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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雪中(二)
 “莞莞姑娘,我有一些公事与苻大人商量。”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只得勉强的解释。

 莞莞对我一颔首,转而伸手拉住苻清刚才僵硬在半空的手,往府中拖去,甜甜地说道:“大人总算回来了,刚煨好的虫草汤一直在炉上炖着,大人最近夜操劳,过会一定不要推辞。”只瞧见苻清时不时侧过身子用眼角瞟着我的神色。“大人,你的衣角怎么脏?莞莞陪你去替换了,梁夫人,你不知道大人最喜干净,有时候碰到了一点脏的,便要换了干净的。”最喜干净?瞧他平的模样,我心中自然有些底,可听莞莞这么一说,不由与刚才还在府衙外与我一起发疯似嬉戏的苻清一比,不由得扑哧笑出声。

 “莞莞,你直接把汤送到书房,我和梁夫人还有事情要处理。”苻清小心的摆开莞莞的手,十分客气地说道:“你这几天也劳累了,那汤你自己也记得炖上一盅补补身子。”

 莞莞俏丽容颜上散发的神采突然间消失了,原本的疲累又显了出来,回头郁郁地看了看,留下一句“大人对莞莞的真心比任何的补品都来得有效”便匆匆走开。苻清对着莞莞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而是一种无奈的惋惜。

 “你不能试着去好好待她吗?”我知道是勉强,却不得不尝试着让苻清放开“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才貌两全,你既然收了她作侍妾,又何必如此待她?”

 苻清回过头,不能理解地瞪着我,带着一丝笑意地说道:“你让我好好待她?任何人都有资格这样说我,却唯独你没有。别人都不明白,你的心里却清楚了然。我是一个纯粹的人,不懂得去折衷,更不懂得放开。”嘴角的牵扯一如当初在悬崖边上。

 “对不起。”我口而出,几伸出的手,兀自强按在身侧,心中感觉到自己的可笑,我以什么身份去规劝苻清,自己给不了的,却还要强求他去接受不愿意接受的“我很自私吧?不停的催促你这个受伤害的人,一定要赶快自行愈合伤口,更有甚者,用大义之道,迫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刚才的话,不只在你的伤口上撒盐,更是害了莞莞。”

 “莞莞是我曾经一路北上的时候,在一家颇具规模的院出钱赎下的女子,于她,我只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于我,她是我不娶的盾牌。”苻清没有在意我的话,招了招手,让我随在他的身后,反倒有些自嘲地说道:“之前,因为身上的家仇,我从来没有打算娶;之后,又因为你…”说着,一双眼睛时不时打量着我,却又在我探寻的时候避开。

 “莞莞也知道你的家仇?”我岔开话题地问道“可如此这般,不是耽误了她的终生?一个人时时刻刻的与你在一起,知道你所有的喜怒哀乐,却又不能对你有任何的幻想?”这样的苦,我虽然没有尝过,却从苻清的身上知道人的感情不能控制。莞莞几次三番的言语动作,都是因为她爱苻清,所以才想让苻清去触及属于他的幸福。

 “家仇的事,只有我和徐叔知道。”苻清平缓地说道:“而对于莞莞,我和她之间毫无牵扯的关系,是她可以留在我身边报恩的最初条件。”落下的雪片渐渐有些稀疏起来,苻府雅致的景盖着一层薄薄的皑皑白雪,更显银妆素裹,孤傲孑然。苻府中的人,都是孤单人。

 我无法再说上一句话,比起苻清的至死不渝和莞莞的脉脉不得语,我的唯唯诺诺显得那么卑微。对旭的患得患失,与苻清至今的牵扯,都是因为我的太过摇摆。怕伤害,于是去伤害别人;不懂爱,所以没有付出爱。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

 “月华,别杵在门外,进来书房里。”苻清靠在门边,觉察到我的神色,说道:“现在不是纠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做好完全的准备,给梁旭最好的支援。”

 我一笑点头,随他进入书房。心中一惊,恍然错觉以为自己回了北阁,江南式的雅致书桌摆满了各的书籍,还为整理的宣纸堆满在唯一的空处,书桌的对面依旧是南方样式的高橱,更令人惊讶的是,书房的一侧,如我一样摆放着困乏后可以休息的睡榻。

 “这些是户部的账册,你整理一下,看看是否有多余的银两可以使用。”苻清指着睡榻旁的一叠账册,对我说道:“我今去见白松诚,他反复和我说,户部已经没有可用的银两了。我不能明说那二十万两的事情,却也努力去套他的底细,他料到了我的底牌,所以勉强答应再筹措看看。只是,我们这里一定要掌握完全的资料,不能让他动了手脚。”

 “一定火眼金睛不漏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我颇有些自信地说道“就只有这些账册?户部管理着一个国家的所有财政,却只有那么一些?”

