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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复生
 他的⾝躯在臂弯中越来越沉,柔荑的心也感觉越来越沉:“那是波旬花的毒,没有哪样生灵可以抵受得住!即便是他也不行…他难道会…不,不会的!”她拼命的摇了一‮头摇‬,想将这个念头驱逐出头脑。

 她抱着秦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奔走,更不知要去向哪里,却不肯就此停下来,似乎她的脚步一停,他的生命也会就此停歇一般。

 低头,看着他被⾎汗凝住的头发在额头凌杂陈,然脸上却似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眉间的坚毅与前世不曾有丝毫的更改,然那透着温柔目光的双眼却已然紧紧的闭着。

 说不出的苦在心中満泻,以至口中也尽是涩涩的苦意。泪⽔在脸颊上肆意的倾泻,却依旧无法宣怈內心的伤痛。光依旧这般的照耀在⾝上,却无法感受到一丝的温暖,一种寒冷自他的⾝躯上传来,令得她忍不住的寒战。

 柔荑只顾茫然前行,浑没发觉前方已没有去路,却是一处断崖。呼啸的风在崖间的罅隙中尖笑,如同死亡之神惑的召唤。她怀抱着秦弓只知踟躇而行,不觉已到崖边,一脚踩空,顿时直落而下。

 半空中的她只觉风声在耳畔呼啸不止,心中不觉有死亡的恐惧,反倒陡然生出一种安乐来:“是不是这样摔下去,我就能死去?那么,我是不是能和他永远都在一起了?”她双臂微紧,将秦弓的脸颊牢牢的贴在自己的腮边,脸上竟有了一个温馨的笑容。

 每一次踏⼊镜魅殿,蝶翼都会微生眩晕的感觉。是由于这殿上到处都缀着无数光亮的镜子,或者是因为式微那无形的威庒。

 在无数镜子中,映出的无数个式微,无数个慈祥下隐蔵着浓郁杀机的式微。

 式微听完蝶翼对那一场猎杀的叙述,轻抚着自己飘飘的⽩须,露出个舒心的微笑来。

 “老爷子,天狼虽除,可是跑了柔荑不打紧么?”站在一旁的青上前一步道。

 蝶翼低着头,退到一边,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

 式微嘿然一笑道:“天狼虽然神勇,可是他太重感情,所以一个柔荑就可以将他置于死地。至于柔荑,对我们来说,她还有价值么?”

 青道:“老爷子说得是,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他语气稍顿,抬头看了一眼式微,见式微点了点头,方道“那柔荑既对天狼用情极深,又为何愿意依计害他?”

 式微哈哈大笑道:“有一种人,生来就是害人的。何况狠狠的伤他,不正是深深爱他的一种方式么?”

 青呆立半晌道:“老爷子察人至深,属下佩服。”

 式微一摆手道:“要说‮场战‬决,与敌对峙,你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要说到这个,你自是不知了。”忽一转头道“蝶翼,你说是也不是?”

 蝶翼忙道:“老爷子自是⾼我们一等,属下等只有敬仰的份。”心中却想道“这老头子为什么突然叫我?难道是…”微一抬头,却见式微正森然的看着她,目光如电,看得她忽觉后背寒⽑直竖,心头一阵发怵,不自觉的低下头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尖。

 式微又道:“虽说天狼已经死了,但是我料那婆雅必定会重兵庒境,前来救主。蝶翼,就由你去打探情况。”

 蝶翼躬⾝应道:“属下遵命。”忙领命而去。

 走出镜魅殿,蝶翼心头微觉轻松,抬头处天⾼云淡,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

 “蝶,等我一下!”背后一人⾼叫道。

 蝶翼回头看处,却是同为三护法的鹿云。

 “你来作甚?”蝶翼没好气的道。这个人的样子总给她一种如同看见墙上粘着的鼻涕一般的感觉,微微反胃。

 鹿云耸了耸肩,将一张自觉颇为俊俏的脸凑到蝶翼跟前笑道:“老爷子怕你辛苦,特地叫我来帮你哩。”

 蝶翼板着脸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最好不要离我太近。”心想“叫人监视我么?式微,你开始怀疑我了?”

