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老话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过。但有些时候,这句老话还有些不为大多人所知道的另一层含意。就像四大名著里的《西游记》和另一本很有名的《封神演义》一样,在有些人眼里,它们书中的章节标题另有玄机。
人群的外围,方羽已经静静的留神观察中心处的老人好久了。到了现在,或许在大多数围观的人眼里,那位老者只是个比较有经验或者是比较厉害的算命瞎子,但在方羽的眼里,那位开始微微有些不自在,而现在已经开始从容了许多的老人,一直表演着的,可能就是只存在于隐约传说中盲人卜筮秘术――瞎流星。
这是完全立独于常见筮法之外的另一门源远流长的秘术,具体的起源已经无从考证,就算以方羽对这些神奇法门的了解和趣兴,也不过只是从易学大家张远之口中听过这个名称而已。此外除了知道这千百年来,就像在木匠里暗中一直有源自《鲁班经》的法门传承一样,在盲人卜者中,有这么一门丝毫不逊⾊于易学的神秘法门在暗暗传承。而且和大多三百六十行中的传承不同的是,这神秘的莁法只在盲者中单线传承。
所以就算以张远之在这方面的造诣,也只能简单的告诉方羽有这么一门叫瞎流星的秘术,在传说中使用者只能是盲者,而且不用任何的工具。
原本方羽上街只是为了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的,并没有打算在街道上留连什么。尽管来到这赫赫有名的北方重镇已经有十天之久,但方羽却没有丝毫游览的趣兴,只是整天待在自己临时租住的小屋里静修,因为和宣真宗的约期马上就要到了。
此时距离他离开受灾的大河已有半个月,离开顺利在草原上应过雷劫的黑巫门宗主王老蔫,来到这距离宣真宗山门最近的城市也有了十天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一直都没给家里打过电话,报过平安。因为在他心里,自从和老蔫分手,决定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很罕见的不安。他怕在这种不安的情绪下打电话,会被细心的⽗⺟和敏感的恋人发现而造成不必要的⿇烦,所以直到现在,在心神再次恢复到波澜不惊、无里无外的今天,才有了打电话的望渴。却没想到在开心的听过⽗⺟的唠叨叮嘱和杜若兰似嗔实喜的埋怨后,会在街头遇上这一幕。
眼前是这座城市中无数什字里的一个,微微有些料峭的舂寒里,明媚的
光下,这个什字也确实称得上车马如龙,热闹非凡。擦肩摩踵的人行道两旁,⾼楼林立,气势恢宏的商店和写字楼比比皆是。
正因为这样,所以围绕在那座超级市场门口空地上的那群人才昅引了方羽的注意。那群人的驻⾜和围观明显和这里看上去始终急匆匆的人流和冷漠不符。而且人群中不时爆发的惊叹声和碎语声也在很大程度上,勾起了他的好奇。因为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你算的真准。”
就这样,他从人群的外围空隙里看到了那个现在昅引了他全部注意的老人。
那是一个不好确定岁数的老人,一⾝老旧但洗的十分⼲净的旧式夹袄很顺眼的裹在了略显瘦削的⾝上,收拾的⼲⼲净净的双手此时很安静的按在盘坐着的膝盖上,微微有些苍⽩的脸上那双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在眼帘之下明显的凹着,花⽩的短发之下,瘦长的下巴上有一把同样花⽩的山羊胡,不过奇怪的是脸上却看不到有多少皱纹。
盘坐在石阶上的他⾝边并不见盲者手中常见的探路竹仗,依着他同样坐在石阶上的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男孩,黑里透红的脸庞和⾝上摞了不少补丁的⾐服以及滴溜溜四面好奇张望着的眼睛,都很明显的表明他来自农村。而不时的帮老人从面前算命者的人收钱的举动同时也让方羽明⽩他和老人的关系,从方羽多少有点研究的骨相上看,这一老一少应该是⾎亲,最有可能的关系,是爷孙。
老人不管是在算命时还是在等待孙子收钱时,一直都保持着那种神游物外的安静样子。方羽已经看好一会了,发现急着要算命的人越来越多,而老人收费的标准也在众人的争抢下越来越⾼,到了这时,每算一个收费五十的标准都没挡住踊跃的人群。在越发的认定老人掌握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秘术瞎流星的同时,方羽也对老人的贪婪有了⾜够的认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在他的想法里,能传承这般本领的人,不应该是这么贪钱的。
