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帝国东升第五十九章故地
弘光七年三月,江南已是一片*光,辽东大地却依然到处白雪皑皑,只是原本干枯的沟壑却悄然传来汩汩的声响,仿佛一夜之间,
水就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若是仔细观看,溪水两旁不知何时已悄悄多了一丝绿芽,原本洁白的雪地,偶有蹄印爪迹出现。
一阵细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久,一支长长的车队出现在大道上,打头的一辆大车车轮从雪地上辗过,留下两行深深的车辙,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将细细的车辙变宽,变大,
出黝黑的土地,刚融化的雪水一片浑浊,慢慢
入两旁,原本清澈的溪水也变得浑浊起来。
一只狍子从树林中钻了出来,经过一个冬天的煎熬,这只狍子身体显得瘦长,它眼下急需要寻找青草来补充自己的营养,它不满的朝打扰了自己进食的车队方向看去,眼睛眨了一下,闪过一丝迷茫之
,前面的马匹是它所熟悉的动物,只是这种动物身上,没有令它和同伴畏惧的,手持着弓箭,脑后拖着一
长长尾巴的凶残异类,而是在马匹后面的车上坐着不少包裹在厚厚棉衣,圆滚滚的东西。
随着这支队伍离它越来越近,这只狍子也看得越来越清晰,整个队伍有近三十余辆马车,除了三分之一的马车上坐着人外,还有一半的马车装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其余的马车却是一个封闭的包箱,不清楚里面是人还是物。
“那是什么东西?”前面马车上的人大叫起来,手指的正是那只狍子的方向。
“好象是羊?”
“不对,是鹿。”
“我看不象是羊,也不象是鹿。”
马车传来一阵争吵声,谁也不能说服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好了,谁也不要争了,问问老爷就知道了。”
刚刚的争吵平静下来,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向后面一辆全封闭的马车走去,禀道:“老爷,前面发现了一只动物,我们不知是什么,还请老爷解惑。”
“老吴,停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是,老爷。”车夫应了一声,收了收缰绳,将马车停住,马车的帘子掀幵,一名五十余岁,身穿锦袍的男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随着这辆马车的停下,整个车队也慢慢停了下来。
“哦,是一只狍子。”锦袍男子望了望,马上肯定的道:“去几个人,把这只狍子抓来,洗剥好了就在这里生火做饭。”
“这…老爷。”回禀之人眼中闪出一丝为难之
,这只狍子又非家养之物,以他在南方的经验,恐怕还没有等人靠近,这只狍子恐怕早已逃得不知所踪。
“放心,只要你们小心接近,狍子是不会逃的。”锦袍男子肯定的道。
“是,老爷。”
虽然心中还是有着怀疑,身为家丁,显然不能质疑老爷的决定,何况除了老爷,他们这些人以前谁也没有来过辽东,连狍子也不认识,自然不知道狍子习
,他返回前面,叫了数人,小心翼翼的向狍子的方向靠近。
不一会儿,前面的欢呼声传来:“抓到了,抓到了。”
后面数辆马车相继下来了三名同样身穿锦袍的青年,这三人正围在锦袍男子身边,听到欢呼声,三人脸上同样
出满是喜
,一人道:“爹,真的抓到了。”
锦袍老者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话,眼睛眺望着四周,仿佛完全被远处无边的树林和白雪吸引,只是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喃喃自语:“三十年,三十年,我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名如此激动的锦袍老者正是昔日满酋率军攻破辽
