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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
 他温热的嘴隔着宽凉的桌案落下来。

 沾上她的瓣,细细地吻她。

 右手将纸笺甩在案上,大掌撑住,左手探到她颈后,手指沿着她柔婉的线条缓缓摩挲而上,最后捏了她耳垂不放。

 英一时窒住。

 从未受过这么温柔的他。

 拒,可竟比对着蛮力霸道的他还要难。

 他未同她纠许久,嘴又挪至她脸颊一侧,点了下,再移上她前额,重重一吻。

 满满全是他的气息。

 他低笑,眼睫不长不密却是冷硬,一偏头,擦过她的皮肤,微微有些

 心里顿时也跟着一道了起来。

 她坐不稳,抬手去撑案,却碰翻了朱墨,指尖染了一片血红。

 …身体熟悉他,心也只认他。

 他似水凉滑的锦袖在她腕上轻晃,握住她的手,一把,将朱墨擦了一掌,而后眸光一闪,将先前甩到旁边的那叠纸笺推到她眼前,道:“看看。”

 然后转身回案坐下。

 英怔怔然转过神来,抬睫便见他神色已然回复先前不苟之态,不垂首,去看案上的东西。

 张张都是他写好的调兵之令。

 可他未说叫她签付,只道,让她看看。

 她挑挑眉,再抬头。

 他侧过身子,支肘在案前。低了头,顺着先前那卷长绢的宽边一路在画写着什么,侧脸侧眉峻峭非凡。

 才拨了她,又能立时去治事,一点都看不出他面上有变。

 真是收放有度。

 她不动声地又垂下眼。染了朱墨的手指,心口砰跳犹然,暗嗟一声,拣了那几张纸复又去看。

 巍州城,北山南河,易守难攻。

 邵定易自恃城坚,大军十万有八屯于城西大营,其余二万分守南北城

 决于三后发兵伐巍。

 邺齐二将。余肖领七万兵马南下袭营,江平领二万攻巍州城南;邰三将,于宏领二万人东行而下,越河以攻巍州城北,方恺领兵八万自西围城主攻,林锋楠领其余一万退至巍州以东断其退路。

 大营未出兵马一万,为邺齐亲军一部,留以守营。

 举全营二十万大军倾巢以攻,意在一夜下巍州。

 一夜…

 她手紧捏着那纸,淡笑。纵是不知兵事细末,也知以巍州城坚,想要一夜将其攻破何其难也。

 尤是,见他并不打算挂甲亲征。

 是自大。还是自负…

 纸上字字清楚句句明晰,不像将发之令,倒像是专门写与她看地。

 字锋力道十足,横竖撇捺笔笔飞硬。

 她伸手,轻轻摸过那些字,墨香侵心,字如其人。

 心神恍恍中,余光看见他又起身过来。手中持了张纸,按在她面前,其上才是简令。

 “可有要问的?”他道。

 她想了想,拉过那纸,匆匆扫过一眼,拾笔便签。却未着印。抬眼看他道:“此令先付与方恺使阅,而后再加玺印。”

 他横眸一瞬。言又止。

 随即低笑。

 到底还是不信他。W.CN

 然帅令如山,纵是方恺不服此策,他亦能让她迫其就服。

 只是她既是不肯全然信他,那便随她一回…也无妨。

 她见他无话,便封了这纸,传人入帐,让送去方恺帐中,待人领命退去之后才又看他,道:“不是不信你,只是若方恺真心不愿从此策令,纵是他出兵,以他的子还不知会生出何事来。”

 两军协从兵分五路,若有一将临时变计,则会全盘皆翻。

 他将案上先前写与她看的那叠纸拿起来了,看她道:“说到底,还是不信我。”

 令自帅出,将自服之;若有违者,军法处置!

 方恺领兵出外若有变动,自有监军来斩——嘴角慢笑忽而一滞。

 想到她所置的那位监军,心中不略明,其年轻无历,恐怕纵是大将有变,也不敢硬执军法。

 说是监军,怕只不过是想让那女子先得历练罢了。

 他扯碎掌中薄笺,问她道:“监军何名?”

 她看他,不解他是何意,只下意识道:“曾参商。”

 他下来,眸深深“为何要带一个女子来军中?”她御驾亲征是迫于东面军中急势,但也不必再带一女人来。

 “军中必心腹之人。”她瞥他一眼,随口说了句,不愿多言。

 他深望她一眼,不再多问,目光随意朝她肘侧几封未合地折子扫了一瞬,其末属印字骨朗朗。

 右相沈无尘。

 她看见他的表情,翻手拢了那几封折子,于袖下,蹙眉道:“邰国事,不劳你多

 他直起身子,眸中平平无波,点头道:“你信他,倒是信了个十足。电脑小说站”

