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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1995年的春天,余已经回国重执教鞭,只有汪虹还跟我在美丽的波希米亚四处奔波。虽然辛苦备尝,但也总算赚了些钱。此时,她的理想是嫁到德国去。机会似乎又一次来来到身边,一伸手就可以牢牢抓住。然而,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近似残酷的大玩笑。

 1995年的深秋,国内一个省纺织公司的副总经理带着英语翻译来到布拉格。他们是来和我合作的,因此我必须陪他们以继夜地看衣舞,逛院。当时,我的捷语水平还完全不能应付这类特殊场所的需要,只能请汪虹一同前往。结果是一应杂务一一向院老板询问服务项目和价格、替官员回答衣舞女的问话等等都由她来完成。当时,她的大姑瓦哈洛娃又给她找到一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德国人,是汉堡一所中学的校长,太太去世了,想找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中国女子携手人生。年龄当然已经不小了,但财产也颇为可观。先不说校长的年薪…千万不要同中国的校长比…就说校长在汉堡的豪宅…一座三层的大HOUSE,就值几百万马克。汪虹已经和校长通了几次电话,校长十分满意,当即寄来了邀请书和经济担保,请汪虹在12月份去德国见面,共渡圣诞和新年。我提醒她一定要准确地找到校长的家,不要重蹈在荷兰的覆辙。她笑着说这回保证万无一失,因为我不但有他家的详细地址,而且…她笑不可支…我大姑也害怕我再闹荷兰那样的笑话,决定亲自押运我到汉堡。

 我放心了。我对汪虹说,那你就站好最后一班岗吧。汪虹说那没问题,只是这最后一班岗怎么改到院里站了?我严肃地批评她,战士还能自己挑选在哪儿站岗吗?少奇同志当年和时传祥说的话忘记啦?我是国家主席,你是掏粪工人,我们只是分工不同,都是在为人民服务。领导同志去**,你去做翻译,也只是分工不同。

 汪虹笑了,说你就贫吧。

 忙里偷闲,瓦哈洛虹去德国驻捷克大使馆签证。校长的邀请书和经济担保真管用,二话不说就给签了。两人定好了启程的日子,三天后乘火车去汉堡。

 晚上,我和汪虹陪副总经理二人从夜总会回来。人困马乏,赶紧休息。凌晨四点,我们又前往距布拉格有一百公里的一座小城考察市场。去的路上那位翻译就闹着要开车,我说天太黑,而且有小雨,等回来时再说吧。

 到了小城已经天亮,市场刚刚开。副总经理看了看商品价格和销售情况,又在小城四处转了转,见远没有衣舞有意思,便说回吧。

 上了车,翻译又说要开。我说等等,等我上了欧洲四号公路你再开。不多久上了四号公路,我停下车,说你开吧。

 翻译喜滋滋地坐在驾驶座上,汪虹说你行吗?他骄傲地一笑,说有本儿。我也真困了,便仰在后座上打盹儿。

 也就十分八分吧,听得汪虹尖叫:“呀!呀!你往哪儿开!”睁眼一看,汽车正向路边的一棵树冲去。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汽车撞到树上又翻进沟里。我眼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真得感谢捷克完善的医疗救治系统,我们在第一时间被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而医院在救护车未到之前已经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工作。救护车一到,我们就被抬到各个处置室,进行详细的检查和抢救。

 四个人中汪虹的伤最重:第七颈椎骨裂;副总经理其次,双耳被深度撕裂,手臂骨折,并疑为颅内出血;我排第三,胳膊吊起来了,前额的皮撕开遮住了眼睛,了十几针。

 肇事的翻译没受一点伤。

 捷克科学院的一位院士亲自为汪虹主刀,从她身上取下一块骨头,劈成片儿,进裂开的颈椎里,再用不锈钢钉固定。

 在她住院期间,副总经理带着翻译逃之夭夭。

 她不可能去汉堡了,在上躺了两个月后,戴着坚硬的塑料颈套,步履维艰地经赫尔辛基回国。

 神采飘逸,精力十足的瓦哈洛娃天天早出晚归。我曾认为是喜欢安静的吴和嫌她在家闹得慌,因此天一亮就请她出门,不到晚上不许回来。我确实在中午的麦当劳看见过她,一个人飞快地吃着炸薯条和汉堡包。我对汪虹说,你大姑就像一只玩具狗,每天早晨你大姑夫拧紧发条往门外一放,她就自己玩儿去了。等晚上回来,发条早没劲儿了,安安生生睡觉。汪虹说你这是污蔑。

