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怜君戚戚难回护 一〇六、上元
后来木芫清才从丫鬟的口中得知,原来除夕那天她和萝卜溜出门后不久,南宫御汜因为担心他们两个思乡难过,特意督着下人送来了一桌子年夜饭,他自己也没跟家人说上几句话便急急赶了过来。
哪知却见房内空无一人。这下南宫御汜可急了,以为木芫清和萝卜是因为遭人冷落又思乡情切,悲愤之下不告而别了,也不顾南宫夫人的一再劝阻,执意要亲自出去寻找他们两个人。结果这一找便找了大半夜,直到过了子时新的一年到来了之后,才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南宫府。
其实那时木芫清和萝卜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他们本就是不受主人待见的客人,那天晚上又是一家团聚欢笑的日子,他们两个担心会打扰了南宫一家的好兴致,出去回来就都没有声张,进出走的也都是不起眼的后门,赶巧那天守门的下人都赶回家过年去了,他们回没回来便也没有人留意到,一来二去便岔过了。
只是苦了南宫御汜。他一方面忧心找不到木芫清和萝卜,一方面又怨南宫夫人不懂待客之道,生生把他的两个最重要的好朋友给怠慢了。通常人心里一着急,头上就好出汗,南宫御汜也不例外。他再急匆匆往寒风雪天里奔,满头的热汗被冷风猛地一
,不生病才怪呢。因此待得他
疲力尽地回来躺下,没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觉得浑身冷的厉害,口中干渴不住的要水喝。他自己就略懂些医理,当下自己把了把脉,果不其然,受风寒发起烧来了。
大少爷生了病,做下人的怕担责任,大半夜的就报到了南宫夫人那里。这下可不得了了,整个南宫府上上下下都折腾了起来。端水的端水,熬药的熬药,换冷帕子地换冷帕子,直折腾到
叫头遍,南宫御汜的高烧才算是退了,众人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也能放进肚了回去补个回笼觉了…,16K.。
这个年,谁也没有过安稳。除了毫不知情,蒙头好眠的木芫清和萝卜。
所谓知子莫若母。南宫夫人见爱子为了寻两个既没权也没势更没有眼色的外人,连年夜饭也顾不得吃,老子娘也不陪,一出去就是一整夜。回来还把自己劳累到生病,心疼之余便起了疑心:究竟是好到什么地步的朋友,竟能让一向多什么事都不怎么上心的儿子着急成这个样子?
萝卜在南宫府里住地时候也不短,有时也一天两天不回来,却从来没有见南宫御汜这么着急过。两下一对比。南宫夫人便把目光投向了木芫清,只觉得这个丫头机灵古怪的,待人接事全然不懂什么礼数。走路大步咧咧,说话大着嗓门,动不动就咧着嘴巴大笑,笑得时候还很没形象的捂着肚子,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女红针线更是从来不动,实在不是个惹她喜欢的女孩子。可是不知怎么地,偏偏就对了她那个宝贝儿子的脾气。自打木芫清来了以后。南宫御汜是见天地往后院客房那儿跑,一去就说笑个没完,有时饭也留在那里一起吃。儿子是她一手养大的,他那点笑心思做娘的还能看不出来么?