就在方羽徘徊在掉头走还是继续静观空里,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在路边停住了,取下头盔的巡警显然是被这里围观的人群昅引来的。就见他下了车,整了整⾝上的警服后,便直冲人群而来。
“大家让让,大家让让。”相对客气的分开人群,那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巡警挤进了人群。
“爷爷,爷爷,有察警来了。”在瞬间安静了许多的人群中间,看到察警后顿时有些慌了起来的小孩子站起⾝推着老人的膝盖说到。这时,那巡警已经走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家,这城里不允许摆摊算命,搞这些封建
信。你怎么还摆到这大街上了?”年轻的巡警一看是个年老的盲人,便刻意放缓了语气问到。他大出众人预料的语气和相对和善态度竟在人群中引来一阵窃窃私语:“呀,你瞧人家这察警当的,多好啊,要是所有的察警都这样那就好了…”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这里不让算命,我这就走,这就走…”
嘴里连声念叨着,此时也少显慌
的老人扶着孙子站了起来。
转⾝看了看依旧围观着的众人以及好几个因为没算上命而脸上露出失望的男女,那巡警的嘴角上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你们还不赶快散了围在这里⼲什么?一个算命的有什么好看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相信这些
信的东西,真是,不觉得这么做是在丢咱们省城的脸么?”
还没等众人开口回答呢,已经站起来走了几步的老人却忽然停住说话了:“年轻人,这里不让摆摊是我的错,可你说我这是
信,却就是你的无知了。什么叫
信?对自己不明⽩的东西就矢口否定那才是
信。对算命你又知道多少?”
呆看着眼前似乎换了个样似的老人,那年轻的巡警脸腾的红了,有些手⾜无措的望了望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的众人,发现所有人的眼睛都似乎别有含意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慌。再回头看了看一脸凛然的老者,发现老人尽管被他吓坏了的孙子劲使拽着,可那削瘦的⾝子还是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微凹的眼睛也似乎正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答复。他心里更慌了,羞急之中,他苍⽩的还击冲口而出:“那些算命的书我也看过,江湖术士我也抓过不少,没有一个能说准的,这不是
信是什么?你有本事就现在给我算算,如果真说准了,今天我就拼着回去挨批评、受处分也给你在这里站岗,让你光明正大的弄钱,你敢吗?”
话一出口,还没等余音落地,
愤的他就发现周围的众人这时真都拿一种瞧死人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心里
了起来。难道自己会输给一个老瞎子?他倒还真的有些不信。尽管脸⾊已经多少变了。
一直在外围静观的方羽这时也觉得好玩了起来,深知道这些秘术神通的他当然不担心那老人会失败,他只是为了能比较清晰的看明⽩那传说中的秘术表演而感到期待,当然,那年轻巡警的认真和心理变化也让他觉得有些好看。
看到老人再次走回来坐到石阶上的人们自觉不自觉得缩小了包围,这使得准备继续在外面静观的方羽也不得不凑了过去,不然他就没办法看到了。
抬起闭着眼睛的头,重新盘坐了起来的老人这次双手并没有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而是双手环抱着放在自己的
前,静静的等了一会,等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静下来了,这才开口说道:“小伙子,你早年发科,有
基,得⽗荫。你22岁当的察警,25岁得的功名。没错吧?”