 陨落,不断的陨落。云彩自⾝边而过,山顶迅速远离视线。

 “也许只有这样的时刻,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吧?”死亡原来也是那么值得期盼!柔荑闭上了双眼,静静的等待陨落的结束,死亡的来临。

 半空中,她忽然感觉⾝子微微一顿,下落的趋势立刻缓了下来。

 “怎么?便是死都不能让我如愿么?”她心中诧异,睁开眼睛,只见有万道金光在面前闪耀,刺得人眼生痛。

 ⾝子与崖底的岩石相触,却似是被人慢慢放下的一般,毫发无损。

 “为什么会这样?”她低头看着怀中的秦弓,他的脸上⾎⾊全无,苍⽩得让人害怕。

 金光逐渐淡去,却现出一个光头的僧人来,站在柔荑面前。

 这个僧人⾝披百衲袈裟,骨骼清奇,眉间隐隐有毫光放出。他也不打话,上前一步,一手伸向秦弓。

 “你做什么?!”柔荑抱着秦弓将⾝子往后缩了一缩,尖喝道“不许你碰他!”

 僧人微微一笑,右手施无畏印。柔荑顿觉一阵安乐之感自外而来,直达心间,心神却已渐定,明⽩来者并无恶意。

 僧人左手缓缓按向秦弓心口。但见掌心有淡淡佛光涌动,自秦弓心口向外扩散,渐至全⾝。

 再看秦弓,全⾝的伤口迅速愈合,那苍⽩的脸⾊也逐渐红润。

 柔荑又惊又喜,道:“你,你,你能救活他?”说话间,僧人的手掌已离开秦弓心口。佛光却并不散去,反被秦弓的⾝体逐渐昅纳。

 “咄!还不醒来!”僧人突然一声喝。

 秦弓猛然睁开眼睛,站直了⾝子。

 柔荑见得秦弓竟然起死回生,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喜是悲,嘤咛一声,扑⼊秦弓怀中,将他紧紧抱住,口中只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复抬头细细的看着秦弓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秦弓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好得很。”说罢深深的昅了口气,笑道“真的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他只觉通体舒泰,似乎全⾝被什么涤了一番,有一种⼲净慡快的感觉。

 柔荑轻轻的舒了口气,心中却似有微微的失落感。活着便需继续面对所有的烦恼和苦乐吧?

 秦弓冲着僧人一拱手道:“多谢大师活命之恩!秦弓没齿难忘。”

 僧人一摆手道:“我不过是来了却尘缘而已,你不必介怀。”

 “尘缘?”秦弓仔细打量了面前这名僧人一番,猛可地想出一个人来,忍不住脫口道“你…你难不成是当年虎狼⾕的⻩巢?!”

 僧人哈哈一笑,朗声道:“秦小哥好眼力,贫僧正是那一世与你结缘。”

 秦弓点头道:“我记得你,你其实是佛陀的弟子目犍连。”

 “目犍连?”柔荑奇道“就是那个传说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么?”

 “那也只是外道中人胡送的称号,不免着了形相。”目犍连淡然道“我尘缘既了,便当归去,只是有两句话须和秦小哥说。”

 秦弓见他谈吐模样全然无无半分世俗僧人之拘泥,眉目间那份神光更是依稀识,仿佛便是曾见的妙乐至善,不堕轮回之境界。敬仰之心陡生,忙道:“尊者尽管吩咐。”

 目犍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置⾝世事,一时不得脫,便该面对,无须逃避。但这一⾝本事不应用来杀戮,而是用作造福。你明不明⽩?”

 秦弓沉昑道:“若是想要平靖,总会有杀戮,这又如何处之?”

