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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各怀心思
 时下已是入夜,一望无际的空中,月儿有如一面冰魄镜子,折出万丈幽寒的冷光,今是月圆之夜,而风晋皇朝终于清除了叛贼逆,拨反正。

 宝鼎香烟,轻缓吐纳出百合白的烟雾,随着扑入窒的几缕寒风,萦绕弥漫在华殿之中。此时唯有御书房中仍是灯火通明,只见风离御正凝眉伏于案前,桌上堆积着如小山一般的红色布帛卷宗,很是精致的样子。而他,正凝眉仔细翻阅着。

 底下是内务府两名掌制执事,此时正低侍立,时不时的抹了下额头,冷汗涔涔。皇上已经翻阅先皇的“彤史”将近一个时辰了。”彤史”乃是记载皇帝临幸妃嫔的详细记录,以便后怀有子嗣时翻阅或是记上一笔。一般下任皇帝接替皇位之后,之前的“彤史”便要尽数封存内务府库中。今皇上不知怎的突奇想,竟是要翻看先皇的“彤史”记录,害得他们在府库之中翻找了数个时辰,近黄昏时才寻得。眼看着皇上神色益的不对,又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个个心中空落落的没底,生怕被迁怒。

 烛火摇曳,点点如豆。风离御捧起其中一本,仔细翻了几页,手势越来越凝滞,几乎要僵在了那里,神情渐渐冷寂下去,冷寂到和殿外浓黑的夜一般,锐眸扫向底下僵立的两人,一字一字问道:“你们,都侍奉过先皇。自朕登基以来,已是废去‘彤史’记载,是以巨细朕不明白。你们确定先皇的彤史确实是按记载,绝不会有误?”

 内务府掌制见风离御问话奇怪,两人是面面相觑,只得俯叩拜,道:“启禀皇上,先皇在世之时,十分重视‘彤史’,是以记载,绝无错误。”

 适逢楼征云踏着月而来,束的铜扣上沾了一点夜来的水,步履微急。

 风离御瞧见楼征云一步踏入御书房,俊眉微拧,挥手摒退了底下两名执事,一臂将楼征云拉过近前,焦急问道:“征云,怎样?可有司凝霜的下落?”

 楼征云轻轻摇一摇头,哀叹道:“没有,问遍所有门房值守,晋都城中亦是自早晨起就带兵仔细搜索了一遍,城防也重兵加守,不论是司凝霜还是慕容成杰,皆是毫无消息。”

 风离御然变“哗啦”一声把“彤史”砸在桌上,惊得青釉茶盏“砰”地一震,翠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热气,溢了一室茶香。他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一脸抑郁,道:“为何会这样?慕容成杰逃了便罢了,丧家之犬,谅他也无处容身。只是,为何连司凝霜都不见了?!”

 楼征云微微握一握拳,缓缓一口气道:“我们频频攻城,皇宫之内早已是闹的是人心惶惶,这一,门便松了,竟然连景宫中司凝霜消失了三天都无人知晓。哎,三天,足够她逃出晋都了,天下这么大,真不知要上哪去找。”说罢,他觑一眼方才风离御甩至桌上的“彤史”蹙眉问道:“皇上这边,可查到什么巨细?”

 缕缕轻烟,徐徐袅袅,一圈一圈似无形的枷锁绕上风离御的脖颈,窒息的感觉令他的脸色铁青到失去人,渐渐泛起一点妖异而凄厉的紫红,他闭一闭眸,恍比惚惚喃喃道:“征云,我…该怎么办…烟落的生辰八字,仔细反推,那段时间父皇‘彤史’上的记录,满满的写的都是司凝霜!都是司凝霜!所以…没别的可能了…再没有希望…”

 突然,他猛的冲至长窗下,奋力推开那两扇紧闭的窗,一任秋夜的冷风灌入他的头脑中,却无法浇熄那熊熊焦苦的烈火。

 楼征云忙不迭冲至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衣袍,劝慰道:“皇上,你冷静点,冷静点!”

 风离御陡然回身,揪住楼征云的双臂,眼神如痴如狂,满是绝望之然狂叫起来“征云,怎么冷静?你教我怎么冷静?!她真是司凝霜的女儿,真的是父皇的…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竟然和自己的…”

 楼征云一时情急,顾不得君臣之礼,慌忙捂住风离御颤抖冰冷的薄,凝声道:“皇上,宫中人多口杂,不比军中,当心被人听见。只要…”横一横心,他望入风离御绝望暗红的双眸之中,复又环顾四周,低声音道:“皇上,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你我不说,九王不说,无人能知晓。烟落名义上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而不是皇上的妹妹,永远!”