 中秋节的晚上,瓦哈洛娃给我打电话,说要到我这里来玩儿,还说有月饼送给我。我知道她又想疯一夜,捷克人喜欢安静,我这儿是一独立的大HOUSE,扰不着四邻。我说你来吧。

 她来了,带了一包月饼和两个中国朋友。我也懒得听她介绍,就切月饼吃。汪虹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又找了几袋花生米、杏仁之类的东西下酒。

 几杯过后,瓦哈洛娃说咱们唱歌儿吧?大家都响应,说你先唱你先唱。瓦哈洛娃也不推辞,清清嗓子便唱了起来…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月亮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微山湖上静悄悄。

 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

 唱起那动人的歌谣…”

 半夜了,我没精神陪她,便自己去睡觉了。可怎么能睡得着?瓦哈洛娃把50年代的流行歌曲几乎挨个儿唱了一遍!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向着法西斯蒂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王大妈,要和平,要呀么要和平;小鸽子,真美丽,红嘴巴,白肚皮;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来到了咱农庄…

 早晨起来,人一个也不见了,桌上杯盘狼藉…敢情儿半夜还做了一顿饭吃。

 她就是这么一个快乐而又精力充沛的人。

 可是竟得了癌症。

 直肠癌,发现得也不算晚。在布拉格做了手术,大夫说手术很成功,但必须辅之以化疗。

 她了解化疗的后果一一发,浮肿。

 她拒绝了。她不能接受自己以一个发、浮肿的形象出现在亲朋好友面前。可以死,但不能不美。

 布拉格经常有国内各种神人出没,练武的、算卦的应有尽有。其中有一位包医百病的气功大师,是从陕西省来的。学问深奥,功夫不凡,在病榻前为瓦哈洛娃发了两次功,瓦哈洛娃自觉通体舒泰,病痛全无,真像换了一个人。她高兴极了,决定就接受这位大师的气功治疗,让可恶的化疗见鬼去吧!可这位大师马上就要回西安了,瓦哈洛娃毫不迟疑地跟随他来到西安,继续接气。吴和对此颇有些忧虑,但看瓦哈洛娃如此执着,也就由她去了。这时小丽丽已经从查理大学法律系毕业,刚刚注册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母亲病重,只能关门陪护母亲一同来到西安。

 这位大师收费十分昂贵,好在瓦哈洛娃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接了几个月气,病情趋严重,已经不能行走,骨瘦如柴。当时我正在国内,曾专门前往探视,见她这般形状,知道已快不起。但瓦哈洛娃还十分乐观,问我生意近来如何,还说治好了病再去我的HOUSE唱歌。

 我只能点头称是。

 又过了些日子,我已经OK了回捷克的返程机票,突然接到小丽丽从西安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她母亲已于昨夜病逝。由于都是早已料到的事,因此小丽丽也不是过分悲伤,只是通知我一下,说她和父亲明乘飞机到北京。

 我赶紧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把我的机票延期。第二天一早赶到首都机场,接到了小丽丽父女,而快乐的瓦哈洛娃女士已经被拎在手提包里。

 我先陪他们去捷克驻北京大使馆办手续,因为瓦哈洛娃早已入了捷克籍,必须通知捷克使馆。然后又跑到中国外部领事司,通知他们捷克共和国公民瓦哈洛娃在西安逝世。中午12点半,我们才在餐厅里就坐。

 我为小丽丽点了大虾,我知道她非常喜欢吃虾。吴和只点了鸡腿和一个素菜,别看他懂古汉语,但在吃的方面远不如他的女儿有中国味儿。小丽丽特别能喝酒,我问她喜欢喝什么酒,她说五粮非常好。于是又要了一瓶五粮,大家便吃喝起来。

 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瓦哈洛娃,想起我们在一起时的情形,想起她起早贪黑地在外面挣钱,华人嫌她“黑”都叫她黑人领袖,也有称她为温妮-;曼德拉的。得病前,她刚刚在布拉格黄金地段买了一座GardenHouse(花园别墅),在此之前她已经买了两处公寓了。没有瓦哈洛娃,吴和和小丽丽根本不可能活得如此滋润。

 望着没有一点忧伤、又吃又喝、谈笑风生的父女俩,我心里突然沉重起来。

 吴霞精明干练,小玉虽然有点儿懒,但人老实。大包儿滚不成以后,两人在布拉格从练摊儿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儿地往前走,还真赚了不少钱。按说不错了,但吴霞心高。她不甘心永远批别人的货靠拼儿挣钱,她夜都想自己过大货当老板赚大钱。以前没钱,也就是瞎想。如今有钱了,她就琢磨着付诸行动。