随着的他的话语,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的都盯上了面露惊⾊的年轻巡警,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他
着已经开始发⼲的嘴
点了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面上毫无喜⾊的老人继续问道。
“26岁”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迫切神⾊的年轻巡警答道。
“你是25岁当的队长吧?”
“对!”
“明年
历八月,也就是你27岁的时候,你的职位会有升迁。不过不会太顺利,而且你眼下工作中已经有些小⿇烦,那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不过你有
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老人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说到。
“你说的这些能准吗?”此时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前面所说的巡警不安的问道。
“感情上你早恋,但你结婚会在30岁以后,而且婚前会有情人,其实你现在就已经有两个情人是吧?”淡淡的,老人
本不回答他前面的疑问,只管径自说道。
“啊,连这你都能算出来?”大惊失⾊的巡警失声叫道。
“以后你前程还很远大,女⾊上还是不要太痴
的好。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倒在这个⾊字上了。”在围观的众人一起嘻笑的空里,依旧不动声⾊的老人还是那么淡淡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能准吗?”尽管被笑红了脸,年轻的巡警还是很认真的再次问道。到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前面的冒失。
“这老天爷刮风下雨你不知道,你自己事你还不知道?我都给说这么多了。”
嘴里淡淡的回着话,原本盘坐着的老人慢慢的扶着孙子站了起来。
“老人家,前面是我说话冒失了,你”这会抓耳挠腮显得十分不自在的巡警刚说到这里,就被扶着孙子的老人打断了:“天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今天在这里算命给你工作上添了不少⿇烦,对不起。”说完,点了点头,在孙子的引导下往围观的众人自发的让开缺口走去。
“谢谢您老人家,以后还能联系到您吗?”很不好意思的巡警在上前搀扶的同时,低声问道。
这时已经被老人的神奇倾倒的众人瞬间都支起了耳朵,深怕漏掉了一个字。
现场顿时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切随缘吧。”还是淡淡的应着,老人在孙子的牵引下出了人群。⾝后,倍感失望的人们也逐渐散去。
“当!当!当!”正当位于什字⾼楼上的大钟开始报时时,一直在前面缓缓而行的老人和孙子忽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那老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仰脸朝天发起呆来。
随着不明情况的路人也学样抬头望天的举动不断的出现,暗觉着好笑的方羽和老人之间的距离在慢慢拉近。
并不是方羽想跟着老人一探他秘术的究竟,尽管原本心里也有这个打算,可在老人那句一切随缘的话出口以后,他便打消了和老人尝试着接触的打算。归
到底,他的个
里并没有強求这个字眼。
眼下之所以走在老人背后,只不过是正好顺路,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老人走的这条路尽头。
可是人生里很多东西往往就和幸福一样,你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找了它却像个蝴蝶一样自己就会落到你头上。就在方羽刚要从老人⾝边走过的时候,一直仰着头的老人忽然低下头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尊姓可是姓方?”
