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也右过的人”侧记之二
笔者在《“派也右过的人”侧记之一》写的是一位比较大的人物——杨方笙先生,他还健在。而本文要写的是一位小人物,也是一名道地的右派分子。他就是与我同事好几年的李树华老师,他已于前年过世。
记得那是1988年8月末,我
差
错地被就地拔为学校的头儿,其时才二十几岁。我任此职时,刚好上面调李树华老师来俺校,那时他55岁,是我的⽗辈——其儿女是我的同龄人。他⾝材偏瘦小,若非他经常穿运动服,乍看很难说他是体育教师。而我看了他的档案,为50年代的韩山师范专科学校体育专业毕业——确属科班!80年代在本地中小学民办教师、代课教师占大多数的时期,科班出生的体育教师的确凤⽑麟角。而他曾戴右派帽子我又早有所闻,至于他何以戴右帽,对我这个爱对悬念刨
究底的人来说,我一直都想了解。所以,我一直很在乎他。
我首先留意的是新学年开学后他上第一二节课,的确是很专业。其实看体育教师教学⽔平如何不难看,主要看他课堂组织队形、队列以及自⾝的动作的引领和示范。那时李老师
本不知道我在偷看,只是在从容地上课。他的确课堂教学组织得很规范,动作要领控制得很到位,口令铿锵有力,而且做到纪律严明。真是科班毕竟是科班。
那时学校分布三个教学点,都是祠堂教学,我和他都在总校,每周星期一应举行升旗仪式,但祠堂场地小,原来的升旗仪式简单。不知怎的,李老师调来了,升旗仪式的整队与主持就由李老师负责,我只做讲话。起初二、三次,他规定生学:校长讲话时,若校长有呼大家“同学们”大家就从稍息的势姿转为立正势姿,然后才回归“稍息”在他的指令下,以后的升旗仪式生学们都按他的要求做。不是我自吹,我对许多有关礼仪教育的文件、书籍都阅看过,没有这样的要求。但他老人家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一套。有一次,在别校工作的同行看到我们这种升旗仪式,惊讶地说:“你们是从哪个军校学到这样的军纪?”
不觉一个多月了,我和他也
了,他对我说:“校啊(此“校”本来是我们这里对年纪较大的校长的简称),俺学校的特点是教学点分散,服务范围是四个自然村,有时会对学校工作带来困难,学校与村民的关系密切很重要,重
节将到,可否组织到各村老人室做重
尊老活动,学校没经费不要紧,委派老师带生学为老人室搞清洁就是很好的尊老活动。”我说:“老师教学很忙,况且可能老师们也不乐意。”他说:“就我带吧,校中老师我比较老,与老人们易衔接。”我表示同意。果真,在我后来与村⼲部的接洽时,知道学校组织的重
尊老活动深受群众好评。这样,他于每年重
节带领生学作此项活动一直到他退休。
当时教育系统每年组织一次镇运会,每两年组织一次区运会,每次运动会都是田径项目较齐全的运动会。而那时我们学校为旧祠堂,没有场地让生学集训怎么办呢?有树华佬(“佬”我们这里对受人尊重的教师的一种习惯尊称),我就免愁,他带生学到村西堤围內侧天然沙地组织训练。在他的带领下,哪几年确实出成绩:他带的田径队,在镇运会常拿团体总分第一或第二,在区运会常拿团体总分前六名。我至今印象很深的是,其时每年镇运回常在元旦举行,天气寒冷,又是假⽇,我睡至九点十点,忽然树华佬来电:“校啊,已经拿了二三项冠军几项亚军,快要接力跑啦,来当啦啦吧…”我放下电话后,心中油然产生愧疚:自从他来到我们学校教体育,我从没一次带队参加运动会,作为校头我竟如此偷闲,而阿佬一把年纪,则如此
劳,如此为学校争光。
有一次我问阿佬的老朋友:“树华佬当年为何被打成右派?”他朋友说:“当时他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澄海某校,不知怎的,他与群众的关系太好,或许多说些滑稽话,校长及文教的导领眼就红了,就分配一个右派名额给他。”听此语我觉得那时的校长、文教头的做法实在可笑。
他真的喜好说一些滑稽调侃的话。有一次他在一教师办公室见墙上还贴有一张领袖在安天门城楼接见红卫兵时伸出手掌向广场的红卫兵招手的图片,刚好有两三个未转正的民办教师在场,他模仿领袖伸起五指说:“⽑主席真英明,老早就向你们表示民办教师的工资相当于公办教师的五成。”在场教师听了,都捧腹。另一次是中午几位老师在吃小伙食,他边吃边回味地说:“我小时候去算命,那先生说我长大了有当将军的命,果真我在
场上吹哨子,司口令,生学们果真都听我司令,确有将军雄风。”说完,⾝边与他同龄的蔡老师大笑,直到脸涨红,鼻孔流⾎(他⾼⾎庒)。幸得树华佬懂医止⾎,蔡老师才不致笑昏。1992年阿佬将退休,参加⾼级教师职称评审,有青年教师同情他原来本应早些年就评过,而因某些原因慢评,有意过问他评审情况,他自我调侃地说:“我评⾼级职称,是为了死后立下墓碑,碑上刻着‘⾼级教师李树华用垂青史’。”
树华佬业余爱好颇多。他闲暇常练⽑笔字,但没有临过名贴,字体半行半楷,给人的感觉为一般化,但因纯
而见特⾊。他每年末都写大量的对联送人。他结
甚广,若有锣鼓队、标旗队要写标旗大字,或学校、工厂要写牌匾大字,他就不敢写,而请我写。我写的时候他总是认认真真地看,或问这问那。若要为工厂、商铺、锣鼓队写对联,他喜
自制联文。但他颇懂对仗不懂平仄。有次我稍闲举大量例子跟他阐述平仄时,他喜形于⾊,表现出口渴饮甘泉的样子。又有一次他问我:“上联和下联的分辨是不是从意义上判别?”我说:“不是。一般对仗较严的对子,末字是仄声的为上联,末字是平声的为下联。然后我举唐诗中的七言律诗以及如“天增岁月人增寿,舂満乾坤福満堂”等普通舂联做佐证,他听后流露出很佩服的神情。我对他说:“如果大门要贴舂联,上联应贴门的左侧,下联应贴在门的右侧,所以若尊重传统,横额四个字一定要从右向左写。”他说:“校,我以前是耝略知道,但不够明确,今听得这番话我更明确了,门的左边是龙畔,右边是虎畔,龙大于虎是吗?”我说:“这就对了。梁山泊排座次,晁盖最大坐中,宋江老大坐于他左边,吴用老三坐于他右边。”他顺延说:“现在国中
导领排座位也是如此,老四老五也就类推坐。”我觉得阿佬作为体育教师,如此喜
探讨人文实在少见。
听说1957年之后,他在穷困潦倒时,倒有闲暇时间学得一两款好武艺。而他家住农村庭院颇大,常有生学于星
m.sHAnZ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