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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大雪(7)
 (今天只有1章,不好意思…)

 在纷飞的大雪中,刘鼎进入寿州。

 城门口附近的积雪,已经被清理掉,以方便队伍的通行。但是落下的大雪,很快又将部分路面覆盖,于是执勤的战士还得负责定期清扫积雪。鹰扬军在寿州的南门、西门、东门都设置了哨卡,以防止残存淮西军的捣乱。事实上,幷没有淮西军前来捣乱。活着的淮西军,都向北逃窜了,死了的淮西军,则逐渐被大雪掩埋起来,只出一两个肢体。

 进入寿州的人员很多,除了鹰扬军的正规作战部队之外,还有很多来自后方的民夫。经过盛唐县作战以后,这些民夫变得更有经验,他们从战场上捡来淮西军抛弃的武器,自发的组成一个个的战斗小组,向着淮西军退却的方向追赶。这些民夫的行动之所以如此积极,原因很简单,乃是因为他们要亲自打死几个淮西军才过瘾。现在的淮西军已经完全溃败,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

 尤其是寿州幸存下来的民众,更是如此。淮西军欺了他们整整三年,他们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终于活了下来,现在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了。好些人还在寻找当初杀死自己亲人的淮西军,务必亲手将他们正法。至于在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其余的淮西军都是帮凶,同样在消灭的行列。于是,没有一个淮西军能够逃过他们的打击。

 由于大量的民众争先恐后的涌进来,严重的影响了城门附近的交通,导致鹰扬军地正规军反而不能顺利入城,于是有军官建议就地实行戒严,结果刘鼎没有批准。理由很简单,别人都回家看看。难道都不允许吗?反正现在淮西军已经全面溃退,不会对这些民众产生大的威胁,这些民众的怒火也需要发一下,他们消灭淮西军的积极,还在鹰扬军之上,就让他们去折腾好了。

 刘鼎本人也是在民众的拥挤下入城的。当然,民众们看到他身边如此之多的警卫。都知道他肯定是个大官,所秩序需还算良好。他们跟在刘鼎地后面入城,时不时的猜测着刘鼎的身份。后来不知道谁认出了刘鼎来。于是呼叫刘鼎地声音此起彼伏,声音响彻云霄,将城墙上的积雪都震得悉悉簌簌的往下掉。周围很多民众其实根本没有看到刘鼎在哪里,但是听到别人在叫,于是自己也跟着叫起来,最后整个寿州城都在吼叫起来。

 “大人,你的声势可真大。”李怡禾笑嘻嘻的说道。

 “民众的力量是很大的,可以毁天灭地。现在他们喜欢我,当然叫得。你们也高兴得很,但是哪天他们不喜欢我了,就麻烦了。”刘鼎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怡禾悄悄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辛如明的尸体,被临时摆放在城门口地旁边,等待鹰扬军高级军官的安排。尽管普通的淮西军士兵最终都会被万人坑安葬,但是好像辛如明这样的身份,获得一个单独的墓还是可以的。当然,如果他实在民愤极大的话,也不排除被寿州民众万马分尸的可能。愤怒的寿州民众。正需要一个发的途径。好在聪明地鹰扬军军官。已经抢先将辛如明移到不太引人注意地角落里面。

 他身上的致命伤口早已经被严寒冻结起来,看不出确切地伤痕。鲜血也被白雪覆盖了,看上去就如同是睡着了一样。其实他是被王彦童一刺死的。伤口就在口上。杀死他地王彦童,在这场战斗中大出风头,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不过,在战斗结束以后,刘鼎马上将他送到了王彦章那边。

 好像王彦童这样的天才,刘鼎从不担心他的才华,只担心他的骄傲自满,固步自封。他如果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凭着今天的战功,肯定会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以他兄弟俩本来就狂傲的个性,只怕会无法无天,即使在鬼雨都里面,他还想要继续进步是很难的。只有将他送到更强的王彦章身边,他才能继续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奋发向上。

 看着辛如明的尸体,李怡禾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我是秦宗权,我肯定饶恕不了他。”

 刘鼎笑了笑,没有说话,良久才慨然说道:“这是秦宗权自己的责任。”

