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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鬼齐动
 无双女牵着黑马,经过清香镇的门楼,轻轻松松的走在贯通东西的石板路上,还充满好奇的目四顾,似是漫无目的。

 这是个颇具规模的大镇,屋舍林立道旁,聚居了数百户人家,颇为兴旺。她虽以宽松的外袍盖着紧身的劲服,但由于她异乎寻常的美丽,仍是引得人人侧目。说真的,只是她纤美的动人体态,配着乌黑发亮充盈健康美的秀发,白的皮肤,如此罕见的美女,不用做任何事已足以引起男人的馋涎、女人的妒忌。

 对别人的注目礼,无双女毫不在意,因为她根本不怕任何人,她深信自己体内动的是爹的血,而夫猛正是一个一无所惧的人。

 不一会她找到目标的店铺,在店伙热情的招待下,购买了一批干粮和用品,满整个行囊。

 离开前,上了年纪的店伙忍不住道:“姑娘,你是一个人上路吗?”

 无双女含笑点头,道:“有问题吗?”

 店伙忙道:“没有问题。”接着言义止,又忍不住担忧的道:“唉!麻子光那群土霸在打姑娘的主意了,姑娘…”

 无双女见他先一瞥街上,才说这番话,明白过来,却没有循他目光望去,以免正在街上窥看她的氓晓得他在提醒自己,令这好心肠的老店伙惹祸上身,截断他道:“放心吧!我懂得如何应付。”

 说毕提起重甸甸的行囊,走到门外马儿身旁,挂到马侧处,绑个结实,却一眼不看聚在对面几个向她评头品足,一看便知不是善类的年轻汉子。

 无双女先搂着黑儿马颈,和爱马说了句亲热话儿,牵马朝镇东的出口漫步而行,神态优闲。

 有人从后方追来,无双女不用看也分辨出对方有七个人。

 忽然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抢在她前方,张开双手,拦着去路,嘻皮笑脸的道:“姑娘是不是要投店,何不到我家去,既省钱又方便。”

 另外六名地痞散了开来,把她围在正中处,其中一人涎着脸笑道:“光哥对美人儿最体贴,保证伺候周到,若他不成,还有我们呢?”

 众漠齐声起哄,高呼怪叫。

 镇上的人均远远避开去,没有人敢手,由此可知这些人平时如何横行霸道。

 无双女一点不动气,但已收敛笑容,冷冷道:“滚开!”

 麻子故作惊讶,指着鼻尖道:“美人儿你说甚么?我的耳朵聋了,大声再说一次。”

 另一人以怪气的语调道:“光哥儿你听不到我在说甚么吗?你听清楚了!奴家叫你滚下去,让你其它兄弟上。哈!”

 众汉哄然大笑,笑得人人捧腹,前仰后合。

 无双女冷哼一声,就那么牵着马儿往拦路的麻子光直过去。

 麻子光双目凶光一闪,伸手要抢她拿着的马缰。

 无双女喝一句“找死”闪电一脚踢出,麻子光尚未晓得发生了甚么事,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重达百斤的躯体竟被踢得离地后抛,掉往半丈开外,跌个四脚朝天,看得所有人都不相信眼睛,一个弱质女竟有如此狂猛的脚力。

 事情来得出乎任何人意料外,众汉尚未想清楚发生了甚么事,无双女原地一个侧翻腾,来到站在身后两汉前方,同时往上跃起,两脚凌空连环踢出,分别命中两汉面门,两人惨嚎声起,口鼻渗血,朝后跌退,坐倒地上。

 这群地痞个个是会家子,每天打拳弄刀,否则不能横行乡里,见状起狠,余下的四人分从两边如狼似虎的往她扑过来。

 无双女终于有点笑容,倏地拔起,轻盈似狸猫,毫不费力的样儿,就那么翻个觔斗,从从容容的落在马背上,又往间一抹,手上已多了条黑黝黝长达丈半的软鞭。

 四汉扑了个空,摸不着她影子的当儿,鞭影罩头而来,惨叫声中,在眨眼的工夫里,每个都挨了至少一鞭,且是最脆弱的面门,令他们痛不生,再没有反击的力量。

 旁观的镇民则看呆了眼,更感大快人心。谁都想不到如此楚楚动人,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狠辣厉害、身手了得,且有一种表演般悦目好看的味道。