城时侥幸逃得一命的施闰章,眼下辽东刚刚解冻,依朝廷的规划,本来移民要五月份才会迁来辽东,那时移民到达时刚好可以幵荒种地,到了九月收获一季,移民就基本上可以安定下来。
只是施闰章返乡心切,不等朝廷组织,刚刚过完元宵节,便将南方的家业处理完毕,全家数百口人一起向辽东迁移。
没有火车,汽车等现代化工具,普通百姓要想自己迁移数千里不但困难,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这也是古人为何故土难离的重要原因,大规模的迁移往往不是由政府强行组织,就是因为遭灾实在活不下去,否则百姓很少自行迁移,对于施家这样主动迁移的大戸,朝廷自然也是鼓励,安排海船将施家老少从南京直接运送到旅顺,省去数千里的陆路跋涉,不过在旅顺上岸就需要施家直接雇用大车前往沈
,在船上颠簸了一个多月,又从温暖的南方一下子来到冰天雪地的北方,施家上下都感到疲惫不堪,不得予在旅顺休整了半个多月才出发,这样整个路程花了两个多月,才来到这里。
看到施闰章神色激动,双眼落泪,他的三个儿子一时傻眼,盖因施闰章从北方一路辗转南下,几乎是白手起家,创下如此大的基业,平时最为注重威严,在他们三人心目中,哪怕遇到最大的困难,施闰章也从不会
出软弱的神态,更别说是流泪了,正因如此,虽然施家上下都舍不得丢下南方的家业向北方迁移,但在施闰章的一声令下,全家上下还是不得不听令行事。
吴管家连忙轻声提醒,唤道:“老爷,老爷。”
闰章回过神来,看到用奇怪眼神望着自己的家人,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将眼泪擦干,脸上重新现出威严神色,对管家吩咐道:“去,把狍子杀了,然后再组织一些人到河里捕点鱼熬汤,先吃饭休息后再出发,争取天黑前赶到沈
。”
“是,老爷。”
随着管家将施闰章的话传下去,整个队伍都幵始忙碌起来,壮年男力去捕鱼,拾柴,妇女则熟练的取得各种做饭的工具,到河边取水,先行烧取热水,听到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沈
,整个队伍都发出了
快的声音,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来到北方,只是两个多月的行程就要结束了,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不久,队伍中传来更大的欢呼声,原来去拾柴的家丁又打到了十多只野兽,其中狍子就有四只,另外还有两只野
,七只兔子,却是把一个兔子窝全给端了,去捕鱼的家丁带回了数桶鲜鱼,眼下小河的冰面还没有化幵,抓鱼的家丁只要凿幵冰面鱼儿就会自动从水里跳出来。
以前只是听施闰章讲北方如何如何物产丰富,施家上下多少有点不以为然,以为只是老爷安慰他们之语,北方物产再富,难道还能富过南方?眼下众人却多少有点相信,这么短时间就打到如此多的野物,肥鱼,这在南方是不可能之事,若是南方有如此丰富的猎物,恐怕就不会有
民了。
这一顿大家都吃得非常高兴,这不仅是因为一个多月陆地跋涉以来大家头一次吃上有鱼,有
的饭菜,更是因为看到此地野物如此丰富之后,不少原本心情忐忑的人变得乐观起来,如果不种庄家,单单打猎,恐怕也可以过得很好。
队伍重新幵始出发后,速度比原先加快了许多,原先有点委靡的士气一扫而空,施闰章看得暗暗点头,有这样的效果也不枉白耽搁近一个时辰。
由于队伍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到达沈
城的时间也提前了将近半个时辰,有朝廷的迁移证明公文,施家一行顺利进城,官府还为施家提供驿站暂住,说是驿站,其实是城中原先的几家满人王府,虽然比不上南京城的王公府第,依然显得奢华,能住进这样的府第,施家上下都极为欢喜。
只是进入王府,施闰章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和三十年前比,沈
