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掌灯时分,凌家军终于酒足饭
,各人归回营房去休息了。
可儿也回到她平
里处理事务的那三间抱厦,看着廊下劳累了一天的众人笑道:“今儿辛苦大家了,都散了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众人答应着,都退了出去。她转头冲柳婆婆摆摆手,示意她也离开后,便向偏殿走去。
虽然凌雄健的归来让这一天比平时忙碌了许多,可儿心头却一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喜悦。那感觉就像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不,不仅仅是这样,比那个要复杂得多…
可儿摇摇头,转开思绪。她不想分析这种陌生的感觉,只想享受一下劳累过后的轻松与悠闲。
晚风吹来阵阵不知名的花香。头顶,那深邃的夜空晴朗得不见一颗星,只有东边天际一轮水月毫无遮拦地挂那里。
望着朦胧的月亮,可儿不由站住。
啊,原来今儿十五了。如果她还在钱府,今儿正该是赏
会的日子。在这样温暖的夜晚里宴请宾客,倒也正是合适…
可儿又对自己摇摇头,微笑起来。她就是改不掉这管家婆的习惯。就像多年前故去的婆婆常常说的,什么人什么命,她天生就是管家婆的命。
偏殿里已经亮起了灯光,可儿知道那不是凌雄健。
自从离开马厩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不过,他的行踪她却掌握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他离开马厩后便随着众将士一起去了“澡堂子”…那是前几
他们在后花园的北角发现的另一处温泉池子。看来,西边的那座精致石屋应该是以前皇室专用之所,而这北角的“澡堂子”则是其他人共用的…之后,凌雄健又领着他的凌家军一起去船厅用餐。餐后,他要求张三和小林陪着他视察整修一新的宅院。可儿估计,此刻他们应该是在后花园中。
她抬脚跨进偏殿,
头碰上正准备去找她的
喜。
“正准备去看看姑娘怎么还没有下来,姑娘就来了。”
喜笑道“水已经给姑娘倒好了,再来晚些就凉了。”
可儿点点头,
开珠帘看了看当地放置的那个正冒着热气的大铜盆,笑道:“你的手脚真快。”
喜嘻笑道:“姑娘不是叫我快些,好趁着将军还没回来前先洗个澡的嘛。”
可儿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你也下去歇着吧,这里且放着,等明儿再收拾也不迟。”
喜走后,可儿闩上门,
了衣服泡进从石屋温泉里打来的水中,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找到那处温泉后,她便每晚都奢侈地用这泉水进行洗浴。她本想直接就在那石屋中洗的,只是那里的门窗直至昨天下午才修好。
可儿又叹了一口气,伸直腿双,手指在水中划动着。
不知什么原因,这石屋里的池水比那边大澡堂里的要绿一些,而且还带着轻微的烟熏味。有人说,正因为如此才只有它可以治病。不过,就算它能治病,怎么让凌雄健接受它也是一个难题。
可儿有一种感觉,只要听说这泉水能治病,凌雄健大概连碰也不会碰它,更别说是去泡浴了。他似乎十分忌惮别人提到他的那条伤腿。而她似乎又必须就那条腿的问题与他进行一场认真的“探讨”
不,是“必须,没有”似乎“。可儿在心中更正。
“可儿。”
门上响起敲击声。
可儿一惊,她才刚进入浴盆而已。
“谁?”
门外响起一声闷笑“我。”
凌雄健的声音传来。
“呃…那个…你不是去视察后花园了嘛…”
可儿本能地捂住
口,瞪着珠帘外闩上的大门。
“已经瞧完了。你在干什么?开门。”
“呃…好…”可儿答应着,扭头四处张望,一时慌乱得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开门呀。”
凌雄健有些不耐烦地叫道。
“呃…好的…好的…这就来…”
她终于想起来在找什么了,便伸长手臂去够放在梳妆台上的
巾。
“你在干什么?”
凌雄健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房里的动静。只听房间里传出像是水
的“哗啦”声。他立刻明白她是在干什么了,不由咧开嘴,
出他那狼一样的
气笑容。
“等、等一下,我就来,我在找,找…鞋。你…要不…你再,再去哪里转转?”