 人还在云州时便有耳闻,英出征,委朝中上下政事与沈无尘一人独断,此等殊荣何臣可得。

 宁肯信沈无尘掌邰国事,也不肯信他伐巍之策。

 英瞧他这神色,再听他这语气,虽是平稳不起波澜之态,可心中再明白不过。

 她抿抿,不说话,然后慢慢起身,绕过他,往外帐一角立的铜洗走去。

 山涧清泉微凉,手按进水中。稍稍一番,上面血朱墨便溶入水里了。

 他跟过来,自她身后也将手按进来,另一手揽住她的,垂首去亲她地发。开口略显无奈,低叹道:“终此一生,定不再负你所信。”

 她仍是不语,看他用手水而过,水渐红,身后膛暖暖,可其下之心到底凉不凉…

 不负她之所信。

 可江山天下在前,他所要的。到底是疆土,是王权,是这一世文治武功。

 如何能一生不负她。

 狄风一死,最初之愤其后之哀久居心间,无论如何也挥不去;虽知其时他并不知狄风会遭燕朗所袭,否则也不会仍然派将领兵南下;虽知他并非有意要晚半,若不是为谷蒙山伏兵所击,自是会火速领兵折南;虽知他言析有理,纵是那邺齐大军及时赶到也无法言胜,可——

 这心结到底是解不开。

 也问过自己。倘是此事由她而断,会否做出同他一样的选择。

 应当是会。

 但种种这些,还是没法作为原谅他的理由。

 她能敛去私情,为图大计而退至与他再度联手。却无法退至再将自己地心全付与他。

 想着想着,手在水中便变得冰冰凉。

 她出手来,去拿一旁软巾,任他大掌紧着她,终是开口道:“我不是相信沈无尘。”

 这一生,惟一坦信之人只有狄风。沈无尘不是狄风。而狄风也已不在。

 她感到又被他锁得紧了些,不冷眼侧头,道:“我若是十足信他。也不会点曾参商随我亲征。”

 贺喜皱皱眉,略一思索之后,却是讶然。

 没料到负天下之才享无数芳心似沈无尘者,心属之人竟会是那样地女子。

 他撇眉,低低笑出声,这世上情之一字。本就难言以道。手臂力道一松,便被她挣脱开来。低眼见她转身抬头看他,不扬扬嘴角,道:“唔。”

 她却不笑,眼中清冷一片,盯他半晌,突然道:“我能拿曾参商来制肘他,但你心里心外,又有何软肋可让我威胁的。”

 因是不肯尽信他。

 他嘴角笑容僵了僵,收回手背在身后,眼中光灭。

 软肋么…

 她擦干了手,看他神色莫测,心中冷笑,怕是他身边之人尽数死光,也伤不及他心中一毫。

 帐外忽起吵闹之声。

 她眉头微陷,听见守卫低声唤“方将军”不由上前几步,揭开帐帘望出去,见方恺面带恼,于外求见,手中正捏着那纸封令。

 脸不由一冰,挥袖放帘前冲外道:“让他进来。”

 方恺推开守卫,大步入帐,见贺喜也不行礼,只对着英叫了声“陛下”而后扬了扬手中素纸,道:“此令为陛下一人所定?”

 英定立于帐中,目不斜视,点头道:“是又如何。”

 方恺嘴动了半天,侧目看一眼贺喜,又望向英,而后扯开那纸,道:“一向只知巍州城防与别城不同,只有南北二门。陛下却调我领兵八万去围打西城,恕臣驽钝,不解陛下圣意。”

 英低眉,角僵直,手却攥起,飞快瞥贺喜一瞬,心中又是冷笑…果不可信他。

 方恺见她不语,眼中恼意愈盛,竟是直接看向贺喜,目光犀利如剑,虽不言语,可谁人都看得出他是何意。

 贺喜眉扬眸寒,看着他,慢慢开口道:“巍州城西新开一口,为送粮之道,因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无重兵屯戍。朕今过帐提及此事,帅令由是而定。”

 未言是他所定,只道是她依他所报而定了伐巍之令。

 当真是替她处处都考虑周全了…

 方恺扯嘴冷道:“巍州城防有变,为何我军斥候未曾有报?”

 贺喜盯紧他,眸间寒意深甚,口中却是轻笑一声“时未久,斥候探变亦需机缘,此报朕也是昨一早才接的。”

 方恺紧接又道:“斥候所探亦不能全信,因此模糊之报便调八万兵马围攻城西,风险太大,恕我不能从此之令!”

 贺喜垂眼片刻,又抬头“并非只是斥候所探。”他转身,从案上扯过那纸长绢,丢给方恺“巍州外城兵防。”

 方恺一眼扫过,面色小惊“此图何人所绘?”

 贺喜薄微翘,淡淡道:“朕。”

 方恺猛地扬眉,似是不信“陛下何时亲探巍州?”

 “昨夜。”他横眸凉声,手指轻弹寒滑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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