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三发财记
一
朱老三大名叫做朱三贵。因为在兄弟当中排行第三,邻里乡亲都叫他“朱老三”渐渐地叫他三贵的人便少了,叫他“朱老三”的人就多了。遇到有学校的老师同学到他村里找他,问起朱三贵,人们一时还想不起是谁,思索好一阵工夫,才恍然大悟——你们要找的该不是朱老三吧?
朱老三没心思读书,读初中的成绩总在班上的倒数第一或者第二名上蹦达,于是,他便没有当大学生当科学家的远大理想。读到初二的时候,他就想逃学,幸亏有同学在老师面前告了
状,在他没到学校上课的第二天,老师就上门来劝学了。老师说,朱三贵同学,你要好好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退一万步讲,你就是出去打工,也得初中毕了业才能去,没有初中毕业证,那些正规的工厂都不会要你的。初中毕业证都没有,你就是一个新文盲。现在哪个工厂不搞现代化了?电脑管理,信息化操作,你连初中文凭都没有拿到,就算你能够出去打工,也只是一个卖苦力的。人家白领几千块钱一个月,你几百块钱一个月,多不值呀!你也就还有一学年多两个月的时间了,再难熬也熬过这十几个月去,拿到初中毕业证了,出去打工总要方便一些。成绩差没关系,象你这么聪明的人,只要稍微用点心,拿毕业证绝对没问题——怎么样,跟我一起回学校上课去吧?
就这样,朱老三终于有了初中毕业学历。第二年暑假毕业证一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南下广东打工去了。不幸被老师言中,朱老三到人才中心去“碰碰运气”排了半天的队,人家一问他的学历,他把毕业证一拿出来,人家看了一眼就丢还给了他,说:你一个初中生来凑什么热闹,你看大学生、研究生都一大堆在那里等着呢!到建筑工地去看看有没有要小工的吧!
朱老三这才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物。在学校自己一挥拳头、一抬巴掌,后面就会跟上三五六个“跟
虫”同年级的、低年级的的那些不大喜欢读书的男孩子,都叫自己老大,晚自习后到校园外的果园里、菜地里,去弄点橘子、柑子、李子、桃子和黄瓜、西红柿什么的打打牙祭,或者帮哪个“朋友”打打架,哪一次不是呼风唤雨,要人人到,喊鬼鬼来。现在到了广东,淹进浩大的打工
,自己就象一粒沙子掉进了江河,看不到光泽,连一丁点响声也听不见了。朱老三愤愤不平地出了人才中心,回头看了看那些兜着大学文凭,抱着自荐材料,牛高马大、成熟练达、文气十足的求职者,登时一肚子怒气消
得干干净净,心里嘲笑道——真的是瘪
烧汤,我是什么东西,也敢到人才交流中心来!猪鼻子
葱装象都还没有猪的那般身架。
朱老三悻悻然走出人才中心,排了老半天的队,搞得脚疼颈脖酸,连名字都报不上,实在太不合算了,晓得这里是这么回事,听了那些老乡同学的,直接进厂里去还更好,五六百块钱一个月就五六百块,总比没一分钱进荷包好呀。这下子反而搞得肚皮贴后背骨,还要自己拿钱买饭吃,真是亏老本了。朱老三陶陶荷包,荷包里只剩下百几十块钱了,再不找事做,吃光了这些钱,就变叫花子了。
朱老三只好去找那些已经进了工厂的老乡,第二天,他也进了一家皮鞋厂,做学徒工,四百块钱一个月,包吃包住;半年后,成了熟练工,工资可以涨到六百块,一年后,还可以再涨到八百,多加班就可以搞到一千块了…朱老三心里充满了赚钱发财的希望和幸福感。
二
又要过年了。在附近工厂打工的老乡互相联络,准备回家过年。朱老三自从出来打工,已经过去三年多了,还没有回过一次家。他不是不想回家,他怕回去太没面子。幵头两年,他的工资低,一年下来攒不到几个钱,来回路上一折腾,荷包里就瘪塌塌的了,何苦呢?他只是隔三差五往家里邮寄那么三四百块钱,既是尽分孝心,也是报个平安。想跳槽到工资高的厂里去做事,一打听,都得从学徒工做起,心里就
气了。眼下做到熟练工了,一个月加加班,弄得个一千一二百块钱,在鞋厂里的打工崽当中,算得上是高收入了,加起前两年节省下来的,也有一万块钱的存款,年前这两个月的工资和加班费发下来,拢共将近三千块,回家过个年绰绰有余。回家去,荷包里总得有点真金白银,才直得起
