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九月,初秋的夕照挟带着夏日炽
的余威,几许有气无力的凉风拂不去那烦躁的
闷。走到家门口,心羽还是觉得心中燥热难安。她调转头,往城外的河堤慢步而去。
独自慢步在刚刚收割完的田野之间,望着水田中那一行行展翅待飞的白鹭。闻着那阵阵随风而来的炊烟,感受着丰收后欢乐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想起五年前,她刚到这里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沼泽地。当时的灵族人,不事生产,他们只会利用灵力打猎为生。
是她带着他们将沼泽变为粮田,是她教会他们何为自食其力?用现代话来说,这些都是她身为领导人的政绩。她应该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此时一点愉快的感觉也找不到呢?不光现在,她感觉自己好像除了会在见到那几个长老时,会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外。平时她的情绪都非常的平静,几乎是没有什么起伏。似乎除了治国,为民之外便没有什么事能引发她的兴趣。怎么会这样呢?她感觉自己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难道这就是当上族长的后遗症?
就在她独自苦思之际,她的身后正有一个身着盔甲的军官朝着她飞奔而来。
“陛下!”
悠悠转身回头,来人是她的护卫首领兼兵部和刑部侍郎,也是黑将军的独子,黑磊。他是一个非常上进的青年,也是她新政权的中
砥柱。
“你怎么来了?”她淡然问道。
黑磊快步追上来,站在她对面,
着
气回道:
“您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属下和相爷到处找您呢?”
“找我有事?”她的语气依然平静无波。
黑磊轻轻摇头。
没事跑来烦她干嘛?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为陛下的护卫首领,臣若不知您的行踪,那就是失职!”黑磊紧随在她身侧,恭谦的解释道。
只要她不追究,谁敢找他麻烦?不做评论,她转而问道:
“那几个老东西打发掉了吗?”
老东西?看来陛下真的是很不喜欢几大长老。黑磊忍不住暗自庆幸,好在他爹不在长老之列。
“相爷跟他们解释了,我们建军的目的在于防备,而非进攻。他们听后,便没话可说了。”
“是吗?”这么好打发。为什么她却应付不了他们呢?还把自己给搅得心神不宁,怒气横生。
“是”黑磊点头。聪明的他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迷茫,接着为她辩解:
“他们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冲撞了陛下,现正在府上等候发落呢!”
闻言,她倏地止步,在她府上?不要,她不想再看他们。脸色一沉,她严厉的命令道:
“黑磊听令!”
“黑磊在!”黑磊单膝跪地领命。
“名你立刻回去,传我之命。令五大长老即
起,到圣殿为明年的国运祈福。没有我的新令到达,他们不可回朝。”他们最好是永远不要回来。
“是,黑磊遵命!”意料之中的命令,黑磊欣然领命而去。
黑磊离开后,她又独自转了一圈。估算着那几个老头被打发走了,她才回去。远远的就看见楚易南站在大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看见她,立刻
了上来。
她本来是想找个时间,问问了解她最深的楚易南。她是不是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少了一些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可是,究竟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然而,她的身份令她无暇顾及这些模糊不清的小事。等待她处理的国事,大事太多了。楚易南抱来一大堆她下午没批完的折子,叮嘱她要在晚饭前批完。对于工作,她总是无法拒绝。自然的放下一切情绪,她重又变回那个冷静干练的女王陛下。
建立正规军队的事一经拍定,招兵买马之事就在全国如火如荼的进行起来。很快(19lou),这个消息传到了边境的渔村。传进了自小拥有异能的渔娃耳中。还没了解清楚情况,渔娃已经兴奋得跳起来了。
“大哥!”渔娃尖叫着跑回家,向他的“奴隶”大哥报喜。“我可以当兵报国了!”
“当兵报国?”正在田里翻地的云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问道:“你才几岁,怎么能当兵?”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当兵意味着什么?古来征战几人回的道理他还没听过吧!竟然还那么高兴。
原本是想与人分享快乐的,却不想竟然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冰水。渔娃哪能服气呢!只见他小嘴一噘,圆眼一瞪,恶狠狠的道:“我过了年就十岁了啊!怎么不能当兵?”