可儿突然发现,这浴盆的位置放得比以往都远了一些,竟然够不到那条
巾,不由有些着急。她正想爬出浴盆,却只听门上“叮”的一声响,门闩竟然开了。
放在书案上的烛光晃了晃,室内的光线也跟着诡异地摇晃起来。不知是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还是受了惊吓,可儿的手臂冒出一串
皮疙瘩。她本能地静伏进水中,紧张地瞪着珠帘。
随着门闩再次被
上的声音,一只明晃晃的匕首伸进珠帘,将它们往一边拨去。紧跟着,凌雄健的脸出现在烛光下。
“看看我捉到了什么?”凌雄健斜靠在立柱上,望着可儿
出森森白牙。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可儿连下巴都埋入了水中。
凌雄健晃晃手中的匕首,将它收入
间的短鞘。
“要进来方法多的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一摇一摆地向她走去,那笑容越发的像狼。
“你…”可儿挥动着手臂想要阻止他前进,却又发觉这样只能让自己更加暴
在他的视线之下,忙又收回来,抱在
前。“你出去…”
她尽量加重语气里的不悦。
“这可是我的房间。”
凌雄健挑着眉,慢慢走过来,将双手撑在浴盆上,低头刻意打量着水中倩影。碧绿的泉水几乎遮蔽不了什么东西。
他伸出一
手指试试水温,又笑道:“而且,这浴盆好象也是我的。我记得很清楚,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洛
拉到扬州来的。”
他的手指沿着盆边慢慢向可儿肩头方向划去。
可儿忙又往水里沉下去一点,暗暗庆幸着这浴盆够大够深。
“你,你你你,你先去别处逛逛…”
她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凌雄健定定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答道:“好。”
他立直身体,真的离开了浴盆。可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不由瞪大了眼睛。
而当她发现凌雄健只是为了便于
掉衣服时,不由着急起来。
“哎呀你…我…我在洗澡…你…你可以等一等再做那个…”
凌雄健停住手。可儿忙咬住嘴
。
“等一等再做什么?”
他
掉衣服,
出上半身,重新伏到浴盆的上方。
“呃,我才不要说…”
望着那肌
起伏的
膛,可儿心不在焉地低喃。
她告诫自己不要盯着他看,只是,视线似乎有自己意识一般,不肯离开他的
膛。渐渐地,那股已经开始熟悉的热意从她的
腹间升起。可儿突然感到一阵虚弱,整个人差点儿滑入水中。
“也对,”凌雄健欺身上前,冲着她
气十足地挑着眉。“做就好。”
他的手沉入水下,扣住她的
,硬将她拖出水面,贴在自己的身上。
“呃,”可儿窘迫地抵着凌雄健的
膛“你…会被弄
的。”
“是吗?”凌雄健将她抱离浴盆,让她的身体顺着他的身体滑下。那瞬间的快
让他忍不住呻
出声。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拉扯着她的头发,令她仰起头来;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
抚进细滑的腿间,坏笑道“好象是有点
了。”
可儿浑身一颤,无力地倒在凌雄健的怀中。她抬起氤氲的双眸,只见凌雄健目光炯炯地搜索着她的脸。
“我真想你。”他低语着垂下头去。
“我也是。”可儿踮起脚尖,
上他贪婪的
。
窗外,一轮水月朦胧;窗内,两个人影
融。都说有水月的夜晚会起风,果然,没多久风势就变得强劲起来…
***
“那个,你睡着了吗?”
可儿伏在凌雄健的
前,听着他渐渐平静的心跳。
“唔。”凌雄健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可儿纤细的手臂。他不想说话,只想就这样静静地与她厮守着。
可儿动了动。她微微抬起身子。望着凌雄健闭起的双眼,她的手指小心地沿着他的腹部缓缓往下。
凌雄健脸上
出微笑。然而,当他察觉到可儿的目的后,不
立刻警觉起来。他握住可儿滑上他左腿的手腕。
可儿坐起来。
“我想看看。”
“不行。”
凌雄健干脆的拒绝。他用力一拉,将可儿重新
锢在
前。
可儿恼怒地挣扎着“为什么不行?”
凌雄健睁开眼,望着她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眸。
“为什么要看?”他反问她。
“我想了解你到底曾经伤成什么样子。”
她推开他,坐直身体。
“已经好了。”
凌雄健又想揽回她,却被可儿固执地推开手臂。
“已经好了怎么还犯病?”
