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夜半歌声
一
我教书的中学后面是一座破庙,那里吊死过三个人。有人说半夜里那三个鬼魂常聚到一块闹事,所以谁也不敢晚上去那里,怕当了替死鬼。
我不信鬼,所以来到这学校工作后,因为没有宿舍就住在学校办公室里。
两年过去了,连个鬼
也没见着。我胆子更大了,有时为了构思一个小说情节,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独自在院墙边的树丛中踱步。
偌大的校园,夜幕降临后冷清清的,除了几声蟋蟀的叫声,再没有别的。这静谧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幸福。白天生活在一片聒噪声中,偏偏又想当作家的人,才会觉出“清静”是多么珍贵。
一篇又一篇小说在校园的夜晚诞生了。我要感谢那些鬼的传说了。也许是怕遇见鬼吧,这学校从来不开晚自习,而且不论是教师还是学生,夜间从来不到学校来。谢天谢地,我希望的正是这些。
可是有天晚上,校园的静谧被破坏了。不,不是闹鬼了。可比闹鬼更可气。是音乐教师安尼娜在拉小提琴。你说气人不?她家离学校不远,而且家中能练琴,偏偏跑学校来
扰人家。真够呛!
可我只有干生气,学校没规定不许别人来,更没规定不许音乐老师练琴呀。
心绪一
,灵感就像受惊的兔子吓得没影儿了。我把稿纸胡拉到一边,气鼓鼓地走到外边。
夜
真美。月牙儿弯弯的挂在树梢,一股清风悠悠
,再加上安尼娜的奏的小夜曲。说实话,她不愧是大学生乐队的首席小提琴,奏得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她打扰了我的构思,如果我不了解她的过去,我也许会即兴
出几句诗来赞美她的琴声。可我除了了气恼,还有更多是对她的鄙夷。
音乐教室在操场那边,我远远地望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闪烁不定的灯光,就仿佛看见的是安尼娜那对与众不同的,深凹在眼窝里,顾盼多情的眸子。
据说她的祖母是吉普赛女人和中国人的私生女。她的血管中
着狂热,浪漫,放
不羁的吉普赛人的血
,就凭这一条,就够新闻人物了。何况她又出奇的漂亮,那尖尖的下巴,那含情的眼睛,那高耸的
脯,那细细的
肢,没一样不像“巴黎圣母院”影片中的艾丝美达拉。“艾丝儿”——就是她的绰号。
我和她都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是同一届的。到临毕业时不少人还不认识我,可安尼娜,入学五个月便人人皆知。当然,一则是她出众的美,二则是绰号易被人记,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一位艺术系的男生突然神经错
,整宵喊叫“艾丝儿,艾丝儿”他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手中紧紧攥着一条红手帕,那是安尼娜的,她自己也承认。可她却说和那男生没啥来往。这里面就给人们留下许多想象空间了。安尼娜在全学院出名儿了。但令人不解的是她什么也不在乎?照样笑
参加周末舞会,照样用最时尚的服装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照样收到一摞一摞的求爱信。
总之,我们虽然毕业于同一学府,又分配到同一中学工作,但绝不是同类人。在学院时,我们中文系的最看不惯艺术系的,嫌她们疯。尤其对安尼娜,尽管连中文系的男生也写诗称她“安琪儿”、“维纳斯”什么的,可我们女生,像商量好似的,都用眼角的余光瞅她。人的价值,应该是给人类的贡献,能单凭天生那点姿
吗?哼!
她的曲子没完没了,一支完了又是一支。我不能白白浪费一个晚上,只好把窗户,门全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那
人情怀的乐曲分散我的精力。真管用,我就像进了隔音室,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远离去了,听不见了。
(二)
翌
晚上,她的办公室灯又亮了。不等她提琴先响,我便把窗户和门都关好,继续我的小说创作。正写得最入神时“笃笃”有人敲门。
“阿月,阿月!”是她,安尼娜。她在喊我,还叫得如此亲切。
因为我和她没有来往,彼此没有多少话说,所以在学校也像对其他老师那样以老师相称。当然,在不得不叫她的时候,我是不会轻易称呼她“安老师”的。
“开门!快开门!”
