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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牡丹花会逢故人
 5牡丹花会逢故人

 船在江上又行数。便到了泉城。季氏兄妹依着计划,收拾细软,下了船。这次出门,季竣廷兄弟都未带从人,荼蘼也只带了慧芝一人,因此倒也算得上是轻车简从。为着路上方便,荼蘼与慧芝便都换了男装,荼蘼更将双眉描浓,看着虽仍清秀过度,但好在季氏兄弟都是难得的美男子,三人走在一处,旁人若不留心,倒也罢了。

 泉城多泉水,素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柳之说,较为著名的便有七十二泉。非但泉多,兼且形态各异,美不胜收。更有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之称。

 四人下了船后,季竣廷先寻了城内最大的一处客栈,将整座后院尽数包下。那掌柜见几人出手阔绰,赏银丰厚。自是极力奉。听说他们打算在此逗留几,更是欣然,又向几人推荐了自家一名深悉附近地理的亲戚为诸人引路。

 季竣廷正愁无人引路,听他这般一说,便要先见见那人。那掌柜忙应了,急急使了小二去请了他那亲戚刘喜过来。过不多久,那人便随小二过来。季竣廷见他年可三十,容貌敦厚,与他说话,却甚老实本份,心下便也有几分满意,当即取了二两银子作为定金。听说他还不曾用饭,便请掌柜另摆了饭,使他用了。当先安置荼蘼与慧芝休息,自己却与季竣灏一道在那向导刘喜的引领下前往马市,购了几匹骡马以作代步之用。

 荼蘼与慧芝从前都曾学过骑马,此刻所骑又都是情温顺的骡马,倒也不觉如何困难。泉城有山有水,其最著名者莫过于大明湖。大明湖源头来自于城内诸泉,有众泉汇之说。此时四月将暮,湖小荷才刚头,却也清新可喜,颇值一观。

 季竣廷见状,便索雇了小舟泛舟湖上,那刘喜虽非口舌便给之辈,但因对泉城极是了解,解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使人颇有连忘返之感。

 众人在泉城游玩数后,荼蘼却又听说曹州城此刻正有牡丹花会,不觉动了心思。她闻曹州牡丹之名已有多年,如今恰逢其会,自是兴致。四人便有匆匆南下,好在曹州离着泉城却也不远,不过数工夫,便已到了。

 曹州素以牡丹闻名天下,曹州之人亦多以种植牡丹为业。因此上,每年四五月间,曹州牡丹花会更是闻名齐鲁之地,周遭之人多有前来赏花的。荼蘼等人到达曹州时,牡丹花会已开了数,季竣廷眼见曹州街头人人盛装,行人如织,已是暗暗摇头。及至往几家大客栈内略加打听,却都是人满为患,一时竟寻不到一个落脚之处。

 季竣灏笑道:“这可好了,巴巴的赶了来,竟是无处落脚。终不成要宿街头?”

 荼蘼听得扑哧一笑,有两个哥哥在身边,她不担心会无处落脚,当下道:“宿街头,那也是今晚的事儿了,这刻儿,我们还是先去吃了午饭罢!”

 季竣廷低头沉思片刻,却忽而抬头一笑道:“曹州乃是鲁南之地,我们虽未来过这里,不过可莫要忘记鲁南第一家族是哪一家?”

 季竣灏被这一提醒,不觉击掌笑道:“不错不错,鲁南第一家族便是宋家了,我家与宋家素来好,便去他家打扰几,岂不比住这些客栈要好了许多来!”

 荼蘼听见鲁南宋家,便先皱了皱眉,有些不太乐意。鲁南宋家早年曾往季家议亲,却为季煊夫妇所拒,宋家家主原非心阔达之人,自此之后,与季氏的关系便淡薄了好些。况宋家的嫡子宋邕从前她曾见过,对此人观感甚是恶劣,故此更不愿与他有所交往。

 “还是先去用饭罢!”她想了一想,委婉道:“吃了饭后,我们再走几家客栈试上一试。住宋家固然是好,但出入怕不如如今这般自由,又有许多应酬,想来便令人厌烦!”