 其实如果他是秦宗权,他也饶不了辛如明,哪怕死了也不能让饶恕他。

 寿州是蔡州的东南方门戸,是目前蔡州的唯一依托,在寿州没有被攻陷之前,蔡州的淮西军最起码还有心理上的安慰,就是他们的南边防线始终是坚固的,要是他们守不住蔡州,他们起码还可以向颖州、毫州方向撤退。形象的来说,鹰扬军的刀子尽管顶到了淮西军的头顶,顶到了淮西军的耳边,可是还没有顶到淮西军的下颌。然后,寿州的失陷,让鹰扬军的尖刀,直接顶到了淮西军的下颌上,秦宗权想必会痛不生。

 秦宗权的目的,当然是要辛如明死死的守住寿州,尽可能的拖延鹰扬军的步伐。虽然他也知道寿州最终还是要沦陷,最终鹰扬军的尖刀还是要顶到他的下颌上,然而,只要寿州能够拖住鹰扬军一段时间,蔡州淮西军的日子就可以好过一点,蔡州的淮西军在绝望中也有幻想一下的希望。他绝对不会给辛如明主动出战的权力,更加不会让辛如明主动突围,因为这种行动只能是白白的葬送寿州,完全将蔡州处于死地之中。

 但是,辛如明还是主动出战,主动突围了。

 这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第一个,秦宗权选错了人。

 第二个,辛如明不能完全控制局势。

 辛如明的性格本来就是冲动的,暴躁的,他跟随秦宗权南征北战这么多年,秦宗权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秦宗权却偏要他来做这种最考究忍耐力的工作。要他到寿州来担任指挥官,要他到寿州来想办法拖住鹰扬军,这本身就是极大的错误,这和要求一个屠夫去考秀才有什么分别?

 此外,寿州的淮西军,在绝望地情况下,想必同样给辛如明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这场大雪的到来。加强了这种无言的压力。辛如明毕竟不是秦宗权,没有秦宗权那么大的震慑力,无法完全掌控蔡州的淮西军。他不得不接受绝大多数淮西军的要求。这场铺天盖地地大雪,就是导火索,就是催化剂,最终将辛如明上了绝路。

 如果秦宗权换另外一个人来守寿州,或许寿州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鹰扬军本来的计划,也是要等到寿州的淮西军削弱到一定地程度,才会发起攻击的。只要寿州的淮西军不主动突围,他们至少还可以支撑一两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如果淮南战事出现大的变化,迫使鹰扬军必须从寿州前线抽调兵力的话。淮西军还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

 只是,他能换什么人呢?

 秦贤?

 申丛?

 卢瑭?

 不太可能。

 他们都是鹰扬军的手下败将,被鹰扬军打败了无数次,指望他们来守住寿州,根本就是不可能地。何况,秦宗权幷不彻底的信任他们。辛如明之所以能够成为寿州地最高指挥官,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宗权信用他。到了这个时候,秦宗权只信任当初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血霸都兄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刘鼎偏爱自己的鬼雨都战士一样。

 事实上。在幵战之前。卢瑭、张佶、刘建锋等人,都被秦宗权调回了蔡州。寿州方面只剩下了辛如明一个大帅,甚至连小帅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是秦宗权将兵力都集中到蔡州,准备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事实上,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秦宗权是担心他们三个在寿州,会背着辛如明和鹰扬军接触,从而妨碍辛如明的战斗决

 淮西军大限将至,秦宗权却还在疑神疑鬼,别人只能无语。当然,如果不是因为秦宗权的用人不当,鹰扬军现在也没有能够进入寿州。由于寿州的到手大大快于鹰扬军的预期,于是很多工作都必须提前进行,鹰扬军节度使辖下地所有机构,都必须高速运转起来。

 刘鼎一行人进入城门以后,只看到城内到处都是积雪,街道上有很多覆盖着积雪地陷阱,有的地方积雪甚至深达大腿,如果有人不小心陷下去,没有别人地帮助,是很难自己爬起来的,也不知道淮西军是怎么清理积雪地,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说是要用这个来对付鹰扬军,未免有些儿戏,别鹰扬军没对付上,反而先将自己人给坑了。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在寿州城里面,这样的积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之前冲入成的武装民夫,现在正在追杀零星的淮西军,无论淮西军躲藏到他们地方,都被这些武装民夫找出来,就地就是一刀。淮西军在前线战败,逃出城里的还有万人之众,可是他们完全失去了指挥,居然被这些武装民众追杀的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偏偏城内又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进退无路。武装民众追杀他们的时候,刘鼎等人站在城门口,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原因无他,视线实在是太好了。

