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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刻骨
 第五百二十九章 刻骨

 长孙无垢站在演武厅外,从敞开的大门旁望着李世民狠狠劈砍草人的身影,眉头皱在了一起。随着时间的临近,皇上的心情越发不稳定了,今上朝,因为一点小事,李世民下旨杀人,幸好被魏征和戴胄给谏止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今天能被制止的荒唐行为,明天就可能重演,皇帝的心一不平静下来,大唐朝廷上就一不得安稳。解铃还需系铃人呀

 “香怡,你过来。”

 “娘娘…”香怡躲在大门旁,听到长孙无垢的呼唤,赶紧走了过来。

 “你不用在这里守着陛下了,去准备好沐浴的香汤。本宫去淑景殿一趟,如果陛下问起,你就实说。”

 香怡啊了一声,看了看李世民,低下头答应了,向内宫走去。长孙无垢又看了看李世民,这才命人掌灯,向宫外走去。

 淑景殿内,唐瑛还未休息,正依靠在被褥上看裴矩写的《西域图记》,思考着以后的安排。出发的期临近了,她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是她的习惯,每每到紧要关头,她都会很平静。

 “公主,皇后娘娘来了。”灵云的禀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唐瑛的思考。

 唐瑛从榻上坐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大晚上的,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过来说:“请娘娘在外略等,我马上出去。”

 “河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快别多礼。”长孙无垢站在大殿上,略显焦急的模样在看到唐瑛的时候,换成了淡淡的微笑。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娘娘可有要事?”

 长孙无垢点点头:“倒是没什么大事。我来,是想请妹妹去见见陛下,不知妹妹…”

 唐瑛一愣:“皇后,这…似乎有些晚了。”

 “陛下…这几休息的都很晚,天天在演武厅练武到深夜,有的时候,甚至到天亮。”

 “嗯…”唐瑛一听,明白了,这事李世民心情非常糟糕的表现。

 长孙无垢苦笑一下:“光是这样也还罢了。今在朝上,一侍者奉上的汤水略烫,陛下竟下令立毙阶下,若不是魏大人在侧,极力劝阻,又有戴司农慷慨述律,恐怕枉死一命。”

 唐瑛默然片刻,苦笑叹气:“唐瑛随姐姐去见见陛下好了。”

 “妹妹…”长孙无垢轻喊一声后,望着眼中波澜不起的唐瑛,她又苦笑一下,将心中的叹惜深深埋藏了起来:“多谢妹妹这些天对…那孩子的照顾。妹妹尽管放心,我不会让那孩子受半点委屈。”

 唐瑛微微一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长孙无垢说的孩子是李建成的女儿。当高士廉带着一群人在东宫里大开杀戒,所有男丁全部殒命,两个女孩和其他女眷一起被发到掖庭宫暂住,说是暂住,其实就是变相囚

 两个花朵般的女孩,从锦衣玉食之中,一下子成为掖庭宫里的罪人,即便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辱她们,这日子又如何过得。没上两个月,李建成的长女就病重过世,剩下一个也只得苦苦捱。这宫里虽不是人人都势力,但也很少有人敢忤逆新皇帝去照顾前太子的女儿,在这极少数几个人中,敢于公开照顾孩子的人,也只有长孙无垢和唐瑛了。

 长孙无垢自然是贤惠的皇后,时时要叮嘱人好好照看这孩子,但她毕竟是杀害孩子父母双亲的凶手之一,不敢又或许是有愧,终究不曾亲自来照看孩子。唐瑛是从来不会顾忌这种事情的,经常过来照顾孩子,并能把孩子暂时接到淑景殿去住上几

 唐瑛离开长安最牵挂的人,除了李渊,就是这个孩子了。为了这个孩子,她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说服了长孙无垢,将高无庸弄到掖庭宫当这个总管。她相信,不管高无庸以往做了什么,这个老太监,其实还是一个有心的人。

