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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我的爱情患了“近视”
 当初不顾一切奔赴北京的愿望很小,那就是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与文字为舞,后来我才知道,想成为一位作家,比填肚子要难上一百倍。

 而那时,对于心比天高的我来说,填肚子已是“高难动作”了。

 刚去北京我还有填肚子的工作,在离苹果园地铁站七公里外的郊区,是一家老字号外贸电子厂。厂房是那种很破旧的平房,三四百人挤在四个车间里,复一地重复着那些简单的线圈、剪线头的工作。我当然不甘心如此碌碌无为,我把仅有的一点工资节省下来,在工厂外租了一间地下室,躲开工友们晚上嘈杂的扑克声,一心一意地经营着自己的文字。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车间里闷头做着自己手上的活,一个女孩来找我,递给我两封信。信是杂志社邮来的,我急急地打开,是两封稿件录用通知。我兴奋得对她连说了十个谢谢。她也一脸的笑容,说:“你真不简单啊,我也喜欢写作,可投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这样说,我才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有下摆的束身羽绒服,白洁的脸让人感觉很清,像一朵丽质卓绝的山茶,言语晏晏之中,一股笑傲于阡陌山林的冷

 交谈中我得知,我们竟住在同一个楼里,只是她和财务科一个女孩租住在五楼,而我住在地下室。走之前,她问:“以后可以在下班时去你哪儿讨教写作的事吗?”看着她美丽的脸,我只有点头的份了。

 后来,我从工友那里打听到,她叫陈艺,办公室秘书。那个工友还嬉闹了一番,说陈艺亲自来送信,一定是看上你了。我一边摆手说不可能,一边在心里偷着乐。那工友又说,不过她不会看上我们这样的打工仔的,老板的公子他都没放在眼里呢。我深呼吸,心想是啊,一个打工仔,竟还想谈恋爱,真是白做梦。

 第二天临下班时,陈艺又来了,约我晚上去她们的出租屋教她写作的事。晚上吃完饭,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敲开了陈艺的家门。我们聊得很开心,和陈艺住一起的阿洛则在一边不停地给我们倒水,在她们的吹捧中,我俨然成了一位“大作家”心里美得直冒泡泡。

 那次之后,我更加拼命地写作,有时上班想到什么就随手记在身边的本子上。因为我发现我有点爱上陈艺了,而写作是我能在陈艺面前抬起头的惟一资本。

 好景不长,有一次我正在工作,突然想到一个素材,就急急地拿出本子…这时生产厂长来了,也就是老板的公子,他一把揪起我,暴怒着:“我瞄你好几天了,每天上班不专心,在纸上图个啥?不想干,滚蛋…一个打工仔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还妄想当什么作家,还人模狗样地追女孩子?”前几天,有好心的工友还告诉我,最近要小心点,生产厂长看我不顺眼,因为我和陈艺走得很近。

 他的手还揪着我的衣领,我气顿时不打一出来。“请你放尊重点,把手拿开。”我冷冷地说。“还有脾气的,好,根据厂里的规定,上班不集中精神的一次罚二百,对领导态度野蛮,不听劝阻,再加罚三百…”

 随后,我与他干了一架,他气得扬言,要立刻开除我。我挤出一丝笑来:“不劳你费神,我辞职,不干了。”在工友们余光的注视中,我下工作服,昂着头走出了车间。

 十一月的北京已是透骨的凉了,我回到小屋,想:我就不相信我不能靠一支笔闯天下,我非要做个样子给他看看。

 当天晚上,陈艺就敲开了我的门,对我说:“你别生他的气,他就那样的人,火爆脾气。”我本以为陈艺会来安慰我两句,没想到他竟在帮着他说话。我说:“对,很多人都瞧不起我,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更好更体面的工作。”

 那次谈话不而散,次,我就拿着我发表的几十篇作品,穿梭于大大小小的报社之间,但现实残酷得让我不敢接受。于是,我又把目光锁定在一些大公司,并从外表对自己稍做改变,我用手头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体面的西服,还特意买了一幅眼镜,掩盖我糙的外面,使人打上眼看去还有点书卷气。

 可幸运却绕我而过,我躲回小屋,整天整天的闭门不出。口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最多维持几天的基本生活,我如一只困兽,想突奔而出,却不知往哪儿去。