她弯
越过他,从
前矮榻上捞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盘腿坐在他的身侧,一副打算追究到底的模样。
“啊,对了,你能让死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凌雄健嘻笑着打混。可儿捞起的正是他的内衣,那宽大的衣物套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有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他伸手探入那宽大的衣领,抚过她的锁骨。可儿推开他的手。
“我是认真的。”
凌雄健挑挑眉,撑起手肘,笑道:“什么认真的?”
可儿咬起嘴
,低了一低头,道:“你曾经说过,我们彼此间要坦诚相待。还记得吗?”
凌雄健望着她,半晌,才谨慎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
凌雄健皱起眉,他拉过丝被盖住腿双,道:“只是一桩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事?”可儿也皱起眉“什么样的事算小,什么样的事又算大?将军的尺度真让人惊讶。”
“说话不要这么冷嘲热讽的。”凌雄健扬起眉。
“那好。”可儿点点头“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凌雄健
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可以说不吗?”
可儿咬咬牙,不理他的讥讽。
“那军旗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代表着凌家军辉煌的旗帜不能挂在旗杆上,反而要收入衣箱?”
凌雄健扬起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正要说这事。你是在哪里翻出来的?我好象并没有允许你翻我的衣箱。”
可儿一愣,不由退缩了一点。
“好了,不早了,睡吧。”凌雄健翻过身,背对着可儿。
这是他们新婚以来,他第一次背对着她。可儿不
有一种受伤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其实我只是将军的管家而已,这些事并不该我管的。只是…”
这算是哀兵之计吗?凌雄健不由眯起双眼,他讨厌别人对他用计谋。
“只是,”可儿深
一口气,稳住内心渐渐升起的委屈,瞪着自己的手指。“一个好管家本来就该关心家里所有的人,你又叫我怎么能不管呢?”
这只是“管家”的关心?那这管家也管得太宽了。凌雄健冷冷一哼,翻身坐起。
“你想看我的伤?”
可儿点点头。
“只怕你不敢看。”可儿摇摇头“不会的。”
凌雄健
鲁地拉过她的手,伸进被子下面,引导着她的手指来到旧伤处,然后放开手。
可儿轻轻地、试探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大腿后,连忙缩了回去。
“疼吗?”她望着他。
凌雄健紧绷着脸摇摇头。他打量着可儿。他不知道他指望在她脸上看到什么样的表情。同情?怜悯?还是恶心、嫌恶?他告诉自己,是什么表情都无所谓,他的伤早已经好了,他才不在乎她怎么想。只是,心底那
自卫的刺仍然敏锐地竖了起来。
可儿再次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凹凸不平的疤痕。这疤痕深深地嵌入大腿的肌
中,似乎要将整条腿劈成两半一样。她的心不由跟着
搐起来。
她小心地掀开被子。微弱的光线下,那道伤疤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狰狞。不过,就是这样,她也能够想象得到当初他的伤势之重。
“一定很疼。”可儿轻触着那道疤“他们说发作时会很疼,是吗?”
手指下,凌雄健的肌
紧绷起来。
“谁说的?”
可儿抬头望着他。
“有伤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回避?”
这算什么?是嫌恶还是悲悯?
凌雄健
开腿,咬牙道:“我没有什么伤痛。”
“可是你明明…”
她的话突然中断。凌雄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到身前,一字一顿地道:“最后再说一遍。我没有什么该死的、见不得人的伤痛!”
可儿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眸凝望着他。
望着那张冰冷的脸,可儿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表面看,是凌雄健不愿意别人提及他的伤,而实际上,是他不愿意让人接近他。如果想要与他和平共处,那就要接受他所设的底限,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之内靠近他。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接受这个底限。
她垂下眼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你在意的并不是这伤,你只是不想让我太靠近你,你觉得这样会让你不安全。”
凌雄健惊讶地放开了手。他突然发现这正是他的真实想法,一个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一时间,他竟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狼狈。
可儿假装没有注意到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道:“或许,你还觉得这伤是你的一个缺点,你害怕我会因此看不起你。也或许,你觉得需要别人关心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更或者,你不知道怎么接受这受伤的事实,这腿伤害得你不能再从军…”
她的分析就像一支支利箭,每一箭都正中耙心。凌雄健只觉得仿佛在突然间被人剥光了一样,毫无防卫能力。他急促地呼吸着,腮帮也在
烈地
搐着。
“…我想,正是这个原因,才会使你在伤还没好之前就急着下
,还硬撑着去骑马。也许你是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伤得那么厉害…”
“够了。”
凌雄健猛地大喝一声,一掌击在
边画屏上。那
雕细刻的花梨木画屏立刻化为一堆木屑飞溅出去。这女人就是不懂得适可而止吗?他冷冷地瞪着可儿。
“够了。”
他低声重复着,转身下
,拿过衣服胡乱地往身上套去。又低头压抑住一腔暴怒,转身眯眼瞪着可儿。
“你似乎看得很清楚。不过,你自己呢?真是可笑,还信誓旦旦说什么我不需要你时你随时可以走路。这话你可以拿来骗我,可事实呢?你敢说你只想当个管家?”