 长孙无垢明白唐瑛的担心,也明白唐瑛的用心,所以,她让唐瑛放心,间接地又是另外一种表达,她想让唐瑛明白,她依旧是原来那个贤惠的秦王妃,同时,也是这深宫里最能帮助唐瑛的人。

 放心不放心又能如何呢?随着长孙无垢走向东宫的时候,唐瑛回头看了看掖庭宫方向,那里,算是宫城中最为死寂的一处地方了,那里埋葬的不仅有无数宫女太监的一生,也埋葬了多少宫斗中的无辜女子。李建成的女儿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再看看身边的长孙无垢,唐瑛心底叹声气,长孙无垢这个女人,才真是生就为深宫雀的女人呀

 皇帝寝宫外,香怡站在大殿外,焦急的目光紧紧盯着宫门处,远远望见灯烛之光,她忙忙地跑下台阶,了出去。

 “皇后娘娘,您回来就好。”

 长孙无垢不为人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未等她问话,就听得内殿里传出李世民的咆哮之声:“朕说了,让你们打凉水来。朕要冷的,冷的。”

 停下脚步,长孙无垢淡淡地问道:“陛下…怎么啦?可是谁又侍候错了?”

 “陛下回到内殿后,神情依旧不太好,踹翻了准备的浴桶,命他们打冷水进去。”香怡急忙解释:“奴婢们不敢去打水,又不敢不去,正在为难呢。”

 “用冷水沐浴?”长孙无垢一愣之后,回头看向唐瑛:“妹妹…”

 唐瑛长叹一声,缓步上前:“娘娘让服侍陛下的人都退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长孙无垢不再说话,只是对香怡点点头。香怡马上赶在唐瑛前面到了内殿门口,轻轻招手,将里面服侍的人都叫了出去。

 望着内殿微微敞开的大门,唐瑛做了两次深呼吸后,才放轻脚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听到身后有声音,半天却不见有人上前,李世民压制的怒火忍不住了,猛地转身,起脚就想踹人,刚抬脚,突然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却是唐瑛,他一惊之后,却是愣在了那里。

 唐瑛注视李世民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黑珍珠般的眸子中,却再也不是既往的那种咄咄人,而是透出水一样的温情,淡淡地,柔柔地将李世民包裹在眼中,缓缓地平熄了那膛中的无名怒火,烧干了的神志渐渐得到滋润,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不自觉地干裂的嘴,李世民觉得,明明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但此时映在他眼里的影像,却燃起了他身体中的另一种火焰,可他偏偏立在那里,只能任凭火焰燃烧,却不敢动上一动。

 “后天,你不要送出城门,但是,我希望,当我回头的时候,能在城楼上,看到你的身影,你着玄甲,带着金盔的身影。我更希望,你穿上的,是我们在虎牢关时的那副战甲。”

 缓缓地上前几步,走到李世民的身前,唐瑛几乎贪婪般地凝望着李世民的面容,她要把李世民的的样子刻入到身体里去,这一生,这一世,都不要忘记一丁点。但,她想永久记住的,仅仅是她心目中挚爱的秦王李世民,而不是贞观皇帝、留名千古的唐太宗,所以,她要李世民身穿秦王的战甲去送她。

 静静地看着唐瑛站在自己面前,李世民要用多大的克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把眼前人下肚的冲动。而唐瑛一字一句的话钻进他的耳朵里,仿佛重锤般敲在他心上,眼前一花,唐瑛那淡淡的笑容,化成了无数个画面在他脑子里闪过,最后,定格在洛城外的军营里,唐瑛望着他的眼睛的那一刻。

 沙哑的声音带着李世民的委屈、痛苦和愤然奔向了唐瑛:“你承诺过,不会离开我。”

 “是,我承诺过,只要你需要,我就不离开。”轻轻地抚过李世民的脸庞,像安慰一个受屈的孩子,也像寻求过往的影子:“可是,我的秦王,我的殿下,是你,是你呀,你亲手放我离开的呀,为了你的宏图,为了你的霸业,也为了…咱们共同的理想…创建盛世大唐。”

