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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
 贺喜伸手拿过那纸筒,眼睛却望英,道:“他借押粮为由,千里赶赴此地,就为了给你这个?”

 英容苍面白,微点了一下头,瞥他一眼,道:“否则京中重政成山似的堆着,他怎敢弃而不顾!”

 贺喜薄微咧,低笑道:“我以为…”他停了停,挑眉又道:“是不放心心上人被你扔去疆场,才借机来探慰的。”

 英脸上一丝笑容都无“他胆子便是泼天似的大,也不敢因这点儿女私情离京!”勾眼冰,看他道:“不奏不报,以佐政宰执之身而孤意来二军大营,若果真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以为我会只罚他一年俸禄?!你以为他沈无尘就蠢到敢行此荒谬之事?!”

 圣驾在此,厉兵利剑,他纵是再有能耐,又怎敌得过她一怒之火?!

 贺喜侧过身子,屈臂撑案,伸手去摸她气得泛红的脸,眸子里的寒意消了些,低声道:“人都走了,再气无用。”

 英抿了不语,纤眉紧蹙。

 虽说不是因儿女之情来此,可他昨一听大军夜里将归,便死活也要等见曾参商一面再走,宁可忤逆圣意,亦不肯罢休。

 知他非因一己私情才来,又见不得堂堂儒之人那副恳切之样,她才软了心,允他多留一夜,未将他立时赶回京中去。

 只是此时再提,却仍是气得要命。

 准他留营歇宿一夜,他却于曾参商帐中彻夜未出。天明之时她听营兵议及此事,怒火遽涌,悔她先前一时心软!

 当真是,成何体统!

 贺喜见她气得面红,眼眸不由黯了些。一路看小说网手指转而去她的耳珠,哑声道:“再作这副生气的模样,我可要忍不住了。”

 英霎时回神,见他脸硬刃,知他话里何意,不由更是一恼,用力拍掉他地手,道:“都何时了。还有这心思!”指了指他手中纸筒,蹙眉道:“来找你,是要叫你看看这个。”

 贺喜手指夹着那细筒,小转半圈,低眼淡笑“我自己写的东西,还有什么好再看的。”

 此物是当人在燕平时,朝中议同二军共伐巍州,由他亲自手书,封于密蜡细筒中。浇泥盖印,遣使送与她的。

 却不知沈无尘为何会在此时将这东西送来给她。

 英瞧一眼中军帐帘,合未见,这才稍松了眉。凑过去揭开那纸筒,从中捻出一纸,展开来递与他,低声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你当初写与我的那封?”

 贺喜见她神色凝慎,不由敛了笑,接过之后匆匆一扫,眸瞳乍然一缩。冷声道:“内容一样,字迹甚像,却非我当所写那封英手僵面缟,颤道:“果不出沈无尘所料。”

 贺喜皱眉“他如何看出这不是我地字?”

 英背倚案沿,拿过那纸重新卷了进细筒内。脸色冰僵。半晌才道:沈大学士文采风,识字辨墨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

 当接他来书,着中书二相并枢密使共议此事,除她之外,就只三人看过这封东西。

 廖峻许彦眼里只有函中所提之议,沈无尘却赞邺齐皇帝写得一手好字。

 当时她还讽笑沈无尘酸腐,却不料今却被他这酸腐识破这么一个惊天大密来。

 贺喜听她一句之后没了下文,陷眉略思,便问:“如此看来,此函是你阅后被人调的包?”

 她默然,半晌一点头。

 他容冰峻“倘是这样,当初共伐巍州之计…”

 她抬睫看他一眼,见他眸间有火,人不由一颓,阖眼道:“邰细作不在军中,而在朝中。”

 取他手书惟一可用之途,不外乎是传与别国以阅。

 否则谁肯轻信。

 贺喜闻言心中亦惊,当拦她御驾时只道邰军中有细作,她虽不信,他也未,却不曾想到伐巍之计被,会是邰朝中做的手脚!

 见她脸苍眉蹙,心不沉沉而落。

 他拉过她的手握住,低声道:“邰朝中密事,为何愿同我说?”

 自昨见过沈无尘至今已过一又半,这才迟迟过营来找他,想必她心中定是挣扎矛盾了许久…

 英任他牵住手,口中低低一叹,道:“本是没打算来同你说的。”

 非但她未打算,就连沈无尘也道不必将此事告诉他。

 邰朝中有,怕他知道后心生歧念。

 虽听沈无尘言之凿凿,认定此函被人虚调,可她仍是不敢罔信邰朝中会有人行此叛国之举。

 思虑反复,彻夜未眠,天亮至今滴水未进,终是忍不住到他这里来,叫他亲辨一次。

 方可真信。

 可现如今,更不知要如何是好。

 此事牵扯二府重臣,因她带函回过内宫,后又存函于职方馆,就连中之人与专司间报的朝臣都不了干系。

 因是沈无尘察此惊密后连廖峻都不曾知会一言,亦不敢让人送报至御前,只借了军器监发新铠兵器之机而亲随至此。

 然她此时远在千里之外,又能如何察防此事!