可儿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凌雄健。
“一个临时的
子,嗯?”凌雄健讥笑着蹬上靴子“作为一个临时
子,你管的事儿倒真是不少。”
他怒气冲冲地从衣架上扯下一件斗篷,向大门走去。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来冷笑道:“别以为只有你长着一双眼睛,你的花招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你从来就没有只想当个管家过!”
说完,他用力地一甩门,扬长而去。
被弹开的大门外,一道闪电滑过夜空,狂风吹着被凌雄健留在身后的门,发出“哐哐”的巨响,一声闷雷滚过,农夫们久盼的
雨终于从云层里掉落下来。
第二十章
江南的
雨向来不大,这细如牛
的雨丝在不经意间也能将人淋个透
。
寅时三刻不到,
喜提着灯笼,撑着油纸伞来到偏殿。远远便看见可儿裹着一件墨绿斗篷立在雨中,她忙跑了上去。
“姑娘怎么站在雨里?”
可儿眨眨眼,将放逐到天际的思绪慢慢收回。
“这雨又不大。”
她浅浅地笑着,点点雨滴在发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这雨虽不大,却也能淋
人的,看姑娘身上都已经
了。”
喜将伞遮到可儿头顶,打量着她。
斗篷下,可儿并没有穿着那些新做的衣衫,而是重新翻出一件从钱府带来的旧衣,那灰蒙蒙的颜色比这阴沉的天色还要叫人觉得丧气,也更映衬得可儿脸色苍白。
“姑娘不舒服吗?”
“嗯?”可儿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操场。那里,强劲地风将丝丝细雨吹成一幕幕的雨帘。
“
喜,”她突然道“你说,我们离了这里之后要做些什么营生好?像白寡妇那样开个绣庄?”说着,自己先摇摇头“最好的绣姑已经都被她请去了。开个胭脂水粉铺怎么样?”
喜惊喜地望着她,这是可儿第一次用“我们”提到她的未来计划。
“这么说,姑娘终于想通了,要带我们一起走?”
可儿苦笑。一开始,当那个计划在她心中形成时,她并没有考虑要带上任何人…如果只是她一人,总是怎样都好办的…而且,那时候的
喜和柳婆婆还是钱府的仆役,与钱府有着契约。如今,她们作为陪嫁随她来到这里,她便对她们有了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喜想了想,摇头道:“这主意不好,我们对那一行不熟悉。昨儿我跟老王聊天时,老王说不如开个饭庄。我想,凭老王的手艺,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了,还有老王。王麻子也是她带进府来的,她自然对他也有着一份责任。
“还要拉上老王吗?”