 听罢,风离御一双狭长的凤眸渐渐恢复人,夜空静谧,月寂寥洒入重重宫阙殿宇,连他银灰色的衣袍也仿佛被月光染就了莹润通透的泽,晚风吹带起他的衣角,飘飘若举。

 秋日,落叶纷飞,或许,他该让这样的秘密随着重重厚重的落叶一同被掩埋,永远掩埋。

 楼征云深深一口气,复又道:“我二娘李翠霞那边,我会同她说,相信她自己也不想让我爹知晓真相。至于九王人尚且在定州善后,可以差人同他说皇上翻阅了‘彤史’,那段时间司凝霜并没有侍寝,蒙混过去。至于司凝霜,既然已经让她逃了出去,相信她不会再回来。更何况烟落身世的信物如今在我们手中,司凝霜她永远都不会知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雕花窗棱被晚风撞得开开合合,有冷风肆意闯入,横冲直撞,摇动满室烛焰纷。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风离御英俊的面容在烛光里渐渐模糊不清,伸手,取过桌上的彤史,满满的两页,记载的皆是司凝霜昔日的盛宠。

 “撕拉”一声,他用力扯下那两页布帛,凑近晃动着的微弱烛火。秋风干燥,布帛易燃“轰”的一声,只见火苗窜起,瞬间噬了那红色丝线,连同这样惊天的秘密,一起焚烧殆尽。

 望着火焰瞬间凶猛,后又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刹下点点火星与一片灰烬,热气与烟雾蒸腾得前方的视线是一片模糊,望着这一切,风离御俊逸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了,不可自拔。

 如今他只得向天祈求,无忧命薄,先天不足,宸儿是万幸之幸,只希望宸儿今后能健康平安的长大。而他与烟儿,只要不再生养孩子,他,应该能瞒住她一辈子。

 告诉她真相,只会是两个人的痛苦。如今,也只有瞒住她。私心里,他亦是不愿意失去她,哪怕她是他的亲妹妹,这样一段不伦的爱恋,他也只能认了。

 也许,上天便是要惩罚他的时常演戏,而如今,他却要将这样难演的戏,这样难演的角色,扮演终身了。

 片刻,风离御缓步走近楼征云的身旁,与他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拂在楼征云亦是凝重的面之上,他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烈“征云,如今凉州与灵州已是收复,就任命楼封贤为两州督抚,就地任职。而李翠霞即便送她去凉州。免得在朝中相见,早晚会出差错。至于九王那边,你亲自去跑一趟,现在便去。另外,全皇朝通缉慕容成杰,拿下者,封千户侯,赏黄金万两。即刻去办!”他极力维持着平静,吩咐完每一件事。

 楼征云拱一拱手,颔道:“是,皇上!”环顾四周,他问一句“怎么不见烟落?可万万不要让她起疑。”

 风离御轻捋梢,道:“她连奔波累了。早晨时,我哄她去了朝阳殿休息,这才出来查司凝霜之事。她不会知道的。”

 再无疑问,楼征云躬身告退,领命直奔定州。

 风离御转身开始收拾着檀木书桌之上的“彤史”记录,全神贯注,忽的听闻身后一阵响动,他慌忙转,却见是烟落正立于御书房门口。心,一下子窜至喉口,那样的砰砰直跳,几乎令他说不出话来,竟是泌出一身冷汗来。

 她似是踏月而来,皎洁的脸庞被如如烟的月光映照着,似敷上了一层鲛绡轻纱,无比光润柔和。身上满是深重的秋夜水,连髻、袖口和袍角也沾了不少,想必是行走时在草叶上沾到的。

 风离御半是心虚半是关切,将身后的“彤史”记录略略推远一些,取出一块绢帕,递到她的手中,柔声道:“烟儿,你睡醒了?怎么也不唤我一声,站那有多久了?”

 烟落伸手取过,擦拭着,静静笑道:“哪有,我甫一进门时你就瞧见我了,哪有站多久。”目光已是巡巡落在御书房青石地上的一抹焦黑的痕迹,以及些许灰末,不由蹙眉疑惑道:“御,你在烧东西么?”难怪,她方才一入来,便闻到殿中一股子淡淡的焦味和着百合香,味道甚是奇怪。

 风离御一臂将她揽过,便朝殿外带去,表情有些僵硬,搪道:“哦,是一些慕容成杰的伪诏罢了。”顿一顿,他又问道:“你是从朝阳殿过来么?怎么身上这么重的气?!倒像是走了很久一般。”他轻笑一声,有些心神不宁,随口问道。

 烟落柔美的眉心微微一滞,神情闪过片刻的心虚,旋即掩饰道:“御,怎会?我方才睡醒了,不见你人,便从朝阳殿过来御书房了。”一手悄悄捏住袖口,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轻颤。其实,她撒谎了,她已经醒来多时,方才她已经去了一趟景宫。

 算算时间,南宫烈已是将司凝霜带走了,当初南宫烈离开南漠国之时,并不知晓自己会与风离澈一同带兵来到了晋都,想必此刻南宫烈定是将司凝霜带去了南漠国。得知此消息,她的心中却是松落一大段。出自私心,她不希望风离御知晓自己是司凝霜的女儿,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知到时他会如何看待她。历经磨难,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她不想再横生枝节。所以,思量再三,她决定隐瞒他。