“没错,我是姓方,方羽。老人家有什么指教?”对老人忽然的问话方羽并没有觉得太吃惊。尽管他多少还是有点意外。
“方羽你可是大夫?”神⾊瞬间有些紧张的老人紧接着又问道。
“不是,不过我懂点中医。”方羽在那牵着爷爷手的小孩子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目光里不慌不忙的说道。
“那看来就不会错了,不会错了。”神情越发
动的老人低声在嘴里念叨了几句后,忽然一伸手,摸上方羽的胳膊急急的说道“方羽,能不能帮我这瞎眼的老头子一个忙?只要你肯帮,事后我必有重谢。”
“重谢?”方羽重复着轻轻的笑了。
“对,重谢!尽管我没钱,但我可以给你算命,把你一生的劫难和机会都给你算出来,要是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算算你以前的事情,你看要是准了再帮我好吗?”紧紧握着方羽的胳膊,老人更加认真的急急说道。
“老人家,你先说要我帮什么事吧,我的命算不算没什么关系,何况你也不见得能算出来。”方羽淡淡的笑着说道。
“我算不出来?”老人的脸⾊猛的一变,松开拉着方羽胳膊的手,后退了一步气道。
“老人家你还是先说要我帮你做什么吧,我在这城市里待不了几天,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好吗?”方羽从前面的话里隐约猜到可能和治病有关系,所以直接催促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直在方羽说话的空里默运秘术要给方羽一个惊奇的老人这时忽然脸⾊大变,苍⽩的脸上也开始有冷汗浸出。
“老人家,老人家?”方羽见状,心底里隐约知道事怎么回事,但也并不点破,只是伸手轻轻推了推老人的胳膊叫道。
“奇怪了,奇怪了。”不能相信的摇着头,老人的心思还是没办法回到他前面说的正题上来。
“爷爷,爷爷,这位大叔已经答应帮忙,你赶快告诉他啊,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呢。”知道爷爷⽑病的孙子这时劲使摇着老人的胳膊叫道。
“老人家是不是家里有人病了需要治疗?”方羽见状只好直接把自己的推断问了出来。尽管只接触了一小会,方羽已经基本明⽩老人对算命的痴
和看重了。
“没错,方羽好像也是方家,是你算出来的吗?”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模样。
“不是,是从老人家你的问话里推断出来的。”方羽哭笑不得的答道,同时在心里暗暗头摇,这老人对这些沉
的也太深了些。于是他又问道:“老人家,咱们回头再说算命的事情好吗?你心里的疑惑我这里有答案。不过你现在先说到底要给谁看病行不?”
或许是发觉了方羽语气里的好笑和无奈,老人的脸微微一红后,人平静了许多。
原来这老人名叫楚兆良,牵着他给他引路的孙子叫楚河,今年才不过10岁。
他们家在离这城市近百里的一个山村里,因为正值壮年的儿子忽然得了怪病,四处求医均告无效,而且为看病欠了别人不少的钱还不了,这才
着他这个⾝为⽗亲的盲人不得不把自己数十年来只研究,不挣钱的算命术拿出来到很多年没来了的省城里换些钱。没想到刚刚在钟声忽然报时的瞬间,关于儿子病情的命数一反长期以来晦暗不明的景象,突然有若云开雾散般的在他心里露出了些端倪,所以才有经过他细致推算后,这般突兀的求助。
关于他儿子的病情,方羽在详细询问之后,已经基本能判定就是和草甸子上的老萨満以及帖木尔得过得那个名叫⾎箭的怪病。这让他心里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据医书上零星的记载,得这种怪病的人应该极为罕见才是,为什么自己却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內连续碰上三个?莫非这背后另有什么原因?
当然,这些只是他自己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告诉正
动的准备请他上路的老人。
自方羽去买了一大包治疗⾎箭必须的药草,回去拿上自己的包和他们上路以来,盲眼老人楚兆良从问过方羽的生辰八字后,就很少说话了。但方羽还是很快注意到窝在车座上的他一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配合着口中听不大明⽩的念念有词,他修长的双手也不停在自己掐算着什么。这让原本打算在路上开口请教些他秘术的方羽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方羽发现应该最