 季竣廷深以为然,因点头道:“荼蘼这话才算是切了要害。住宋家虽是好,但却违了我们自在游览的本意。走罢,我们先去用饭!”

 四人环顾四周,便随意的寻了一处看着颇为清雅的酒楼“太白居”走了过去。才刚到跟前,便有小二笑了出来,一者牵马,一者将众人引入楼上雅间。

 四人便各自坐了,慧芝自是敬陪末坐。

 不多时,便有人送了茶来,却是上好的碧螺。荼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入喉甘甜,一时满口生津,不觉点头笑道:“这茶倒也还不错!”

 那小二便笑道:“不是小的夸口,这茶,通曹州除了我太白居再没有第二家有的!”

 荼蘼听得一笑,一面放下茶盏,一面道:“听了你这话,我倒有些不信。难不成通曹州的酒楼客栈你尽数知情不成?”

 那小二呵呵笑道:“这是自然,小的世居于此,至今已有七八代了,这曹州,里里外外。就没有小的不知的地儿。客官若是不信,只管问来!”

 荼蘼正等着他这句话,闻言便挑一下眉,闲闲道:“你既这般说,我自无不信之理。也罢,我等几人来此,原是为了牡丹花会,不知你可有法子为我等几人寻个落脚之地!你若做得好,我便赏你五两银子,如何?”

 季竣廷原先见妹子冒失与这小二说话,正自皱眉。此刻听了这话,才明白她的意思,因微微一笑,坐在一边静静喝茶,也不话。季竣灏在旁听得有趣,不觉哈哈笑道:“那小二,你若能为我们寻到合宜的住处,除了那五两,爷另外再赏你五两!”

 那小二初时听了荼蘼的话,虽是面有难,但已颇为意动,再听了季竣灏的言语,不觉大大惊喜,当下急急问道:“客官此话可当真?”他一月工钱才不过一两二钱纹银,如今眼见只跑几趟腿,帮忙寻个住处,便有十两纹银可拿,自是欣。

 季竣廷笑道:“自然千真万确!”他说着,便自袖内取出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纹银,随手抛在桌上:“这是定金,你且拿去,办的好了,下余银两自然一亦不会少了你的!”

 那小二欣然取过银子,掂了一掂,方道:“便请几位客官点菜,待点完了菜,小人这便出门,为诸位打探,只是这住店的费用…”

 季竣廷笑道:“菜你便择了你家的拿手好菜送来,也无需太多!至于住店费用,自然无需你心!”那小二喜孜孜的应了,便即快步下去。不多时,菜肴陆续上来,只是那上菜之人,却已换成了另一名面生的小二。

 季竣廷含笑道:“希望那小二能为我们寻个好些的住处!”荼蘼等三人尽皆颔。

 四人将将用完饭,正自闲坐等着消息。等不多时,便听门上有人轻叩。季竣廷便唤那人进来。进来者正是先前那个小二,才一入内,他便呵呵笑道:“恭喜几位客官,小的幸不辱命,事儿已办妥了,特来领几位往那间客栈去!”

 四人相视一眼,都未料到他办事竟办的这般快。季竣廷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又从钱袋之内取了一块银子抛了给他。那小二接了银子,轻轻一掂,自觉这块银子怕不有五六两重,不由喜得眉开眼笑。季竣廷长身而起道:“走罢!”

 四人在楼下结了账,便有人牵了四人的骡马来。那小二便在前头引路,不多一刻的工夫,已将四人引到一家甚是华丽的客栈外头。那小二指着那客栈笑道:“诸位爷请看,这家姚黄客栈,乃是我曹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客栈。可巧小人的表哥在此做事,小人便寻了他,与栈客人好言相商,让了三间房出来。却都是上好的屋子!”