 去朝阳殿的路并不长,她徐徐跟在了他的身后,偶尔抬眸,觑一眼他英俊的侧脸。不知缘何,也不知是否自己多心,这次回来,她总觉着风离御与她疏远了几分。

 入了寝宫,因着连番攻城,风离御已极是疲惫,去外衣、靴子便躺了下去,长臂一捞,他顺势便将烟落揽入怀中,嗅着她间沐浴过后的清香,顿觉心神宁静许多。怀中的人儿是温热的,那样的温热透过他的肌肤一点点渗透到他的心里,此前茫然慌乱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烟落自他怀中微微抬起头,目光清澈似一掬秋水盈然,眷眷停留在他的脸上,伸手拂过他英的眉心,径自舒展着那蜷曲,心中暖暖的。

 如今,风已然过去,有什么比能守在他的身边,相依相偎更好呢。心中安慰,不觉面上已是酒窝圆了起来,笑得柔媚。

 风离御突然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头略略一低,密密匝匝的细吻已是铺天盖地覆了上来。

 熟悉的龙诞香令人醉,而烟落早已是双臂环上,紧紧贴着他炙烫的身躯,感受着他的心跳声沉沉入耳,今他的吻,若即若离,似有些分神,不甚专心,也许是方才复国,政务烦心所致,烟落不疑有他,只是一味生涩地回应着。

 殿中绮丽如画,摇曳的烛火,落了一室明光,似拂了风离御鲜锦绣一身,只是帐中再暖,他的却始终有些冰凉。

 情,愈来愈浓烈。

 鲛绡纱帐如青烟般徐徐落下,烟落肩头的衣衫亦是如水一般缓缓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的舌腻在她的颈中,辗转反复。烟落满心皆被喜悦霍没,感受到他愈来愈炙热的狂,手中动作已是渐渐重急切,她娇俏的面容红透了,宛若能沁出血来一般。双手抵上他的肩头,她将他稍稍推离,望入他已然被暗红情覆没的双眸之中。

 她低低颔,将红咬出一道青白的印子来力身旁烛泪蜿蜒如一树灿烂绽放的珊瑚,她羞怯的几乎不敢去瞧彼此间香,小声道:“御,你要轻些。我又有孩子了。”声音低若蚁呐,几乎不可闻。

 风离御本已是如痴如醉,忘却了一切,整个人沉浸入她的美好之中。甫一听她的话,愣在了当场,薄微颤,确认问道:“烟儿,你说什么?”

 她脸更红,含情望着他,柔婉道:“御,我又有孩子了。”

 宛若被人当头灌下一桶寒冬腊月的冰水,将他的热情与醉在一瞬间彻底浇灭,浇成死灰一般。他突然如触电一般松开了她,陡然坐起身,一把扯过头的衣衫,径自穿戴起来,再是套上靴子,口中只含糊说道:“烟儿,我突然想起还有很重要的政事,必须要去处理,你再多睡一会儿。”不自觉的,说话已是瑟瑟齿冷,心头瞬时如被冰雪覆住一般。

 他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头脑中痛的几乎要裂开一般。他方才在御书房中时还想着,若是要永远瞒着烟儿,他们不宜再有孩子了,可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又怀了身孕。一时间,教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再无法思考。若是再生,万一又是先天弱症,不,他再也承受不了这般沉重的打击了。

 起身,他急离开,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的无措与慌乱,他需要好好静静的思考下,究竟该怎么办。

 烟落不明所以,只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强忍住心底滋生的涩然,咬问道:“御,我有孩子,你…好像…不高兴?”

 他回身揽住她,一点一点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香肩,声音逐渐低下去,心痛与茫然的感觉化到脸颊之上却成了淡然的微笑,一字一字说得轻缓:“怎会?别胡思想,我已经差人去将涵儿接了回来,算路程明便能到。烟儿,甫回宫中,事情繁杂,人心尚且不稳,明我再来陪你。”说罢,复又在她上印上一吻,他起身匆匆离去。

 “御!”烟落急急唤道,突兀伸出的一手,却尚未来得及触到他的衣袍一角。开了又合的殿门“啪嗒”一声搭上,仿佛是重锤狠狠击落在她的心间,说不上来的感觉四处蔓延着,皆是酸酸的涩。

 他这是怎么了?她直觉不对劲,微凉的小手轻轻触上自己的小腹,两个月的身孕尚未显山水,不明白他前一刻还是柔情意,为何在听闻她有了孩子后,他的反应却是如此?

 自己与他分别了这样久,又是一直身在南漠国,风离澈曾经要娶她,这件事闹得南漠国满朝皆知。御他不可能没有耳闻,而如今她突然又有了孩子。那御他,该不会,仍是不信她与风离澈之间的清白罢。

 她安静举眸,头案几之上铜镜的光泽昏黄而冰冷,镜中的人儿面若桃花,方才漏*点吻的红尚未诞去,可眸中,却是疑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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