悉自己爷爷楚河在看到爷爷表现出这般模样后,就⼲脆靠着爷爷睡过去了。
“哎?”暮⾊中一踏进尽管看上去破败,但打扫的还算⼲净的小院门口,方羽就惊讶的低呼了一声,瞬间闪过精光的双眼不自觉的便向门背后望去。
果然,门背后的土夯院墙上有个一如想象中一般的尺大方孔,方孔中,半块泥砖看似随意的半搭在那里,院门的旮旯处,被刻意打扫过的墙脚也隐约能看到些微香灰留下的痕迹。
就那么看似随意的扭头望了一眼,已经明了在心的方羽还是若无其事的跟着老人往院里走。正对着院门的三间堂屋门口,一个瘦瘦的矮个农妇正匆匆忙忙的
了上来。
“爹,这位客人是?”农妇轻巧的过来搀扶住老人的胳膊,微肿的眼睛却不解的望向方羽。方羽在点头微笑的同时,从她微肿的眼睛和眼角间的那抹淡灰中,断定她就是刚才那茅鬼神的宿主。
“方先生,这是我的儿媳菊香。菊香,这位方先生是我请来为大柱看病的大夫。大柱他今天醒过吗?”老人站住脚步做了个简单介绍后,问道。
“下午的时候醒过,吃了点东西后又昏睡过去了。”偷眼打量着含笑而立的方羽,菊香边搀着老人望屋子里走,边说道。
“菊香大嫂,我想现在就看看病人,他在那里?”进了屋还没等主人招呼他坐下,左侧炕上不见有病人躺着的方羽就直接问道。
“大柱在这间房里。”安顿手里搀扶着的老人在炕沿上坐下,菊香快步走到屋子的另一头,掀开一道垂着的门帘说道。
随着门帘一掀,整间屋子里的药味就更浓了。简单到只有一炕一桌四张板凳的房子里被这药味一冲,隐隐有种说不上的灰败感觉在弥漫。轻轻的头摇把心里的叹息驱出体外,方羽一低头,进了隔壁的暗厢。
在
子和儿子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叹息般的嘘了口长气的大柱终于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惊喜的
儿⾝旁,⽩发苍苍的盲眼老⽗亲也正竖着耳朵在听动静,心里没来由的一酸,暗哑着嗓音微颤着叫了声:“爹!”眼泪便夺眶而出,在泪眼模糊的瞬间,隐约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正在悄悄的退出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他忽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体里有了可以坐起来的力量。
“方先生,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只能用这些耝茶淡饭招待你这个恩人,实在叫我觉得惭愧。”在听到方羽放下碗的同时,也轻轻放下碗的老人面朝着方羽的坐位,红着脸说道。
“老人家不用客气,清淡的农家饭正和我的口味,菊香大嫂做的饭很好吃呢。”
昏暗的灯光下,坐在饭桌边上的方羽微笑着说道。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方羽来,炕上坐,今晚就委屈你和我一起睡在这里了。”慢慢的站起⾝,心情明显因为儿子病情的好转而轻松了很多的老人殷勤的劝到。
方羽一看,要是不上炕的话,除了饭桌,空
的屋子里也实在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坐,于是也不多客气,鞋一脫就上了炕。
等手脚⿇利儿媳收拾完饭桌,又从隔壁搬过来一个炕桌摆到炕上,给自己和方羽倒完大叶茶后,一直静坐静着的老人说话了:“菊香,你领着儿子现在就过去觉睡,这里不用你招呼了,我和方先生有些话要说,没事不要过来打搅。”
在发觉明显脚步轻快了不少的儿媳和孙子离开之后,一直静坐静在土炕上的老人忽然跪坐了起来,冲着方羽这边神⾊肃穆的说道:“方先生,这次老汉真是对不起你。你答应我的事你做到了,可我答应的事情却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实在是对不起你,请你原谅。“说着,老人深深的磕下头来。
方羽一愣,怎么刚还好好的,这会却忽然又开始弄起这个了?转念间,赶忙伸手拦住老人:“老人家,你这是⼲什么?你这头磕下去不是成心要让我折寿么?
我好像没要求什么啊。“
挣了几挣,发现挣不脫此刻也跪坐了起来的方羽双手,便涨红着脸很扭捏的说道:“我当时答应了要给你详细批命的,可是现在…”听到这里,方羽这才整个明⽩过来,于是赶紧揷嘴,笑着说道:“老人家,我前面不是说了我的命不用算吗?⼲吗你还这么执着呢?”
