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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终之卷 第十八章 谣言
 晚馔刚被安排好,我在小厅里还没坐稳,就听到红珊低声叫道:“老爷…”

 我的公公迈步进来,身上的官服还没换。

 我赶紧起身行礼:“父亲,您这是有什么急事?”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对着我点了点:“你坐。”

 我待他在桌旁坐下,方才轻轻落回杌子上。

 红珊看看我,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退了出去。

 “文禾打了胜仗。”他波澜不兴地对着我说。

 “彤戟来说过了。父亲,你为何不高兴?”我奇怪于他的神情。

 “自文禾拔军之起,京师就在练新军了。新募五千兵,加上从别处调得的一万,共一万五,众人都以为是巩固京师防御之用,但方才老夫才知道,这一万五兵马已经准备往宣府去了。”他语气阴沉“陛下早就认定文禾会得胜,这不奇怪。不过两人太过心照不宣的做法,在别人眼中可就不是一个正常现象了。”

 “陛下在京师为文禾准备兵马?”不知怎么,想起他削瘦的身躯,心里一阵酸涩。

 “并且练之时,旨意含混,直到今傍晚才命军队整备,明启程去宣府。兵部为此又吵闹起来,互相猜忌,到底是谁左右了圣意。”文老爷子两手撑在大腿上,着脊背说话,似乎很疲劳。

 “我明再去问问陛下。”我说。

 “不要去了。现在躲都躲不及,况且你这几进宫也够频繁了。”他看着我“小娃儿,在宫中要小心。此话老夫应该不多嗦的。有陛下态度在哪里,是保护也是把柄。保护你不会轻易被人怠慢欺凌,但也会引起他人猜忌和谋划。不要与陛下钦点以外的人有交往。也不要信任他们。比如,徐瑶。”

 “徐瑶?”我一下懵了。“她一直对我很好,难道说如今她已不是她?”

 “她从入宫那起就不是她。她不是徐瑶,她是徐典籍。,.。现在,她是懿安张太后的人了,她所在的地方。就是张太后地眼睛耳朵所在的地方。如果她有心,会避免与你言语,但你的言语行动,她会记在心里。”他看着我地眼睛“步步惊心,不可妄行。”

 “璎珞…记住了。”这样,我在宫中唯一的同之人,也消失了。这一刻,我脑中突然浮现她曾经落向茶杯地泪珠儿。那些眼泪是真的。也许我当时只晓得她是割舍男女情意,却并不真正懂得它们为何而落。

 “你用饭吧。老夫回去了。”文老爷子起身道了告辞,出门去。

 我送他出去。回来已然没有吃饭的心情。红珊和翠珠两个人仍是把饭菜摆齐,见我不动。面面相觑。我勉为其难拿起筷子戳几下。胡乱吃了一些,如同嚼蜡。

 而一夜辗转过去。大早上就被敲门声从迷糊中吵醒。

 “夫人,”待我开了门,红珊抱歉地看着我“桃花渡的宁老板说有急事要见夫人,我们见他那么急,就来叫夫人了。夫人是让他再等等还是…十有**是关于修缮长城款项事情。我对红珊说:“去告诉翠珠好好招待,我马上到。然后你赶紧回来帮我梳头。”

 “是。”红珊便转身去了。

 一切梳洗以近乎机械化速度飞快完成,也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我稍捏着裙摆,也顾不得很多,颠到前厅里。

 宁超站在门背对着我。一身儒生打扮。明明是个商人,每天装穷穿得那么朴素,真是挤兑贫民阶级。

 “宁兄!”我叫他。

 他转过身来,忙不迭行礼:“冒昧了,弟妹见谅。”

 “宁兄何必见外,”我请他入座“必然是有急事才会来找我。”

 “正是。”他坐下,语速稍快“可还记得几前我与连书同你提过的事情?”