可儿低头笑了笑。她突然发现,其实她在这世上并不像她所想像的那么孤单。
自小,可儿便习惯了独来独往。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柳婆婆总是守着那条看不见的界限,让人无法亲近;而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喜虽然是一个贴心又忠诚的侍女,却终究是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她已经习惯了所有的问题都只向自己寻求答案,也习惯了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她一直以为,她的未来也必将是这样一个人孤单单的度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背负”起三个责任。
对于有着那样一个缥缈未来的她来说,这责任似乎又太重了些。一个人总是怎样都能活下去的,而四个人…也许把他们留在国公府会更好一些,凌…那个人并不是一个坏人,应该不会亏待他们。只是…
可儿发现,事实上是她想要他们围在自己的身边,这至少可以让她感觉到是被需要的。虽然这么做有些太自私了。
“也许,你们留在这里比较好。”可儿接过
喜手中的灯笼,转身向抱厦走去。“怎么着,留在这里也是有保障些的。”
喜大大咧咧地挥着空出来的手,笑道:“姑娘说什么呢,我们当然是跟姑娘同进退啦。姑娘好不容易才同意…柳婆婆…”
喜的声音在看到角门边的一个人影后突然消失了。
柳婆婆撑着一把黑色油布伞,静静地立在角门边。那双闪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扫过可儿的脸,了然的眼神让可儿突然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他…不要她的关心。
关在心墙后面的脆弱瞬间滑出它的牢房。可儿握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早就习惯了被拒绝,也早就想到了这一次的“
锋”很可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让她这么痛苦。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一把钝刀切割着一处新
的肌肤。
“柳婆婆早。”
她低垂下眼帘,淡淡地打着招呼,重新垒好心墙上崩塌的石块。
雨连绵的早晨,天光还未放亮。这原本就阴暗的竹林小径在细雨中更显幽暗。她微微侧过灯笼,让灯光投在
滑的小径上,好让身后的柳婆婆也能看清路径。
“这雨倒也下得及时,正好可以看看府里哪里的屋顶还有问题。我总觉得不应该只有西侧的那些房舍需要修理而已。”
柳婆婆静静地看着可儿擦身而过。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又静静地跟在可儿身后向抱厦走去。
抱厦廊前,仆役领班们正三三两两地凑作一堆,小声地议论着什么。看到可儿过来,众人一致地闭了口,谨慎地望着她。
可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不
会猜想,那些仆役们是不是供奉着一尊不为人所知的“耳报神”不管是哪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她冲众人笑了笑“麻烦各位久等了,我们开始吧。”
安排好各处事项,与老王商定好今天的菜单,填写完当天需要采买的用品清单,又调解了两个起了纷争的仆役间的小麻烦,很快便到了早餐的时间。
可儿借口要查帐,让
喜去盯着船厅开饭,自己则留在抱厦中,望着远处烟雨朦胧的湖面,默默地出着神。
她不想遇见凌雄健。也不想知道他昨夜是在哪里度过的。她甚至都不想回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自凌雄健摔门而去后,可儿便拥被枯坐了一夜。他临走之前所说的那段话更是让她自惭不已。
对于凌雄健的指控,她无言以对。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对的。
即使是现在,可儿也敢摸着良心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他真正的
子。但她却一直怀着一个秘密的幻想,她幻想着能在他需要她的这段日子里假装是他的
子,以体验一下为人
的感觉。
可儿
痛的额角。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让自已太入戏了,竟然一时忘情,以为她真是他的
子,是有权利去关心他的…虽然她的关心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即使是府里的某个小厮病了,她也会如此关心一番的,更何况是与她有着肌肤之亲的他。
而在凌雄健眼里,这份关心却是多余。因为她只是一个“临时的
子”一个“权宜之计”是没有权利去刺探他内心世界的。何况,他早就说过,他需要的只是她的才干和能力,并不是她这个人…
可儿闭起眼,几乎忍不住眼角的酸涩。廊下及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忙深
一口气,抹去所有的思绪。
喜提着食盒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打伞的老婆子。
“婆子们说姑娘还没吃饭,我想着先前送来的肯定也冷了,姑娘吃了又要引出旧疾来,故而给姑娘送了些热的。”
可儿看看那个食盒,又看看身后桌上已经冷掉的早餐,摇摇头。
“才刚我吃了一个栗子糕,感觉有些堵得慌。这些先放着,等过一会儿觉得饿了时,我会吃的。”
喜抬眼看了看可儿。可儿立刻明白,她已经听到了传闻。
“怎么样也先吃点吧,姑娘也该记得那张大夫说的,姑娘这毛病是冷不得饿不得的。”
可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桌边。她望着站在门边打着伞的老婆子问道:“柳婆婆呢?”
“姑娘怎么忘了?您不是让她随采买的人一同上街去了吗?”