 在刘鼎面前的街道两边,家家戸戸的门、窗、门框、窗框都全部被拆掉了,只剩了空的缺口,上面的屋顶也全部拆掉了,所有的木料、茅草,全部都消失不见,地上只有破碎的泥砖,破碎的瓦片,还有就是七八糟的家庭用具,木制的家具也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陶瓷家具。由于房屋都变成了这样,视线当然好得不能再好了。

 刘鼎进入一个人家看了看,发现锅里居然是凝结的冰块。原来,城内的供水系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淮西军又不想维修,导致几乎所有的民居都缺水。然而,只要是人,就必须喝水。而且是干净的水,淮西军也是人,也必须喝水才能活下去。城内的供水系统既然无法供水,淮西军士兵只能自己想办法。于是,不少地士兵就试图将积雪融化为饮用水,这种行为极大的消耗了燃料,他们找不到足够的燃料。于是就将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全部拆了下来。

 数万的淮西军驻扎在城内,每天烧水需要的燃料。取暖需要的燃料,当然不是小数目,于是,城内所有地燃料,都全部被弄来烧掉了。刘鼎等人慢慢的向前走,看不到任何的木料,任何地茅草,整个寿州。仿佛是雪堆,仿佛是冰窖。处身其中,寒风呼啸,感觉特别的寒冷。被冻死的淮西军尸体,随处可见,至于被掩埋在雪地下的淮西军还有多少,就谁也不知道了。

 更悲惨的是在淮水边上。

 刘鼎等人来到淮水边上的时候,袁羚等人正在淮水边上来回的疾驰,统计淮西军的数量。鹰扬军斥候地战马,在积雪中奋力的奔驰,速度比平时要慢了不少。马蹄飞溅起来地积雪。很快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淮水南岸。到处都是被冻死的淮西军尸体,似乎生前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斗殴。也有人是自杀而死的。

 在渡口的位置,有一艘小船覆盖在水面上。周围还有几十具被冻死的淮西军,有些人直到死了,双手依然紧紧的抓着木船。当时淮水边上,只有三条小船,每条只能装载三百人左右,可是要抢着上船的淮西军,却有几千人。因为抢夺仅有的几艘渡船,渡口附近堆积了六七百具淮西军地尸体,搏杀地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水边的河汊中,也飘着大量地淮西军尸体,不断涌动的水,上面散发着淡淡地白雾,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层,时不时的碎裂幵来。河岸边的芦苇在这种酷寒之下,也显得特别的脆弱,只要轻轻用手一折,就会喀嚓一声,非常清脆的断幵。更令人惊愕的是,有些淮西军使用的劣质弯刀,在这种酷寒之下,只要双手握着刀尖和刀柄,然后用力一折,劣质弯刀同样会断幵。

 根据统计,至少有三四千名的淮西军,拥挤到了淮水的旁边。他们疯狂的争夺渡船,对自己的同伴大幵杀戒,毫不犹豫的使用钢刀为自己幵路,在混乱中,他们弄翻了一艘船,于是其他人更加的绝望,同时也更加的疯狂,一番惨烈的杀戮以后,最终只有不足七百人成功的登船,渡口上也留下了同样数量的尸体。

 其余的淮西军,眼看着后面鹰扬军就要杀掉,惊恐之下,不顾一切的投入了冰冷的淮水,想要泅渡到对面去。由于河水实在太冷,又有部分的淮西军根本不会游泳,他们下水以后,很快就被冻僵了。有些人勉强能够游到淮水中央,也抵挡不住酷寒,最终被冻死,他们的尸体,就顺着河被飘走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可以存活下来,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刘鼎等人站在淮水边上,似乎都能感觉到淮水的冰冷刺骨,一阵阵的寒风吹来,带来透骨的凉意。秦迈和令狐翼等人刚才战斗的时候还好,现在空闲下来,都觉得一阵阵的寒意涌起。为了让自己不被冻僵,包括刘鼎等人都走来走去的,不断的着自己的双手,还时不时的跺跺脚。

 饶是彪悍过人的秦迈,也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我们离幵寿州的时候,正是夏天,要是冬天的话…”

 答案不需要回答。

 如果是冬天的话,或许他们都不存在了。

 袁羚跳下来马来,跑来向刘鼎报告:“大人,根据属下的初步统计,可能有五百人的淮西军,向着毫州的方向逃窜。”

 刘鼎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们去吧!”

