣一定会死守高城,尽力拖延时间。”
李世民想了想,放缓了语调:“庾长史,你听我说,真没有必要留守,大家一起走。”
“秦王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臣守土有责,请秦王不必为臣考虑。”
见无法说服庾立,李世民感动之余,也只能听之任之:“庾立,眷撤离,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拿回高。”
“秦王快走吧。”庾立冲李世民一拱手,转身向城内跑去。
李世民回头看着庾立的人影跑进了黑暗中,咬咬牙,狠狠地说了句“走。”率先向黑暗中打马跑去。
西秦军战斗了一天,疲惫之极,对唐军的撤离毫无察觉。李世民率大军昼伏夜行,三天之后已经
离了西秦军的威胁。此时,李世民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刘弘基、李安远被俘,丘仁恭逃出,追上了李世民的队伍,而刘文静逃向了长安。大唐开国的第一场大战,以唐军伤亡过半的惨烈结局而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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