 无双女低啸一声,座下骏骑接到命令,立即朝前疾奔。

 此时麻子光正坐起身来,无双女策骑奔过他身旁。

 麻子光痛怒集下勉力叱喝一声,叫至一半,忽然脖子一紧,再叫不下去,原来已给软鞭个结实,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扯得他再往后倒,就那么给拖拉得擦地而去。

 无双女玉容乎静,像不知道正拖着一个人般,到麻子光快断气,使个手法,收回软鞭,飞骑奔往镇门。留下麻子光蜷曲地上,捧着咽喉呻,只剩下半条人命。

 丘九师与阮修真在花园内的小径并肩而行,后者忽然止步,叹了一口气。

 丘九师大有同感的道:“公子如果有龙头二、三成功夫,就不用死得这么不值。”

 阮修真道:“我却不是为他惋惜。坦白说,龙头太宠纵公子了,冰冻三尺,实非一之寒。公子一向横行霸道,如他不是皇甫天雄的儿子,早死了不知多少回。”

 两人长期合作,互相欣赏,关系极佳,所以私底下说起话来,没有任何顾忌。

 丘九师皱眉道:“然则你为何一副忧心忡仲的样子呢?”

 阮修真低声音道:“我忧心的是我帮的未来。在过去几年,我们的威势攀上颠峰,如中天,所谓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公子忽然横死,对龙头造成最沉重的打击,你看他刚才的神情,便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你跟随他这么久,看过他流泪吗?”

 丘九师道:“这是人之常情,无人能免,龙头毕竟是个坚强的人,我相信他很快会恢复过来,一切将回复正常。唉!希望龙头的众多美妾中,有人能为他再生个儿子。”

 阮修真道:“若祸变在那之前发生又如何?朝廷因连年战,处于弱势,而我们最近几年却趁势而起,不住壮大,我不信不招朝廷之忌。季聂提今天来见大龙头,肯定不是好兆头。”

 丘九师点头道:“龙头现该在议事堂和季聂提说话,季聂提为何而来,很快可以弄清楚。龙头最信任你,只有你说的话他听得入耳,现在正是龙头最需要你的时候。”

 阮修真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丘九师讶道:“情况真的这般严重吗?可是我一点觉察不到,照我的看法,只要生擒活捉五遁盗,让龙头尽心头之恨,一切会回复过来。”

 又冷哼道:“凤公公若要除去我们,五年前或可勉强办到,现在已错失时机。惹翻我们,我们索公然造反,看谁能奈何谁。”

 阮修真仰望落的天空,徐徐道:“我在公子横死后,为本帮起了三支卦。”

 丘九师愕然道:“不是一支卦足可卜吉凶吗?为何连起三卦?”

 阮修真苦笑道:“我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起的第一卦,竟然是三爻齐动。灵机兆乎动,故卜卦最重动爻,可是动爻过多,却令卜者无所适从。令我更不安者,是三支动的都是鬼爻。三三不尽,六六无穷。我的老天爷!”

 丘九师皱眉道:“我不明白。”

 阮修真道:“不明白不要紧,简单的说,是我没法凭此卦断事情的吉凶。过了一天后,我起另一支卦,竟然又是三爻齐动,且和上卦相同,动的都是鬼爻。”

 丘九师心中生出寒意,他虽不明白卦理,但从阮修真犹有余悸的神情,卦象的异乎寻常,肯定不是好事。

 阮修真续道:“第三支卦我是在七后起的,唉!”

 丘九师讶道:“情况竟没有任何改变。”

 阮修真颓然道:“仍是三爻齐动,都是鬼爻。不要问我这代表甚么,因为我不知道。我再不敢起第四支卦。”

 丘九师沉不语。

 阮修真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很多事轮不到我们去想,只能尽力而为。对吗?”