 她瞅准了最能赚钱的皮夹克。

 捷克人都爱穿皮夹克,不分男女老少,甚至不分冬夏秋。因为捷克并没有太热的时候,就算是盛夏,一早一晚也凉。中国人发皮夹克的并不多,原因是货值太高。一个20尺小货柜装5000件皮夹克,再便宜也得有100万人民币的本钱。可话又说回来,挣钱也挣得虎:批发价每件至少得在1200克郎,正好也赚100万人民币。

 吴霞想:要做就做大的,本钱多,可利润还大呢!她算算这几年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也有差不多七八万美金了。她就把这想法儿跟小玉说了,小玉说咱俩的事从来还不是你当家?你看着好就做吧。可有一条,你还差不少钱呢,怎么弄?

 吴霞说钱我想办法。

 她飞回北京。

 也不用往远走,北京郊区就住着一帮一帮的浙江农民,尽是制皮衣的,北京人干脆就叫他们“浙皮子”把他们聚居的地方叫“浙江村”吴霞打听到地方,独自驾车前往,与“浙皮子”们经过艰苦地讨价还价,最终把价格锁定在180元人民币一件。“浙皮子”们送她出来,一个个拉着脸,说幸亏客户不都是你这样的,否则我们死掉算了!

 吴霞听着得意。

 钱不够,她就找人借,许以高利。她这人信誉好,钱数又不太大,几天就借齐了。她把自己带的钱连同借的钱都交给一个好朋友,让他听信儿付款。

 她带着样品飞回布拉格,找客户一看,都说好。她心里有了底,一个电话打回去,让“浙皮子”们立刻生产。

 一个月功夫“浙皮子”打来电话,说全部做好,请她派人验货付款。她急忙给朋友打电话,着他速去验货。朋友去了,说跟样品完全一样。吴霞便让他付款,安排海运。

 货到了,吴霞带着小玉高高兴兴去海关清关提货,待运到仓库打开一看,傻了。

 不但款式完全不对,更重要的是亚洲尺码!

 而且,全都是用再生皮制成,手指头轻轻一戳就一个窟窿。

 吴霞几乎晕倒。

 她当下给朋友打去电话,讲明了情况,让他火速赶往浙江村,逮住这帮狡猾的“浙皮子”

 朋友去了,给她生产皮夹克的这个浙江作坊早已人去屋空。

 她结结实实的吃了个瘪子。

 上当了,赔血本了,可还得强打着精神活呀。血本无归,债台高筑,几年辛苦毁于一旦,她心如刀绞,可在小玉面前还不敢出来…她是他的主心骨呀。

 伪劣皮夹克胡乱卖了,手里又捏着一点钱。吴霞知道,这可是翻本儿的最后资本了!

 她又开始苦苦琢磨。

 本钱不多,要是按常规过大路货,没个五六年捞不回损失。等不起,没时间等。可过什么俏货才能有可观的利润呢?

 对,过罩!

 上次回国办货,她专门去了几次雅宝路市场,那五颜六型状各异的罩确实吸引了她。她在那展台前驻足良久,想买几个,可又没用──她脯平平,跟男人无异。但她还是记住了批发价格:2,5元人民币一个。她知道捷克罩的零售价,没有低于120克郎的,按当时的比价,相当于40元人民币。一个40尺货柜大概能装20万个,加上运费、保险、关税,也超不过15万元人民币。也不要批很高,就定在50克郎,也就是十二三元人民币,算算能赚多少钱?跟投入比简直是天文数字嘛!她愈想愈激动,再次飞回北京。

 找到厂家,她这次总结了教训,不再一味地讨价还价,而是坚决强调质量。她不但把朋友找来,还把朋友的太太也一块儿找来,嘱咐说:“这次是我翻本儿的最后行动,请你千万费心受累,一定要和这样品一模一样才能付款。”朋友听了不乐意了,说上次也是一模一样的,是“浙皮子”中途调了包儿。吴霞说上次咱们不说了,说这次。看见这样品了吗?比一般的大,是我特意让他们做的,欧洲女人脯特大。比这小的一概不要,懂了吗?这回我算你们一股,等着分钱吧。嗨嗨嗨,跟你说话呢!

