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彼岸,只为海
1、很多人都说,杜傲是唐文的影子,有唐文的地方,必定有杜傲…
那时候,村子里还有张大池塘,池塘边上垂着一株不知名的大树。夏天的时候,大树就会结出一种红得发紫、酸酸甜甜的果子。在那个贫瘠的村庄和贫瘠的时代,这可是难得的美食。于是每到夏天,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会涌向池塘,摘了满满一把红得发紫的果子坐在垂着水面的树枝上,一边吃,一边用脚丫子
着水。运气好的时候,会捡到村民丢弃的香蕉树,力气大的孩子把叶子和树头砍掉,只留下中间又圆又直的一半,从家里偷偷拿来石竹子,将香蕉杆子串连起来便成了一尾独特的“蕉排”合力推下池塘,用竹竿一撑,那种成就感,
透了。
农村的孩子大都野惯了,每个人多多少少都
点水性,加上池塘边这么多孩子一块玩,不用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于是家长们也就放心地由他们去了。
可是小小池塘偶尔也会有状况出现,杜傲便是状况出得最多的那位,比如刚刚摘下一颗最大最红的果子,还来不及高兴,下一秒手臂一凉,刹时又辣又
又痛的感觉袭来,小杜傲立刻哇哇大哭起来,狼狈地滑向树,扑向岸边的唐文。原来她被一种披着虎皮纹的
虫给刺到了。唐文用水轻轻地帮她清洗着手臂,温柔地呼气。杜傲泪眼朦胧地望着唐文,小嘴扁扁,但却不哭了。此时还在树上的孩子们便怪笑着,齐声唱:“笨杜傲,爱哭猫,小小年纪唐文罩;嫁唐文,随唐文,走哪跟哪不分离…”杜傲发飙了:“你们瞎说什么呀?讨厌。”红着脸跺着脚跑开了。那群孩子于是哄笑:“看,她害羞了,害羞了…”
再一次,小杜傲兴奋地随着堂姐坐上了“蕉排”到了池塘中央,杜傲看到触手可及的树枝上挂着一串
透了的果子,手指没经大脑地便抬脚伸手去摘,结果“扑通”一声掉进池塘里。虽然只有及
的水深,却也令她吓了一大跳。“救命啊,救命…”站在岸边的唐文赶紧找了
竹竿递下去,拉了她上来。还好,除了受到惊吓,喝了几口水,脸色苍白了些,无大碍。
当然,回家的后果是被家人臭骂一顿加上一整天的
足。
这一年她6岁。
8岁的时候杜傲读小学一年级,此时唐文已经三年级了。
8岁的杜傲还会拖着一管鼻涕,
颠
颠地跟在唐文身后,文哥哥长文哥哥短地喊,让唐文帮她削铅笔,替她在作业本上写名字。
到唐文小学毕业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唐文有个妹妹,小他两级,却在每堂课的课间找他,让他帮忙削笔或者教她写功课。
2、青春是一首难解的诗…
杜傲12岁的时候,她读六年级,唐文读初二。12岁的杜傲长高了些,小时候的疯姑娘,一旦文静下来,竟也绽放出几分的美丽。放学的时候,开始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男生跟踪她。还好,初中部就在小学部的前面,所以唐文杜傲每天还是能在一起上学放学。
那个时候,杜傲最喜欢的就是每天傍晚,她可以静静地坐在初中部教学楼前的第三棵大树底下的石凳里,静静地看书,下课铃声响起时,她抬头,含笑望着唐文远远向她走过来,倾斜的夕阳照在他身上,老长老长的影子向着她的方向移动,直到他的影子把她彻底笼罩住。她感觉幸福,她和他的影子是重叠的,就好象终于可以合二为一的一个整体。
秋天里某一天的傍晚,唐文走出教室,发现第三张石凳空着。唐文感到困惑,这是他升初中以来不曾发生过的情况。在寻遍整个不大的校园后,他终于移步向后面的小学部走去。
秋天的夕阳是如此的柔和,可是唐文的心却有微微的不安,那种不安在听到杜傲熟悉的哭声后更加强烈。他快步跑向杜傲所在的班级,推开门,却发现他心心挂念着的她正趴在桌子上,细声的呜咽不断逸出,瘦小的肩膀在颤抖。他不知所措,只好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拍拍她的头,暗示他已经来到她身边。
杜傲抬起头,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那泪却还不停地往下淌。她抱住他的手臂,仿佛捞到了一
救命草一样。
哭哑了的声音:“文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你会不会忘记我?文哥,我不要死,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答应我,文哥,答应永远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唐文摸摸她的头,一贯地顺从她:“好。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杜傲一边说一边哭得唏哩哗啦,但唐文还是听出来了,她说她的身体里
了很多血,她觉得她就快要死掉了。
唐文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涨红了脸,他该怎么告诉她,这是她已经长成少女的象征?
