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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如梦初醒
 君山苑。

 阮修真对桌独坐,神色凝重,不再是一向潇飞扬的神态。

 辜只明从后进处回来,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道:“一切正常,没有人偷进来,没有被人做过手脚,我们可以放心说话。”

 阮修真沉重的道:“我和九师大有可能被皇甫天雄出卖了。”

 辜月明淡淡道:“不是可能,而是事实必是如此。阮先生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协议乃最高的秘密,只限在皇甫天雄、丘九师和阮先生之间,如有外,便是由你们其中之一出去。”

 阮修真点头道:“辜兄是旁观者清,我则牵涉到皇甫天雄对我的恩情,更不希望他是这样的人。”

 辜月明道:“皇甫天雄的威势等于朝廷的凤公公,长期居于权位的顶峰,不容任何人威胁。若失去权位,他们将变成一无所有。这种事是没有回头路走的。而你们两人近年冒起极速,短短五年间,成为天下翘首而望的英雄人物,在帮中的影响力更比皇甫天雄犹有过之,等于当年的夫猛之于凤公公,后果可想而知。”

 阮修真深深思索。

 辜月明续道:“以季聂提的城府,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向我如此关键的秘密,一来因我刚和丘九师大战一场,令季聂提认定我和你们的关系水火不容,更因当时并非一般的情况,季聂提正思索有关鬼神命运的问题,说不定他当时亦是鬼心窍,透不该透的事。阮先生想到了甚么?”

 阮修真深一口气,道:“好险!”

 辜月明大感兴趣的道:“指哪一方面?”

 阮修真道:“比起皇甫天雄,我和九师都及不上他的老谋深算。坦白说,我和九师都是少年得志,很多事会自以为是,认为理所当然。不过皇甫天雄对我们则是心情矛盾,一方面我们是他的左右手,另一方面却把他比了下去。可是真正让他心生警惕的是我们的志向。”

 辜月明道:“你们的志向是改朝换代,对吗?”

 阮修真道:“我和九师都对权位没有野心,只是看不过朝廷的**无能,希望能拨反正。我说的好险,是指皇甫天雄一直有除去我们两人的心,所以该早与季聂提有密切的连系,却因儿子被五遁盗所杀,打了计划部署。我的,百纯今早和九师说云梦女神对我们是友善的,极可能是真实的情况。”

 辜月明欣然道:“另一个打皇甫天雄和季聂提部署者是钱世臣,忽然间季聂提发觉钱世臣变成叛徒,立即令他阵脚大,没法有效的收拾两位。”

 阮修真道:“这叫一窍通,百窍明。我终于明白为何丝毫未察觉季聂提调动兵员,因有皇甫天雄大力帮忙。唉!这回我是真的头痛了。”

 接着凝视辜月明,沉声道:“云梦泽内古城的宝物,就是楚盒,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风竹阁。

 乌子虚看着娘的画像,大感满意。

 他画的正是第一次见到娘的情景,她刚睡醒过来,沐浴更衣后半躺在卧椅里,接见楼内执事级的人员,为繁忙的一夜作准备,那种慵慵懒懒的风情,不经意透的风韵,才是最动人的一面。

 乌子虚把娘的画高悬壁上后,又取出另一张画纸,放在桌上,心中浮现蝉翼的诸般美态。

 正难于决定时,无双女来了。

 这位美女依然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毫不客气的直闯进来,径自拉开椅子,坐在圆桌旁,没有看他,只盯着空白的画纸。

 站在画纸前的乌子虚看看地,又看看画纸,把笔搁在笔架处,笑道:“双双来看我作画吗?”

 无双女冷冷道:“我没有这个闲情,不过你可继续画。”

 乌子虚到桌子另一边坐下来,微笑道:“我正想休息一会。哈!难道双双是来找我聊天?”

 无双女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约一尺、直径两寸的铁筒子,一端安系着闪闪生光的十字钩,放在他身前的桌面处,若无其事的道:“你会用这个东西吗?”

 乌子虚登时双目放光,一把拿起,定睛细看,大喜道:“我的天!竟然是以弹簧机括发的索钩。我原本有一个,却没法从藏处取回来。哈!绳索有多长?”

 无双女道:“筒上有掣钮,可以控制发的长度,绳索以牛筋编成,可达二丈远。”

 乌子虚目光朝她投去,受宠若惊的道:“双双是不是要借这个宝贝给我使用?”

 无双女耸耸肩胛,道:“谁叫你比我更需要它呢?”

 乌子虚把索钩纳入囊里去,欣然道:“双双对我真好。”

 无双女没好气的道:“谁对你好?只因你现在是我合作的伙伴,不希望你未到古城,便一命呜呼。”

 乌子虚见她一副起身离开的神态,忙道:“不要走!我有件事想向双双请教。”

 无双女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道:“甚么事?”

 乌子虚斜眼兜着她,道:“月明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双双正在聚会神欣赏我的悬赏图像。嘿!双双为何对我的相貌那么有兴趣呢?”

 无双女的粉脸立即红了起来,不悦道:“辜月明还有说过甚么关于我的事?”

 若换了是百纯而不是无双女,乌子虚肯定戏称甚么都说了,但对无双女却不敢放肆,怕她拂袖而去。陪笑道:“只有一点点。嘿!我希望大家多了解些儿,因为直至此刻,我仍百思不解双双凭甚么一眼看破我的伪装。现在进行的是一个解谜的游戏,似是毫不相关的事≌凑起来或可成清晰的图像。而知道得愈多,对寻找古城愈有利。”

 无双女垂下螓首,沉片刻,轻轻道:“我认识你,不论你变作甚么东西,我都认识你。唉!”

 乌子虚两眼瞪大,道:“你是真的认识我,还是感觉到认识我?”

