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十九集
第九章 大陆历九九五年九月六
,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天,两大历史事件不期然地在这一天同时发生。
在圣杰西城,经过
烈的论战,商业都市联盟大议会通过决议,正式对海港同盟宣战,史上第五次两盟大战终于爆发。
一般人都认为,这场战争源于两盟的历史恩怨和海港同盟此前落井下石的歧视
税收政策,但事实真相远比表面原因要复杂得多。
猛虎自治领在外
领域吃了一个大败仗,而更令他们恼火的是,谁躲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自己的真正对手是谁,直到战争爆发时,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而在中央郡东岸的青衣镇,决定南部主战场命运的大战仍在艰苦地进行着。
巴维尔跃上一匹栗
的战马,满意地巡视着已经重新集结完毕的近两万战士。
在空心方阵的外缘,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军仍是犬牙
错的混战。
在后方阵地上,也迅和梅萨两位老骑将也各自举起令旗相应,可以随时奔赴战场,参加反攻。
巴维尔举起剑,最后一次环顾战场。
宝剑就要挥下,全线反攻的命令就要下达!
正值内圈两万战士和后方阵地四万预备部队将士都屏住呼吸,盯着主帅高高举起的利剑的当口,独眼龙举剑的胳膊却像石化般定住了。
不仅是手臂,巴维尔全身都僵住了,表情凝固、大嘴半张、通体透凉,连心跳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
白杨大道上,兹波林率领的七万五千主力步兵,落后骑兵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已经赶到了战场!
巴维尔咽喉冒火,嘴里有股说不出的苦涩感觉,心脏就像被一
冰锥猛的钻透,身体摇摇晃晃,几乎不能在马鞍上坐稳。
兹波林
若观火,早在回军返程之前就已经猜出了对手的意图,并将计就计,设好了环环相扣的连环圈套。
苏来尔盟友被无情地推上前锋线,充当了
敌的牺牲品。伊萨的骑队冲锋,消灭了数万敌军,极大地削弱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并把敌军死拖在对本军有利的战场上。
而最后,七万余主力步兵方才现身,以摧枯拉朽之势摘取最后的胜利。
战争就是这样,出现一次失误,往往不得不用另一次更大的错误来进行挽救和弥补,而这又会给军队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巴维尔两次临时调度兵力,确属无可奈何的被迫之举,但这样做,他也一步一步把全军带入了更危险的境地、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平素迅猛骁勇的兹波林,在指挥本次战役时,一反过去立决速胜的风格,变得极有耐心。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不动声
地调动棋子,一步一步地把对手将死。他也是阴险的谋杀犯,一点一点地收紧勒在敌人脖子上的绳套。
对手的这些变化,巴维尔显然醒悟得太晚。等他看到敌军主力赶到,回过味来的时候,局面已经不可挽回…此时
尔人不仅在质量上,就是在数量上也占据了优势。巴维尔要想取胜,希望非常渺茫。
尔步兵开始在
烈的战场后方列阵。久历战火考验的
尔人,行动非常迅速,七万五千大军很快佈成一个宽阔的横阵,宛如一条横卧在平原上的银色巨蟒。
战鼓擂响、雪海涌动,七个万人步兵方阵开始迈步向前。
和伊萨一样,兹波林也利用平原上的开阔地形,除留下五千后备亲卫步兵外,将手里的全部兵力一次
投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动量、最狠的打击,一举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迅速夺取辉煌的胜利!
在陷入苦战时来了强大的援军,就连冷酷毒辣的
尔骑兵,此时也一反常态,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巴维尔揪着马鞍,稳住晃动的身形,深
一口气,将举了好半天的胳膊用力前挥:“全军注意,全线反攻!”
一催马,独眼龙带头冲锋。
在他身后,两万名战士紧跟着主帅前进。
后方阵地,也迅和梅萨也摇动战旗,带着四万预备队投入战斗。
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
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撤退当然也是一种选择,然而巴维尔此时却不可能做这样的抉择。
吃了败仗后的撤退,乃是战争中最难的一项艺术,即便是最优秀的军队也不一定能够完成,何况是训练程度不足的自由军团,更何况是在易于追击的平原上!
从古至今,无论哪一个时代、无论何种形式的战争,战场上都有一
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无形炼条,它把全军凝聚成一个同心同德、同生同死的整体,并构成了战争的主要神经。
那就是,被人们称为“士气”的东西。
全军的战斗意志、指挥官的各项命令,都要循着这
炼条,传到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落入每一个战士的内心深处。
巴维尔心里清楚,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处于下风的自由军团,士气将成为自己最后一
可以押上赌台的筹码,也是自由军团唯一能与对手媲美,甚至超越对手的因素。
而要
发
薄的士气、保持高昂的斗志,就绝不能够退缩,而必须不断地进攻、进攻、再进攻!
直面最强大的敌人,予以
头痛击,战斗精神才能得到尽情的张扬、全军士气才能昇至沸腾的巅峰、生命才能绽放出夺目的光辉!
退则必死,进则尚存一线生机。同样是死,与其被敌人像围猎般难看地追杀,不如在沙场上拚个你死我活,来一个痛快的了断!
