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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冷吟秋色诗千首 24、魑魅魍
 万祥街纪府

 夏小满纪灵书这边进了门,里面已经得了信儿,戚嫂子并小韦嫂子两个带着人了出来。见了礼,小韦嫂子笑向夏小满道:“姨过来的真早,咱们还道姨等会儿才能到呢。”

 夏小满还未答话,那边纪灵书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着,见着戚嫂子,便上前急声道:“我母亲怎的了?”

 戚嫂子是打纪淙书那边过来的,并不晓得纪郑氏叫打发七爷的话,听了纪灵书这般说,不由愣怔,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便忙瞧了眼夏小满,目光相询。

 夏小满见她这般,更加明了,便笑着劝纪灵书道:“姨夫人没事,那欠安是不想见外客的托词罢了。”又问她们道:“姨夫人现在哪里?”

 小韦嫂子笑着回道:“姨夫人早起来瞧的纪大爷,现在后堂呢。表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小满见纪灵书呆呆的不明所以,笑着推她一下,向小韦嫂子道:“没什么,表小姐至孝,刚才门房说姨夫人欠安,她就急了。”

 纪灵书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失态,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一笑。

 说话间纪郑氏的丫鬟纳福也从后堂出来她们,两厢见了礼,便一同先往后堂去拜见纪郑氏,才好去前院探望纪淙书。

 纪灵书拉着纳福的手,悄声问道:“纳福姐姐,母亲无恙吧?”

 纳福奇道:“姨夫人安好。小姐何出此言?”她一顿。想起方才的事,便笑道:“小姐怕是听着方才叫传出去的话了吧?小姐安心,不相干!”

 得知母亲真地无事,纪灵书这才放心了,幸好只是“托词”…托词,她转而想起母亲确实不喜欢七哥哥,还对她说过七哥哥品行不端,不许她收他的东西来着。可在她心底。一直觉得母亲多有偏颇。

 七哥哥和年家其他哥哥一样呀,那些年家哥哥都是待她极好的。似乎比亲表哥待她还亲近些。况且。七哥哥为人利大方,又最是知人心思的。总能寻到些她喜欢的、新鲜有趣的东西给她,并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歹人”就说今,他说的这番肯与大哥出力地话,虽不雅,无有半分辞藻文饰,却是全然挚诚,字字可见真心…

 她正想着,又听纳福问道:“今儿天比昨儿还暖和好些呢,小姐怎的穿这么厚…”

 纪灵书因想着事。便顺口道:“早上头有些沉,二姨母不放心,叫穿多些。”话说出来,自己也察觉了,忙晃着纳福地胳膊道:“姐姐不要同母亲说。省得她惦记。我没什么,一会子就好了。”

 纳福忙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地。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纪灵书扁着小嘴道:“真个无事。不信你问小嫂子。”说着又去拽夏小满。

 夏小满只得陪笑道:“姑娘放心,表小姐有咱们照应着,不会有事。是药三分毒,依我说,还是能不吃就不吃,回头咱们熬些姜汤与表小姐发发汗,若她仍不舒坦,咱们再请大夫。”

 纳福忙道:“姨照应着我家小姐,奴婢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听姨地意思,表小姐今儿不搬回来?”

 夏小满道:“这不表小姐微恙么,这边纪大爷也不是一就好了的,咱们想着表小姐要回来,还劳姨夫人分心照顾,不如在咱们府里养好了再回来。当然,待会儿还得请示姨夫人再论。----哦,对了,姨夫人的行李叫丫鬟婆子收拾着呢,咱们早上出来的匆忙,就没等着。估计一会儿能给送来。”

 纳福点头道:“还是府上想得周到。奴婢先待主子谢过。夫人的行李家里也有备的,倒是不急,只小姐这边…”

 纪灵书有些不耐烦,轻咳一声,缓缓道:“纳福姐姐,我病着的事只不要与母亲说就是了,旁的我自有理论。----哥哥怎样了?”

 “是。奴婢省得。”纳福晓得自家小姐那小子,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了,顺着她新起的话题道:“大爷也安好。昨儿小姐也听着了,都是皮外伤,也没伤着筋骨,所以并无大碍。昨儿晚上还有些迷糊,早上便是全然清明了地…”

 说话间到了后堂,纪郑氏果然板儿倍儿直身体倍儿,啥事没有,她笑着叫众人免礼,又问夏小满年谅如何。

 夏小满笑道:“托姨夫人的福,六爷无碍。今儿早上老太爷那边召唤六爷,他不得身,所以先遣满娘来探望姨夫人和纪大爷。六爷说,他得空便过来,怠慢之处还望姨夫人莫怪。”

 纪郑氏忙道:“自家人还说这外道话。满娘你可要劝着他,莫要来回折腾了,他那腿也才好些!这边已是无事了,叫他莫惦着!等他表哥好了,叫他表哥过去瞧他才是。”