喜低着头,一一拿出几碟小菜和一钵百合粥。
可儿看着这几样菜式不由皱起眉头。这典型的南方饭菜与她所列的早餐菜单不一致。
“这饭菜…”
“老王单给姑娘做的。”
可儿皱起眉。
“我跟他说过的,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
喜抬起眼,眼中闪着恼怒的火光。“姑娘替那个将军管家,累死累活的却吃不到一口自己喜欢的…”
“
喜!”可儿皱起眉,责备地望着她。
喜收住所有的抱怨,委曲地弯起
角,赌气背过身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
、
…不、不好了,五多被
在砖墙下、下面了…”
可儿忙站起身来。
“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那小厮扶着膝盖边
息着,边回道:“东边船、船坞的墙倒了,把、把五多砸在下面…”
“什么?”可儿大惊失
,忙转身跑了出去。
“哎、姑娘…”
喜也忙扯过挂在一边的斗篷,追了上去。
一路走,那小厮一边禀道:“
让查看一下各处的房舍,所以张三爷就领着我们一路看来,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事儿,只这船坞东侧墙面有些裂。三爷叫着不要靠近不要靠近,那五多
子急,一个没拉住就跑过去了,偏偏这墙就倒了,把五多砸在下面…”
他们还未到船坞,远远便见到前方围了一群人。人群中不时传出一声声令人
骨悚然的尖利惨叫。
张三远远地见着可儿来了,也忙赶上来回话。
“五多的腿被
在碎砖下面。这墙只塌了一角,另半边墙和整个房顶看着像随时都会倒的样子,我们不敢随便
动。”
可儿排开众人,走到人群的前面。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趴在泥水当中,两条腿被埋在倒塌的砖墙里。他支撑着双肘,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回望着埋在砖块堆里的身体,嘴里不时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哀号…也不知道他是疼的,还是被自己所处的境地给吓的。这一声声刺耳惨叫只让围着的众人更加不敢靠近,也更加失去了主张。
可儿抬头看看那面危墙。墙面岌岌可危地向小厮这边倾斜着,看得人胆战心惊。
“姑娘。”
喜总算是追了上来。她将斗篷披在可儿的肩头,遮蔽已经渐渐减弱的雨势。可儿推开她,向前跨了一步。
张三忙拦住她。
“夫人,不能过去,危险。这墙随时都会倒的。”
那五多听见有人说话,便暂停了哀号,抬眼求救似地看着可儿。听闻张三这么一说,他又闭起眼睛绝望地哭叫起来,而且声音比先前更加响亮。
可儿可以肯定,这男孩是被吓着了。
“没事。”
她坚定地推开张三和
喜的手,向五多走去。可儿来到小厮面前,小心地瞥了一眼那堵危墙,低头跪在五多身前,捧起那张满是泥浆的脸,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多呀。就知道你是最淘的一个。瞧,闯祸了吧。”
五多
噎着抬起眼,口中尖锐的哀号渐渐转为低声呻
。
可儿看看他埋在砖堆中的腿双,在
砖的
隙中,她看到了一些像是血的痕迹,心下不由一
。她眨眨眼,低头笑着问道:“是不是腿很疼?”
五多
噎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墙,那倾斜的墙壁和屋顶再次吓着他,哀号声不由又大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子痛算什么?”可儿扳过他的头,不让他看身后“你可见过将军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比你现在的严重?你也只是被砖头砸了一下而已,等把这些碎砖搬走,说不定连皮都没破呢。这会子叫得这么震天响,明儿叫人笑话你不是男子汉。”
“我、我的腿断了…”五多哼哼唧唧地呻
着。
“你的腿能动吗?试一试,动动看。”
五多看着可儿的脸,鼓起勇气动了动腿,却只听砖块一阵危险的响动,从另一边破墙上又掉下一些砖屑来。五多吓得尖叫着趴在可儿的膝盖上。可儿也吓了一跳,不由地侧过脸去。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凌雄健的声音像巨雷一样炸响。
五多吓得又是一声尖叫,腿双不由又
动起来。更多的砖屑从墙头掉落,引得众人一片惊呼。可儿本能地抱住五多的头,低伏下身体,一边按住他“别动,别
动。”
五多抬起昏
的眼睛,双手紧紧扯住可儿的裙裾哭叫道:“别丢下我。”
“不会的。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可儿用衣袖抹去五多脸上的泥浆,
出那张布满稚气的脸。她专心地对五多笑着,不让自己分神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以及头顶那堵危墙。
身后,传来张三的声音,他正在向凌雄健解释发生的事情。
五多又想转头去看他的腿,可儿按住他,笑道:“你的腿还能动,也就是说它们没有断。不过,你现在还不能
动,会让上面的砖掉下来的。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吧。”
五多听话地闭起眼睛,呜咽着把脸埋进可儿的裙间。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儿抚摸着他脏兮兮地头发,紧张地看了看高耸在眼前的危墙,这才小心地扭过头去看向身后。
只见凌雄健正背对着她,在发号施令。
“你,带几个人去找几
棉被来;你、你、你,去找两张结实点的大桌子;你、你,还有你,去找一些竹竿、铁锹和绳子。其他没事的人别站在这里傻看,都滚!”