 李世民有想哭的冲动,眼眶在润,眼前的人儿突然变的遥远,遥远的让他无法触及,仿佛为了证实这不过是个噩梦,李世民一把抓住唐瑛手臂,猛地把人拥进了怀里。

 唐瑛没有挣扎,这一刻的她,其实也在渴望这个拥抱吧,一个爱的拥抱,她即将放弃的爱,即将放弃的过往。她该为自己悲哀还是庆幸?这一刻,她不知道。

 李世民没有觉察出唐瑛的悲哀,对他而言,怀里的这个女人,只是他一直很想珍爱在心上人儿。可是,唐瑛说的对,不是她要离开自己,而是自己,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宏图,而主动选择了放她离开,归结底,是他,放不下一切。

 “是,是我的选择。有时候,我真的应该恨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你说的对,即便上天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喃喃地说着,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李世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强悍的帝王,也有心底的弱点呀,而唐瑛,就是他的弱点。

 唐瑛静静地伏在李世民的怀里,听着李世民的独白,她却不想说话,说什么都晚了,这一切,是李世民的选择,何尝不是她的选择呀现在,就让她静静地躲在片刻的温暖之下吧,让她好好地感受一下爱人的温情。

 没有反抗,没有呵斥,甚至,李世民能感受到怀里人也有和他一样的向往,或许是喜悦,或许是不舍,或许是想得到怀里的人,从而能留下她,总之,在相拥了一会儿后,李世民最终咬咬牙,息了几下,努力地轻声问了一句:“唐瑛,我,我想要你,想的心疼,疼到了骨子里,行吗?”

 唐瑛依旧没说话,虽然她心里也在喊着:我也一样,想要你,想亲吻你,想拥有你。可她不敢说,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而她,却绝不会让李世民看到她脆弱的这一刻。虽然不说话,但泪水顺着面颊已经下,原来,当一个人真的把心付出去之后,理智在感情面前,竟然变的这么不堪一击,这么无法把握。

 没有回答,意味着抗拒,也意味着默许。没有回答,也没有挣扎,唐瑛已经用这样的行为告诉了李世民答案。李世民在这种无声的邀请下,还能做君子,他就不是一个男人了。狂热的气体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席卷了唐瑛,固定住的大手加重了力量,几乎是强迫地让唐瑛扬起了头,瞬间,她的红就紧紧地贴在了李世民的嘴上。是情,也是,是不甘,也是不舍,是后悔,也是痛惜,这一刻的漏*点,更是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生。

 屋内的烛光照映出两个人渐渐相溶在一起的影子,慢慢地,庞大的阴影矮了下去,逸出了长孙无垢的视线。望着那再也看不见人影的窗棂,听着内屋中慢慢而起的低浅呻,长孙无垢都没察觉到,她的双手已经将衣襟搅在了一起,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他们,他们还是在一起了,而且,而且将永久在一起。无望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长孙无垢慢慢挪动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屋门口,虚弱地冲守候在那里的香怡和灵云笑了笑,而后,就慢慢地席地而坐。

 离开了,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可长孙无垢却能完全感受到那种气息。将脸埋进了手心中,长孙无垢不允许自己的软弱暴在任何人面前,哪怕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无论她再能忍,无论她再贤惠,无论她一遍又一遍在内心说服自己不能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可她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是她,亲自去把唐瑛请了过来,亲手将唐瑛推进了丈夫的怀抱,不,是送到了丈夫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那是一处她夜渴望,差一点就能到达,而却永远再不可能触及的地方。这是仅有的一次软弱和妒忌,心里告诫着自己,长孙无垢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去嫉妒一个女人。

 明天,不,后天,当唐瑛离开皇城的时候,她依旧会用最真诚的微笑送她离开,也依旧会用最真诚的祈福祈祷她能平安回来,无论怎样,她,还是大唐皇后,即便她无法成为丈夫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她也要成为大唐皇帝心中最爱的皇后。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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