有什么事找我呢?听声音似乎有些受了惊吓。
我极不情愿的拔出门上
销,她一下子跌进门来。
“你听见有人唱歌吗?是个男的。”她气
嘘嘘地问道。
见鬼!半夜三更的,你犯神经来拉提琴不算,怎么又有什么男的唱歌?
我摇了摇头。
“真的,昨晚你也没有听见吗?昨晚也唱了。”
我又摇了摇头,希望她没事快些离开,我的小说等着结尾哩。
“呵!?”她长吁一口气,听不出是松心还是揪心的一口气。不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坐到我的
上,双手绞住放到膝盖上,双眉紧蹙地发着怔。
我瞥她一眼。灯光下,她显得苍白,两个眸子则更黑更亮了。我发现她不笑的时候更美,颇有点受难圣母的样子。她正好又穿了一件浅口领子的白色连衣裙,发辫高高盘在头顶上。端正的鼻子,光洁的额头,轮廓分明的嘴
…难怪男同学们为她神魂颠倒呢,如果我是男的是不是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怎么了?”我的声音这么
鲁,连我自己都吃惊。
她
起长长的睫
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眼圈下出现一片阴影。
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搞创作的人都希望别人倾吐内心的秘密。
这个安尼娜,在我眼中一直是个****女子。她在学校里不是唱就是跳,她的笑声,歌声响彻校园。整天扭着
肢走路,恨不得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爱人宠爱的人事事顺心,她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呢?莫非是又遇到哪位男人的纠
?
听别人说她每天都收到几封情书。她像过筛子那样挑选出够格的,然后排上号去一个个地谈。有的只见一面就吹,有的谈上三五次,最长的莫过一个月,结果都像甩掉鼻涕似地一个一个地甩掉了,至今还没有寻到她的“太阳神”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沉默片刻后,她突然这样问我,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怎么,你碰见鬼了?”我觉得可笑,反问她。
她点点头。自己起身端起我的茶杯喝了几口水,又坐到我的对面,像个小学生似地掰着手指头,给我讲了这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三)
“月姐,你别奇怪,我怎么喊起你姐来了?说心里话,我早就想跟你聊聊了。我看过你的小说,知道你是个说直理的人。可你总是不得闲。咱们从一个学校毕业,现在又分到一个学校,理应比别人近乎。你说对吗?我看过教师登记表,你比我大半年,所以该叫你月姐。”
瞧她多会说话,嘴像抹了
似的。我怎么好意思再绷着脸儿呢?我笑笑,坐的离她近些,听她说下去。她告诉了我下面的故事。
大约有一个多月了,我遇见了几件怪事。这几件事好像是连在一块的。
有一次散了夜场电影,我骑车回家,走到那条最僻静的小巷时,猛地听见有人喊我“艾丝儿”不是大声呼喊,是轻轻的声音,
悦耳的男中音。
我前后左右都看了,看不见人影儿。可那声音一直不断地呼唤,就像唤情人似的,充满了感情,甜甜的。
后来,我只要晚上出去,都会突然听见那样的呼唤,但却从来没有见到这个喊我的人。
有一天我的自行车坏了,便坐公共汽车上街。正逢星期天,乘车的人特别多,我挤了几次都上不去。我正着急的时候,身后伸出一
结实的胳膊,那胳膊挡住了我身旁的人,给我留出上车的空隙。我正要感谢一句,
部被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我被抱上了汽车。耳边同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只有我自己能听懂的呼唤“艾丝儿”
汽车里人挤人,我看不见是谁帮助我上的汽车。挨着我站着的,多数是女同胞,男的也都很瘦弱,没有那么有力的臂膊。
也许他没有上车?我从车窗往处寻找,外面挤车的人仍然很多,中间有不少魁梧的小伙子,究竟是哪一位呢?
但我已敢肯定,那天晚上呼唤我的就是今天帮助我上车的人。他那独特的声音我记得非常清楚。从商店买完东西,我匆匆往回走,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件怪事,对面汽车开来我都不知道。就在我要和汽车撞上的一刹那,我又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拽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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