 丘九师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不想死。

 这句话不断在乌子虚心内重复。

 他自小是个具有坚强斗志的人,不论任何挫折都没法削弱他为生存而奋斗的意志。他出生于一个保守封闭的大家庭,自懂事起他便不喜欢“家”特别是他是第五房侧室所出,爹暴专横,亲娘体弱多病,兄弟姊妹众多。当亲娘失宠,被大娘与二娘、三娘连手死,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他断然离家出走,从此没有回头。

 他做过小乞丐,当过各种不同行业的学徒,干过无数的工作。不论学甚么东西,一学便上手,甚至超过教他的师傅,在学习的天分上他从未遇过比得上他的人。他更发觉自己从不肯耽于某个行业超过半年,很快他会厌倦。隐隐间他感到自己在追寻某种东西,但他却不清楚那是甚么。

 只以功夫论,他跟过十多个师傅,但只几个月的时间,连师傅都要甘拜下风,也令他成为最不受的徒弟。

 到十八岁时,他学得周身技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有一双灵巧的手,超乎常人听力的神耳,不过最令他引以为傲的,还是他的眼力。任何人、宅院的布局结构,甚至最巧的锁头,他一眼即可准确掌握。

 他也染上赌瘾,他爱赌桌上胜负立决的刺,这也令他一贫如洗,欠债累累。幸好他终于想出办法。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作准备的工夫,钻研盗窃的技巧,制作各式工具,锻炼身手。当他二十三岁第一次出手盗得应天府首富金亨的著名宝物五黄金马,他晓得已扭转自己的命运。他虽变成一个贼,但却非一般鼠窃狗盗,而是有自己风格的超级大盗。

 银两到乎后,他会失控的花天酒地,尽情狂享乐,直至散尽钱财,不得不进行另一次盗宝行动,极度刺后是极度的松弛、放纵。可是他足吗?他弄不清楚,在内心深处他晓得自己正追求某一样东西。或许是一件宝物,又或是个娘儿,他不知道,只知道心中渴求的,极可能是他永远得不到的。

 又或只能在梦中寻得。心中不由浮现那驾着古战车的绝女子,仍是那么清晰。

 太阳没进西面的丘陵地。

 吃了掘来的黄后,他的精神体力回复过来,又再充满永不言败的斗志。

 就在此时,他看到远方似有一点亮光,定神想看清楚点时,已消失了。

 想到那里或有人家居住,登时心中大喜,连忙跳起来,往亮光出现的方向走去。这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域似的荒野。

 季聂提硕长瘦削,四十岁上下,永远予人泰然自若的印象,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这种从容不追的神态,并不是装腔作势,而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质,不是通过训练获得的。而他的冷静,配上他没有甚么感情变化的眼神,能对任何和他接触的人构成莫以名之的迫感。你永远不知道他心内的想法,不知他是不是在暗中算计你。若他只是个普通人,他爱想甚么,是他自己的事。不幸的季聂提却是凤公公外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他怎样想是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即使以皇甫天雄的身份地位,对他仍不敢怠慢,怕招来后祸。

 皇甫天雄完全回复了平时的风范,沉着冷静,一点看不到儿子的死亡对他造成的打击,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他在大门处季聂提进入议事厅,分宾主坐下,婢女送上香茗退下后,皇甫天雄微笑道:“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呢!可喜季大人仍是风采如昔,还像比上一回见面更年轻。”

 季聂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在皇甫天雄眼中他却似是永远戴着一张面具,把他的真我掩藏起来。皇甫天雄自问看人很有一手,但却知自己看不透这个人,也看不穿他武功的深浅。根据传闻,季聂提造型独特的龙首刀,可能是天下间最快的刀,从没有人能在他十招之内仍不负伤的。

 季聂提哑然笑道:“大龙头说笑了,我们没碰头足有九年,就算我的人没有老,心境也老了很多。”接着举起手上热茶,喝了一口。

 皇甫天雄看着他把茶杯放到几上去,欣然道:“季大人这次从京师远道而来,不知有甚么用得着我皇甫天雄的地方,我皇甫天雄必全力以赴,希望不会像上回般令季大人失望。”

 季聂提摇头道:“当年的事怎能怪大龙头,只是因我们的对手太厉害了,而大龙头的帮忙,公公和我一直铭记心头,非常感激。”

 接着眉头一皱道:“贵帮这十多天来大举动员,似在寻找一个人,不知出了甚么事呢?我们厂卫是不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大龙头尽管说出来。”

 皇甫天雄心里一紧,又心中懔然,亦晓得这方面没可能瞒过耳目遍天下的季聂提,更知纸包不住火,被揭穿撒谎后碰面时大家都不好过,只好避重就轻的道:“家丑不出外传,只是家事吧!多谢季大人关心,这事我尚有能力处理,还是说回季大人的事吧!”