 “记得。我说暂缓。”我点头。

 “如今还要暂缓么?”他追问。

 如今?我上次告诉了皇上此事,他貌似一点反应都还没有,这算是什么意见呢?我回答:“宁兄可有什么想法?”

 “我真是不明白沧符到底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他是怕我等失了身外之物,还是怕惊动朝廷,给官家丢人?全京师如今都知道宣府大捷,重建边防地奏报了,可他只字不提乞款事宜,皇帝也一分钱不给。如今朝野内外一夜传遍,说文侍郎此举就如当年袁督师许诺五年平辽一般,就是个哄皇上的空头承诺罢了!难道要文侍郎走袁督师老路?”

 “文禾可不是袁崇焕,他有尚方宝剑也不会不告杀人,不会把粮草卖给不该卖的人,也不会把钱用在刀刃之外。”我不喜欢他拿文禾跟袁崇焕相比。

 “可是人们已经在这么想了!”宁超显然有些急了“文禾难道没有给你私信之类,提到他现在的计划么?”

 “他一个字也不曾给我呢。”我摊开双手。

 “这个沧符啊,”宁超气得又站起来,绕了两圈,说“现在人们说什么你知道吗?文禾一定是在边防处与后金通商,不然他何来军饷?不然就是从百姓手里夺口粮财产,不然他怎么养兵?一分钱也不要,他靠什么去修长城?”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他那么着急。似乎只要是文禾的话,就总有理由等待奇迹。况且宁超急得绕圈的步伐实在是太搞笑了…

 “弟妹,你还要我们等什么?”宁超终于停下,看着我“我要与连书卖掉酒楼布庄换军饷了。”

 我发觉他不满的口气,赶紧站起来:“宁兄,文禾为人你当清楚,他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并不多,仍是会以大局为重地。若是需要,他不会因为面子而不开口,他若是另有安排,你们此举反而得不偿失。等他班师归朝,必然要怪我不懂情理,不拦着你们了。宁兄,不可急躁啊,给文禾多些时间,可好?”

 “满城谣言胜飞絮。”宁超终于平静下来了,踱了几步,说“只要错一步,沧符必将就此身败名裂,连同文府整个都要受牵连。不是我不肯信他,我实在是担心啊。”

 “璎珞代夫君叩谢宁兄大义!”我躬身行礼,他赶紧唤我:“岂敢岂敢!弟妹快些起来!”

 我仍是将礼行完,才起身对着他微笑。

 他叹息:“真是不理解你们两口。一个提兵上阵跟玩一样,另一个这样还笑得出来。也罢,”他甩了一下袖子“这样,我回去告知连书,店铺先留着。我这边将美馔居先出售,反正蔻儿那丫头也快过门了,现在也没心思花许多工夫打理。若是用上这钱款,起码可以先堵上一笔,若是用不上,也还是拿给我妹妹做嫁妆就是。”

 “越然兄好打算,弟妹佩服之至。”我不失时机拍马

 “你们啊。”他却直摇头“有时轻狂,有时滥妄。沧符最好不要有事,不然我必定会后悔今被你说服。”“多谢越然兄。”我乖乖地福礼。

 “若有变故,记得告知我。近我留在酒楼哪里也不去。”他叮嘱。

 “璎珞记下了。”我回答。

 送走了不情不愿的宁超,我又闲步回去吃早饭。

 在后院门口看见红珊拿着几枝草香匆匆行走,唤她:“红珊,这是做什么?”红珊吓了一跳,见是我,便慢慢走过来,不大自然地回答:“夫人,我是要替大公子祈福去呢。奴婢不能近前宗庙,想在园里自己设一个香案来着。”

 “设在哪儿了?我也去。”我笑。

 她瞪大了眼睛,继而抬手指指远处:“亭里…”

 “好,那么我先敬香祈福,然后再吃饭吧。”我看见她双眸里的认同,点点头往池水边亭里走去。

 红珊无声地跟在后面。那脚步轻缓,步步似是迟疑。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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