南宫夫人自认为自己是个大度的贵妇人,儿子留给朋友白吃上三四个月地饭她是不会介意的。但若是留的人是个女地,还是个跟她儿子很要好的女的。她便不能忍受了。别的不说,礼数不懂可以教,举止不端庄可以调教,针线不会可以教,但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十天半个月的赖在别人家里不走,还时常跟男人们关着门大声说笑,这样不知检点的作风,是无论如何不能入南宫府的大门地。
可是该怎样做才能快刀斩
麻,断了儿子那点心思呢?南宫夫人一夜未眠,合计来合计去,决定还是赶紧给儿子找个她满意看得顺眼的媳妇好了。wAp.16k.又担心儿子恼她亲手斩断了他的姻缘,便昧着真心屈尊去请木芫清,竭力说服她去做这个大媒,好叫儿子亲眼见到,这个女人心里根本没有他不在乎他。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多了那么一句嘴,居然让病重的南宫御汜知道了南宫府人要给他娶亲做媒地事儿,紧赶慢赶地赶过来将话堵在了那里,让她这个当娘的一番苦心都付了东
水。
而南宫御汜自打从木芫清口里听到了那声:“有我陪在你身边就够了”以后,心情大好,精神顿
,再加上还有木芫清因为担心和内疚,成
成夜地守在一旁精心地侍候,这场病来得快,去的就更快了。
正月十五是个大节,这天过去了,这年才算是真正过完。
镇上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早几
便张罗着糊花灯设字谜,家家户户较着劲要在元宵节那天挂出几盏胜过别家的别致
巧灯笼来。
到了晚上放眼望去,荷花灯芙蓉灯惟妙惟肖,走马灯刘海灯巧夺天工,绣球灯雪花灯灯光烁烁,青实白象灯
相成趣,螃蟹青鳌灯威武霸道,整个镇子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美不胜收,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然而最是繁华热闹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容易伤怀落寞的所在。木芫清本来是拉了南宫御汜和萝卜来凑这份热闹,此时却如入了定般呆呆地立在大街正中,任两旁的人群川
不息,无视身边的绚丽灿烂,仰头望着天空幽幽地念道:“这里这么亮堂,就是站在玉苍山上,也能瞧见此般的热闹吧。今儿晚上怎么看不到星星呢,玉苍山上的星星总是很明很亮,像是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这儿的星星都躲哪儿去了?噢,是了,这地上太亮,便遮了天上的光,看不到了。那就算是玉苍山上能瞧见这片繁华,也瞧不见站在这片亮光中的我了。”
耳边的热闹陡然间便成了刺耳的噪音,木芫清再没有心思闲逛下去,头也不回淡淡道了声:“萝卜,御汜,我有些乏了,咱们回去吧。”
却没有回应。
木芫清好生奇怪,忙回头去看。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杵在原地,萝卜和南宫御汜早就无影无踪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这还了得,拉着别人来逛街,结果没逛多久居然把自己给逛丢了,世上居然还真有这么秀逗的人哪。木芫清懊悔地敲敲自己的脑壳,再顾不得伤感多愁,
进人
里左挤右搡蹿来蹿去四处寻找失踪了的两个人。
好在这镇子虽大,今天晚上的人虽多,但是像南宫御汜那般身材
拔长相出众服饰不凡的翩翩贵公子并没有几个,木芫清不过转了一两个弯便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南宫御汜这个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清新俊逸温润如玉的姿态,眉眼间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
出一丝淡淡的慵懒,即使是在这种嘈杂繁闹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如一株临风的金枝玉树一般可以在第一时间抓住别人的视线。木芫清只觉自己在初见他的那一刹那,心头突地紧了一下,所谓惊
,大抵便是这种感觉吧。
“御汜…”木芫清刚一开口便意识到不对,她才发现,南宫御汜的身边,还亲亲密密地挨着另一个女子。那女子模样还算是清秀,整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最是抢眼,又黑又大很是明亮,被街上的灯火一映,仿佛满天的星星都入了她那双好看的眼里。她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倒似乎和南宫御汜很是
络,小手乖巧地攀着他的胳膊,半仰着头,一双明媚的大眼里满是憧憬和喜悦,除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再没有旁人了。
原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木芫清心中一阵失落:看来今儿晚上是个成双又成对的好日子。孤独寂寞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眼瞅着南宫御汜和那女子渐行渐远,木芫清识趣,不愿再去打饶了他两人,正打算悄悄退回原路再去寻了萝卜一起先回去好了。就在她将转身而未转身之时,突然瞥见南宫御汜身子一顿停了下来,抬头向这边望了一望。
木芫清以为他瞧见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却不料南宫御汜并不理睬他,望过之后便低头去凝视身边的女子。他一只手早已攀上了女子的
身,另一只手也去擎那女子的下巴,嘴
微张,蠢蠢
动。
木芫清顿时大臊,心想:瞧不出来御汜这家伙竟然这样大胆,满大街都是行人呢,他就敢当着众人的面吻心上人,此处的民风已经这么开化了么?
那女子也是情窦初开,早局促的不知该如何才好,张惶着两只手,红晕从耳
漫到了脖颈,却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两眼闭地死死的,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任南宫御汜拥着。
“算了,小情人间要亲热,我还是转开的好。”木芫清无声地一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还没走上两步,又忽觉不对:怎么御汜的眼里冷冰冰一点柔情也没有?他的眼睛在往那里瞧?似乎一直都没有看过那女子的脸,而是…脖子!
糟了,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
M.ShaNz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