 那朋友正在细心研究手中的罩,问吴霞:“捷克女人有这么大?啧啧啧,真不得了。”

 他太太劈手夺过罩,说:“瞧你那点德牛比这也大,你去那儿啧啧吧。”

 罩如期运到,质量无可挑剔,花品种繁多,令人眼花缭。吴霞大喜,忙和小玉开车把罩送到各个人的店里试销。店主们看了也很喜欢,说销两天看看,如果好就大批买断。

 消息很快反馈回来:来试的很多,买下的极少。吴霞惊问:“为什么?”回答说穿不上。吴霞心想不对吧?她已经加大了很多呀!急忙和小玉赶到店里,原来吴霞只注意到欧洲女人**大,把两个兜兜加大了,却忽略了欧洲女人的肩背也宽,兜兜虽然够了,可是扣不上。

 吴霞又傻眼了。

 小玉也急了,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自己没什么偏做什么。”

 一听小玉竟说出这话,吴霞的眼泪哗哗落下。

 他们重新开始了练摊儿生涯。

 要说过得舒心,还是要属侯玉花。

 神经刘能干又听话,除了喋喋不休以外,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他们两个的分工是女主外,男主内。但凡外面的事,哪怕是一双袜子破了要降价,也得侯玉花点头;而屋里的事,像煮饭刷碗洗衣扫地擦桌子…侯玉花一概不管,当然也不干,听由神经刘全权处理。

 有了权力就要行使,神经刘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随心所地处理内务。首先为了方便搬家去掉了,两个垫子铺在地板上简直比日本人的榻榻米还舒服;其次天天几乎都要喝猪蹄子和花生米煮的汤,以至于后来侯玉花只要一看见猪蹄子就要呕吐;再次是只要一回家神经刘便打开录音机听评弹,那种娇嗲柔媚的吴侬软语是不折不扣的靡靡之音,侯玉花听得浑身难受,而神经刘则舒服的摇头晃脑。他本来要在汽车里也听评弹的,被侯玉花严厉地制止…“我主外!”侯玉花大声提醒他。

 我曾经问过侯玉花,神经刘做的上海菜是否可口?

 她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人吃的味儿。”

 我相信侯玉花的话,首先因为她没有幽默感,其次我也亲眼看见过神经刘为侯玉花如何准备晚饭。那是一个下午,我和汪虹去他们家玩儿,侯玉花出去了,只有神经刘一个人在摇头晃脑地听评弹。见我进来,高兴,便关了录音机,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整整一个钟头,我愣没上一句嘴。看着他那口沫横飞的样子,我琢磨不知道什么地方能买到哑药?

 趁他换气儿的时候,我说小刘你呆着吧,我们要走了。说着就起身。

 神经刘哪儿舍得让我们走啊,赶紧说:“别走别走,晚饭我做红豆沙给你们吃。我自己做的,又糯又甜,清凉去火,你们谁牙疼?吃了包你好。田力你疼吗?不疼?汪虹你疼吗?不疼?”

 我说我们谁的牙也不疼,再说了,牙疼我们吃药。

 他说:“牙不疼也不要走,你们先看看我做的红豆沙,看一眼就馋了,我保证。好不好,看一眼?”

 他几乎在恳求了。

 我说好吧好吧,看一眼。

 他高兴了,带我们走进脏不堪的厨房,揭开一个锅盖骄傲地说:“看吧,怎么样?”

 我先闻到一种怪味儿,再一看,哪里有什么红豆沙,是绿糊糊的一片。

 汪虹比我先看明白了,说:“呀!呀!小刘,你的红豆沙长绿了!真恶心,快倒了吧!”

 神经刘低头一看,又用手扒拉扒拉,说:“咦,真的耶!天太热了。不过没关系,把绿刮掉就好了。”说着便伸手去刮,连手也不洗。

 汪虹认真,吃惊地说:“你还要吃吗?会吃死人的!”

 神经刘一边刮绿一边说:“哪有的事,侯玉花最爱吃了。”

 他们的同居在布拉格堪称典范,所有费用…房租、汽油、手纸、三餐,两人分担;自然,练摊儿的利润也是两人平分。谁也别吃亏,谁也别占便宜。有一年侯玉花回国上了一柜健美,回布拉格后她对我说,神经刘把他自己在布拉格这两个月的费用加大了。

 “孙子,不老实。”侯玉花说。

 我说那你怎么办?