原本茫然无绪呆站在一边的人群听从命令,纷纷行动起来。眨眼之间,周围便只剩下凌雄健和他的几个卫兵,连
喜都衔命而去。
望着凌雄健镇定自若的背影,可儿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微微松懈了一些。
然而,当他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她的背不由自主地又绷直起来。
凌雄健转过身来,那双冒着怒火的眼睛让可儿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凌雄健瞪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可儿裹着一件
的墨绿色斗篷跪在雨中。那丝丝细雨在她发间凝成雨滴,正顺着她的额头滑落。那个受伤小厮的脸埋在她的裙褶里。在他们身后,则是高高的、倾斜的危墙。
当他来到船坞时,正看到危墙上的碎砖往下落。而可儿那细小的身影就那么毫无遮蔽地坦
在危墙之下…他无法形容当时那种肝胆俱裂的感受,这种感觉只在多年前出现过一次,当他第一次目睹战友牺牲在他面前的时候。
若不是仅存的理智提醒他“危险”他真想跑过去拉起可儿使劲地摇晃她,一直摇到她在自己面前碎成细末。
这女人难道没有大脑的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站在安全地带,她却跑到危墙下面去?
凌雄健的大手张合了无数次,才得以控制住即将爆发的脾气。他深
一口气,向可儿走去。
可儿望着凌雄健走过来,不由惊慌地连连摇头。
“别过来,危险。”她叫道。
她的惊慌立刻传染了五多,他又发出那种震耳
聋的哀号声。她忙低下头去安慰他,等再次抬起头来时,凌雄健已经蹲在了她的身边。
凌雄健不敢看向可儿的脸,他害怕一旦再次看到刚才在她眼中闪过的惊慌,他会忍不住把她拉起来,抛到安全地带去。
他眯起眼,打量着五多紧紧
在可儿裙子上的手,又抬眼看看被埋在砖堆中的腿,以及头顶那面危墙,迅速地衡量着眼前的形势。
他低下头看着五多,摸着下巴笑道:“唔,看来我们错过了一个人才。早知道,上次打突厥时就该把你带着,你这招‘魔音穿脑’准能替我们打胜仗。”
五多呜咽着笑起来,那又哭又笑的样子逗得可儿也跟着笑了。她随即感觉到凌雄健盯在她身上的凌厉眼神,便忙收敛起笑意,低垂下视线。
凌雄健蹲在可儿的右侧,一只大手垂在屈起的左腿边。
她的视线掠过那只手。那只拳头上的肌
正在收紧。她不觉皱起眉头,小林说过,阴天下雨会引发他的伤情,这样蹲着是不是也会牵拉着那道旧伤疤?
她刚要张嘴询问,突然又闭口不言…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他又不希罕她的关心。
可儿咬咬
,转开视线。
看着可儿转开的头,凌雄健内心微微一
。他知道,是昨夜的那些话伤害了她,而他却并不想就此道歉。他早就对她说过,有些事情是不
她
手的。
然而,可儿那在意料之中的拒绝态度却让他有一种意料之外的失落。
他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可儿的肩头,那
的斗篷让他不觉皱起眉头。
直到她转头来看着他,他才低声道:“你走开,我来。”
可儿抬头看看那危墙,又看看闭着眼埋在她裙裾间的五多,摇摇头。
“将军走开吧,这里危险。”她轻声道。
凌雄健咬紧牙,他真想冲她大吼:既然知道危险,她为什么还要跑过来?
其实,他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像她明明知道会触怒他,仍然坚持着要说完那些话一样。她总是尽她最大的努力去做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也不管这件事是否会对她造成伤害。
“姑娘。”(小说网)
喜拿着斗笠和蓑衣跑过来。
凌雄健抬手制止她想要过来的打算,走过去接过斗笠和蓑衣,挥挥手,让她离开危险区。他重新走回可儿身边,将斗笠戴在可儿头上,然后低头解开她那
的斗篷,随手扔到一边,又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这才将蓑衣系在斗篷外面。
可儿抬起眼,只见凌雄健那原本就冷硬的五官在这蒙蒙细雨中更显僵硬,那双没有多少人敢于正视的双眸中却闪烁着一股令人吃惊地脆弱…是为她和五多在担忧吗?
