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谨玉中举如海病逝
且说薛宝钗⼊了贾府,她本机敏善谋之人,却又装出一副守拙的脸孔,对贾家的丫环婆子客气有礼,打赏也丰厚,再加上王夫人待她如亲女,同姐妹们也和睦,宝⽟又惯会疼惜女孩儿,薛宝钗的⽇子真是如鱼得⽔,觉得比在家时好千万倍不止。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四年过去。
官场中三年一考核,或是升迁或是调任,林如海却是例外,这已是他在扬州盐政上的第六个年头儿。
林如海靠在枕头上喝了药,
息着问“你弟弟回来没?”
林黛⽟已经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立,清丽出尘,接过⽗亲手里的药碗,轻声道“已派人去接了,爹爹放心吧,谨⽟苦读多年,这小小乡试,定不在话下。”
“唉,我这一直病着,累得他也没办法安心温书。”林如海气息虚弱,口气却无比平和“咱家的庄子铺子收拢得如何了?”
林黛⽟眼圈儿微红,低声道“差不离了,城里的铺子庄子都折算成银两卖了,就京里还有两座田庄,几个铺面。给外祖⺟家的信也寄出去了。”
“别伤心难过,为⽗这病也不是一⽇两⽇了,”林如海叹道“我就是放心不过你们姐弟两个,谨⽟尚好,他是男孩子,出去碰壁吃亏也能长进些,我是不心疼的。倒是你,疼还疼不过来呢,哪里舍得你受半点委屈。我这一去,你外祖⺟定要派人接了你们姐弟进京,唉,千好万好,哪里比得了自己家呢。”
林黛⽟拭泪道“爹爹别说这种话,徐师傅医术最⾼明不过,秋闱过后,明年舂闱,爹爹还得等着弟弟跨马游街呢。”
林谨⽟即便中了举了也无大
喜,倒是林如海叫人备了酒菜,请了林谨⽟两位先生庆贺。
许先人纵是生
豁达,见惯生死,也有些黯然。更别说徐先生,医者⽗⺟心,瞧着林如海心里倍觉伤感。
林如海却极有兴致,笑道“谨⽟,你,你能有今天多亏两位先生教导,还不给两位先生斟酒?”
林谨⽟起⾝执壶,醇美的酒香散溢在空气中,许先生挑眉赞道“真是好酒。”
“这酒,原是,”林如海⾝体虚弱,略顿一顿才道“原是谨⽟出生时埋在桂花树下,预备着他金榜题名时喝的,图个喜庆。我却是等不到了,先拿出来尝尝吧。”
林谨⽟温声道“我瞧着爹爹的脸⾊好多了。来年舂闱,儿子定能金榜题名的。说不定皇上一看到我就想起爹爹来,也赏儿子个探花呢。”
“真是个不知羞的。”林如海咳了几声,枯瘦的腕子举起碧⽟杯,笑道“这杯,我要谢二位这几年对谨⽟的悉心教导。”
众人同饮了一杯,林如海脸上多了些许⾎⾊,不再似以往的灰⽩,林谨⽟却是惊心,一眼不错的看着⽗亲,林如海握住儿子温热的手掌,想攥更紧些,却再使不出一丝力气,轻声道“以后,我若不在了,凡事,凡事你要多思多虑,为人处事留三分余地。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跟你的两位,先生商议。”
林谨⽟昅了昅鼻子,忍住眼中
意,握紧⽗亲的手,沉声道“儿子记住了。”
林如海又去看两位先生,众人都知这是托孤之意了,许先生正⾊道“且安心吧,我教了谨⽟这些年,全当他是半个儿子,谁还能欺负到我头上去?”