“你的命相实在奇怪,大约二十岁以前一切都很清晰,二十岁以后一片混沌,我还从没碰到过这么奇怪的命相。方先生应该是以前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不要我算的吧?”被方羽一提醒,想起方羽当时那些话的老人有点恍然的问道。
方羽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因为以前曾经有过一次易学⾼人要为我算命而不果,所以才猜老人家你也可能算不下去。恕我冒昧,看老人家你什么卜具都不用,人又是盲者,莫非你老用的正是传说中的秘术瞎流星?”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老人惊讶紧张的神⾊无疑已经告诉了方羽答案。
“我曾经在一个前辈口中隐约听说过,再加上今天老人家你在给那个察警算命的过程中,那神乎奇技的言行和刚刚告诉我,你推算我命相时遇到的困惑,这些凑到一起便猜就是了。”方羽解释到。
“对了,方羽,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前面我没算之前,就敢认为我算不出你的命来?”听了方羽的解释,低着头呆呆静默了一会后,老人忽然又抬起头冲着方羽问道。到了此时,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人绝非常人。
“还记得我刚说过,以前曾经有个易学的前辈也为我算命不果的事么?下面我要说的这些就是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和我一起共同探讨出来的答案,现在我也说给老人家你听听,看看我们的推敲是不是有些道理。”方羽坐正了⾝子,很认真的说道。他知道,能和楚兆良这种⾝怀秘术的大家探讨这类问题,是个可遇与不可求的机会。
无言的点点头,老人清瘦的脸上神⾊也庄重了起来。
“卜筮之术能自古流传至今,说⽩了,我认为它昅引人们趋之若骛的,首先是它的预测功能。这种预测功能在很多书上和现在人们的说法里被归属于神通中的一种,对这点老人家有什么看法?”方羽思索着慢慢开口,在组织语言的空里出言探询着老人对自己刚才的话语中牵扯到的东西是不是能理解和消化。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能从老人⾝上感觉到任何属于特异的能量波动。
这就是说,老人的知识面可能只局限在他精通的卜筮秘术这一方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下面自己所说的要想让他理解,便会成一个大问题。坦⽩点说,也就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因为牵扯到的东西很多,实在不可能很快的给他解释明⽩。
不过还好,皱眉思索着的老人轻轻点头的动作和随后说出来的话,证明他完全能够明⽩方羽在说的是些什么。
“你意思是说卜筮之术,也就是预测之术是属于道通,定通,报通、妖通和依通这五类神通里的一种?”
方羽心情顿时就轻松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正是。我和一起探讨的那位前辈都认为卜筮之术就属于这五类神通中的依通,因为易学、数术这些预测必须依靠卦爻、⼲支、五行、罗盘、人相、天文、地理等这些象数符号和工具才能推算,尽管它也能在一定范围突破时空障碍,但离了外应,离了象数符号和工具,它的准确
和可
作
就会失去。
所以我和那位前辈都认为它应当属于依通。当然,那时节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一样,都不大了解老人家你们盲者內部传承的这秘术是不是也可以被这么归类。
“方羽说道这里打住了,面带微笑的他正静静的等待着老人的回应。
“尽管理论和
作的方式方法以及传承和易学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但在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样归类应该不会错。”沉默了一会后,老人缓缓说道。顿了顿后,他又开口问道:“这样归类和算不出你的命有什么关系?”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明⽩为什么自己近乎通玄的推算在方羽这个人⾝上不起作用。
“当然有关系,因为在五类神通中,还有个道通和定通,据那位前辈判断,依通对晋⼊道通和定通之境的人不会起多大作用。”尽管方羽心里对老人至今不愿多说自己秘术大略的态度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他不太习惯像现在这般说话,这给他一种自己夸自己的别扭感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嘴里失神的念叨着,一直直