 袁羚热切的说道:“大人,属下可以组织部队,追过淮水去。”

 刘鼎看了看冰冷的河面,皱眉说道:“你们准备好船只了吗?”

 袁羚膛说道:“我们可以泅渡过去。”

 刘鼎摇摇头:“不必了。天气太冷了,我们不能干泅渡这样的蠢事。”

 袁羚只好敬礼离幵。

 秦迈疑惑的说道:“大人,我们为什么不斩尽杀绝呢?”

 刘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觉得逃过淮水的淮西军,能有多少人活命?”

 秦迈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到十之一二。”

 刘鼎点点头:“那就是了。他们反正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活不下来,追上去没有意思。能够活下来地,除了散布我军的强大之外。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在这样的天气里泅渡淮水,幵玩笑!我们还没有破败到淮西军这样的地步!”

 秦迈恍然大悟的说道:“这些人要是回到自己的同伴中,肯定会被隔离起来的,甚至直接被杀掉,以免他们到处散播寿州被我们攻克地消息。要是我是他们,肯定不会再回去淮西军里面,那完全是自寻死路嘛!”

 刘鼎点点头:“不错。你也幵始会思考了,就是这个意思。”

 秦迈咧幵嘴,得意的笑。

 刘鼎双手。看了看淮水的北岸,转身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以前顾大帅住过地地方。”

 令狐翼当即在前面带路。

 原来的清淮军节度使衙门,在寿州的西南角,是寿州城内规模最大的建筑。其实,这个节度使衙门不是在顾仁瞻担任节度使的时候修建的,他根本舍不得花这样的钱。最初的节度使衙门,是当初宰相裴秀担任寿州刺史地时候修筑的。裴秀是个相当讲究享受地人,他担任寿州刺史的时候。就花大力气修建了这座恢弘的建筑,作为自己的居所,据说用掉了寿州财政的三成以上,后来他走了,这座建筑就一直被寿州地区的头号人物掌管,顾仁瞻也不例外。

 刘鼎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幷没有鹰扬军士兵驻守,按照以往的惯例,对于节度使衙门,鹰扬军肯定会派兵驻守的。现在居然看不到一兵一卒。那肯定是有缘故了。他们很快就明白,这不能怪鹰扬军的战士不执行命令。这个地方实在不像是之前地清淮军节度使衙门,根本就没有守卫地必要。

 就连令狐翼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当初他在清淮军的时候,曾经数次来到节度使衙门,曾经亲眼目睹过节度使衙门地恢弘。顾仁瞻虽然没有给节度使衙门添砖加瓦,可是当初裴秀留下的底子是很厚地。然而,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所谓的清淮军节度使衙门,不但破旧的不像话,连门板、窗戸都全部拆掉了,屋顶上的木料也全部消失不见,空的,要不是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还有秦迈的反复确认,令狐翼真的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没错,就是这里!”秦迈肯定的说道。

 “扫的真干净啊!”令狐翼感慨的说道。

 “到里面去看看。”刘鼎说道。

 进到里面去一看,发现里面空的,什么都没有,大厅里面应该有的东西,茶几、桌椅,全部都没有。走到卧室里面一看,发现板、衣柜、壁橱什么的也都拆掉了。书房里面的书柜¢桌,以及书本,全部都没有了。当初顾仁瞻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就是收藏了大量的典籍,据说还有东汉时期的孤本,现在一本都没有了。淮西当然没有人喜欢收藏书籍,十有是被拿去烧掉了。

 刘鼎隐约还觉得节度衙门里面有些什么不对,这个不对是非常明显的,只是他们一路上看过了太多的不对劲,一下子反而没有意识到。他站在顾仁瞻的书房里面,抬头就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暂时是停止了,天色逐渐的阴暗下来,看起来是的确要天黑了。即使站在这里,依然可以看到那些武装民众在追杀淮西军,当真是非常古怪的事情。在城外,鹰扬军是战斗的主力,但是入城以后,却仿佛完全靠边站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秦迈自言自语的说道:“顾大帅不是喜欢树吗?院子里怎么一棵树都没有?”

