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回音--胡读《东周列国志》(第
宣王闻童谣:月将升,
将没;檿弧箕服,几亡周国。相信亡国之谣是上天警示,宜修德以禳之。乃
造弓矢,自此不议太原发兵之事,连年无话,国事安宁。后梦女子入太庙,又寻四十年方出生之妖女而不得,怒斩杜伯,左儒自刎。四十六年秋猎时为杜左
魂索命,得疾而崩。
与其说宣王死于杜伯左儒的朱弓赤矢之
,不如说他死于“月升
没”的童谣。作为一代“中兴之主”宣王这样的死法实在不值,实在冤枉。
如果童谣只是谣言的话,宣王为何要相信呢?
当时虽说刚刚大败于姜戎,手里的
杆子几乎损失殆尽,可他毕竟还有太原这样的大后方支持。有
杆子就有政权,宣王亲自料民于太原不就是雄心
地要恢复
杆子的规模以期再伐姜戎吗?多年减赋税除苛法的德政已见成效,百姓能安居乐业自然就会拥护朝廷。新败虽然削弱了周室的实力,却也不足以动摇宣王的政权。此时出现的这样不明不白的逆耳之音,就像哪家精神病院里偷跑出来的疯子的胡说八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果说童谣是提醒宣王要给百姓足够的休养生息时间,不要老想报一箭之仇,还有一定的道理。《孙子》开篇即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只有希特勒那样的疯子,才会东讨西伐南征北战,把自己的人民带入战争的深重苦难里。“兵连不解”会导致弓矢之变亡国之患,哪个国家也经不起长时间的兵事折腾。即使强大如老美,也在自己反恐维和的幌子下,深陷伊拉克的泥淖中进退维谷,可聪明的“维和”盟友们呢?一个个都开溜了吧。
宣王新败,损失惨重,停下来好好休整以恢复元气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宣王也做到了。他从此“轻杀”再不提太原发兵之事,让百姓过上了几年安稳日子。
谣言又叫流言,虽然不真实却比
感传播还快,而且边传就边把子虚乌有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了。鲁国有个跟曾参同名的杀了人,有人告诉曾母说曾参杀人了。开始曾母还能端坐在织布机前,因为她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杀人。可是接二连三地听人说曾参杀人后,她便扔下梭子爬墙逃走了。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能一直坚定自己信念的人毕竟很少。此童谣事关国家兴亡,为安定民心,传谕
止也在情理之中。这跟他父亲让人不敢说话而只敢悄悄用眼睛示意倒不是一回事儿,也跟现今的彭水诗案和稷山诽谤案不一样,不能看作是
民之口。宣王仁政,从他并不追查最初造谣的红衣小儿也可见一斑。
然而事情却不能到此为止就算了,因为童谣的前半句还没有着落。
没月升,女主干政
国之语来得蹊跷啊。姜后贤德,女祸从何而来?
到这里,我们不能再认为童谣只是简单的谣言了。太史伯
父说,将升将没原非目前之事,乃且然而未必之词,修德以禳之也可以化凶为吉的。这就是说,此童谣原本就是一个预言。
所谓预言,即先知之言,一是巫师方士们鬼上身后胡言
语式的未卜先知,二是陈胜吴广式的鱼腹出书狐鸣鬼叫,三是行走江湖的拆字先生算卦瞎子的臆测推理。第一类毫无来由,据说凭借的是某种神秘力量;第二类则纯属假冒伪劣商品,实是为达目的而假托天意的精心编造,本不算预言,只是当时真相藏得很深;第三类是
学半
学的专业人士在那里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说话乃是谋生手段。就如股市评论家们一般,他们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存折含金量而喋喋不休,却从来不用对别人的金卡银卡变成废卡负责。无论哪一类预言,都不具有多大的可信度。著名的洛查。丹马斯《诸世纪》预言1999年是世界末日,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却怎么还没应验的迹象呢?
宣王也是“且信且疑”地回到宫里,从姜后处得闻一老宫人偶践龙斄怀孕四十余年,昨夜方生一女,已弃于二十里外清水河中。伯
父占之,妖女未除也,然已不可得而灭之,惹出梦女子入太庙哭笑等一连串麻烦来。
当然,在那样的时代,宣王相信有“妖女”也是正常的。秦始皇还因为方士卢生所献图书上有“亡秦者胡”的句子发兵三十万北上攻打匈奴呢。只是,宣王虽然怒斩了“渎职”的杜伯,次
却又“有悔杀杜伯之意”而至于“夜寝不能寐”也不见他继续安排官兵大肆搜寻“妖女”而且还放过了妖女的母亲。所以我怀疑,宣王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这月升
没的预言,他也未必相信这“妖女”能
国。我想,作为一个英明的“中兴之主”即使有妖女,他也相信自己能“修德以禳之”化凶为吉。
小说家让宣王死于童谣,而真相,却隐藏在历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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