“没事的,我相信将军一定有办法救出五多的。”她本能地安慰他。
凌雄健的手停了一下“我更宁愿你走开。”
他抬起眼,那泛着蓝光的眼眸中尽是这
鲁口气所不能掩饰的担忧。
斗笠下,两人的视线相
。瞬间,昨夜的不愉快和眼前的危险全都被抛在脑后。在彼此暗
涌动的双眸中,凌雄健和可儿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切,以及各自内心那份还不甚明了的情愫…
“来了,来了…”张三领着众人抬着两张大桌子跑来。
凌雄健站起身,指挥着众人小心地将桌子遮住五多和可儿的身体。等一切都布置好后,他低伏下身子对可儿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起来吧,我来。”
可儿看看桌下并不宽裕的空间,又看看凌雄健宽阔的肩膀,摇摇头。
“这里空间小,将军进不来。还是我在这里陪着五多,将军只管救人就是。”
凌雄健很想强行把可儿拖出来,可是理智告诉他,她是对的,他没办法钻进桌肚下安慰那个受了惊的小厮。他咬咬牙,抓起可儿的手使劲地一握,便毅然放开她,离开去指挥众人。
可儿
着被他捏疼的手,看着他指挥仆人们把棉被盖在头顶的桌子上,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这突然的黑暗让五多一阵紧张,他呜咽着抬起头。
“别怕,没事。有将军在,不会让我们有事的。”
可儿安慰着他,却在突然间明白,事实上她比她所想要的更加信任凌雄健。
棉被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喊叫声。紧接着,一阵像鼓点一样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可儿猜,凌雄健正带着人在推倒危墙。
“五多?”可儿叫道。
“我很好。”五多的声音虽然颤抖着,却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又是一阵像鼓点的声音过后,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已经过去了吗?可儿望着漆黑的头顶,屏息等待着。
突然,桌子被人掀开。明亮的光线使得可儿猛眨着眼,一时间不能适应。
“可儿。”
凌雄健的声音响起。她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便被一双大手硬从泥地上给扯了起来。紧接着,便被圈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凌雄健胡乱地扯下她的斗笠和蓑衣,双手慌乱地在她身上游移着,检查着。
“我没事。”
直到这句话出口,可儿才意识到她曾经有多紧张。这突然的松
令她全身一软,她无力地扶住凌雄健的手臂,忍不住发起抖来。
凌雄健望着可儿那副落水小狗般的可怜模样,心中不由一疼。他顾不得周围仍然忙
着的仆役,一把将她拥紧在怀中。
“该死。”他嘟囔着,把脸埋入她
的头发当中。
可儿闭起眼,拥紧他。一阵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在她的心头弥漫开来。很快,她的颤抖便平息了下去。然而,与此同时,她又清晰地感觉到另一股颤抖,一股从凌雄健身体里传出的颤抖。
她抬起头。
只见凌雄健闭着眼,死死地抱着她,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令他害怕的事物。
“熊。”她犹豫地低喃。
凌雄健睁开眼,望着她咬起牙来。
“该死,太过份了,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又低下头去拥紧她,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
他…真的在为她担心呢。一股甜蜜涌上可儿的心头。她微笑着,缓缓举起手,轻轻地、笨拙地抚拍着他那宽厚的背。
“我这不是没事嘛。”
张三瞪着那些分神的仆役,以眼神命令他们全都装作看不见。仆役和卫兵们纷纷低下头,窃笑着,继续收拾现场,将五多从
砖堆中给拉出来。
“出来了。”几个仆役异口同声地叫道。
可儿一惊,猛然回到现实中。她忙推开凌雄健,走到五多身边。
五多还在
噎着。
张三小心地摸摸五多的伤处,对可儿笑道:“万幸,好像没有伤到骨头。”
“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比较好。”
可儿边说边蹲下身子。她还没完全蹲下,便又被凌雄健拉起来。
“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凌雄健皱眉瞪着她“看看你自己!”
可儿低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她的衣裙全
了,而且还沾满了泥巴。
“姑娘快随我去换衣裳吧,别着了凉。”
喜也上来拉开她。
“夫人只管放心,这里有我们呢。”张三也说道。
可儿看了凌雄健一眼,便点点头,随
喜走开。
“姑娘最好是去温泉里泡一泡,别受了寒凉,引出胃疼来就不好了。”
喜一路嘀咕个不停“我已经让老王给姑娘准备了一些姜汤,等一下给姑娘拿来…”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可儿仍然能感觉到凌雄健盯在她背上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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