 陈艺再次走进我烟雾萦绕的小屋,说着些安慰的话,然后劝我还去工厂工作,最少能解决温问题。她的话犹如一把刀,深深地刺进我的心里,我没有听进她的话,反而觉得她在讥笑挖苦我。临走时,陈艺说,我相信你会在写作上有出息的,但不是现在,你应该搞清楚啊。

 我不信,我继续着我的梦想。可终于,我连一分钱也没有了。心情失落到了极点,一天没吃一口饭的肚子早已在拼命抗议。那天傍晚,北风如刀刮进骨头里,我拖着一身疲惫往回走。

 在楼前,我看见陈艺正吃力地搬着一筐蜂窝煤打算上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心便疼惜起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我来吧。”说完抢过她怀里的筐子,兀自上楼。她告诉我媒是白天办公室室用剩的,她偷偷拿回来取暖。

 进了门,放好筐子,陈艺看着我,问:“你什么时候近视了,怎么戴上了眼镜?”我只搪她几句,就没别的话,想告辞。她却一把拉住我:“这么累的体力活让你干了,我总要表达一点谢意吧…这样吧,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做个川菜你品尝品尝,另外,我写了两篇文章,这几天就想找你讨教讨教…”

 说得那样不容分辩,加上我真的饿得不行了,就顺水推舟,成了陈艺的“坐上客”美美得吃了一顿,然后又对她的文章点了一番,心情倒是好了几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了门,穿着笔的西装,打着华丽的领带,再加上一幅眼镜的陪衬,我一次一次地敲开一扇扇紧闭的大门。然而,我仍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傍晚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往家赶,晚饭还没着落,饿了一天,浑身没了一点力气。正在失落之际,我又看到了陈艺,怀抱着一筐煤正上楼。接着,我又帮她把煤送上楼,然后又“蹭”了一顿饭。

 这样“蹭”了四天饭,我也终于找到一份各方面还算不错的工作,给一家超市当仓库保管,一个月600块,包吃住,只是工作说起来不算体面。超市老板让我回去考虑考虑,尽管我当时态度已十分明朗。

 中午往家走,经过原来那家电子厂时,我正好撞见寒风中陈艺正和那个公子哥肩并肩地走着。公子哥也看见我了,并不怀好意地问:“我们的大作家,现在在哪高就?眼镜都戴上了,是有几分‘人样’了。”我哼了一声,说:“要是不从你们这个鬼地方走出来,我还真不知自己是那块料,这可要拜你所赐了,我现在在一家报社…”

 陈艺在一边拖着公子哥离开,我的泪就不争气地蓄满眼眶。看着他们亲昵的动作,我的心灰到了极点。

 晚上9点多,陈艺来敲门,问我吃饭了吗?我骗她说今天下午出去采访有人请客。无关痛地聊了几句,陈艺就走了。走的时候,她的眼神讪讪的,并让我以后照顾好自己,听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第二天我在电子厂一个朋友那儿蹭了两顿饭,我真的没想到自己来北京竟会混到这种地步,心里无端地失落起来。第三天傍晚,才想起这几天一直没看见陈艺,我抬着打转的腿,去敲陈艺的门。阿洛开的门,看见我那一刻,眼里几乎出箭来,她劈头盖脸地斥责我:“你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亏小艺对你那么好,现在好了,她去深圳了,昨天刚走的…”

 “为什么呀?”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会让陈艺不辞而别。“还不是因为你,你知道吗?小艺…喜欢你,你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另外…”她说着指指我的眼镜“看来你是真的近视了,你一点也没发现你那几天搬的煤都是同一筐吗,根本就是办公室省下来的,小艺知道你自尊心强,没找到工作,又没饭吃,所以每天黄昏把煤从五楼搬下一楼,再等你回来…”

 泪,顿时蒙了双眼,眼镜片上渐渐模糊了…

 想着单薄的陈艺一次次从五楼把煤搬下来,然后在寒风中翘然而盼我灰蒙蒙的身影,我的心就一阵一阵的缩。阿洛告诉我,那次她和那个公子哥看见我后,公子哥暴跳如雷,和小艺大吵了一通,小艺告诉他,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他…后来,她只好辞职了。

 知道这一切,我把眼镜摘下来,摔了个稀巴烂,我第一次发现,这些天以来,我的眼真的近视了,因为我的虚荣,我没有看见,我的爱情来了,也没有发觉爱情又从我身边走过去。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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