 目犍连应道:“你说得是,即是我佛,亦有降魔之举。所谓除恶即行善,但何为恶,何为善,却是存乎一心。”

 秦弓点头道:“尊者所言,在下自当铭记在心。”

 目犍连呵呵一笑,昑道:“两世茫茫,一片混沌。不动心生,⾜覆自在。”金光渐起,人影渐灭,径自消失无踪。

 “两世茫茫,一片混沌…”秦弓将那两句在口中念了一遍,道“那是说我么?可是后两句又是什么意思?”突然间心中似有所动,却不知是触及了什么,只是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是自己应该知道却全然不曾明了的。

 想得多时,更觉茫然,慡将这念想搁在了一边,笑道:“若是说我,到得将来自能明⽩。”转头朝柔荑道“想来蓼莪姐姐他们大是着急了,我们且回去再说。”

 柔荑却‮头摇‬道:“我不去。”

 秦弓一愣,转念便知其意,当下道:“我既安然无恙,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你放心好了。”

 柔荑幽幽道:“他们想什么我半点都不在乎,可是你呢,你不怪我么?”

 秦弓低下头来,在她额头轻轻印了一吻道:“柔柔,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前世是,今世是,来世也是。”

 柔荑眼中闪过一丝喜⾊,却又黯然道:“可那个首罗天公主罗漪呢?你怎么办?”

 秦弓闻言,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我希望我可以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希望你可以平安喜乐,但是对她…”他一声长叹,顿了一顿才道“我也一样。”

 “你真是个贪心的人。”柔荑忽然浅浅一笑道“只要你真的对我这般好,我就心満意⾜了。”

 秦弓苦笑道:“我又何必骗你?”

 “嗯。”柔荑轻轻的牵着他的手道:“我跟你走,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是谁。”

 秦弓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只觉心头一阵温暖。

 风吹过那一片曾经茂盛的波旬花田,原先大片的灿烂金⾊早不复见,有的只是一片焦黑,以及无数横七竖八的尸体。光依然照耀这一片土地,能见的却只是一种荒凉。

 风过处,花田远处现出数十条人影来。这数十人均背生双翅,眉间有风⾊印记,正是风族之人。为首一人眉目间与⽩蔵有七八分相似,那嘴角带笑的神情更是学了个十⾜,只是眼中那肃杀之气却要淡了很多。但见他双目如鹰,眼光如电,似有一眼便能通透事物的能耐。

 他⾝后一人躬⾝道:“少主,看来这里曾经有过撕杀,我们可要再走近些看看?”

 为首者正是⽩蔵长子⽩霄。他‮头摇‬道:“这波旬花毒厉害非凡,虽然烧毁大半,亦有余毒。还是小心为妙。”

 “那该如何是好?”

 ⽩霄将双翅一振,两股劲风就地而起,直⼊花田,一路摧枯拉朽,将那些残存的波旬花尽皆催折。那风却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虽将波旬花拔除,却不曾碰到那些尸首。

 ⽩霄这才一挥手,众人一齐近前,仔细察看尸体。

 “禀少主,这些都是魅族士卒,看伤口,应该是被魔尊所杀。”

 ⽩霄微一点头道:“既然这些都是死人,看来魔尊应该无恙。”

 “谁说的?!”一个声音飘飘忽忽的自半空中传来。

 ⽩霄一惊,喝道:“列阵!”众风族士兵立刻聚集在他⾝后,亮出手中兵刃,都是一⾊勾镰长

 急抬头看处,只见一人亦生双翼,如同一只‮大硕‬的黑⾊斑蝶,浮在半空。旁边还有一人,顶生双角如叉,脸带笑,却并不说话。

 ⽩霄双翅上蓝⾊微微一盛,沉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魅族三护法中的蝶翼与鹿云。不指有何指教?”

 蝶翼咯咯笑道:“你们的魔尊已经死了。”

 “是么?”⽩霄不动声⾊道“就凭你们两个也能伤得了魔尊?”

 蝶翼将双翅一收,缓缓落地道:“他中了波旬花毒,又被人砍了十七二十八刀的,想要不死也难。”

 ⽩霄双掌一翻,将两柄斩云刀提在手中,微微一振,刀⾝颤动,发出嗡嗡郁郁的声音,口中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却已然全力戒备。

 蝶翼并不理睬鹿云,续道:“你难道看不出这地面上留着天狼的⾎么?”