 季聂提没再追问,从袖内掏出一个长约二尺的竹筒,双手恭敬的递给皇甫天雄。

 皇甫天雄双手接过筒子,在季聂提的指示下拔开筒,取出内藏的纸卷,张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和尚的肖像画。讶道:“这个和尚是谁,非常眼,我认识他吗?”

 季聂提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答道:“大龙头当然认识他,他就是九年前我请大龙头追查的两个钦犯之一的薛廷蒿。”

 皇甫天雄心中想的却是季聂提,这个厂卫的大头子会不会是个没有七情六的人,又或必须彻底压抑自己的感情,否则如何可成为凤公公杀人的工具。点头道:“原来是他,难怪这么眼,真亏他想得到,竟扮作僧人,使我们没法找到他。不过若我是他,会逃往海外或外,绝不会留在中原,这臭小子还是缺点道行。”

 季聂提不以为意的道:“他不是扮作僧人,而是真的遁入空门,还比任何僧侣更刻苦砥砺,研习佛法,修的更是最难捱的枯禅。正因他变成了一个有道行的高僧,所以没有人能认出他是薛廷蒿,即使面对面也会错过,因为他连气质都改变了。”

 皇甫天雄凝视着卷上的薛廷蒿,不解道:“可是以这画像论,横看竖看,仍只是扮作和尚的薛廷蒿,只要是有心人,肯定可把他认出来。”

 季聂提道:“这幅画像,是依据他十年前的画像,改为和尚的装扮,现在的他完全是另一副神气。让我说清楚点,他再不是以前的薛廷蒿,而是化身为一个法号深的有道高僧。由于饮食习惯上的改变,他的外貌也变得异于往昔,清减了很多。”

 皇甫天雄心不在焉的道:“变肥变瘦没有问题,只要他仍有几分以前的模样,高度没变,我们肯定不会看漏眼。”

 又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如何识破他的?”

 事实上皇甫天雄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只因对方是季聂提,故不得不装作热心帮忙的模样。不过季聂提语焉不详,令他这个老江湖习惯性的提出疑问。

 季聂提双目闪过令皇甫天雄没法明白的奇异神色,沉声道:“大龙头请恕我要在这里卖个关子,因为事情太过离奇,我直到现在仍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皇甫天雄摆开双手表示不介意,道:“季大人究竟要我如何帮忙?”

 季聂提双目神光电闪,肃容道:“大龙头一向与佛门关系良好,如果由大龙头向各大小佛寺打个招呼,要他们不要包庇此人,当会收效,将来若成功逮着此人,我季聂提必有回报。”

 皇甫天雄明白过来,厂卫固是权倾天下,可是如由他们直接向佛门发出指示,佛门中人当然晓得不会是好事,于是违,还会警告薛廷蒿。而他自己则一向建庙修庙不遗余力,在佛门中人眼中是友而非敌,只要找个堂皇的借口,将可寻得薛廷蒿。

 由此可见季聂提对找寻薛廷蒿已失去了信心,怀疑他不知躲到了甚么荒山野寺去,故而遍寻不获。佛门弟子遍天下,据闻皇上也是佛家弟子,任厂卫如何霸道,仍不敢逐庙搜人,对佛寺的和尚个个验明正身,季聂提的为难处他是明白的。

 若有选择,他绝不会手此事,如惹翻了佛门,对自己有损无益。

 季聂提道:“只要我们晓得他在哪里,一切由我们处理,保证手脚干净,不会惊动佛门,贵帮亦可置身事外。”

 皇甫天雄装出乐于从命的样子,道:“季大人有令,怎敢不从,这件事我保证给季大人办得妥妥当当的。”

 第四章(完)…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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