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撕裂
第四百六十九章 撕裂
唐瑛还想挣扎下去,却再也找不到话来说,难道要阻止这场
血事件,只能出卖李世民吗?出卖李世民,等于把李世民推上断头台;而保住了李世民,就等于把李建成推上断头台。事实已经这样,她无力回天了。她浑身的气力已经用完,瘫软的身躯被高无庸使劲架起,踉踉跄跄地走向屏风的后面。
“傅奕,你去吧。”望着唐瑛被高无庸搀扶而走的背影,李渊长叹一声,冲傅奕摆摆手。
傅奕手脚并用,慢慢地起身退出了两仪殿。退到殿外,傅奕抬头看天,星空中群星依旧闪烁不停,似乎再向他诉说什么。“不,我没错,我没害人…”喃喃自语中,傅奕拖着蹒跚的脚步向宫外走去。天见可怜,他不想害秦王,也不想参与什么储宫之争,天象如此,他不能不报。虚妄之说?不,这是天象示警,他的职责由不得他不上报。至于秦王会不会因此而…打了一个哆嗦,傅奕决定立刻回去,堵住耳朵,啥也不去想。
太监急速奔跑的声音打破了宫城里的宁静,巡逻的
军看着秦王匆忙的身影走进了两仪殿后,摇曳的灯烛把那个身影拉的很长,那种无言的压抑传了过来,让这些军士们都觉得这一晚有些冷。他们互相望了望,赶紧向远处走去。
“二郎,你能给朕一个解释吗?”两仪殿中,李渊让高无庸把傅奕的奏折拿给李世民看了看,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承乾殿里在积极准备着反抗,但李世民还是没有想到,他的父皇,大晚上的把他叫过来,居然是给他看这样的东西。
在听到太监传旨让他前来的时候,李世民心里甚至有了一丝解
般的喜悦,他在心底期盼是唐瑛最终说服了他的父皇,虽然这样的期盼有些不合时宜。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提醒了他不要胡思
想的时候,他也想过,他的父皇叫他过去,或许是为了呵斥他一顿,让他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他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是,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不,是根本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的父皇,不是呵斥他,不是安慰他,而是带着冷淡决绝的口吻,要他给一个解释,一个无妄之言的解释。双手捧着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奏折,李世民此时只感觉到它重似千斤,狠狠地
在他的头上,即便他已经做好了争取自己命运的准备,这一刻,他还是被那种绝望到极点的痛苦所
倒了。
望着平
里豪气干云、倔强不认输的儿子此时面如死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嘴
哆嗦着却一句话也不会说的样子,李渊瞬间涌上心头的父爱,暂时战胜猜忌与恼怒,一股怜惜之情在他心中展开,他叹了口气:“二郎呀,朕信得过傅奕,他断然不会与你勾结。你也不用慌成这样,朕若信不过你,就不会此时把你召来询问了。你就说说吧,说说你的想法。”
李世民抬起沉重的头颅,看向了李渊,他的父亲,惨笑一声,苦涩地回道:“父亲,您要儿子说什么?是要儿子承认自己在谋逆吗?父亲,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费心,只要您一句话,儿子就可死在您的跟前,为您去了这心腹之患。”
李渊皱了皱眉头,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用这个机会迫使李世民自愿说出解散天策府,
出一切权力的话来,他就好借机宣布旨意,然后将李世民一家“保护”到宏义宫里,等过上几年,所有的一切都平定了,再给李世民一些能享受下去的富贵。这样,既能保证了江山不出问题,也解决了儿子们的争斗,还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是,李渊没想到,李世民的回话会是如此的直白,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有些难以回答了:“朕不过是想听听你对这个的看法,怎么就变成
你去死了呢?朕告诉你多少次了,只要你懂得为子之道,为臣之道,朕就不会让你有所损伤。”
李世民惨笑着,使劲摇了摇头,他的父皇不是再与他讨论亲情,而是用了君臣之道来教训他。将手中的纸张轻轻放在地上,李世民也更换了称呼:“父皇,您巴巴地把儿臣叫过来看这种东西,还让儿臣给您一个解释,您让儿臣还能怎么想?还能怎么说?其实儿臣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所以,儿臣不想再做什么解释,也不想再苦下去了。父皇,儿臣的命是您给的,既然儿臣一定要死,儿臣倒宁愿死在您手里,也不愿意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
李渊轻轻叹口气:“朕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唉,可你错了,他们没有伤你之意。”
李世民愕然了一下,继而抬眼看向已经明显失去了公平概念的父亲:“父皇,这些年来,多少人都在说儿臣与大哥争,与大哥抢,可父皇,事实如何,您比儿臣我清楚呀父皇,您仔细想想,儿臣可有亏负大哥和四弟之处?他们没有伤我之意?父皇呀,他们一直想要致儿臣于死地呀,那种急迫之心,狠毒之情,竟似要给窦建德和王世充等人报仇一般儿臣若真是因此枉死,不仅永违君亲,就是真到了九泉之下,怕也要被死在儿臣手中的人们
笑了,真是那样,儿臣可真比死还难受了”