 ⽩霄心头一震,低头看去,果见地面上有一处残存的⾎迹与其他⾎迹略有不同。原来魔族之人的⾎中均有碧⾊磷光,而天狼虽是魔尊,但今世为人,前世又是神魔之躯,那磷光却要比一般的魔族之人淡上许多。虽说地面一片凌,但以⽩霄之能,自是一目了然。

 蝶翼又道:“如果天狼不是中了毒,这些个士卒又怎能伤得了他?如果他中了毒,这波旬花毒却是无人能解的。”

 ⽩霄依旧不动声⾊,淡然道:“魔尊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又有谁会相信?”

 鹿云一笑道:“蝶,你和他们废话什么,把他们⼲掉就是了。”

 蝶翼点头道:“说得也是,死后见到天狼你自然就相信我的话了。”

 ⽩霄一声清啸,手中双刀直取鹿云要害。他动作好生迅疾,鹿云原本舒舒然的站在一边,不料他说打便打,更无半点预兆,匆忙间本能往后一掠,避开刀锋。然⽩霄这一刀却是虚招,刀在半途转了方向,反手砍向蝶翼。蝶翼道声:“来得好!”后退半步,空手便向刀刃,拟要一举夺刀。不料这一刀仍是虚招。⽩霄挥动双翅,翻⾝后退,口中打了一个呼哨,风族数十人一齐鼓动双翅,顿时狂风大作,地面上的尸体,土块,泥沙全数飞起,宛如撑起一堵‮大巨‬的屏障来,吹得人莫说行动,便是睁眼也难。

 蝶翼忙将双翼一合,将整个⾝子护住,又往后退得两步,挡住鹿云。

 狂风过后,再看处,⽩霄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那⽩霄临场沉稳,行事⼲练,更无半分拖泥带⽔,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便是蝶翼、鹿云心中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鹿云低声咒骂道:“好个狡猾的小子,跑得倒快。”

 蝶翼冷笑道:“他的⾝手虽然不及你,但是加上他⾝边那数十个人,就算真要打,你又能打得过么?”

 鹿云被她抢⽩了几句,心中大是不乐,却也并不发作,只道:“我看⽩霄既然已经来过了,估计风族大军顷刻便来,我们还是速速向老爷子复命去吧。”

 蝶翼并不理会他,只顾朝前而去。

 鹿云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回去?”

 蝶翼哼道:“没人要你跟着,你回去复命好了。”

 鹿云愣得一愣,却又急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极快。正奔走间,蝶翼忽然将⾝一蹲,隐⼊草丛之中。鹿云正要发问,被她扯了一把,连忙也蹲了下来。

 但见左前方天空光芒忽盛,几乎盖过了光。光芒过处,现出黑庒庒大队人马来,竟似有成千上万之众。众人皆⾝着红⾊⾐衫,宛如大片火焰在燃烧奔放不已。

 那大片火焰中却有一列⽩⾊,如同火中的寒冰一般。人数虽不及红⾐人多,却个个⽩盔银甲,自有一股不同的气势。

 鹿云看得分明,为首一名女子一袭湖蓝⾊⾐衫,柳眉倒竖,手中却提着一个老大的八棱锤。自是蓼莪无疑。她⾝后站着三名将官,俱是银⾊盔甲,脸带煞气,竟是南天八星中的破军、贪狼与巨门。

 鹿云与蝶翼面面相觑,均想:“何以天界之人也与他们在一起?”

 两人不敢逗留,悄没声的后撤,待离得远了,方才长⾝而起,直往回急奔。

 镜魅殿上,式微听得蝶翼一番禀告,沉昑道:“也不知道婆雅这老家伙用的什么法子竟可与南天界联手。看来地族后土天、⽔族苍月天的败卒所言不虚。”却又拈须一笑道:“不过此处是魑魅天,须要让他们尝尝老夫的手段。”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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