即便是败,也要败得壮烈;即便是死,也要为自己的生命索取最高的代价!
一直都是
高照的天空,此刻开始聚集
云。厚厚的云层遮蔽了阳光,给大地披上一件灰暗的斗篷。
太阳神不敢再看人间这
骨悚然的景象,躲进云层中哭泣,而死神则接替了他的位置,狞笑着给万物罩上自己的标记。
地面上的两支大军,从将军到普通士兵,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天气的变化,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惨烈的廝杀中。
心在跳动,血在
,太阳
砰砰作响,凭着本能挪动着脚步,凭着本能挥舞着刀
…
血光刀光,他们已看不清楚,亦视而不见;喊声嚎声,他们已听不清楚,也充耳不闻…
他们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很多人把嗓子都喊哑了,却不知道自己嘴巴里在喊什么;手臂酸痛难当,却不知道杀了几个敌人…
武器在不停地挥动,人腿马腿在错杂地进退,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战线失去了意义,它扭曲成极不规则的犬牙
错的锯齿形,敌友混杂,难以分辨…
时间失去了意义,人们沉醉在疯狂而野蛮的状态中不能自拔…
空间失去了意义,方圆几公里的狭小地面上,二十几万人在自相残杀…
秒针每滴答一下,就有一大群鲜活的生命成为死神的祭品,他们遗下的屍首,在战场的各个角落被大地纳入怀抱…
艰苦的战斗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战场上又增添了六万具屍体,其中四万属于自由军团。
尽管从总人数上看,双方势均力敌的局面尚未改变,但形势却对自由军团一方非常不利。
虽然武器装备,两方同样
良,但两方战士之间在战术素养方面的差距,却在这次战役中显
无遗。
无论是步兵大方阵之间的对挤,还是小分队之间的混战,无论是弓弩手之间的互
,还是骑手间的
锋,自由军团都明显落于下风。
两方的阵亡比例清晰的表明了这种差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距只会越变越大。
无论中央正面还是两翼战场,自由军团都在被迫收缩,他们的有效控制区域在不断地变小。
如果战况继续沿着这种轨迹发展,一旦他们被驱赶着挤到一起,空心大方阵被挤成密集的实心,屠杀的时刻就将来到。
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之后,巴维尔的消耗战术已经彻底破产,只能纯靠战士们似乎永不衰竭的高昂斗志在那里一边苦苦支撑,一边三五成群地进行着自杀式的绝望反击。
眼前的战斗,是打破异国侵略者套在自己身上枷锁的唯一机会,他们可以被杀死,却永远不能被征服,他们情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秒钟的剧烈燃烧,也不愿在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中苟延残
!
血
在兵刃挥动的间隙里飞溅…
马的肠肚和人的腑脏、白的脑浆和红的血
,混合在一起,把脚下乾燥的地面浸润成酱紫
的泥沼…
自由军团战士和
尔老兵成双成对地在泥沼里滚抱扭打,在红尘中碾转掐砸…
正因为有了这些刚换上戎装不久的将士们的拚死战斗,虽然战线不断地被
尔人啮咬撕扯,却总有无畏的战士
身而出,填补缺隙,不让其断裂,使敌人无法实现突破。
虽然他们
疲力竭,不能不踉跄地后退,前面的战友也在一排排地倒地,却依然顽强地抵抗着,减缓敌人的推进速度,让侵略者每前进一步都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无论是对自由军团的义军将士,还是对久历沙场的
尔老兵,今天都将是他们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最漫长的一天…
巴维尔的头盔被打掉了,
蓬蓬的头发散落到脖颈,
尔人的血把它染成了黏乎乎的红丝;坐骑早已被杀,遗弃在前方远处;原先向外拱凸的盾牌在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砸击后,变成了坑坑洼洼、形状古怪的凹面镜;重剑早就因卷刃而扔掉,此时手中的武器是一
沾满鲜血和白
的钝头铁
。
这种时刻,对巴维尔来说,指挥已经变成毫无意义的多余之举。
身先士卒地冲上第一线,给全军作出表率,保持高昂的士气不至低落,意义远大于在后方咬牙切齿地观战,指手画脚地发令。
所有的将领、军官都战斗在最艰苦、最惨烈的第一线。
老骑将梅萨的屍首被十几枝拒马
叉架在半空,乌丁默默地接管了他的部队…
老盗贼
尼哥罗身中七枝利箭,腹部还
上了两把弯刀,当他小山似的身躯倒在地上时,曾引起周围战士的一片恐慌,然而也迅风驰电掣般及时赶到,稳住了这里的局势…
相较而言,
尔军的总指挥官兹波林就舒服得多了。他立在高台马车上,陪着普内尔于后方观战,而在平时严加囚
的小密尔顿,此刻也以“特邀嘉宾”的身份,站在他们的身旁。
兹波林选择的位置可以对整个战场形势一览无遗。密尔顿用小手紧抓着护拦,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可怕情景。耳边不时传来普内尔和兹波林得意洋洋的议论声,更刺痛着密尔顿的幼小的心灵。
“大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天黑之前,这伙暴民就将彻底被覆没。”
普内尔望向兹波林,但斜视的眼睛却在看着战场。
“总督大人过奖了。”兹波林虽然神色轻松,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盗匪们如此顽劣,恐怕我军损伤也会极其惨重哪!”