 夏小满陪笑应了。纪郑氏也发现自己女儿穿得厚,便问了句。

 纪灵书早就想好词儿了,张口就来,道:“寒料峭,二姨母怕我冻着,才叫多穿的。不好拂她美意,便穿了。”

 纪郑氏知道二夫人心细,事事想得周到,也便信了,又问行李可搬回来了。纪灵书只道二姨母怕自己回来添乱,母亲不能安心照顾哥哥,便留自己在年府。夏小满在一旁猛敲边鼓,纳福也帮着圆乎,纪郑氏寻思寻思也就应了,不再理论了。

 众人闲话几句便起身来瞧纪淙书。右臂被安置在叠放的引枕上,前半截袖子起,胳膊上新糊着两块膏药,左手却擎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听着丫鬟来报“夫人小姐并年家六姨过来瞧大爷了”纪淙书才撇下书,让纪戚氏出去接,又叫小丫鬟来扶自己起来。

 他还没站起身。这群人就已经进来了,纪郑氏早上一起来便是来瞧过纪淙书一次了。这会儿见他还要起身见礼。忙喊丫鬟伺候他躺下,嗔道:“你又做什么?!不都与你说了。哪里是用你见礼地?!好生躺下便比见什么虚礼都强!”

 纪淙书笑着赔了罪,被安置妥当。夏小满便过来与纪淙书请安,又转达自家领导年谅同志的慰问之意。纪淙书客客气气地谢过。

 纪灵书也过来见礼,她瞧着哥哥脑袋上扎的白绢,胳膊上糊着膏药,眼圈就红了,拉着哥哥的袖子,想安慰两句却又说不出话来。

 纪郑氏见了,笑着过去挨着儿子坐到榻边。又揽过女儿,刚想说话,却忽然瞧见儿子放在榻里侧摊扣着的书,不由沉了脸,有些恼道:“看什么书?!养好了身子再看也不迟!你真是个糊涂的。看了这么些年书。还需这一两抱佛脚不成?!”

 纪淙书忙道:“母亲莫急莫气,您也保重身子。儿子并非急在这一时。只是,如您所言,看了这么些年书,儿子也是读书久了,惯了,闲来无事总不是滋味,还不如看书来得舒坦。这书于儿子,比药还灵。”

 纪灵书听了,抿嘴一笑,接口道:“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

 纪淙书哈哈一笑,道:“然也。大善。”

 纪郑氏瞧着这兄妹俩,叹了口气,低声道:“跟你父亲一个脾气,便是片刻也离不了书地…”

 夏小满昨儿还担心过纪淙书会不会被打成脑震啥的,今儿见这光景,那肯定是没事了,心里又开始郁闷,为啥没打成脑震,她还得继续听紧箍咒!而且,这会儿更惨,这屋不是一个唐僧地问题啊,而是…俩唐僧…

 见兄妹俩开始用火星话探讨学术问题,夏小满忙不迭便借口年六爷有几句话要吩咐留在纪府帮忙地年家仆从,匆匆告退出来。

 夏小满被让到一旁花厅坐了,打发下去旁人,只留小韦嫂子,因问她道:“我瞧着纪家大爷气好,昨儿晚上没什么事吧。”

 小韦嫂子道:“姨宽心,昨儿就那一起事,后来持荆送了药过来,熬了给纪家大爷喝了,也就妥了。纪家大爷其实不过是伤了皮,喝药也是祛火,听纪家大的意思,膏药倒比汤药来地快。恕个罪说,怕是拳头印子淤了血,膏药贴上消消肿也就好了。”

 夏小满笑着点头道:“六爷就是惦记这药的事。既然还是外擦的比内服的好,回头就叫人去找昨儿那大夫,多买点儿膏药来就是了。你们也留神点儿,这事儿六爷可上心了,这边好了坏了的,及时去回个话。”

 小韦嫂子笑道:“姨放心,那是一定。”

 常平街年府

 年谅打老太爷那边回来,一肚子闷气。

 早上,四老爷那边听了九爷复述经过,结结实实训了他一顿。这年谅刚一搭腔,四老爷便捎带着也给了年谅几句,明是劝他安心养病,实是嫌他胡乱揽事。

 既是长辈,又是自家理亏,年谅也不好强辩,只得乖乖听训,九爷更是没话说了。

 四老爷要不是赶着去部里上班,估计能狠狠骂他们一上午,到了时辰,他也不与他们嗦了,年谅他管不了,便直接给九爷了足,称闱之前不许九爷再出门,只闭门温书。

 待到老太爷那边,年谅原还报着些想法,试图说动老太爷,不说给纪淙书讨公道,只说怎么也给郎衙内个教训,好不堕年家面子。

 结果老太爷怒斥道:“本朝虽不以言治罪,然纪家大郎不省事,口出狂言,就当被责!你还觉得他冤枉不成?这事便是到御前。又能占得什么理?!年家的面子?这事年家若去与郎家理论,那方是昏愚之至,没得体面!”