 贺喜虽听她只轻道一言,却也不催,自己低眉沉想片刻,便知她意之七八,不眉动眼亮,嘴角也隐隐一弯。

 她肯来同他坦言此事,当是终肯尽信他。

 心中终是不再防他。

 英眉头小动,抬眼看他面上神色有变。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又道:“我若离军归朝,你觉得如何?”

 贺喜不开口,眸中亮了又黯,忽然低头下来。牢牢吻住她,磨了半晌才低着放了她,嘴角抵着她耳,低声道:“你这是让我帮你拿主意?”

 英手本是掐着他的胳膊,极力想推开他,听他这话之后脸忽一蹙额,垂眸道:“此事当真难定。”

 几年来内政外兵事事不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次次耗人心神。

 呕血理政,挂甲亲征,抑情扼念,体国大婚。

 她太累了。

 累得都不知这次究竟该如何是好。

 贺喜拥她入怀,低头在她耳边道:“若依我计,你当留于军中,此后战事兵议皆遵圣意,不报朝中,不问二府之意。”

 英蹙眉,手指勾在他间宽带上。半晌未语。

 如若她此番归朝,二军今后何进何退姑且不论,便是她同他之间若有何议,定是书函往来。再咨二府之意,似今之事怕也难防。

 更何况她若立时回京,一时也察不出朝中谁为细作,而沈无尘才归她便动身,怕是会打草惊蛇。

 可她若是仍在军中,朝中诸事沈无尘一人可否稳控…

 她微叹“容我再想想。”

 他知她心中定是明白,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忽然伸手抬起她下巴,眸光逡扫她地脸,挑眉道:“昨夜未睡?”

 太知她地子了,心重虑多,接此一报,怎会任自己好过。

 英也不瞒他。点点头。兀自靠在他前“哪里能睡得着。”

 贺喜脸色沉了些许。眼里满是心疼之,揽在她间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另一手滑下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内帐走去,低声道:“在我这睡。”

 英大惊,挣,却拗不过他,人被他甩在宽榻之上,薄毯覆身,怒火将涌之时双足被他一握,锦履落地。

 他身子过来,眸间黯邃无光,容肃不带笑,盯着她道:“睡。”见她拿眼狠狠瞪他,不由伸手去抚她的脸,沉叹道:“不睡的话,别怪我不老实。”

 她朱微动,喉间呜咽一声,拨开他的手,扯了毯子掩上脸,翻了个身,便再也不动。

 贺喜看她半晌,轻一弯,起身去外面握了一摞折子进来,支了个马扎在榻边,便在她身旁翻阅起来。

 英知他在一旁陪着她,心中似水过,便也不忍拂他强意,阖了眼沉了心,不多时人便迷糊起来。

 外面天色渐暗,帐内却始终未燃烛。

 身边之人始终未曾离开。

 隐隐之间听见帐外有喧哗之声,又有叩报之音。

 她困乏难耐,意识蒙,挣不开眼。

 感到他起身离榻,知他人出内帐,耳边传来帐帘掀落之声,外加几句低言低语,而后外面便又安静了下来。

 于是心安而睡。

 梦中静且安宁,甚慰人心,只是恍恍中忽见冲天火光,刺眼万分。

 她急急惊,猛地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手被他一把握住。

 “梦。”他轻声哄她道。

 英心底渐稳,又小了几口气,才翻过身,撑着起来,看见帐外篝火燃亮,不由挑眉看他,问道:“大宴已开?”

 贺喜抬手拢了拢她地发,低笑道:“是。”

 她一急“怎的不叫醒我?”慌忙便要下榻着履,又看自己身上衣裙,恼道:“将兵在外等着,你我二人在帐内不出,像什么话。”

 他好整以暇地起身,看她整理仪容,道:“先前方恺过帐请驾,我叫两军大将先行宴飨各营士兵,不必候驾。”

 她手上动作一停,先前来人竟是方恺…不一怔,蹙眉看向他“你…如何对方恺说的?”

 他薄弯起,淡淡看她一眼,笑道:“说你彻夜未睡,正在我榻上歇息,莫要吵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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