十岁就当兵,难道这个羽国要起战
了吗?没有与他争辩,他更关心的是:“你以经收到文书了吗?”
“文书?那是什么东西?”渔娃眯
着眼,不解的问道。
看他的表情,那就是还没收到招兵文书了。云浩轻轻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为了寻找师弟和明远。天天与小渔娃生活在一起。相处越久,他便越喜欢这孩子的机灵可爱。他可不希望,年幼的他就走上从军的不归路。
“渔娃,你为什么想要当兵?”他提着锄头走到他身边,温婉的问道。
“你先告诉我文书是什么?是当兵要用到的东西吗?”渔娃直觉大哥说的那文书,对他当兵很重要。
就知道这机灵的娃娃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机会。云浩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拉着他,一起坐在田坎上。准备好好给这孩子洗洗脑,让他早
打消当兵的意志。
“文书就是官府发下的招兵书。只有收到那通知的人,才有资格去报名参军…”
“那我为什么没收到?”不等他把话说完,渔娃便疑惑的嘀咕道。蹭的跳起来。“一定是村长忘了给我。我找他去。”说着他就要跑“你回来。”云浩一把将他拉住。“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当兵好吗?”
沉默了两秒,渔娃勉强道:
“好吧!那你说快点!”
突然发现,这孩子真难搞。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想当兵?”
渔娃理所当然的回道:
“我又不会种田,不当兵还能干什么?”大家好不容易才盼到陛下需要像他们这样的人保卫祖国。他们怎么能不兴奋呢!
“可你才十岁,就是当兵也做不了什么啊!”云浩实事求是的再给他泼下一盆冷水。
渔娃脸色一沉,大眼睛鼓鼓的瞪着他。那样子就像一头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人的小狮子,凶残无比。看得云浩不
一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念。或者,他真的天生就该是军人?
渔娃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哼道:“你这个坏奴隶!竟敢瞧不起你的主人。你等着,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渔娃并不是没用的寄生虫!”忿恨的发下誓言,用力甩开拉着他的大手,转头往村子里跑去。
“寄生虫?”云浩望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的重复。这么小的孩子也想证明自己,不愿意当寄生虫吗?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呢?
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他所看到的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场面。竟管他们的生产工具极为落后,以至于人们的生活水平与他们的劳动付出极为不符。但是,却一点也不影响人民劳作的积极
。上到白须老者,下到幼稚孩童,他们每天都在劳作不停。而且人人都以劳动为荣。
是什么样的精神力量?令得他们住着简易透风的房子,吃着
糙的粮食。却还能有如此高尚的情
呢?即便是智慧如他,也无法理解个中奥妙。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勤劳的民族,让人敬佩却是无可厚非的。因此,他决定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帮助他们。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往繁荣昌盛的捷径。
不多会儿,他便听到了嘤嘤嗡嗡的哭泣声从小道那头传来。回头望去,只见高才还兴高采烈的小渔娃,哭着鼻子跑回来了。看他的样子,多半是没能参到军了。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小主人了?”他戏谑的问道:“告诉哥哥,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不问还好,这一问可不得了。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哭,紧接着便是震天响雷,惊天动地般的动静。站着哭得似乎不得劲,他还往地上一坐,又哭又踢,又闹又骂。
到底他嘴里唧唧呱呱骂了些什么云浩是一句也没听明白。但是,他的那哭声的威力却是将他吓了好一跳。哭声一起,只见方圆百米,他们目所能及之处,所有的飞禽走兽全部都逃难似的集体逃亡。稍微慢些的飞鸟如同中箭似得跌落下来。如果不是本能的运功抵御,他想他的耳膜怕是无法幸免遇难了。
好在早已见识过灵族人更为奇特的异能,所以只是怔忡了几秒钟,云浩便回过神来。他飞快的跌到仍在哭闹的渔娃身边。大手一伸,拍上他的哑
。哭声顿止,可是那些受伤的鸟兽之哀鸿却是源源不断的由四通八方传来。
呼!深
一口气。他总算知道渔娃为何独居这离村子几里道的山林间了。如果他住村子里,估计只要他这么哭一次,那渔村就该叫聋哑村了。更令他感叹的是,原来异能者也并非灵族专有。
他当初去灵族时是晚上,而且灵族人给他的感觉,除了他的羽儿外,其他的全是打打杀杀,
险无比的。而羽国人则是民风淳朴,以劳动为荣的民族。所以,就算是在此见到了异能,他也没有将灵族和羽国联系一起。
然而,一身泥土,满面鼻涕眼泪的渔娃的惊愕却是一点也不亚于云浩。他一脸愕然的望着这个只是轻轻一拍就让他无法哭出声的大哥。要知道他的哭声可是连村长都没办法阻止的。所以,他每次想哭都得拼命忍着。这次是因为太过伤心,一时忘形才大哭出来。
将渔娃从地上扶起来,拉起他的
衣帮他擦掉鼻涕眼泪。关切的问道:
“渔娃,你也知道自己的哭声有多厉害吧?”