 无双女生气道:“还要问这样的蠢问题!”

 乌子虚挨向椅背,喃喃道:“希望我们前世不是夫就好了。”

 无双女吃不消的双颊由微红变红,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鬼才是你前世的甚么,一定不是这样的,你再胡言语,我揍你一顿。”

 乌子虚伸个懒道:“这样就最好,我安心啦!”

 无双女忍不住问道:“你在担心甚么?”

 乌子虚俯前煞有介事的道:“怎么不担心?虽然说前世归前世,今世归今世,可是若我们的前世曾为夫,今世却要看着自己的前世和最要好也是唯一的朋友相恋,感觉会非常古怪。对吗?”

 无双女大嗔道:“你在说甚么疯话?”

 乌子虚大笑道:“原来双双大发娇嗔的神态是这么动人。我不是说疯话,而是说事实,双双的心事我不清楚,但却敢肯定我的朋友辜月明对双双已是情深种,孤独的剑客再不孤独了。”

 无双女面红如火,狠狠盯着他,好一会后摇头道:“告诉你的朋友,我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说罢离开。

 八阵园。后院方亭。

 “砰!”丘九师一掌拍在石桌上,大怒道:“大龙头竟是卑鄙小人。”

 阮修真道:“千万不要动气,我们现今的境况险恶至极点,动辄小命不保,更不要说甚么鸿图大计。”

 丘九师道:“大龙头真的是这种人吗?”

 阮修真道:“大龙头兵法武功,肯定及不上九师,论智计谋略,亦要逊我一筹,但有一方面我们永远追不上他,是玩手段弄阴谋,因为我和你都不是这种人。像他纵容儿子横行霸道,做尽坏事,换了我们是绝不会容许的?但他偏是如此,可见他是个天护短和私心重的人。我们曾奇怪为何儿子之死对他打击如此重,现在回想起来,他该是将计就计。”

 丘九师点头道:“对!他平满口仁义道德,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可是每次我和他提起百姓的苦难,他总处处回避,又或说时机尚未成。”

 阮修真道:“你想想吧!他把你调往鄱湖的分舵,说得好听点是扩展地盘,其实只是要你远离大江,好削减你的影响力。还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们的猜测,就是这次行动负责和我们连系的,正是他的心腹,只要此人提供假情报,我们定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晓得真实的情况。如辜月明所说的,季聂提必然会调动人手,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瞒过我们的。”

 丘九师沉声道:“我立即到鄱去,召集人马,守稳阵脚,再设法串连和我们有密切关系的兄弟,然后和皇甫天雄算帐。”

 阮修真道:“千万不要鲁莽,如果我所料无误,我们离开岳,勿将落入季聂提的天罗地网中,最安全还是岳城,至少表面上是在钱世臣的控制下。”

 丘九师变道:“情况真的如此恶劣?”

 阮修真叹道:“比你现在想的还要恶劣。辜月明说季聂提对城内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可知钱世臣的部队里有季聂提的人,我们的手下中也有皇甫天雄的人。如果不是辜月明提醒我们,我和你肯定不能活着离开岳城。”

 丘九师苦恼的道:“问题在我们根本没法离开岳城,岂非进不得退无路?”

 阮修真悠然道:“你又忘记了。”

 丘九师愕然道:“忘记甚么?”

 阮修真道:“当然是忘记了不论事情如何发展,我们仍是深陷在一个神奇的命运之局里。”

 丘九师不敢相信的道:“局还在吗?”

 阮修真一字一句的徐徐道:“此局不但仍然在,还比任何时候更强大,更扑朔离。最妙是我们没有选择的情况依旧,只是掉转过来,由不得不捉拿五遁盗,变成须助他逃离岳。”

 丘九师一头雾水的道:“我不明白。”

 阮修真道:“我们现今的唯一生路,是逃往云梦泽去,只有在这个离奇的地方,一个由云梦女神主宰的奇异境域,我们方有与季聂提较量的资格,那时进可攻退可守,至不济也可以逃往鄱。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只要保住小命,我们大有反击的本钱。”

 丘九师道:“是否我特别蠢呢?我仍是一知半解。”

 阮修真道:“你没法掌握真正的情况,是因不明白楚盒的事,不明白五遁盗在整件事里起着的关键作用,且听我详细道来。”

 丘九师精神大振,道:“我在听着。”

 花梦夫人坐在舱房内,还有两个负责监视她的壮佣妇。这辈子她尚是首次后悔没有像师妹百纯般跟师傅学习武技,只要她有百纯般的身手,便有机会打出甲板去,宁愿投海自尽也不愿面对凤公公,面对悲惨的将来。

 岳奇忽然来了,先命两个佣妇到门外去,还亲自关门,到她身旁坐下道:“累夫人久等了,不过我必须有大公公的命令,才能到这里来和夫人说话。”

 花梦夫人听他话中有话,大奇道:“岳大人…”

 岳奇截断她道:“长话短说,冀善不但仍然在生,还向辜月明发出飞鸽传书,警告他凤公公会亲率大军南下。”

 花梦夫人娇躯剧震,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岳奇目光投往靴尖处,沉声道:“我完全信任夫人,夫人亦不要怀疑我。善公公要我全力保护夫人,并告诉夫人我们仍有一线生机,所以夫人千万不要自寻短见。”

 花梦夫人颤声道:“岳大人…”

 岳奇道:“我明白夫人的心情,善公公已赶往岳,事情或许仍有转机。现在的凤公公等于离的毒蛇,是猎手也同时是猎物,并非无可乘之隙,夫人明白吗?”

 花梦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岳奇吁出一口气,长身而起,道:“大公公要我问夫人与辜月明的真正关系,我会直说夫人只是辜月明的红颜知己,没有其它的关系。夫人保重。”

 说罢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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