跪坐着的老人放软⾝子,缓缓靠在⾝后的被褥上,陷⼊了沉思。
方羽看着老人奇怪的表情心里觉得大奇,为什么老人在听到自己说出原因后会有这么奇怪的神情和表现?方羽觉得整个事情前后一点都找不到会变成这样的端倪。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空里,好像忽然缓过神来的老人脸上带着似乎有些落寞的笑容说道:“对不起啊方羽,我因为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所以有些失礼了。
对不起!“他再次坐直⾝子,低着头不停的道歉。
“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也别这么客气了,不然我就坐不住了。”方羽赶紧笑着应到,不过心里还是多少对老人的过往有些好奇。
“方羽,能不能给我说说现在的你属于道通还是定通的境界?”闲聊了一会后,基本恢复了常态的老人忽然正⾊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我自己以为我最多刚到定通的边缘,但那位前辈却认为我是在道通和定通之间。”尽管方羽有些纳闷,但还是在沉昑了一下后如实说了。
“呵呵,定通的边缘?我能听出来,是方羽你谦虚了。”听到方羽回话的老人忽然呵呵的笑了出来,这笑容让他的脸看上去顿时生动了起来。
“老人家,能说说在你们中间传承了千年的秘术吗?大略说说就可以,要是不方便说,就不要勉強。”方羽一看气氛还不错,便也开口问道。
清瘦的脸上掠过一抹飘忽的寂寥,闻声窒了一窒的老人慢慢冲着方羽仰起脸,说道:“老天没给我们一双可以看到这世界的眼睛,便在心里给了我们一双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眼睛。所以这秘术就叫瞎流星,瞎子能看到的流星。除心之外,再无一物。方羽你明⽩吗?”
“我想我有些明⽩了,谢谢你,老人家。”方羽神⾊肃穆的
⾝弯
,给面⾊庄严的老人施了一礼。
“尽管我看不明⽩方羽你的将来,但还是能感觉到方羽你最近会遇到一些危险,希望你小心点。”坦然受了方羽一礼的老人缓缓又说道。脸⾊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了,谢谢!”方羽诚恳的致谢之后,忽然又想起自己进院子时发现的东西,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老人家你对咱们北方有些人养茅鬼神怎么看?”
“连这都给你发现了?”闻声后的老人并没有显得太惊疑。只是淡淡的问道。
“我觉得老人家你这里实在没必要弄这些旁门左道,时间长了会对宿主有伤害的。”方羽不解的说道。
脸上开始微微的泛起了晕红,⼲咳了几声的老人这时很不自然的低声说道:“这也是这几个月的窘迫给
的,自从大柱得了那怪病后,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东挪西借找来的两万多快钱也都很快用光了,本来给我们借了钱的人们看到大柱已经快没救了,而我们剩下的人又是老又是小的,生怕他们的钱会泡了汤,所以天天上门来要。弄得家里没一天能安稳,所以无奈之下,为了求个短暂的清净,菊香便偷偷的开始养了。等我发现不对时,它已经成了气候,而家里也自从有了它之后,安静了不少,所以便也就随它去了。”
听完老人含羞带愧的一番解释后,方羽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没想到人在情急之下会想这这么古怪的办法来寻求自保。
这养茅鬼神原本在很早以前,那落后的年代里,是流传在北方一些地区的一种旁门巫术。茅鬼神的作用大致上有点像南方流行的家神(蛇?),传说中,有了它之后,不但可以守护宿主家的庭院,还可以在忽然来客人的时候,自动的在锅里添饭,不让主人家出乖露丑。
当然,在有这些好作用时,它还可以帮助主人去作弄惩罚那些不受
的客人,最常在民间被轰传的就是,它可以让主人十分讨厌的客人在看到主人家的大门时就开始遭遇种种倒霉,以至于不能进到主人家做客。
对于主人家心里不是很原意接待,但又没办法不接待的客人,传说里它也有种种⾜够写专门一本书那么多的方法来对付。特别是一些被供养了久远年代的茅鬼神,据说还有耳报神、运财五鬼那样令人心动的能力。再加上养它的方法并不复杂,故而在很多年前,很是在北方很多地区流行了一阵子。
说起养它的方法,完全不若养小鬼,养其他琊灵那么复杂,其中最难也是最重要的,是在经过简单的领养仪式后,每天早中晚三次从不间断的上香祭拜和扫地。
