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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到访,真相(1)
 端午傍晚,温暖早早做好饭,左等右等最后等来的却是温柔歉意连天的电话,她临时有个大客户要接待不能过来吃晚饭了,独自一人对着满桌子菜,温暖毫无胃口,拣了张碟天使之琴放进唱机。

 在全球音乐派里都有可能找到爱尔兰民谣的影子,凯尔特文化原是世界音乐的源泉。

 爱尔兰是一个最适合上演绿野仙踪的国度,辽阔天空,绵延高山,浩瀚蔚蓝海水,精通白魔法的美丽巫女住在森林深处巨大幽暗的城堡,长发飘然落地,竖琴就在火炉旁,回眸时,眼瞳如绿宝石纯净。

 十二三世纪的苏格兰与爱尔兰,不知传着多少浪漫悲怆的传说,那在宴会上唱着民谣的游诗人,那在银烛台下摇曳旋转的圆蓬裙子,那为王效命的世袭贵族和战后封衔的勇士,所有领地之主,城堡田地马匹奴隶均为赐予,连平民也是财产永世归属。

 对那方深刻的绵的半明半灭似了未了的印象,最初来自于欧洲古代浪漫小说,种种制度,风土风俗,衣着饰物,在扫遍各种原文著作后获得历史认知,她由衷爱上了前世都不曾到过的地方,爱上它在古代从前挥剑的骑士。

 最后,她亲自踏上那片高地,倾听那些动人的音乐。

 而她的最爱或许别人听到也会觉似曾相识。

 那首MV简单到从开始到结束整个画面只呈现一张脸,绿宝石似的眼睛仿佛纯真无,每唱一句轻轻垂睫,半阖眼眸的脸带着无言忧郁…NothingparestoYou,你无以伦比。

 除了远古悠扬的唱穿越高山森林淌至今,在爱尔兰源远长的历史长河里还有无数文豪,神秘、愁思且充满前拉斐尔派意象的叶芝如是说:

 如果我拥有天国的衣裳

 织有金色的、银色的光

 这碧蓝、灰暗和黑色的织物

 属于夜、白昼和晨曦

 我就将它们铺在你的脚下

 当温暖在茫然中明白过来琴声里那一丝不和谐的窸窣来自于锁孔时,门扉已被骤然打开,廊道柔和的灯光斜斜映进全然黑暗的室内,她慌忙跳起的瞬间厅里乍然大亮,刺眼得她即时以手遮上眉睫。

 站在门口的温柔呆住“你怎么…”

 温暖一声不哼,熄了音乐往卧房走去“你们自便。”

 温柔犹自失去反应,只下意识对旁边的人道“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

 占南弦看着卧室那扇被掩得没有一丝隙的房门,在灯亮的那一刹他也看见了她染的长睫,透红的瞳子,无声无息地脸上挂着两道幽伤泪痕。

 温柔侧过头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恩?”“为什么你会在她楼下?而她会哭?”

 他不答,顷刻之后,边牵出一抹带点深意的淡笑“我们走吧。”

 温柔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该敲门进去,还是就这样离开,想想此刻若去问为什么,不过是着温暖为难地找籍口敷衍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随占南弦出去。

 下楼时她说“我很担心她。”

 占南弦笑了笑“担心什么?我看她生活得很自得其适。”

 “后来的事你不知道。”

 他不甚感兴趣地“哦?”“知道爸爸出事的那天,她和我一样都呆在了当场,但仅仅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她好象就接受了现实,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那一幕,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是不是要准备追悼会了?得挑一张爸爸最喜欢的照片。’”

 占南弦静默半响,然后微弯线“她的性格不是一贯这样?”

 有时候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然而有些时候,又理智得令人发指,绝情到连上帝也会为之骨悚然。

 “不仅是如此,你不知道…”温柔抬手鬓边的发,轻声道“那天我做了一件此生最后悔的事。”

 占南弦的视线不经意被她左手戴着的尼泊尔古银镯子所吸引,五厘米宽的镯面盘着异常独特精致的纹饰,在她垂手、银镯从前臂滑向手腕的那一瞬,他一向淡定冷凝的神色也不微微动了容。

 温柔苦苦一笑。

 “那天她好象忽然长大成*人,一秒前还是个被宠得连电子炉都不知道怎么点火的公主,眨眼之间却变得象天塌下来也可以由她一肩挑起,你想象得出那种情形吗?”