好说歹说,唐文再三地向杜傲保证,她并不会因此而死去,杜傲终于愿意跟他回家了。
杜傲
间圈着唐文蓝白相间的校服,坐在用厚报纸垫着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
嗒嗒。夕阳如血,映在一车两人的背影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这天晚上,杜傲告别了她的少年时光,踏进了美丽少女的行列。
3、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
八年。
杜傲大二那年,唐文已经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且在同年以全额奖金的荣誉飞往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的自由大学攻读商学系。
那个以风车,郁金香和木屐闻名世界的荷兰,美丽却遥远。
送走唐文,趁着假期,杜傲回到了百里外的山村。
八年时间不短,足以令贫困落后的小山村
胎换骨。看着一幢幢新楼像雨后
笋般冒出来,杜傲行走在
渐陌生的故里,却找不到往日的足迹。幼年一起玩的伙伴不是在外读书就是已经打工了,连童年时带给她最大快乐的池塘,也已经被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幢楼房。
很多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所以只好控制住自己。
她想起了安妮宝贝的一句话。
从很小的时候起,人们就说她是唐文的影子。可是做一个人的影子其实很痛苦,做一个优秀的人的影子更加痛苦。杜傲一直在努力,试考要考第一,待人要温柔,要听话,要善解人意,要成为配得起站在唐文身边的那个人。为此,她努力多年。可如今,那个人已经飘扬过海,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带着一身伤痛,杜傲逃亡似的离开了这座童年时最重要的故乡。
沉静下来的杜傲越发美丽得惊人。对身边求好的男生视而不见,她去学习古筝,在琮琮似
水般的乐曲中忧伤而动人;她写作,文章清秀有灵
,风靡网络各大文学网站;她读书,领取最高奖学金…所有所有的这一切,她在意的那个人却已不在身边,无缘看到。
大三的下半学期,杜傲凭着在校优异的成绩以及实习期杰出的表现,得以留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领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杜傲给唐文打电话。隔着长长的电话线,有收讯不太好的沙沙声。可是她还是很高兴,终于可以不必像之前他打给她的那样,因为担心他负担不起高额的话费而匆匆说两句就挂线。
她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向他表达她的关心。
可是,两个沉默的孩子也只在电话里沉默,彼此倾听对方的呼吸声。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杜傲听不到她想听的那句话,比如说,他爱她,比如说,他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哪怕仅仅是谎言。对她,也是一种安慰。
良久,杜傲开口:“文哥,你,还是会回来的,是吗?”
也许是听出了她口里的犹豫和不确定,那边的唐文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答道:“是的,我会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好。”杜傲一如既往地应允。可是,她心底的不安就如同一个无底的黑
,越来越大,有一种冲动让她还是开了口:“文哥,你知道吗?很小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你的影子,可是影子会跟着主人一起走,白天有太阳,晚上有灯火。我只想知道,没有影子的主人,是否也会像影子一样感到寂寞?”
可是唐文没有回答。
“我爱你。”杜傲终于绝望地说道。
话筒那边是沙沙的嘈杂音,像风声。杜傲屏住呼吸,时间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唐文没有听到她的话,久到她以为讯号已经断掉,久到,她以为海已枯,石已烂,沧海已成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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