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残缺以后文集 下章
小声说话
 从经理室出来的时候,我恨不能踢自己两脚,在这样一个决定我明天是继续满大街找工作,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嘴里嘟哝着这活真他妈累的如此重要时刻,我竟然走神了。

 是的,我承认我走神了。可是,要不是经理背后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而要命的是,那女人居然没穿衣服,可即便如此,我保证,我也只看了两眼,并且,我还保证,经理绝对没有看到,因为,我在走进去的时候很自然的就正面赏析了一次,虽然我很奇怪经理怎么不选择明星走光图,我甚至忍不住想建议,若是云山雾罩,若隐若现比这直面人生要更具惑,更让人心驰神往,但我的眼睛决计不会在图上作哪怕一秒的停留,我表现得淡定从容,绝没有半点失态。

 经理应该是个极具智慧而一丝不苟的人,头顶已是寸缕不生,两侧不得不留得很长的头发依然艰难但却有条不紊地依附在上面。经理低着头认真地看简历,这时,隔壁秘书小姐进来了,为我递上茶水。趁这当口,我又扫了一眼那幅画。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小姐的确是个美人,身材高挑,容貌让我想起《登徒子好赋》,加之一身职业套裙,尤显端庄,让人心旷神怡,当然,我的眼睛也不会跟着她转,只是在心里赞叹有加。

 “你叫李有才?名字有趣。”经理总算抬头了,或者他想笑,我看到他嘴角两旁的肌动了动。

 “啊,是,简历上有。”我赔笑着,后面那句“我人更有趣”给咽回去了,弄得我很难受,极不自然。

 我知道他想笑我的名字,老爸窝囊了一辈子,我还没出生就盼着我出息,他断没有看过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名字是在我妈怀孕的那天就起好了,然后为之努力奋斗,可惜我从小学到大学总也不见起,一直都稀松平常。后来,我慢慢悟出来了,这年头,有才的人太多了,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再说了,其实要紧的是有财,于是我想改名。有一天,我真跑到派出所去了,可那位同志连说道带比划把我训得连声惭愧“这两名字都俗不可耐,现如今人人都想有财又有才,巴不得左脸贴上有财,右脸贴上有才,你倒好,连名字都想全占,问题是你是真有才,还是有财?”我灰头土脸仓皇奔出。从此,再不敢想改名的事。

 “你没从事过管理?”经理问。

 “对,但这不影响我的管理能力。”

 “哦,那你谈谈。”经理有些不以为然。

 “好。我觉得管理的核心是人,任何规章制度都是围绕人而制定的,国家也提倡以人为本嘛,所以,人,才是根本,而要管理好人,就必须了解人,要了解就必须有沟通,我,恰恰具备较强的沟通能力…”

 我有些兴奋,手也不住舞了起来,然后我就后悔了。

 我发誓我全然不知道秘书又进来了,端着一杯水从我的身边走向经理,我这该死的手偏偏这时候挥了一下,杯子落下了,水泼了小姐一身。

 这回是真的若隐若现了,我也真的走神了。

 我怔在那里,眼睛盯着秘书的足有五秒钟,我知道经理这时候也是心无旁骛,我想起一句广告词,做女人,好!

 等我缓过神来,赶紧从茶几上出一叠纸忙不迭走向秘书小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经理从我身后吼了一句“你干什么?”

 经理一定是误会了,我可以对墙上的仕女图发誓,我绝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给她纸巾。

 我转向经理,经理的脸已是乌云密布,连头顶的太阳都满布青筋,我知道要遭。果然,半晌,他挥了挥手“你太有才了。”

 我沮丧地回头,经过秘书身旁时,她正手忙脚。说老实话,我心里感激,她竟然没有骂人,我来的路上,挤公车时,好意提醒一位女士背后的拉链开了,她扭头就是一句“臭氓”害得旁边的人怒目而视,尖利得像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好像我非礼了他们所有人的老婆一样。

 我走出来了,把满屋的连同我的情一起关在了屋里,我在想,经理此时肯定在为我碰翻杯子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而暗自鼓掌,我看出他阴郁背后的兴奋了。我叹了口气。

 今天的太阳有点毒,才出来,衣服就与前后背黏糊上了,这让我留恋起办公室里的凉爽。身上这白色衬衫是前两天在超市里买的,标价九十八,断码打折,二十八!当时我还为捡了一大便宜乐得颠,现在就要为我的奢华后悔了,口袋里不多不少也刚好剩二十八块,车是不能坐了,还得吃饭呢。

 也好,来了整整二十九天了,还没好好看看这城市呢,就是有点口渴。

 我发现,这大城市还不如咱老家呢,马路倒是很宽,可那不是让人走的,车也太多了,而且飞快,我时常眼睛盯着前面,心里担心后面,总怕一不留神就会横尸当街,那可太不划算了,咱还没谈恋爱呢,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岂不冤死!楼房也密密麻麻,高矮错落,可我这大热天汗浃背的,连个乘凉的地儿都没有。我们老家,随便找个人家,一瓢水让你喝个够,在这里,你拿人家一瓶水要不给钱,不把你弄局子里去也得揍你个半死。

 想着,我就觉得特没意思,就想我老爹老娘了,这时候,二老一定也正顶着暴晒收割谷子。前些时候老家发大水,收成指定好不了,他们还指着我找个好活贴补家用呢。没办法,这城里还有一个好,挣钱呢,我大哥李有福在这待了十年,去年回家结婚,那家伙不是吹,全村没有一个人的婚事有他风光!

 可是,诺大一座城市,工厂公司多如牛,怎么就没人要我这跨世纪的人才呢。郁闷。

 我热得实在有些受不了,看见一家专卖店,卖鞋的,装修老好了,空调开得老大,我在外面都感受到了丝丝凉风,赶紧闪身进去,凉快凉快。服务小姐十分热情,齐声,我随便挑了一双问“这鞋多少钱?”

 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满脸灿烂嫣然了过来,我立时感觉如坐春风。

 “老板好眼力,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卖得特好,您试试?”

 我受宠若惊,什么时候荣升老板了?心里一乐,作为失败的典型,我还是很成功的,但我还是不合时宜地又问了一句“这鞋怎么卖的?”

 “哦,打完折二百八。”小姑娘轻描淡写。

 我突然觉得胃疼。

 “试试吧,老板!”小姑娘准备为我鞋。

 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我的脸红得厉害,但她一定以为我是喝酒了。

 我支吾着:“嗯,我看看。”

 姑娘有些失望,却不失礼貌“您随便看,我们还有很多新款上市。”

 我假装看鞋,姑娘却亦步亦趋,我感觉更热了  m.ShaNZxs.COm
上章 残缺以后文集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