 他不言语,削薄的角不知不觉已轻轻抿紧。

 “我宁愿她打我骂我怨我恨我,这是我欠她的,但她不,她很平静地叫我回房休息,说余下的事情她会处理,然而她表现得越是这么冷静,我心里就越被不过气,愧疚太深以至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再也无颜面对她,一时间万念俱灰,我回房间关起了门。”

 她顿了顿。

 “可能血脉相连的人真的会有某种感应吧,我刚割开静脉她就上楼来敲门,我没开,一边听着她惊慌地又拍又踹门板,一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汩汩地到地上,心里有一种变态的报复快,只想着,我还给她,全还给她,通通都还给她…然后朱临路到了,他们一起撞开了房门。”

 朱临路扑过来手忙脚地帮她包扎,而温暖…一直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就那样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直到那一刻,她才从绝望、悲伤、狂和怨怼中清醒过来,醒觉到自己已犯下无法挽回的错。

 “在我住院期间她一次也没来过,我出院那天朱临路来接我去爸爸的灵堂,追悼会是她一手办的,就等我从医院出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在灵堂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早当我从瞌睡中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朱临路和我说她去了英国。”

 “她走后你们有没有联系?”

 “开始没有,没有信,没有电话,没有电子邮件,她就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每次我问朱临路,他都只是说她需要时间,其他什么也不肯透,要到整整一年之后,她才肯和我联络。”

 占南弦慢慢地转过头来“你的意思是,她出去的第一年…只有朱临路知道她的下落?”

 “应该是的。”

 他习惯性地把角勾出半弯的弧度,再也没说什么。

 “过了七年她终于回来,然而却好象变了一个…我再也不认识的人。”

 在她身上已再没有一丝少年时的影子,表现惊人的成大智,就象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无时无刻不娴静安然,仿佛任世间沧海桑田,她早练就气定神闲的本事,始终置身于外,微笑着纤尘不染。

 但明明不该这样,就算时间足够长,也不可能全部抹去创伤。

 只是,岁月已把姐妹两人隔开了七年那么漫长的距离,她再也无法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

 夜幕下华灯盏盏,似近还远,有风吹来,思绪如发丝一样被微微起。

 占南弦顿住脚步,向温柔摊开一只手掌“你先回去,把钥匙给我,我上去看看她。”

 温柔想说什么,见他神色和缓而坚持,终究沉默地摘下一把匙条给他。

 上得楼来,他开门进屋,把灯按亮。

 客厅里以深深浅浅的紫布艺为主打,简约中带着华美,四米阔的阳台以银制罗马杆挂着繁复几层的落地长纱,又薄又轻,风过如浣美丽非凡。

 餐厅一角粉蓝瓷瓶里着大束橙盛放的非洲菊,桌上摆着原封未动的五菜一汤和两套洁白晶莹、泽亮丽的英国骨瓷餐具,看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里的人也未用晚膳。

 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起已经凉掉的菜,一箸箸慢慢吃了起来。

 外面的声响良久不消,温暖终于开门出来,见到是他的那一刹她下意识想把门重新关上,然而他抬头瞥来的眼光让她不其然控制住了自己稚气的举动。

 占南弦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专心吃东西,神色自若得仿如是在自己家里,而她只是一个他视若无睹的透明鬼魂。

 她移了移步,走到沙发上躺下,拿起遥控器打开唱机,音乐在静无人声中响起。

 吃完了饭,他慢地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倚着阳台的移门看向夜空。

 待了大约有一刻钟,把水饮完之后,随手把杯子一搁,他往客厅走来。

 脚步声越行越近,温暖咬了咬,保持原来的姿势,眸光落在与身体同一直线的下方沙发扶手上如定了形一动不动。

 走到铺着紫纱的茶几边沿,与她隔着一臂的距离占南弦弯下来,她依然不肯转头看他一眼,只是翘叠在一起的两只白玉脚尖下意识摒紧,出她心头细微的紧张,全身每一线条都在悄然戒备,心里已决定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置之不理。

 占南弦无声无息地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直起身,一边翻看一边向门口走去。

 温暖瞪大眼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握在门把上他回过头来,眸内星光如闪,似含趣,似倨傲,似讥诮,似柔和,似得意,似爱怜,似想纵声大笑,还似柔软入心,只擒住她目光飘来乍然一眼,他已转身拉上门出去。

 她手中的遥控器无法控制地大力摔向门板,结结实实响起“啪”的一声然后掉落在地,背板和电池都跌了出来。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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