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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纨绔走天下
 “却听那火车轰隆隆轰隆隆开走了…”麻三说书讲究声情并茂,他不喜欢循规蹈矩站在说书案台后,而是喜欢把着折扇比比划划在堂中茶客间游走,只是这段书他唾星子横飞,却吸引不到茶客,客人们饮茶聊天,自个儿聊自个儿的,现今之世没有“魔幻”评书,大夥也不感兴趣。若不是麻三倒贴了茶楼几钱银子,加之又是以前的红嘴先生,怕是掌柜的早就把他赶走了。

 坐在靠窗一桌,叶昭也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原来自己写的东西是无聊的,自个儿听着都没什么意思。

 昨个儿圣旨已经到了亲王府,叶昭算是坐实了广州满洲副都统的身份,至于五口通商协办大臣,却是有些钦差的味道,非常制,是以副都统也算是正八儿经给了叶昭个二品实缺。

 离京前,叶昭又来到了天桥,听了麻三一段书说下来,不由得摇头,这叫人听了真气,意兴阑珊。

 方桌左侧坐的是阿尔哈图,铁塔的身子,一身彪悍之气,却挨着半边股坐下,那姿势说不出的别扭。

 右侧坐的是如意,和阿尔哈图一般,都换了布衫,蓝布碎花小袄,倒一般清秀可人,这等市井茶楼里不会进出良家女子,偶尔几个暗娼来卖弄风又哪有这等韵味姿?加之茶客大多是底层人,是以频频的看过来,许多汉子的目光几乎是肆无忌惮,倒令如意脸微微发热,可能跟主子出来伺候主子是何等荣耀?小小的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叶昭没有带瑞四儿实在是因为瑞四儿不管到了哪里都咋咋呼呼,这里人又多,对自己稍有不敬瑞四儿怕就上去人嘴巴子,出来本是散心,不是求气,更不是来欺负人的。

 本来以为叫阿尔哈图和如意听听自己写的“评书新段”给点意见,可现下也不必问了,阿尔哈图跟个木头人一样,而如意从进了这茶馆,就忙着擦桌椅板凳擦茶壶茶碗,手帕都脏的油腻腻的了,看自己端着缺了口儿的茶碗喝高沫,更吓得大惊小怪的,就差抢过来消毒了。

 “爷!您吉祥!”麻三讪讪的过来打千,书说得别扭,好像人就矮了三分,他就是靠这本事吃饭的不是。

 叶昭收起折扇,点了点桌子,意思叫麻三在对面坐,麻三早就见到有女眷,本就知这位小爷非寻常人物,猜得到女眷定为小爷的奴婢之类的角色,尽管如此麻三却也不敢坐下,陪着笑道:“爷,麻三丢了手艺,对不住爷,麻三没脸坐,也不敢坐。”

 叶昭笑道:“这也怨不着你,咱早说了试试不是?要说怪,那得怪我,是我强着你,你丢了手艺,我也没了颜面。”

 又道:“坐吧,如意,给麻三爷倒碗高沫。”

 麻山小心翼翼挨着半边股坐下,见如意倒茶,又火烧火燎般站起,双手接过茶碗谢茶,却是看都不敢看如意。

 要说世界就是这般不公,麻三长这么大,女人的手都没碰过,他这二十多年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娶上一房媳妇儿,哪怕是满脸麻子呢?

 当然,麻三可没什么不公的念头,就算羡慕的心思都没有,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儿就是怎么把面前小爷代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叶昭摇着折扇,蹙眉头沉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样,你呀,加些英雄豪杰的戏进去,我这快离京了,今儿明儿的空写写,但也写不了多少,你拿去参详,其他的就自己想辄吧,得,你看了我开的头就知道了。”叶昭现在心思也淡了,但现时茶馆是人数众多的下层民人大众接受教育、获取知识的主要场所,给他们讲讲外面的事儿总没有坏处。

 琢磨着倒是可以把七侠五义之类的故事加进来,至于西方诸国情形,只能作为小背景在评书里一点点的引出,这样才不令市井大众如闻天书,又可以潜移默化的接受。

 从叶昭一开声,麻三就放下了茶碗正襟危坐的听着,这时陪笑道:“爷的新点子定然高明,麻三都听您的!”