徐师傅也道“总不能⽩担了师徒之名。”
“我这一生,唯不放心的便是一双儿女,”林如海目光清盈,
角轻挑,恍若当年清秀俊美的探花郞“可惜可惜…”一阵猛然的急
后,剧烈的咳嗽呑没了低沉的话语,喉中一股腥甜涌出,林如海⾝子一歪,一口鲜⾎噴到地上。林谨⽟飞快起⾝扶住⽗亲,林如海喉中的⾎却是止都止不住,瞬间淹染了林谨⽟的⾐衫,徐师傅上前几步,扶起林如海的脉息,抬头时正对上林谨⽟灼灼的目光,徐师傅头摇叹了口气。
“⽗亲⽗亲…”两行清泪自林谨⽟眸中滚出,林谨⽟哽咽着,狠狠的用尽全⾝力气抱紧林如海的⾝体。
…
林如海毕竟是死在任上,上司下属方不方便的或亲自或派人来吊丧,又有京都圣旨,皇上听闻林如海病逝,十分哀痛,赐了谥号,忠正。
林谨⽟即要哭陵又要理丧接待前来祭奠的故
,熬得双目⾚红,脸⾊蜡⻩,幸亏有两位先生帮衬些。
虽说圣上天恩,只可惜林府留下一对年幼儿女,尚不能支撑门户,不少人感叹林家势危。林如海任扬州盐政数年,又是累宦之家,家资丰厚,虽有人眼馋,不过皇上有恩旨,林谨⽟年纪小,却极沉稳,外人也只是⼲眼馋罢了。
贾琏一路风尘到林府时,连丧仪都已处置完毕,顾不得洗漱先去见林谨⽟。
林谨⽟一⾝⽩⾐,前几天因熬得狠了,徐师傅开了几副药膳方子,林黛⽟也顾不得哀伤哭泣,吩咐厨房炖了,每jj着林谨⽟补用。
此时,林谨⽟脸上仍有些清瘦,精神却还好,请贾琏坐了,道“表哥一路风尘,辛苦了。”
“应当的。”贾琏脸上极是关切,道“接到林姑⽗的信,我便连夜启程。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来时老太太叮嘱我帮衬着表弟些,没想到林姑⽗这么快…不瞒表弟,我有幸见过林姑⽗慈颜,心中敬仰,想先为姑⽗进一柱清香。”
连夜启程?京都离扬州的确是路途遥远,走⽔路自然要个把月,若快马加鞭,顶多十⽇就能赶到,想到此处,林谨⽟心中冷笑,脸上淡淡地“表哥随我来吧。”
如今林谨⽟刚刚丧⽗,脸上有些颜⾊也正常,贾琏自然不会挑这些理儿。
祠堂之中,林家历代先人牌位皆在此,林谨⽟难免再一次落泪,他两世为人,知道林如海的寿数命运,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是,林如海这一去,林谨⽟才发觉,原来他早将林如海当成自己的⽗亲。十几年的谆谆教导宠爱疼惜,早已铭刻在自己的心里,不知不觉间林谨⽟泪流満面。
贾琏少不了劝慰几句,林谨⽟拭去眼泪,道“表哥这一路也累了,姐姐已经给表哥安排了院落休息。表哥先行洗漱歇脚,晚上弟再为表哥接风。”
贾琏是第一次来林府,一路看过,虽不若贾府富丽轩昂,却极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小厮引着贾琏到了东跨院,里头已备好了热⽔,自有小丫环服侍。
贾琏泡在热腾腾的⽔里,打量着屋內陈设,他出自世族,眼光甚⾼,见几件物玩摆设皆是不俗,心里便想起二太太
待自己的事,不由叹口气。
晚宴并不丰盛,只是七八道精致的江南小菜,无酒。
贾琏自然不会嫌弃,叹道“老太太接到信,伤心落泪了好一阵。吩咐我定要将表弟表妹接回去。不知道表弟是怎么打算的?”
“当下还是先扶陵回姑苏,⼊土为安。”林谨⽟没食
,也不劝菜“我同姐姐商量过了,京都也有宅子,只是破旧未修,还要打扰外祖⺟了。”
“表弟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咱们姑舅兄弟,最是亲近不过。老太太那里连院子都给你们备好了,就等你们去呢。”贾琏问道“扬州事宜可料理妥当了,像家下人如何处置?”
林谨⽟叹道“如今林家就剩我同姐姐两个,也用不着这么些人,挑了些人发还⾝契两银放出府去,剩下的,一部分先随着二管家押送家用器物回京,宅子虽旧也一直有人住,他们便先安置在旧宅里。再有大管家随我一道回姑苏安葬⽗亲,介时在京都打齐。”
贾琏听这话音便知道自己来晚了,人家都弄好了,温声道“表弟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直说就是,表哥不是外人,于外物打点却还可以。”
“是啊,我同姐姐都年幼,保不定有人欺凌我们姐弟,如今表哥到了,我也放心了。”林谨⽟道“再不济,我⽗亲于任上过逝,于朝廷也算有功勋,谁若欺负我们姐弟孤苦,我一状告到步兵衙门敲登闻鼓,也要讨个公道。”
贾琏拍
膛打包票“哪里到这份儿上,既然我来了,谁敢动表弟一
手指,我不给他撅折了。”
林谨⽟勾了勾
角“可不是,我同姐姐就仰仗表哥庇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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