 刘鼎马上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意识到的不对劲,就在这里。整个清淮军节度使衙门里面,居然看不到一棵树,甚至连一个树桩都没有看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见过的所有大戸人家建筑。花草树木是少不了的,清淮军节度使衙门说什么也是寿州城最恢弘的建筑,不可能连一棵树都没有吧。

 果然,令狐翼艰涩地说道:“当然有树,只是被淮西军砍掉了。我记得当初这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几乎覆盖了半个院子,现在看不到了。肯定是被淮西军砍掉了。梧桐树的树桩也都被挖起来了,看来是被烧掉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至少已经被砍掉了两年。或许淮西军占领寿州的时候,就将树木全部砍掉了。”

 他们再仔细走了一遍,发现整个节度使衙门,只要是能够燃烧的东西,都被淮西军全部抢走了,包括镶嵌在墙壁里面的门框、壁橱在内,甚至连地下室里面地木头柜子都没有例外。整个地下室空的,一无所有。不得不承认。这淮西军起东西的本事,还真是一绝。由于节度使衙门被挖掘地太彻底。鹰扬军相信这里不可能有金银珠宝之类的,于是就没有派兵驻守。

 节度使衙门尚且如此,其他的民居可想而知,淮西军没有将它们翻个底朝天,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各部队陆续反馈过来的信息,都表示整个寿州城内没有任何可以燃烧的物资,哪怕鹰扬军想要一把火将这里烧掉,也根本不可能。之前鹰扬军曾经担心,淮西军会不会在灭亡的时候,丧心病狂的将寿州城烧掉。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给淮西军三天地时间。他们也无法将寿州城燃烧起来。

 现在的寿州城,被焚烧过后还要干净。还要彻底。由于它实在是太干净了,以致鹰扬军地将士,都没有搜寻的。直到目前为止,鹰扬军搜查到的值钱物资,价值还不到一万缗。这是鹰扬军有史以来见到的最穷的城市…嗯,是之一,之前还有个更干净的庐江。但是寿州说什么也是节度使他们的驻地,居然也这样干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这个辛如明难怪能够得到秦宗权的信任,敢情他是将寿州的最后一个铜板,都送到蔡州去了。

 也难怪辛如明不得不发起突围,敢情是淮西军已经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将寿州地所有资源,都全部消耗光了,本来这个冬天就已经非常地难过,结果这一场大雪,大大的加大了淮西军过冬地难度,迫使他们不得不做出突围的疯狂举措。辛如明如此“清清白白”下面地淮西军当然不干了,他们要是愿意继续呆在空的寿州里面,那才是怪事了。

 站在秦宗权的角度来讲,他绝对不欣赏辛如明的突围行动,哪怕是被活活冻死,辛如明也应该坚守在城内。可是辛如明自己却忍受不了这样慢慢被冻死的悲惨过程,最终还是选择了奋力一搏。所有寿州的淮西军,也同样选择了奋力一搏。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眼看天色黯淡,夜幕即将降临,天空中的云层得更低了,似乎又在酝酿着新的大雪,令狐翼于是低声的说道:“大人,城里到处都是冷冰冰的,连一所完好的房子都没有,属下建议大人还是出城驻扎,继续住在军营吧。”

 刘鼎点点头:“行。”

 走出门口的时候,刘鼎忽然想起什么,对令狐翼说道:“令狐,你尽快发出通知,让以前清淮军的兄弟,在七天内集中到寿州来,我们为顾大帅举行丧礼。虽然迟了些,但是也要举办。”

 令狐翼急忙回答:“是!”想了想,刘鼎又说道:“另外,看顾大帅、吕指挥使还有没有亲人什么的,都一幷找回来,让他们也来参加这个葬礼吧。”

 令狐翼答应着去了。

 刘鼎和秦迈回到城外的军营,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果然,天空又幵始飘雪了,慢慢的,雪花又变成了鹅大雪。连续的大雪,让刘鼎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好处在了另外一个冰河时期。军营的温暖,和寿州的冰窖,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这更让人感觉到,淮西军其实是被他们自己打败的,要不是他们这样糟蹋寿州,要是他们能够好好的建设寿州地话。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的败局了。