李世民说的凄然泪下,匍匐在地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的悲切也感染了李渊,李渊的眼中也不由地涌起了水雾:“二郎呀,朕是明白你,可你真的就没做错什么吗?是,朕知道,大郎防你、疑你,可他未有要你性命的心思。至于元吉,他的脾
你也应该了解,他和你之间…唉,其实,朕知道,他几次三番对你下手,包括那杯毒酒,朕也训过他数次了。二郎呀,朕心里明白,在儿子们中,你的才具的确足堪大任,只是,君臣位分已定,算朕负了你吧。朕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以后能收敛形迹,谨尊臣道,朕保证不会有人来害你。等送过了四郎他们,你就搬去宏义宫吧,有朕来守着你,你该放心了吧。”
李世民猛抬头看向李渊,过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地摇头:“父皇的意思儿臣完全明白了。宏义宫,儿臣是不会去的,儿臣宁愿去大理寺,父皇就在那里为儿臣准备一间住所吧。”
“朕说了,不会要你死,你如此倔强顶撞,还真是冥顽不灵。”李渊又气又心疼,指着李世民是一个劲地叹气。
李世民却是摇头苦笑:“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要顶撞您,而是不想住到宏义宫去,因为儿臣再也不想看见某些龌龊之事了。”
李渊一听这话,不明白了:“你在说什么?宏义宫原本就是朕赏你的地方,何来龌龊之事?”
李世民冷笑一声:“父皇呀,您哪里知道,就在您的后宫嫔妃中,多少人在和太子齐王暗中勾结?他们联手在您面前诋毁儿臣,不仅是因为对儿臣的猜忌,还因为儿臣不肯与他们同
合污,yin
后宫。”
“啊?”一声轻呼在屏风后响起,唐瑛太过吃惊,是
口而出。
与唐瑛同样吃惊的还有别人,李渊要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消化完李世民的这番话,等他明白了这番话的含义,脸色已经变的苍白无比,而那颗本来是充满了怜悯的心,也沉到了冰水里。他的儿子,他曾经给予无限期望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胆敢这样侮辱父亲的嫔妃和自己的兄长。等李渊从万分难堪的窘态中稍微有了些恢复后,他也彻底打消了是不是再给李世民一个机会的念头。很好,在心里冷笑数声后,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心。
冷冷地看了看眼前这张还带着泪痕的脸,李渊使劲放缓了声调道:“朕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在朕身边发生。二郎,一直以来,朕都想息事宁人,保全你们每一个人,奈何你们兄弟委实让朕难以安寝。朕想过了,你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朕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敢和太子齐王当面对质吗?”
李世民的双手握了又松开,松开再握紧,显得他内心紧张万分,半晌后,他才回答:“敢。”
“那好。”李渊死死地盯着李世民的脸,冷笑道:“你虽有这个胆,朕还是不信你的话。朕告诉你,若是此事是真,朕就废了太子;此事若是你编造的谎言,朕就立即废黜你的王爵,如你所愿。实话告诉你,朕不相信大郎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而朕,也不愿意相信你敢欺君罔上,所以,朕要你们当面对质。今
太晚了,明
早间,朕会召太子、齐王、裴寂、萧瑀、封德彝、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前来,审断此事。”
“是,儿臣听明白了。”李世民低低地回了一句,目的达到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觉,反而,那种撕裂的痛,依旧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望着李世民低垂的双目,李渊突然有种冲动,杀死这个儿子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感觉,这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使劲平复一下心态,他淡淡地挥挥手:“你回去吧。”
李世民叩了一个头,慢慢地坐直身躯,再次看向李渊,他的眼中再次充满了雾水。凝视了李渊一会儿后,李世民方起身,倒退着慢慢退出了两仪殿,等他完全退出去之后,目光才算从自己父亲的身上挪开。
李渊没有回避李世民的目光,也一直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掩入黑暗中,淡淡的,莫名的哀伤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眼睛中,不知何时也充盈了泪水,此时,也是止不住的
了下来。
李世民离开两仪殿后,仰首望了望黝黑的天空,抬手拭去眼角处的泪水,无声地哀叹了一下,将满怀的痛苦掩藏在内心深处。再次回头望望两仪殿的雕梁画栋,他轻轻前行了几十步,将身体隐入拐角处的黑暗中,静静地等着,等着从两仪殿中出来的人。
自唐瑛离开承乾殿后,他和心腹们做了很多的设想,如今,设想的一切都有了结果,眼下,他不想再等,也等不起,更玩不起信任与不信任的把戏,所以,他在听到屏风后传出的惊呼声后,就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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