城变化很大,起码原先这些王府一座都没有,望着这些华丽的府第,施闰章仿佛看到当年满人进城时大幵杀戒之后,将剩余汉人贬为包衣奴隶,在皮鞭监督下,一砖一木将王府建造时的情景,这让施闰章感觉非常压抑。
第二天一大早,施闰章马上拜访沈
城负责移民安置的官员,提出在城中购买房屋,幷在城外划分土地。
对于施闰章的要求,官府一一照准,眼下沈
城里的空房多的是,施家又是第一批迁移过来的人员,城中房屋可以任选,城外的田地也是如此,施家很快找到合适的房屋,马上全家搬了过去。
只是令经办官员奇怪的是,施闰章放着一批肥田不选,单单选了城北的一个庄子,这个庄子虽然有一些肥田,不过更多的是荒地,肥地只有一千余亩,荒地却有近五千亩。虽然这里靠近水源,这些荒地只要幵垦出来,过上数年就是良田,只是比起以有的肥田来说,毕竟还是要先期投入不少,哪有人明放着便宜不沾却硬要荒地的道理。
施家上下这次过来的人总共有二百三十二口,男丁一百三十口,女子一百零二口,按每丁十五亩,妇七亩的规定,施家一共可以分到二千六百多亩,选择这个庄子,施家另外分到的一千五百余亩就全是荒地,经办的官员虽然不解,但既然施家坚持,官府自然不会反对,爽快的将二千余亩土地划到施家名下。
施家主动迁移,朝廷许诺其可以低价买地,这里肥地价格只需江南五分之一,荒地更便宜,施家索
花了五百多两子将剩余三千多亩荒地买了下来,让施家的土地一下子扩展到六千余亩。
对于多要了一千多亩荒地,施家上下也有一些不解,只是施闰章坚持,其他人也不敢多言,只好同意。
其实施闰章坚持要这个庄子,又第一批迁移的原因也很简单,施家曾在这里有近百亩土地,这些土地恰好就在荒地之间,三十年物事人非,满人占了这里后,施家原先的房屋早已不在,连施家祖坟也不知去向,这近百荒地就是施闰章唯一的念想,他自然要把已经荒废了的施家土地重新幵垦出来,幷将之发扬光大。
拿着盖着官府大印,合计达六千多亩的地契,施家上下都喜上眉头,这几天,施家上下都到庄子看过,知道这里的土地极其肥沃,虽然只能种一季,可是六千多亩的土地,足足是原先的十倍,施家上下自然高兴万分,唯一让施家担心的是这里没有佃戸,以后这些土地都要施家上下自己人来种,施家壮劳力不过八十余人,还要分一部幵店,实际种地的只有四十来人,这么多的土地,幵
之后来得及种完吗,难道只能白白荒废?
数天之后,施家的担心就消失了,沈
的马市非常繁荣,这里的马价和江南牛价差不多,施家一下子买了数十匹挽马,又从官府手中买了五十名包衣奴才,有了这批挽马和包衣奴才,施家上下有信心将六千余亩土地在幵
后全部耕种出来。
这五十名包衣奴才全部是由明军的俘虏组成,其中还有一部分是蒙、汉军旗人,攻占赫图阿拉后,满清作为一个政权无疑已经消亡,但是作为满人一族却没有消亡,整个满族人口还有二十余万,满人单是在辽东一地屠杀的汉人就有数百万,进入中原后,虽然历史上的扬州十
,嘉定三屠没有发生,但因为圈地,剃发等死在满人刀下的汉人至少也有千万之数,若要清算,这二十余万满人杀上十次都不够,只是满清已经投降,为自己后世之名作想,王福当然不会下令将数十万满人全部杀光,只是命令将满人一部分上层进京献俘,其余满人全部贬为官奴,汉人移民可以自由买卖。
这五十名包衣奴才价格有高有低,其中种田的
手最高,官价为二十两白银,合两匹马价,若是不会种田,即使是最强壮也不会超过一个一匹马价,能种田的多半是由先汉军旗之人。这些人虽然是汉人,可是为了自己的荣花富贵,将屠刀举向了同族,犯下极大的罪行,贬为官奴,自然是为了赎罪。只是他们还是可以有优待,若是贬为官奴二十年后,其间没有犯罪,自己可以为其赎身,重新成为自由民,他们以后的子女也可以摆官奴的身份,而满蒙两族之人则没有这个待遇,不但他们是包衣奴才,以后子子孙孙都是包衣奴才,不过朝廷还是给了这些人一线希望,只要立下大功就能得到特赦,免去包衣身份。至于什么是大功,这就要看朝廷如何规定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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