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从医院出来,陈立海觉得一切都变了,医院门口水泥台上坐着闲聊的两个老头还在哪儿,一副悠闲的样子。不远处,卖冰
的老太太还在板凳上守着那个宝贝的似的冰
箱子,雪白的帽子显得很刺目。大街上来往着陌生的人
。
这是陈立海到过的第二家医院,从第一家医院出来,他还像一个被判死刑的人怀着上诉的希望,可现在连上诉的希望也没了。两家医院同样的诊断不会都错。“已经到了晚期,你或许只有三个月或者半年的时间了。”陈立海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
着医生说出实情的,他记住的只是自己不会在这世界上活太多的时间了。那是个还很年轻的女大夫,比自己大不了太多,尖尖的下巴,略长的脸,在告诉他病情时,一双眼睛很注意的看着他。
已经走出医院很远了,陈立海到了一家新开业的商业大厦前。这里围聚了几百人,有人说话,有人剪彩,而后是震耳
聋的鞭炮声。剪彩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官员,并不老,脸色红润如青年。在鞭炮响时,他捂着双耳转身钻进屋。陈立海看着他有些眼
,后来想起他就是本市市长。随着人
,陈立海走进嘈杂的大厦,随便走着。来到一个卖儿童服装的柜台前,他想起要给三岁的儿子买一套衣服,讲好了价,付了钱,拿起来,离开柜台。走出商厦不远,忽然想起自己买的是一套,自己只拿了一件上衣,只好转回去,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原来买衣服的那个柜台了。到处都是人,柜台,商品。他转来转去,有些急,打听一个业主,那人带搭不理地说:“这里卖儿童服装的地方多着哪,谁知道你要找那个。”陈立海只好一个柜台一个柜台的找,他已记不起那个卖给他衣服的人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是个中年女人。陈立海来到一个柜台前,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说明来意,对方听了他的话,没有理他,便转身干别的去了。陈立海有些气,想和她吵,但又隐约觉得内心里有什么东西阻止着他。他模糊的记起有一件事,但被他遗忘了。
满腹狐疑的离开柜台,走出没几步,后面有人喊他,陈立海迟疑的转过身,发现刚才不搭理他的那个女人旁边,一个胖男人叫他,手里拿的正是他忘拿的那件童
,他笑眯眯的看着陈立海,说:“把你的这个拿去,以后别丢三落四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街上的人渐渐少起来,笼罩上了一层
蒙的灰色。路灯一盏盏亮了。陈立海只是临时决定到医院看看,至于他出来干什么,已不再重要了。甚至他已经忘了自己出来干什么了。看见前面有卖羊
串的摊子,他觉得有些饿。走到跟前,想买几串吃。一掏衣袋,里面空空如也,钱不知什么时候被掏了。一股沮丧的情绪涌上心头,但随即又平静下来。这回他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想到这儿,他的全身轻松了许多,饥饿感也消失了。
他已记不起出来多久了,陈立海不想回家,家里人不会惦记他,他已是个大人了。记得小时候贪玩,回家晚一些,父母都会很担心。小时候,他是漫游在父母爱海中的小小鱼儿,怎么跃,都会有一个大海托着他,拥着他,包围着他。他是多么想再活回去,再做一次父母爱海中的小小鱼儿。
转到一条繁华的大街,人多起来,黄
的路灯光把来往的行人车辆罩在里面,在光芒所及的所有物体上涂上同样的
调,让人觉得置身于一座
幻之城。陈立海更加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他用手去触摸旁边的路灯杆,冰凉坚硬的触感给了他相信这个世界的信心。他抬起头,顺着路灯杆向上望去,星光闪烁的天空幽深神秘而遥远,似乎随时要远离这个世界而去。
东方泛出了光亮,世界从黑暗中摆
出来,又一个早晨来临了。陈立海走出城市,踏在一条乡间小路上,他要回到母亲身边去,醉人的风
着他,馨香的泥土气息围裹着他。母亲我回来了,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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