 叶昭笑了笑,琢磨一下就从袖里摸出几张银票,挑了张大额的一百两推到了麻三面前,说道:“我这趟离京,也没个准日子儿回来,说不得就一年半载,这银子你收着。”见麻三惶恐的连连摆手想说什么,叶昭就笑道:“我这人不说客气话,叫你拿就拿,等我回来,你这段子要传遍四九城,重重有赏。”

 “是,是,那麻三谢爷的赏!”麻三忙起座离席,恭恭敬敬谢赏。

 …

 擢广州副都统,叶昭即没有给军机处的巨擘们递片子,更没有拜会六部大员,浑不似后世官员际应酬,将小圈子越做越大。一来自雍正朝起,对于宗室权贵与京中重臣外藩大吏之间的来往就颇多警惕;二来帝权制度下,小荷才尖尖角就给人留下热于结的口实,又岂能得到重用?

 而且叶昭也知道,在这个时代,真正能决定你生死荣辱的只有一人,只要他觉得你忠心可用,外面偶有些非议实在算不了什么,满朝口赞好的大臣,反倒极难得到宠信,所谓庸主才出名臣嘛!

 在嘉园东暖阁,福晋眼圈红红的,一直在抹泪,如果说前次去上海不过是办钦差,估摸着儿子早晚也会回到身边,那么这次放出去再想和儿子见一面可就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福晋一边抹泪一边道:“若不然,若不然叫你阿玛去说说,去那么远当差,他就不心疼你?南边热,蚁虫又多,这,这可不去遭罪么?”

 福晋十九岁诞下的叶昭,现今按虚岁算也不惑之年了,但天生丽质,明媚无比,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的丽人,雍容华贵,端庄高雅。可就是遇到叶昭出了什么事儿,她就变成了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就好像去南边做官是被放一般,令叶昭又好笑又心疼。

 “额娘,广州也是花花世界,孩儿不会吃苦的。”叶昭说着话也有些无奈,要搁一百多年后,这话得多没出息?做父母的怕听了都心寒。可在自己这位老妈面前,却是说的理直气壮,你要说什么成大器要先劳其筋骨之类的话,怕老妈会难过的闭过气去。

 旁边赵姨娘也劝,她自然是极感激叶昭的,可府里规矩森严,也不敢将这份感激出来,只是私下给叶昭送了一篮子新鲜果子。

 要真说和叶昭走得近了,只怕王爷几房小妾嫉恨之下,她再没一天安生日子可过了。

 叶昭见福晋泪不止,琢磨了一下,就笑道:“额娘,若不然您就跟我一起去广州,咱把阿玛撇下不理他。”

 “去!”果然福晋破涕为笑,瞪了叶昭一眼,说道:“被你阿玛听到这混帐话,他得多伤心?”

 叶昭笑道:“只要额娘开心,阿玛也就开心,在阿玛心里啊,额娘最大!”

 福晋白了叶昭一眼,却被儿子逗得心情开朗起来,她不知道别人家阿哥是怎么和爹娘相处的,可自己的儿子,总感觉不一样,说话也新鲜,亲王也好,自己也好,总是被他哄的心里敞亮。

 福晋抹着眼角,却又想起一事,红红的眼睛看着叶昭,问道:“那,那你的新宅子是买现成儿的还是咱自己起。”

 叶昭知道福晋不懂官场的事,要说清代官制,地域规避等等制度极为严格,官员更不可在任职之地购置房产,当然,自己非省道府县官吏,去了广州虽说平住衙门,但买一处宅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大张旗鼓的起一座新宅,那就未免太扎眼了。

 不过叶昭为了宽福晋之心,只有笑道:“放心吧额娘,我会买一座大宅子,保管比雏凤园还阔气。”

 福晋轻轻点头,说:“别不舍得使银子,回头叫哈丰阿点点府库里还有多少银子,都给你带上。”哈丰阿是郑王府排名第一的管事官,也就是俗称的“大管事”虽说名义上长史是王府的管家,是内务府派到王府当家的最高级的官员,但实际上长史平时从不到王府来,只在王府有婚丧大事时面而已。是以亲王任命的管事官才是真正王府的大管家。

 叶昭好笑的点头,说:“好,好,都依您,额娘放心吧,您就是不说,银子我也带的足足的。”

 福晋却是又想起一事,问道:“蓉儿这就跟你走吗?”

 “住对月”还没到日子呢,叶昭琢磨了一下道:“她留在您和阿玛身边替我尽孝吧,有她在,我也放心。”要说蓉儿这个小家伙,叶昭倒真信她能将亲王福晋照顾的无微不至,虽然在自己眼里她是个小豆芽菜,整天装成大人样,却是可爱的紧。可叶昭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子,这个小家伙却是极能尽职尽责,用任何时代的标准都可以打满分。

 “不好,不好,你带她在身边才是对我们尽孝呢!”福晋连连摇头,

 赵姨娘抿嘴偷笑。

 叶昭不觉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没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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