渔娃轻轻点头。
“这也是你想当兵的原因?”
渔娃再次点头。
他接着问道:
“因为你年龄太小,所以被拒绝了?”
渔娃一连点了三次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招兵宪章里要规定,年满十六才能参军。为什么不是十岁呢?他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云浩,希望他能帮他出主意。
轻抚着他的头,一如兄长般解释道:
“如果这样的哭声用到战场上去,那的确是能够一鸣惊人。只不过,两兵
战又岂是光一个人的能力就能解决的。你的哭声虽能暂时震住敌人,但是,只要对方有一个功力较强者。那么,你就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了。”
“就像刚才那样?”渔娃崇拜的望着他。
“对,就像刚才那样?”知道他听懂了,解开他的哑
,微笑着点头鼓励道:“你有天生异能是件好事,你现在还小,正是
收学习新知识的最佳时期。你应该想的是学习更多的知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那样等你长大了,才能真正的保家卫国。”
对,他要变得更强大!渔娃眼珠一转,毫无预警的便重重的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嘛?”云浩抬手将他托起。
“弟子拜见师傅!师傅是渔娃见过最厉害的人,有师傅教导渔娃,渔娃才能变得更强!”聪明的孩子,拍起马
来那叫一个顺溜。滴水不漏的话,更是让人无从反驳。说该学习的是他,人要拜他为师,试问他还有什么借口来回绝?
于是乎,在这种啼笑皆非的情况下,云浩收下了此生唯一的弟子。从奴隶一跃变成师傅,两人关系转变之快,之大,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当然,也没有人来过问他们的关系。因为云浩是不合法的闯入者,所以他一直都是隐秘存在的。
他们又在附近村子明查暗访了几天,仍是一点欧
和明远的消息也没有。眼看半个月过去了,云浩再也沉不住气了。人是他带出来的,无论怎么样,他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经过慎重考虑,他决定带着孤苦无依的渔娃沿着那条贯穿羽国的人工河
一直找下去。沿途他们经过了许多村庄,可是,他惊奇的发现他虽怀揣白银却无处可用。
因为在羽国这里竟然找不到客栈,食肆。问了渔娃,才知道原来这里还停在以货易货的原始阶段。因此,他们师徒二人只能以狩猎和野菜为生。用猎物去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野菜成了他们的主食。
秋天出发,两人经过这一路的询访,当他们走到京都羽城时,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他们没想到这一路能走这么远,是以他们出来时只带了单衣。并没有带走渔娃那已经破的看不见本来面目的袄子。
面对严寒的侵袭,功力高强的云浩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对于还是孩子的渔娃来说。那就是真的要命了。尽管云浩已将自己和渔娃所有的衣服都给他穿上了。渔娃仍是冷得直哆嗦。无奈,云浩只能时常运功为他驱寒。只是,这样也只能解一时之困。
他们现在急需的是一件棉袄,或者是一张暖和的棉被。只不过,这最简单的需求,却难住了这位富可敌国的前任武林盟主。越接近羽城,人烟就越浓密。相应的猎物也就越来越少。他们能换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别说这冬天极为重要的御寒衣物,就是要换些火石,食言他们都有难度。
他不知道以前这孩子一个人是怎么渡过这三九寒冬的?然而,为人师尊的他,发现自己
离了夏侯家的产业之后。竟然连个徒儿的温
问题都无法解决。这让他无比的懊恼和沮丧。
这几年他为羽儿扛起了当家人的重担。并且将夏侯家的事业发展到天朝之外的周边列国。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困难。为此他还时常沾沾自喜,觉得答应羽儿的都做到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做的那些事,实际上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因为,前面已经有人帮他把所有的事都铺垫好了。他只是需要签个章,了解个大概。下面的人就可以把具体的事情给办好了。而他自己却从来没有想到要去了解下面的人是怎么在运作的?