 她说:“我每条健美加十个克郎,看谁能治了谁。”

 如今,在捷克的中国人已经不多了,但还能看见侯玉花和神经刘开着装满了货,顶上绑着练摊儿用的铁架子的破车,在布拉格附近的公路上飞驰。

 黄文玉以旅游者的身份获得了美国签证,是老申帮她签的。如今她黑在西海岸一个中国人的农场里。许多原先在捷克的上海人都以同样的方式陆续获得了美国签证,他们逐渐聚在一起。我相信,杀人越货的事件很快就会发生。

 老申回到了中国,没有工作,当然也没有收入,靠老婆养着。烟瘾依然很大,说话依然啰嗦,他经常给左邻右舍讲述欧洲故事,害得大家纷纷要凑钱跟他出去跑单帮。直到给老婆痛骂了一回,并威胁要停掉他的伙食费,他才不敢再讲了。只是眼睛经常直勾勾地望着白云深处,心中思念着那位上海丑姑娘。

 唐静姝带着己呈老态的西门大官人也离开了布拉格。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但她没有回国。

 西门大官人也没有回国,他太太曾向我打听他的下落,我只能把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情形告诉她。

 我在巴黎又遇到了卢曦,确切地说是又感到了卢曦,或者说是卢曦遇到了我。我和朋友来巴黎游玩,晚上在十三区一家中餐馆里吃饭。菜地道,餐馆装修得也满有品味。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几个人从包厢里出来,其中有一位个子高高身材窈窕的中国女子,穿着一袭紫红色金丝绒旗袍,肩上披一件华贵的土耳其大披肩,环佩叮咚的走在前面。她缓缓地向这边瞥了一眼,然后走到门口。

 门童恭敬地为她开门。

 她俯在门童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门童不住地点头。

 看不见脸,但那身材似乎有点

 吃罢饭结账时,领班客气地说有人已经为我们结过了。

 我吃了一惊,在巴黎我没有到这份儿的朋友呀?便问:“是不是搞错了?谁替我结的?”

 领班笑着说:“没有错,是Helen小姐为先生结的。”

 我更懵了“Helen小姐是干什么的?”

 领班为我的无知而惊讶“先生您怎么会不知道Helen小姐是干什么的?她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经营着好几家餐馆和旅馆,我们这家餐馆也有她的股份。”

 “但是她为什么要给我买单呢?”我问。

 领班耸耸肩,一副欧洲人的样子。

 我心里忽然一动,问领班:“是不是刚才走出去的那位穿旗袍的小姐?”

 “对呀。”

 “江苏人?”

 “对呀。”

 我笑了。

 朋友问是什么人?

 “一个多年以前的朋友。”我淡淡地说。

 辛佩瑶真的带着妈妈和纳纳去了科特迪瓦。她们没有去首都,而是去了非洲著名的旅游城市阿比让。

 那天,我正在去德累斯顿的路上,接到了她从遥远的西非打来的电话。我把车停下,专心听她讲话。她告诉我她们三口儿一切都好,科特迪瓦人对中国人十分友好和尊敬,没有一点点歧视,心情舒畅极了。这里生活指数很低,她们租了一个大HOUSE,每个月才200美金。还雇了一个黑女人做佣人,能干得要命,什么都替你做,一天到晚不闲着,每个月才5美金。唯一不便的是语言,这里曾经是法国殖民地,法语是官方语言,人人都会讲,但英语就很少有人懂。这里与欧洲的不同还表现在贫富悬殊上,城里的富人区跟欧洲城市绝无二致,车水马龙,纸醉金。夜总会、卡西诺、院栉比鳞次…但城郊的贫民区就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人们住在低矮的没有卫生设备的小房子里,连电都没有,家家都是靠蜡烛照明。

 我问她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还经营纺织品吗?她说经营纺织品可不行,气候炎热,只有拖鞋和文化衫可以卖。我现在改做味生意,从上海用集装箱运味。这里老百姓的饮食都很单调,所以他们非常喜欢中国的味。下一步我打算办两个小工厂,一个生产蜡烛,一个造纸。原料当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几乎等于白给。等我从国内把简单的设备运来,厂子就可以开工了。

 我预祝她成功,她邀请我来阿比让玩儿。我说好的,等你厂子开工的时候,我一定前往祝贺。

 我问她,为什么他们对中国人十分友好和尊敬呢?是不是由于**时代我们国家对非洲的大规模援助,给他们留下了非常好的记忆?

 佩瑶笑了,说:“你可真能想,哪儿对哪儿呀?告诉你吧,他们以为我们是白人!”

 我叹口气,又驱车上路。录音机里是韩磊那苍凉的歌声一一

 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

 迷茫茫一村又一庄,

 看夕阳,落下去又回来,

 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一路走,一路唱,一路黄昏山岗,

 一个人走在这路上,默默地向远方,

 不知道走到哪里,有我的梦想…

 (全文完)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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