 又斥九爷道:“原是纵得你!与你银子是让你以文会友,彼此切磋,好有个进益,未成想倒把你惯成膏粱纨绔!你净结些什么人?!郎子旭?!真气煞老夫!你父亲做的极是,便是会试之后你也莫要出去了,待殿试中了再理论!”

 对于这个结果。年谅和九爷其实都是有心里准备地,可真临到这时候。还是觉得气闷无比。

 出了福寿堂。年谅满是歉意向九爷道:“倒是连累了九弟…”

 九爷忙道:“六哥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原是我的不是,累了纪大哥不说。又累六哥挨了训斥。这足也没什么,这几原也是当好好温书地,只是纪大哥那边我便不能去探望了,若是好了,六哥也与我送个信儿,我心里也踏实些。”

 年谅道:“那是自然!九弟不必惦念那边,只温书就是。”

 兄弟俩又客气一番,才分手各回各院。

 年谅回了长生居,才换下大衣裳。便有人来禀报,大韦管家候着六爷多时了。

 纪家的事,年谅并没有让大韦管家韦棣手,一直是叫小韦管家韦楷忙活的,未成想韦棣来说的却是与昨晚大有干系的事。

 韦棣原来一直在买办上当差。认识不少各行市地朋友。今儿白晌就有个贩马地牙人来找他。言说大清早收了一匹年家的马。

 他道是今儿天方亮,十三里巷马市一开张。就有个衣着寒碜地人来卖一匹好马,显然不是知道行情地,也不知要价,只混问伙计给多少两银子。马行小伙计瞧见那马后上的烙印被烫花,伤口尚未愈合好,像是刚烫不久,便疑心是偷来地马,先拿话稳住他,寻得有经验的牙人来瞧。

 那贩马牙人仔细查了一遍,在马后腿不起眼出又寻到一枚小烙。牙人做这行的,认大秦各大世家的标印那是基本功,他晓得烙的是年家族徽,便拿话套那人。

 那人原一口咬定是自家的马,而后被问的词穷,又改口说是有客人在他家留宿,因缺银子,便把马抵给他家,换了十两银子去。

 牙人哪里会信他这么个打扮的人肯拿十两银子换马,怕是十两银子的家资也没有,便直言喝他说这马是偷来地,要扭他送官。那人慌了神,才道是捡来的马。

 那人说是昨儿半夜有什么顶得门响,他出去一看,见是匹马,整条街上都没个人影,便当上天恩赐,白捡一注横财。他也不认得马后的烙印,却也知道留不得,便烧了柴禾把烙印烫花,又生怕失主来找他寻要,不敢久留,今儿一早就急急牵出来卖。

 那人说完又百般央求,请牙人高抬贵手放过他,莫要送官,却趁牙人和伙计商议时寻空逃了。牙人扣下了马,便当是小贼,也没追他,因认得韦棣,便牵了马来年府找韦棣认认。

 韦棣虽没参与昨纪家的事,但也知道一二,况且其莨坠马受伤,动静也不小,因此他得了那马,先就找昨跟着年谅去纪府的小厮持荆来认,确认是昨儿其莨骑出去地马后,这才来回禀年谅。

 年谅听罢,问他道:“那马腿脚可有伤处?”

 韦棣摇了摇头,道:“没有。那马就后被烫伤,身上并无伤处。”

 年谅皱了眉头,马匹腿脚无伤,那其莨是怎么掉下来地?他可是疾驰而去的…

 “想法子先把那个来卖马地寻着。”他沉声道。那个人,怕不是贼就是凶手。

 韦棣就怕他说这句。其实他听了那牙人讲完,就在心底好一顿骂,----怎的就不把人看住了,万一是贼…!可人家好心送信儿来,他便是再恼,嘴上哪好说什么,还得谢着,又答谢个红封

 他心知六爷十之**要问那人下落,但牙人来寻他时,门上的人都瞧着呢,又实不能不报,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果然,爷说,寻着那人。

 这人都跑了,偌大个京城,寻这么个破落户,可怎生寻法!

 韦棣面,并不敢接茬。

 年谅面色铁青,只道:“赏钱,叫那些牙人伙计去寻。定要把那个人给我翻出来。”

 韦棣没辙,只好先应下,心里寻思先拖着再说,反正爷也知道这寻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这么想着,他也就没怎么着急,下晌只是跑了一趟马市,代了那些牙人伙计们一番,又往泽府识的捕快们那边递了句话,然后便丢过手,不再理会。

 不着急果然是对的,到了掌灯时候,爷又传话出来与他,不必找那人了。

 掌灯时分,其莨退了烧,醒了过来。

 年谅问他怎么摔下来的,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似是瞧着火星一闪,马便受惊,又是蹿蹦又作人立,生生把他着颠了下来,他头磕到地上就昏了过去,再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想了半晌,道:“这会儿想来,许是街灯上的火炭撒下来的,烫着马了,马一吃疼,方才惊蹿。”

 年谅派人去仔细查验马身,果然在马脖子上寻着块金钱眼大小的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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