但是,他知道娘亲和羽儿她们肯定不是他这样的。想想她当初一接手夏侯家,便做出的那些大刀阔斧的改革。哪一项不是
妙的好点子?还有她坚持创立的那个审计组。这几年他的哪个决策,不是经由他们那些人用算盘珠子给拨出来的呢?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存在?照他那样盲打莽撞的,别说发展,估计三两下就把老本都赔光了吧!
试想,假如没有历届当家主母劳心劳力的支撑着夏侯家。他们这些从来不事生产的公子小姐们,将何以为生?他们又拿什么来煮酒论英雄?然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却一口一个商女的,在心中腹诲为他们创造了优越条件的主母们。
商,
商,都说商人无情。他现在才发现,真正无情的是那些无所事事。成天把道义,正气放在嘴边的寄生虫们。在这里,连一个孩童都以当寄生虫为
,而那些江湖人可有为此感到脸红过?
一场冬雪过后,渔娃病倒了。为了孩子,他不能再继续冒寒前行了。他们在城外一个别人用来堆放柴草的茅草棚里安顿下来。
“咳,咳…”渔娃咳嗽不断。每咳一声,便牵扯到云浩全身细胞都在颤动。
“渔娃,你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等师傅给你买吃的回来好吗?”将渔娃安置好后,他得出去为孩子找吃的。
“嗯!”渔娃乖乖点头。
走在凌冽的寒风之中,望着清冷的街道。他要用什么去换回孩子所需要的衣服和药材呢?能换的东西他都已经换过了,他现在身上只有银子和银票。可是,这两种东西在这里根本不没人稀罕。活了三十年,除了等不到她又找不到灵族这事之外。云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觉无力过。
难道真要让他当街乞讨吗?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将他自己都吓得一抖。不自觉的嘴角勾出一个凄美的惨笑。
却不知,他的这一自嘲的笑容,正好落入街道对面一位小姐之目。只见那位小姐,跟身边的丫环
待了几句。那丫头便匆匆跑向了他。
“公子留步!”
自知周围并无别人,云浩微微侧头,见一个小丫头正望着他跑来。疑惑的问道:
“姑娘是在叫在下吗?”
“嗯!”丫环用力点头。然后望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道:“公子需要御寒的衣物吗?”
原来这羽国人还有这样做生意的。他了然点头道:
“我是急需御寒衣物,只不过,我现在并无东西可
换。”
“公子有力气吗?”丫环的目光移向他那单衣无法掩蔽的结实臂膀。无需答案,她接着道:“只要公子肯到我们家帮忙做些体力活,我家老爷愿意送一些御寒的衣物给公子。”
闻言一喜,急切的反问:
“姑娘此话当真?”
以力易物,他怎么没想过在这个以劳力为荣的国度,力气才是挣得温
的最佳良器呢!
“当真!”丫环用力点头。然后指着街对面的大门道:“这里就是老爷的家。公子请随小樱来。”说着她在前面引路。
“请!”坚信此地民风纯朴的云浩,不疑有它,跟着那小丫头就进了那扇非常气派的朱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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