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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态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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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贵生牵着牛走向村里的黄牛改良站时,并没有想到明天自己会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迈着惯常的匆促的脚步,走在路上,同一路碰到的人打着招呼。牛是昨天发情的,早上来了一次,兽医兼改良员李文军说还没到时候,让他傍晚来。陈贵生下午同老婆割完韭菜,就牵牛赶来了。李文军正给村民赵四喜的牛打吊针,扎了几次都没扎中血管,有些急。牛被锢在两道铁栏杆之间,头吊拴在一铁柱上,极不舒服的样子。赵四喜在一旁生怕李文军越急越扎不中,安慰说:“不用急,慢慢扎。”陈贵生把牛拴在道旁一水泥柱桩上,走到跟前来,看着李文军忙活。李文军没有看他,说:“等一会儿,我把他这整完再给你整。”陈贵生说不急。李文军终于把针扎进了牛脖子的血管,血逆着吊管回涌了一下,马上又了回去。“再举高点,得快。”赵四喜尽力把拿着吊瓶的胳膊往上伸。瓶里的药冒着泡,开始迅速的下降。李文军倒出手来,走到离陈贵生的牛几步远的地方,看了看,说:“这回差不多了,不到时候打了也没用,白费。”这时,有个半大孩子来买药,李文军回屋取药,又转身冲外面喊:“打没了,就拔出来。”赵四喜应了一声,冲陈贵生点点头。陈贵生搭讪着:“牛啥病啊?”赵四喜换了一下举吊瓶的胳膊,说“高烧。好几天了,吃不进啥。”“原来是高烧,打两个吊瓶就好了。牲畜这东西皮拉,不比人。要是打预防针就更没事了,口蹄疫啥的都不得。”赵四喜说:“打预防针也不一定好使,畜牧站的人不好好给打。照理说,一头牛就该换一个针头,他们倒好,一个针头打遍全村子,要是不折的话,全乡都得用着一个,那还不传染。有的牛不打还好,一打反倒给打死了。”李文军从屋里出来接着说:“你们那是不懂科学,这还是牛本身就有病,打了预防针,加快了发作,就是不打针,早晚也得死,要是打针就死牛,咋就死你这一个,还是牛本身的病,这说明预防针还是有效的,打上就有反应。”赵四喜揶揄地说:“真有反应,反应大了,反应死了。”几个人都笑了。李文军抬头看了一眼赵四喜手上举的吊瓶,走过去,看着里面的药尽,把针头拔出来,说:“明天早上再来一个。”赵四喜把缰绳从柱子上解下来,牵出了栏杆,走了几步,回头对李文军说:“钱到明天一起算吧,反正还得打。”李文军一摆手,说:“行,一堆算。”转头对陈贵生说:“把牛牵进来。”陈贵生牵着牛往栏杆里进,牛摆着头不往前走。李文军进屋拿出一杆用角带做的牛鞭,从后面赶,嘴里吆喝着。牛打一鞭,走一下,不打,便停下不动。陈贵生骂着:“这死玩意儿,不愿进。”一边用力在前面牵,终于把牛弄进了栏杆里,拴上了。

 李文军回屋把鞭子放在角落里,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开口器,又出了屋,来到牛股后面,把开口器进牛的道,打开手电筒,猫趴在开口器后面,边照边仔细观察,看了一阵,拔出开口器,直起,舒了一口气,说:“还不行,还是没到时候,明天早上来。”陈贵生担心说:“能不能过时呵?要是过时了,这期就过去了。”李文军说:“不能,过不过时我比你清楚,明天早六点到这儿。”陈贵生边解牛缰绳边说:“明天我要卖韭菜,可能要晚来一会儿。”李文军说:“行,我等你。”

 陈贵生牵着牛往回走,心里有点对李文军不放心。要是错过了这期,再打还得等半个月。但人家说不过时,那就是不过时,他也不好硬让人家打上一管。走过屯子,有人问他韭菜现在啥价,他告诉了,继续往前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手里牵着牛缰绳,心里怦怦直跳,越跳越急,不肯停下来,跳得他直发慌。面碰见有人出来抱柴禾,和他打招呼,他勉强应答着。回到家才平息下来。他便不再想这事。把装韭菜的筐和绳子弄停当,又检查了一下自行车,进到屋子,老婆秀莲把饭端上来。说:“姚二来找你帮工,明天打地梁,你能去吗?”陈贵生说:“那有时间哪,自己家里的活还干不过来纳,你是咋说的?”秀莲说:“我说没工夫,卖完韭菜回来还得种地。他们也是的,偏这时候打地梁。”外面天黑下来,在秀莲拣桌子时,陈贵生忽然觉得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又想不起来了。拣完桌子,秀莲说:“今天别看电视了,明天早点起来。”陈贵生说:“我看完这集再睡。”可秀莲已经把电视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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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灯,已近一点。陈贵生坐起来,开始穿衣,秀莲也跟着起来。外面还是繁星满天,有些凉,陈贵生拿钥匙开了仓房的门,里面黑漆漆的,一只老鼠在角落里窜过,跟在后面的秀莲划火柴点上了蜡烛,屋里溢满了昏黄的光晕。两个人默不做声的从水池里拿捆好的韭菜往筐里装,只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外面牛又闹腾起来,弄出很大的响动。陈贵生说:“要是我会来的晚,你就找寿文去,李文军告诉早上六点去,昨天他说没到时候。”秀莲说:“还是你回来吧,什么事都找孩子,不就是晚去一会儿吗。”陈贵生说:“去晚了,李文军不能在家等,他天天出去遛达,玩麻将,上那儿找他去。”秀莲甩着菜上的水,说:“你到了那儿也别扳价,就是不打管儿,也该早点回来。”

 装好了筐,两个人抬到外面,秀莲把着车子,陈贵生把两只筐分别挂在车子的后架上,又用绳子绑好。从秀莲手里接过车子,推着向院外走,秀莲走在前面去开大门。村子里很静,沉睡在梦乡中。秀莲开大门时,发出哐啷的响声,在夜里声音很大。陈贵生骑上车向前走时,听见身后秀莲又哐啷一声,把大门关上了。他的心动了动,但没有多想,继续向前骑着车子。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道路,经过村里的木厂时,有人从院里用手电向这边照了照,而后传来几声做作的咳嗽。陈贵生觉得今天这咳嗽声很温暖,很有人情味,让他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感动。但他马上又把心思转移到眼前,他得十分小心注意下面的路,虽然这条路他十分熟悉,但毕竟不同于白天,而且还驮着一百六七十斤重的东西。他听见前面有说话声,不太远的样子,他知道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可能也是卖菜人。陈贵生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可说话声又听不见了。他又用力骑了一阵,可还是没有赶上前面的人,他怀疑刚才自己听到的说话声是一种错觉。可仔细回想,他确是听到了,听到了有人说话,却看不见人,陈贵生的心里有些发,用力的蹬车,身上头上都出了汗。他走过无数夜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胆怯过。就在他恐惧得想要停  M.shAnz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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