“传令兵!”兹波林挥动令旗。
“在!”
“命令亲卫预备队集结准备!”
“是!”为了减轻本方的伤亡,兹波林决定亲自带领仅有的五千名亲卫步兵,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对坚韧的敌阵实施决定
突破!
这么做,既可以撕裂自由军团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的防线,进行分割围歼,以大幅减少本军的伤亡,同时又能让自己过一把屠杀瘾,让胜利的光荣属于自己,让兹波林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史册上!
乐极生悲。
天上不断对垒积聚的乌云将一切都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能见度极差。地面上的两军在忘情地廝杀,也无暇再东张西望,朝后方回首。
当兹波林开始考虑如何青史留名,考虑如何以最漂亮、最乾净利索的方式赢得最后胜利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出现了一些隐约的身影。
即便看见,恐怕也没有谁会在意远处那些人的存在。
这些人里边有男人、有女人、有老头,也有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们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行
匆匆…
他们东一队、西一群,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有人步行、有人骑驴、有人赶着马车,更多是赶着骡车或牛车…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一大群逃避战
的难民。在这种纷扰的
世、在饿殍枕藉的中央郡东岸地区,出现难民
倒也不难理解。
不过,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很多异样之处。
这些人虽然来自四面八方,行进无序,但却都朝着一个目标…正惨烈廝杀的战场奔来。
如果是逃难的难民,战
来了只会唯恐避之不及,朝战场行进,简直是不可想像!
这些人手里都抄着傢伙。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拖着粪叉、有人拿着铁锹、有人背着柴刀。有人在身前身后各挂一块砧板充当铠甲。有人更绝,头戴一口小饭锅当头盔,手持大蒸锅的锅盖当盾牌,另一只手抓着一把菜刀做武器。只有少部分人手里持有刀
箭弩等武器。
这些人看到眼前的战场,竟然欢呼起来,兴奋程度不啻于发现了金矿。不少人向后招手,催促后边的亲人、同伴、朋友或乡邻们赶快跟上来。
顺着他们招手的方向,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人群,是数不清也点不尽的人群…
大家没有猜错,来的正是在各鼓动小组的发动下,前来参战的民众。巴维尔将战场选在中央郡东岸的“天元”位置…青衣镇,确有其道理。
附近的一些民众在
尼哥罗等人的带领下,已经提前抵达了战场参加廝杀。其他的地方,在以庞克、金斯利为首的各鼓动小组的游说下,家与家、户与户、村与村、镇与镇,相互联络、相互鼓励、相互壮胆,携手前来。
每个小组穿过一个村子,队伍就壮大一分;经过一座镇子,人群就增厚一圈…
有的人来自遥远的边境,已经行军了五六天时间;有的人来自不远的村落,昨天才加入队伍…
有人来自偏僻的山区、有人来自茂密的丛林、有人来自河岸湖畔、有人来自富庶的平原…
这里有牧民、有工匠、有斤斤计较的商人,也有诚实质朴的农夫。
无论何种职业的人,都被卷进了这股
昂狂热的反侵略热
…
这里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贫富贵
,凡是有力气抡得动武器的,都自愿成为民间义勇军的一员…
夫
携手、兄弟同行、父子上阵,有不少是全家几口人同时入伍,甚至还出现了整村参加民间义勇军的现象…
眼前这种景象,不像是一场战争,反倒类似于蚂蚁大搬家、民族大迁徙,只是参加迁徙的人里头,少了孕妇、婴儿、儿童和走不动路的垂垂老者…
这支自发参战的民间义勇军、这片恐怖的庞大人海,行进到
尔人后方约莫一里处才被人发现。
当一道愤怒的闪电刺破厚厚的云层,在一瞬间把天地照亮,把这骇人的场景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所有奔窜的、冲锋的、格斗的战士在这一刻全都陷于死寂的静默,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个特写的惊叹号!
尔人彷彿看到了世界末日降临的噩梦般场景。
奋战了大半天时间,已经疲劳到几乎
力的自由军团将士,此刻彷彿在一瞬间全体被输入了真气、灌注了力量!
“基督复活了!”
“上帝与我们同在!”
自由军团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发起反扑!
民间义勇军
叫着、呐喊着,毫无章法、不成建制,却像一股股播送灾难与死亡的飓风那样席卷过来!
尔人曾身经百战,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蹒跚着、踉跄着,犹豫不决、彷徨无助!
巨变的雷鸣骤然响起,无穷无尽的雨点像箭矢一样朝地上砸去,彷彿上苍也被人间的这幕壮阔战争场景所感动,要亲自上阵参战!
战役虽然漫长,决定胜负的却只有一两个片刻。
这一刻,炫目晕神!
这一刻,天旋地转!
这一刻,命运被改变!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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