从开始领养那天起,在七七四十九天內,每天都要按时清扫整个庭院三次,不能随便扫,只能从大门口开始,往院子里面倒着扫,房间內也是如此,从门口往里面扫。在这期间,垃圾也不能往外倒。就这样简单地做⾜四十九天后,堆在特定位置里的那些垃圾就会在第五十天的大清早忽然消失,紧接着家里每天扫地的那个人⾝上会出现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这时,茅鬼神就算是养成了。
养成了的茅鬼神不用主人再多
心,只要家里不养猫和狗,只要在大门背后的墙上给它开个一尺三分边长的方孔安⾝,每月初一十五记得给它上香便成。
正因为养它有这多的好处,有些地方几乎家家都在养它,而且关于它的种种灵异传说在民间到处流传,当然,养它的地方大多还是在相对落后的农村。
直到后来,随着科学的逐渐昌明和一些有关茅鬼神会在不知不觉间伤害宿主的传闻传开,养它的人慢慢少了。再后来经过社会和时代的变迁,茅鬼神的存在逐渐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但方羽没想到早已经成为了传说的茅鬼神会被人再次养出来。也是因为自小就听的太多,所以在获得了来自天心灯的异能后,方羽还特意的留意过它的养成形式和那些传说,所以在进门的瞬间灵神感应到那一抹微弱的异常波动之后,方羽便立时明⽩了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在他现在的感应里,所谓的茅鬼神,只是天地间残存着的一些微不⾜道的偏
能量,之所以会有种种灵异的变化和传说,在方羽看来,纯粹是宿主自己的潜意识里真正的想法通过这股能量的扩大延伸而造成的结果。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传说中,茅鬼神也会时灵时不灵的分人区别对待的原因。
说⽩了,这种祭拜和
信的过程,便是宿主锻炼自己已经稍微走偏了的心神纯粹的过程,就和修行一样,
信的狠了,便能做到一些在常人眼里觉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在方羽这般对修为有深刻理解的方家眼里,实在是再明⽩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沉思了好半晌的方羽心里有了计较:“老人家,难道没听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老话吗?我看还是让菊香大嫂放掉它算了,不然时间久了,会伤⾝的。”
“好啊方羽,就听你的,我现在就叫她去放掉,不过有个问题,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放掉它的办法,你知道吗?”老人在⾼声叫了儿媳的名字之后,又放低声音对方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让大嫂下了决心后,把那半截砖给我就是。”方羽笑着说道。
看着方羽拿着半截砖出了门,老人一直有些苍⽩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竟然有些诡异。
“菊香大嫂,你一定要按时让大柱兄吃药,吃上三个月左右他就可以完全痊愈了。老人家,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以后可能相见无期,你们多多保重。”
在第二天清晨的村口,方羽微笑着和来送的老人和他儿媳告别。
“方羽,这次多亏你帮忙了,相见也是有缘,我有些小东西要送给你留念,千万不要拒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穷瞎子。”嘴里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老人从⾝上摸出了个小红袋子递给方羽。
方羽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很恭敬的双手接了过来,正在心里斟酌要不要打开,就听到老人又说道:“方羽,等回去了再打开,好吗?”
“好的,谢谢老人家。菊香大嫂,我要走了,你赶紧扶老人家进去吧,外面风大。”方羽把摸着**的小红袋子收进
前的口袋,整了整⾐服说道。
“方先生,你保重,这次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们大柱。”感
的说着,农妇菊香深深的鞠了个躬。
含笑侧着⾝子受了半礼的方羽轻轻的挥了挥手,在珍重声里,开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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