 姚黄却是牡丹名种,这客栈以姚黄为名,却比那些高升、平安之类雅致为多。

 他这么一说,季竣廷不觉一笑,知他已看出慧芝乃是从人,因此大胆做了决定。不过三间房子倒也真是够了,慧芝自然是该与荼蘼同住的。点了点头,他道:“很好!”那子虽在一个院子里头,却并不紧邻,这却要请诸位客官多包涵了!”

 季竣廷听屋舍并不紧邻,不觉有些迟疑,当即回头看了荼蘼一眼。

 荼蘼会意的笑笑:“既是同在一个院子,便不相邻想来也不怕!”

 季竣灏则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只要同在一个客栈,便无妨!”

 季竣廷想想自家三弟的武功,也觉有理,因笑道:“说得也是!”众人便举步进了客栈,那小二引了众人直入后院,才刚进了院子,荼蘼便不由的赞一声。原来这间客栈,共分三进。前头楼下乃是用饭的所在,二楼、三楼是普通客舍。

 二进已属舍雅间,院内栽了许多牡丹,四五月间正是牡丹盛开之时,但见花大如碗,纷纷缀于枝头,满目皆是姹紫嫣红,蜂飞蝶舞,好一番热闹景象。

 那小二见她惊叹不觉心内得意,在旁道:“客官莫要着急,待到入了三进,方见我曹州牡丹真国!”众人听得都是一笑,当下举步过了穿堂,入了第三进。这第三进却比二进更是不同,院内牡丹,无论个头、泽都较二进更为硕大明丽。

 荼蘼细细看去,心不由暗赞。她一生富贵,对于名种牡丹所知自非常人可比,此刻细细寻来,非但得见姚黄魏紫,甚至那较为罕见的菱花湛、赤龙幻彩也都一应俱全。

 那小二见诸人面现赞叹之,不觉洋洋得意道:“诸位客官可还满意这座客栈?”

 季竣廷哈哈一笑,便又取了一块银子丢了给他:“也还罢了,且带我们入房去罢!”当下三人各自择了房间,季竣廷又吩咐请了客栈内的服侍之人过来,赏了银子,令其将三间屋内褥用具一应换新,又使人烧了水来,供众人沐浴。

 好在这客栈三进里头,平招待的皆是贵客,他的要求倒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等众人沐浴小憩之后,落已然西沉。三人碰面,季竣灏便抢道:“我已打听了,说曹州牡丹花会,素来有挑灯观花的传统,白我们已错过了,晚上却是不可错过!”

 荼蘼听了,不觉心动,笑道:“这可真是‘惟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了’!”

 季竣廷哪还听不出他二人的意思,当即无奈一笑,便也允了。三人便携了慧芝,一道出门,却在客栈外头又寻了一家酒楼,入内用了晚饭后,方才往花会处观花。

 曹州牡丹花会,素有盛名,非但规模极大,更兼秩序井然,俱全。

 四人才入会场,便不由的大吃了一惊。原来这花会所在之处,却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极大园子。园内名花奇卉自不待说,个更有许多卖吃食玩意的小贩穿梭往来,兜售生意。四下里隐见酒旗飘扬,四人愕然细看,竟是一些临时搭建的酒楼茶社乃至面汤包子铺,此刻夜幕已临,更有不少疲累之人,正自据桌大嚼。

 季竣灏瞠目片刻,旋即大笑道:“我们也真是傻了,早知如此,适才便该来此。高踞楼上,饮美酒,食佳肴,俯观花,仰头看月,这是何等快意人生!”

 一席话说得季竣廷与荼蘼各自失笑。众人毕竟赶了一回路,只在园内略走了一圈,赏了一回花,便回了客栈休息。季竣廷早先已令人在荼蘼房内为慧芝另设了一张甚是宽大的软榻,四人各自回房盥洗之后,便自睡下,居心养好精神,待明再细细赏花。

 这些日子以来,荼蘼舟车劳顿,这些日子玩的虽甚开心,但也确实疲倦了,才刚沾枕便已闭目沉沉睡去。慧芝虽是季家的丫头,但自小到大亦是十指不沾水,其享受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犹有甚之,服侍荼蘼睡下后,她便也上了软榻沉沉睡去。

 荼蘼这一觉睡的极沉,直至外头更敲四更,方才朦胧醒来。娇慵的翻转了一下身子,她懒懒的对帐外唤了一声:“慧芝,我渴了!”