 “我只拿到了这些,听户部的管事说,这是统筹的财政账册,没有一笔笔细致的记录,是武朝最近一年所有账目的最后记录。”苻清一提到公事,难免习惯地蹙起眉“是不是很难整理清楚?户部所有的明细帐册,白松诚借口要整理都带在了身边。”

 “我努力看看,如果真的有问题,总能查得到,我可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我硬是把会计师改成了角色二字,换转话题说道:“白松诚,你不会放他走吧?”

 苻清点了点头,说道:“我曾经纵容过他,自然也有我来收拾这个摊子。你慢慢看账册,我去隔壁的厢房与一些工匠商量关于流星的事情。”

 “关于流星,如果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可以一同参详。”我在睡榻上坐下,一边摊开账册一边说道:“关于武器和兵法,我虽然不精通,却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苻清对着我一笑“知道你能干了。”望了我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那些统筹的账册虽然一眼望去,都是大笔款项的叠加和进出,没有明细的说明和补充,大部分的进出看去都是毫无根据和莫名的支出。我不得不取了宣纸,趴在睡榻上,重复翻着那不到十本的账册,用着以往的经验去找寻最容易动手脚的那些地方。

 “梁夫人…”莞莞不经意的到来显然让我也有些吃惊。此时,我蹬开了的鞋子正零落的翻在地上,而我正举止不雅的趴在睡榻上,用笔的后端努力地敲着自己的脑袋,两只脚正叉着前后摆动着,轻哼着曲调正为自己的显著成果雀跃万分。

 慌忙间翻身坐起,动手整理自己的衣衫,却还是在自己的衣衫上留下了几条黑乎乎的笔印记,只得连忙岔开话题:“苻大人在厢房与工匠们商量事情,莞莞姑娘可以去那里找他。”

 莞莞显然没有从刚才的诧异中缓过神来,只是听到了苻清的名字,眨了眨眼,再看了看我,端在手上的锦盒往桌上一搁,开口就问:“梁夫人打算与大人一起了?可莞莞对梁夫人总是心有余悸,每次大人心怀希望地与夫人一同出去,却每次落得伤心绝独自一人地回来。”

 “莞莞姑娘,你误会了。”我心平气和地从睡榻上走下,不自觉地走到莞莞的面前“我和将军,同生共死,将军的责任就是月华的责任,将军的梦想就是月华的梦想,此志不渝,永不改变。”笑着,不可能有两全的感情,那么,我就放开一切的去爱一次,做一个完整的人。

 书房的门吱呀一响,我和莞莞同时望去,却是苻清靠在门旁,看着我们两个,笑着,眼角在笑,嘴角也在笑,整个脸都透着莫名的笑容。

 “大人…”莞莞碎步走到苻清的身边,一脸担心地想去扶住他“先坐下来喝碗汤。”

 苻清甩开莞莞的手,盯着我一步步走来“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苻大人请说。”我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害怕,却还是说道:“挑最明了的说。”浑身却有些瑟瑟发抖,和战场有关吗?旭应该刚到夜凉山下。

 “赵勇死在战场上了。”苻清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得吐了出来“我们送过去的流星,大部分都无法使用,南朝的流星只能用人去破解。”

 我听明白了苻清的话,不声不响的回到睡榻上,提起笔努力地翻着所有的账册。怎么只有这些漏?怎么只有这些假账?我把一本本账册翻的瑟瑟作响,却还是停不下手中的动作。我要造流星,我不要在死人了。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模糊起来,眼泪“啪沓啪沓”的掉在那一本本账部上,化开了那一个个扭曲的数字。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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