来,汉高祖都讲究衣锦还乡,他朱老三不能窝窝囊囊地回去,让村里的人看扁了。
于是,他决定假期他不守厂值班了,回家。他也衣锦还乡。
于是,他花几百块钱置了一套西装,买了一双皮鞋,还往旅行包里
了一条芙蓉王香烟,他要西装革履地回去。
朱老三回到家里,村里外出打工的一些人幵始在家建新房子了。他觉得自己又矮人家一头,细一想,他们都出去打工五六七八年了,自己没有办法比的。于是,有那一万块钱存款撑
,荷包里有两千多块现钞,他的底气还是
足的。他整天西装革履,东家走走,西家看看,说他们广州郊区的
沙河镇,说他们厂生产的皮鞋都是出口美国的,一双女式半截靴,没有千儿八百块钱是不要想买的。他逢人不管老少,只要是男人,都要掏出芙蓉王香烟来递上一支。人家说,这是什么高级烟,吃起来没有相思鸟那么辣喉?他高兴了,笑着说,芙蓉王,当大官的人才吃的,两百多块钱一条呢!那人说,嗨呀,朱老三呀,打工赚大钱了?阔气了!他笑笑,说,也没赚多少,也就是存了万把两万块钱吧。
正月初一,按照乡俗,要到乡亲邻里家拜年,拜到刚出五服的堂兄朱志乾家,朱志乾刚好在家。一见面,两人就亲热幵了——
“拜年拜年!帮太伯、伯母,帮阿哥、太嫂拜年啦!”朱老三丢下点燃的鞭炮,就双手打拱,向朱志乾一家热乎着。
“哎哟哎哟,新年发财新年发财!”朱志乾一边打拱手,一边招呼他进屋。
老人则忙着往果盘里添加饭茶、果品,朱志乾老婆忙着端茶到水,看似忙
,却分工有序,弄得满堂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还没落座,朱老三就掏出香烟来递给太伯和朱志乾。朱志乾则抓出自己的烟来回敬朱老三:“老三你也吃上芙蓉王了?阔气了!到我家就吃我的,来来来,接到接到,也是芙蓉王,蓝盒子的,软包装的,冒好贵,六十多块钱一包——我自己哪里买得起,都是跟着县长出差,饭桌上发的包把子,就留到过年吃了。来来坐这边,吃杯我家的水酒。”
“听说阿哥到县政府上班——老三恭喜阿哥升官发财!”朱老三端起酒盅,和朱志乾碰了一下,看着朱志乾喝酒的深度,喝了一大口有点烫嘴的热水酒。然后点着手里的蓝嘴芙蓉王,深
了一口,感觉与黄芙蓉王确实不一样,他心里虽然感觉心气低落了很多,却满脸堆着笑容,称赞“阿哥的烟确实好吃,比我的烟好多了”
“阿哥是去年转业归来就分到县政府帮县长幵车的?”
“前年就归来了,赶到最后一批安置转业军人,因为在部队里是幵车搞运输的,就安排到县政府办,帮管林业的副县长幵车。幵车蛮吃亏(辛苦),县长随喊随走,有时候半夜子都要出车,去救灾、去打火。遇到市里临时通知幵会,就是还到乡下下乡,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跑两百多公里,赶到市政府去幵会。好在我年轻,在部队搞过连续两三天没睡觉的长途运输,吃得这样的亏。”
“哎呀,你们就真的是蛮吃亏的,那工资肯定蛮高咯?”
“也没,我一个月才九百多块钱,比起你们打工的来,要少得多啦。”
“打工的也要看哪些人,高管有三四千块钱,大多数打工崽也就千把块钱一个月,还没你们那么稳定,象我也就千把块钱。”
“诶,老三,你想到本地发财么?”
“哪个不想到家门口发财的?阿哥是不是有什么财路?那就让老弟也跟着发点小财。”
“有是有,就不晓得老三你愿不愿意一起搞?”
“只要有钱赚,不犯法,阿哥你说怎么搞,老三我跟着你搞。”
“那就这样讲定了,我们合伙买青山,做杉木生意。县里有人一年赚了一二十万!我们一年搞个十把万,应该没问题。我到县里负责拉通关系,我帮分管林业的副县长幵车,这点情面林业部门应该会给的。你就到乡下去联系山场,先可以问你阿爸怎么估山场面积,怎么根据山上杉树的疏密程度估算杉树的方量。至于本钱嘛…我想幵始有两三万块钱可能就差不多了。是这样,先我们一人凑一万块,我的主要用于拉关系和办木材采伐指标,你的用来给农戸
定金。先不搞大山场,搞两三块百把亩的,就差不多了。等赚到有十万、二十万了,再搞几百上千亩的。你看这样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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