 外面没有一丝声音,片刻后,一只白瓷茶盅被人递入帐来。荼蘼也未多想,只半支起身子,接过茶水一口饮尽。茶水早已凉了,好在此时已是夏日,喝了冷茶也只觉清而不觉冰寒刺骨,她正要将茶盅还过去,目光落在探入帐的那只手掌,却是骤然一惊,不觉轻呼出声。那只手修长白皙而指节分明,分明是男子的手掌。

 那人听她一声惊呼,不一笑,在她还未醒过神的当儿,已然迅抬手,一把掩住了她的檀口。荼蘼挣了几下,只觉那人劲道甚大,自己竟是挣之不开。她心念电转,咬一咬牙,便将手茶盅掷于地下,却觉手一轻,那人似是未卜先知一般,竟已将她手茶盅一把夺了去。荼蘼又惊又怒,却又拿对方无法,只得勉力出唔唔之声。

 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很快便低声道:“莫声张,你若叫唤,我便一把掐死软榻上的那个丫头!”声音沙哑低沉,而微带金石的铿锵之音,却并不难听。

 荼蘼闻言微惊,立时不再挣扎动弹。那人又道:“你若肯应我,便点一点头!”

 荼蘼忙乖觉点头,感觉那人的手微微的一松,给了她些许空间,让她可勉强说话。

 她勉力的挣扎了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悄无声息的将右手缩回被褥内,轻轻捏住了自己间贴身挂着的一只巧香囊,一面软语低声道:“你想要甚么,只管说来,但我所有,尽数予你,只求你莫要伤人!”因檀口被掩,她说话的声音便也瓮声瓮气,有些含糊不轻。那人轻笑,声音低沉之更多了几分莫名暧昧:“若我想要你呢?”

 荼蘼下意识的捏紧了手的香囊,缓声道:“阁下说笑了!”

 那人只是低低的笑,荼蘼甚至已可感觉到他的气息已暖暖的拂在自己耳畔,她惊栗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耳已热到烫。她竭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间香囊已无声的被她捏开,她细细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粒蜡丸。

 那人笑道:“早已听说季小姐聪明过人,今一见,果不其然。小姐何妨猜上一猜,若能猜到,我便放了你如何?”

 荼蘼料不到他竟会以这种玩笑一般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来,怔了一下后,才冷哼了一声,她猛然抬手,一把拍开对方的手。这一拍之下,才觉对方掌上早已撤了力道“啪”的一声脆响后,她已完全恢复了自由身。到了这个时候,她哪还能猜不出对方是谁。抿了抿,她淡淡道:“林培之,你来作甚么?”

 那人又是一怔,旋即低声笑了起来,外头火花轻轻的闪了一闪,他已取出火折子燃亮了房内蜡烛。荼蘼沉了脸,稍稍的整理一下身上衣裳,这才恼怒的一把拨开纱帐。

 帐外,晕黄的灯光轻轻跳跃了两下之后,便即平稳起来。房内一时大放光明,烛光清晰的照出那人修长的身形与俊逸的面容,不是林培之却又是谁。

 荼蘼瞪着他,半晌忽然道:“再给我倒杯水来!”

 林培之见她这般冷静,倒是不又是一愣,一笑之后,毕竟依言为她倒了茶来。荼蘼接过茶盅,不急不缓的慢慢喝了,再清一清嗓子,对着林培之嫣然一笑,在林培之因之双目直的当儿,她却猛然拔高了嗓子,大叫了一声:“快来人呀!有贼!”——

 呃,因为最近上午有事,所以时间上没办法两更了,

 不过二合一章节其实也是一样,就是要晚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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