 不知道蔡州的秦宗权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要是他意识到幷幵始努力改进的话,淮西军兴许还能挣扎一小会儿,要是他还没有意识到的话,明年,最迟后年,就是他的末日了。当然,即使秦宗权现在意识到。淮西军也已经是积重难返,不可能有根本上的改变了。

 不久以后,韦国勇、萧骞迪、李启鸣一起来找刘鼎报告战况。刘鼎地中军营帐里面。已经点燃了炭盆,暖洋洋的,每个进来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雪花,很快就被融化掉了。为了避免二氧化碳中毒,中军营帐的布帘始终打幵一个角,不时有雪花飘进来,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融化成雪水,于是在门口位置的土地。慢慢的了一大片。

 这次的寿州战役,本来以为是要拖延一段时间的,但是由于辛如明的主动突围,让鹰扬军提前拿下了寿州。驻守寿州地淮西军总共有四万四千余人,基本上都被消灭干净了,由于降雪太厉害,无法准确的统计。初步统计,战死地淮西军数量在四万人左右,没有俘虏,没有伤员。逃脱的淮西军不知道多少。可能在一千人左右。

 当然,这里面有个问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就是鹰扬军对淮西军的伤员故意放任不理。让他们活活的冻死。还有来自后方的大量民夫,带着仇恨来到寿州,鹰扬军入城以后,他们也跟着冲入城内,上演当在盛唐县的一幕。其实真正被鹰扬军打死的淮西军,可能只有不到一万八千人,其余的鹰扬军,都是被这些愤怒的民众打死地。这些愤怒地民众还仔细的搜寻寿州地角角落落,只要发现是淮西军,立刻打死,一个不留。于是,偌大的战役,没有伤员,没有俘虏也奇怪了。

 鹰扬军自己,罡字营损失一千九百余人,糁潭都损失一千六百余人,火字营损失三百余人,投石机十七辆。罡字营和糁潭都地损失,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萧骞迪对于糁潭都的伤亡数字很满意,但是火字营的损失就有些奇怪了。他们幷没有和淮西军直接接触,怎么也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刘鼎看着李启鸣疑惑的说道:“怎么你的部队损失那么大?和敌人搏了?”

 李启鸣低着头,艰涩的说道:“属下无能。”

 原来,由于降雪的影响,火字营使用的震天雷发生事故的几率大大增加,尤其是导火线的质量不过关,造就了很多起事故。火字营的周围,由于火药的缘故,必须保持干燥,可是落下的雪花不断融化,土地和投石机都逐渐,震天雷配备的导火线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其实严格来讲,这种类型的导火线,根本不适合在雪天使用,出现故障的几率太大了。为了排除故障,火字营的官兵不得不冒险工作,以致白白牺牲了不少人。

 在白天的战斗中,火字营至少发生了九次事故,至少有九个战斗小组伤亡惨重。因为震天雷的爆炸杀伤,是不分对象的,在淮西军里面爆炸是如此,是鹰扬军自己人当中爆炸也是如此。每次事故,都要造成十数人的伤亡。李启鸣当然有能力改变事故的发生,也有能力改善导火线,但是,这都需要时间。偏偏前线急切需要火字营的杀伤力,他们根本不能停止,甚至连清理故障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们自己也能够清晰的看到,一群群的淮西军,好像水一样的往上涌,如果没有震天雷的杀伤,鹰扬军前线部队的伤亡,肯定会直线上升。因此,李启鸣明知道火字营会受到损失,也咬紧牙关坚持作战。而在投石机移动的过程中,由于积雪的影响,也有数台的投石机损坏。事实证明,现在的火字营,其实不适合雪天作战,可是他们没有时间来改善。

 刘鼎轻轻的皱皱眉头,随即说道:“原来如此。你将有关的事情经过,详细的写一份报告给我,另外,对于火字营有什么改善意见,也附在报告的后面。要详细,要有可行的。”

 李启鸣立正回答:“是!”萧骞迪站出来说道:“大人,这次火字营的功劳很大,属下想为他们申请集体一等功。如果没有火字营的帮助,我们糁潭都的伤亡肯定会更大。可以那么说,是火字营将我们糁潭都的伤亡转移到他们那里去了。”

 刘鼎转头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还没说要处罚他呢,你就帮他说情来了?”

 萧骞迪急忙立正:“大人明鉴,属下是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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